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信我？

    姜云瀾頓時一慌。

    一天內(nèi)被他撞見兩次在哭，實(shí)在太難為情。

    方才匆匆看一眼涼亭里還以為并沒有人，如今想來是被檐柱擋住了。

    微風(fēng)拂過，男人身上淡淡的酒味也飄了過來。

    他今日剛回蕭家，難免跟蕭家各房設(shè)宴飲酒，想來是酒后來這里休憩，反而被她打攪了氣氛。

    他心情明顯不好，姜云瀾不敢觸他霉頭，行禮道：“不知三爺在此，云瀾失禮，云瀾告退。”

    “站住�！笔挄r熠淡聲。

    他語氣自帶一種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氣勢，姜云瀾不由自主停住腳步。

    他聲音微涼：“問你話，為什么又哭？”

    姜云瀾抿唇——這種事，怎能對他一個外男說？

    她遲遲不語，又聽他道，“怎么？又崴了腳？”

    姜云瀾臉色微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好在宋聞這時來了。

    他一手拎一盞琉璃燈，一手拎著一個食盒，跑過來道：“爺，你剛才用了不少酒，還是喝一碗醒酒湯。”

    一轉(zhuǎn)頭看到姜云瀾，頓時一愣，“姜姑娘怎么在這兒？”

    姜云瀾垂眸，沒應(yīng)聲。

    蕭時熠示意宋聞將食盒放在涼亭的石桌上，接過那盞燈道：“去外頭守著�！�

    宋聞心中驚愕，連忙答是。

    他家爺自從中了狀元后京中說親的大家閨秀比比皆是，其中不乏皇親貴胄，更有不少女人明里暗里投懷送抱，從沒見他對哪個姑娘有興趣。

    今天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對姜云瀾破例了。

    只是——這位姜姑娘好像定親了啊？

    他們爺不會？

    想到這個可能，守在門口的宋聞不覺雙腿一軟，往里看了眼，那兩道身影仿佛離得近了些。

    蕭時熠將手里燈往上一提，平聲道：“上來�！�

    燈下，姜云瀾一張蒼白小臉上透著幾分倔強(qiáng)，眼角微紅，她沒動。

    蕭時熠又道：“那你是要我下去？”

    姜云瀾朱唇微抿，片刻后，才是提裙而上，進(jìn)了涼亭后，又對他行一禮。

    蕭時熠將燈罩摘下放到?jīng)鐾さ膱A桌上，坐下后打開食盒拿出那碗醒酒湯慢條斯理地喝完，才開口。

    “蕭衍怎么欺負(fù)你了？”

    姜云瀾不覺微微一驚。

    不似白天他問她“誰欺負(fù)你了”，這回開口是篤定的語氣，不愧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竟然猜到了。

    姜云瀾垂眸，一時并未答話。

    蕭時熠等她片刻，又道：“說出來，我替你做主�！�

    語氣竟頗有耐心。

    姜云瀾更加驚詫，猶豫片刻，最后也只是低聲道：“沒有�！�

    他是大房的人，憑什么替她做主呢？

    能替她做主的無非也就是外祖母，但外祖母身子骨大不如前，她不可能拿這種事來煩她。

    何況，憑眼前人的才能，她就是不說，他也能很快查到緣由。

    真的說出口，反而可能會被指責(zé)不懂事。

    憑借多年寄人籬下生活的本能，姜云瀾很快便知道該怎么做。

    蕭時熠起身，上前一步。

    他存在感極強(qiáng)，有種壓迫力，姜云瀾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抬頭。

    蕭時熠一襲月白長衫，清冷孤高如皚皚雪山上的皎月不染一塵。

    他面若冠玉，鬢若刀裁，眉眼清冷，聲音微冷：“你不信我？”

    語氣分明透著不快。

    姜云瀾沒應(yīng)聲。

    蕭時熠眸色微深：“何妨一試？”

    姜云瀾垂眸：“云瀾不敢，當(dāng)真無事，云瀾只是想家了。”

