第4章
林牧本以為，升堂問案，還百姓們公道，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p>
可卻沒想到。</p>
眼前的這些百姓們，居然朝著自己跪下來，哀求著想要拿回貨物，這場官司他們居然不想打了。</p>
“縣令大人，小人愿意將兩條魚留下作為進城稅，其他的魚還給小人就行，這個狀我就不告了。”</p>
“是啊大人，小人也愿意留下十斤煤球交稅，能不能別讓小人去做證人��？”</p>
…………</p>
一時間，在場的百姓們幾乎全都跪下來，請求林牧開恩，這個狀他們不告了。</p>
林牧只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p>
怎么回事？</p>
難道世道反過來了？</p>
貪官污吏欺壓百姓才是對的，自己幫他們主持正義反倒錯了？</p>
不對，這里面肯定有事！</p>
林牧仔細觀察面前的這些百姓們，發(fā)現他們一個個全都是驚恐害怕，眼中流露出膽怯畏懼之意。</p>
林牧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問百姓們：</p>
“你們是害怕被打擊報復？”</p>
林牧明顯說出了這些百姓們的心聲。</p>
澄安縣接連來了四任縣令，結果四任縣令全都是貪官污吏，百姓們敢說出半句不滿的話，回頭就要遭受打擊報復。</p>
所謂縣衙朝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p>
普通百姓狀告達官顯貴的后果，輕則受到威脅，破財免災。</p>
重則家破人亡，橫尸當場。</p>
而這些無頭案件，最后又全都不了了之。</p>
今日也就是林牧這個知縣大人的身份在撐著，要不然的話，換一個普通人敢這樣鬧，哪還有命在？</p>
林牧知道了百姓們的顧慮，此時的百姓們心中也是這樣想的，可他們卻只能昧著良心回答林牧道：</p>
“縣令大人，沒有的事，沒有什么打擊報復�！�</p>
“是啊，俺們過得都可好啦，沒有打擊報復，絕對沒有的事！”</p>
可大家伙兒越是這樣說，林牧就越是不信。</p>
他當著所有百姓的面，鄭重承諾道：</p>
“你們放心，這一次，本官會嚴懲兇手，將他們法辦！”</p>
“你們再不會遭遇任何打擊報復，隨我來，一起到縣衙去作證！”</p>
林牧都這樣說，可百姓們還是不敢去，畢竟他們都被欺壓怕了。</p>
之前的縣官老爺也是這么說的，嘴上說著與民伸冤，結果到了大堂上，請求伸冤的百姓們反而成了罪犯。</p>
一看百姓們不愿前去，林牧立即吩咐縣兵，將這些人帶去縣衙。</p>
這些歪風邪氣，他就要在這一次升堂辦案之中將其全部瓦解！</p>
眾人浩浩蕩蕩的走上街道，直奔縣衙大堂。</p>
還不等林牧來到縣衙，一旁身穿官衣的縣丞，已經出來迎接了。</p>
“屬下郭文舉，乃是本縣的縣丞，參見縣尊大人。”</p>
這位縣丞郭文舉，便是之前澄安縣的代理縣令，老朱多半年沒有給澄安縣派遣新官，一直都是這家伙在此主事。</p>
此時的郭文舉一看林牧帶領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來到縣衙，要升堂問案。</p>
立即先將林牧請進了縣衙，借一步說話。</p>
“縣尊大人，那兩個攔路收稅的典史官，您打算如何處置？”</p>
林牧心說，敢情是兩個在縣衙負責傳送文書的典史，竟然敢跑到城門口去攔路收稅，真是好大的狗膽！</p>
怒上心頭的林牧，立即說道：</p>
“自然該依照《大明律》，將這二人杖責八十棍，罷黜官職，罰沒家產，下入獄中，報知朝廷等候陛下勾決，秋后問斬！”</p>
誰知，林牧剛說出自己的打算，郭縣丞立即阻攔道：</p>
“不可啊，大人真是太年輕了！”</p>
“大人可知這兩位典史，是何身份出身？”</p>