    這話半真半假，也不算完全敷衍。

    蕭時熠打量她片刻，沒說信還是不信。

    姜云瀾再度行禮：“夜深了，三爺早些安寢。”

    蕭時熠終于沒再說什么，將手里燈遞給她：“路上當(dāng)心�！�

    姜云瀾想拒絕，看到他一雙幽沉的眼，又下意識地將燈接過來。

    “多謝三爺，這燈明日我會命人送回�！�

    “不必�！笔挄r熠道，“我會命人去取�！�

    姜云瀾松一口氣，這就方便多了。

    她的丫鬟去前院找他，總歸不那么妥帖，容易落人口實(shí)。

    難過的情緒被蕭時熠一打岔，姜云瀾好了許多，回到房中便歇下，很快睡去。

    隔天一早起床，姜云瀾去給外祖母請安，幾位太太都在，柳氏也立在一旁。

    蕭老太太昨夜有點(diǎn)著涼，頭昏昏沉沉的，戴著抹額，見到她還是親切地招手：“云瀾快來，昨日下了雨夜里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著涼？”

    姜云瀾眼眶微微一濕，湊到老太太懷里：“云瀾都好。這話該我問外祖母才是，您是不是貪涼夜里出去玩，才著了涼？”

    蕭老太太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戳她臉頰一下：“看你這小皮猴兒說的什么話。”

    姜云瀾照例在蕭老太太這里用了早飯。

    蕭老太太強(qiáng)行打起精神道：“我活了一把年紀(jì)也該到頭了，但怎么也要看著我們云瀾嫁人才行�！�

    姜云瀾心中不覺浮起一股酸澀。

    柳氏立刻道：“呸呸，母親長命百歲。您何止要看著云瀾嫁人，她生了太孫您還得幫著她照看幾年呢！”

    蕭老太太頓時喜笑顏開：“你們看你們太太多懶，當(dāng)婆婆的不照看竟叫我照看，這算什么事？”

    大家登時都笑起來。

    姜云瀾一言未發(fā)，她知道柳氏是故意如此說，為了就是讓她老實(shí)跟蕭衍成婚。

    出了老太太房間，柳氏一面賠笑，一面將姜云瀾拉入房中。

    蕭衍果然早在房內(nèi)等著她，見她進(jìn)來，先扇了自己一巴掌。

    “姜妹妹，昨天都是我的錯，原是我該死�！�

    這一巴掌連個響聲都聽不見。

    蕭衍過來拉她的手，被姜云瀾甩開。

    蕭衍立刻討好般拿出一塊通透的玉佩遞給姜云瀾。

    “姜妹妹，這是我特意為你挑的，就當(dāng)是賠禮，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是第一位�！�

    姜云瀾接過玉佩，上頭鐫刻著蘭花花紋。

    她不喜歡蘭花，她喜愛牡丹。

    她也不喜歡玉石，玉石易碎，不如金銀堅(jiān)固。

    姜云瀾這時才發(fā)覺，這么多年來他送過她不少東西，但卻沒有一樣她喜歡的。

    竟然還口口聲聲說她是第一位。

    見她沒拒絕，蕭衍心底一喜，忙道：“我不過是可憐嫣然身世罷了。她父親早逝，生活貧困，她哭著跟我說她就要及笄卻連個像樣的簪子都沒有，我這才陪她去首飾鋪?zhàn)永锕淞斯��！?br />
    “你放心，我只想娶你�！�

    柳氏見她接了玉佩，也緊接著牽了她的手笑道：“這就對了，衍兒不過是一時糊涂，云瀾你大方些別跟他一般見識，就快是一家人了哪有天天吵架的理�！�

    姜云瀾倏地冷笑一聲，用力將玉佩扔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柳氏和蕭衍皆是一驚。

    姜云瀾冷聲道：“可惜我不想嫁你。這親我一定要退，原因你們二人心知肚明，再說下去只會傷了情分。我給舅母半月時間，舅母若是辦不好這件事，我只好去求外祖母。”

    柳氏大喝一聲：“胡鬧！這等小事也值得去勞煩你外祖母？你外祖母身子骨不好，你豈能如此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