林牧沒有再說話，從郭文舉這兩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已經知道眼前這位郭縣丞是個什么東西了。</p>
果不其然，這兩位典史有些身份，郭縣尉趕忙勸阻道：</p>
“大人您知道嗎，這兩位典史，一位姓華，是淮安侯爺華云龍的表侄，另一人乃是吉安侯爺陸仲亨的小舅子，他的姐姐乃是陸侯爺的正妻，這兩位侯爺打個噴嚏，咱們澄安縣就得顫上三顫，更何況是將他們的親屬抄家治罪，還要稟明皇上秋后問斬，這怎么可以？”</p>
林牧的臉色逐漸冷下來，蔑視的回了郭文舉一句：</p>
“那依郭縣丞之言，該如何處置？”</p>
“我的縣尊大人��！”</p>
郭縣丞立即說道：</p>
“您剛來澄安就一次得罪了兩位侯爺，將來肯定吃不了兜著走啊！”</p>
“依卑職之見，大人立即轟散百姓，將兩位典史官放了，并親自向他們道歉，以安撫他們的情緒�！�</p>
“之后我為大人做個引見，您必須攜帶兩份重禮，分別到淮安侯府和吉安侯府賠罪道歉，大人到時候再在縣城最好的酒樓擺上一桌大席，請兩位侯爺賞個薄面，如此一來，大人才能將此事化解，在澄安縣立足啊�！�</p>
聽到這話，林牧都要笑瘋了。</p>
在老朱手底下當知縣，一年的俸祿差不多40兩紋銀，平均下來一個月也就3兩銀子出頭。</p>
在縣城最好的酒樓擺一桌大席，最少也得花好幾百兩銀子吧？</p>
林牧此時詢問道：</p>
“我不過一個清知府，年俸才40兩紋銀，這酒樓擺席的錢從哪里來？”</p>
一聽到這話，郭縣尉嘿嘿一笑，立即便從袖口之中取出了一張銀票遞過來。</p>
五千兩，大手筆��！</p>
“大人，此乃是澄安富商大戶們孝敬給您的，您先拿著花，后面一聽說您要上任，他們必定還要拿出更多的銀兩來孝敬您呢，您就擎好兒吧�！�</p>
“哦？”</p>
林牧假裝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p>
“可是這么多的錢，無功不受祿，我怎么敢拿��？”</p>
郭縣丞一副老江湖模樣，看林牧“上道”了，撫須微瞇著雙眼笑道：</p>
“我的縣尊大人吶，這還不簡單嗎？”</p>
“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只要大人您略微動動手指頭，斷案的時候判那些富商大戶們嬴，他們欺壓百姓的時候您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沒看到，您就這樣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那白花花的銀子，每年好幾萬兩的往您面前送啊。”</p>
“大人只需記住，在咱們澄安縣兩位侯爺就是活祖宗，活爺爺！他們的親屬子弟咱們一概不能惹，只要將兩位侯爺伺候好了，咱們這些當官的自然也是跟著吃香的喝辣的�！�</p>
林牧回味著郭縣丞的這些后，又問道：</p>
“那犯罪的巡城吏和縣尉，又該如何處置？”</p>
“自然是都放了，大人您，也不想在這澄安縣四面樹敵吧，這樣可是對大人您不利啊�！惫h丞此時的話里話外之間，甚至透出了幾分威脅的意思。</p>
這些家伙們在當地盤踞，已經做了多年的地頭蛇了，自然不把林牧一個剛來的知縣放在眼里。</p>
“嗯，很好�！�</p>
“郭縣丞，本縣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了，現在你去吩咐令人升堂吧�！�</p>
郭文舉點點頭，滿心歡喜的去叫三班衙役去了，沒想到這新來的知縣還挺上道的嘛。</p>
林牧則是在心中暗暗冷笑，好一個官官相護，好一個魚肉百姓，好一群貪官污吏！��！</p>
今日，叫你們都見識見識本官的手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