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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學生、暑假回村被發(fā)小邀請，替他登記婚宴份子錢。</p>
誰料隨禮的賓客們都在第二天生病了。</p>
尤其是豪擲2萬大禮的新娘閨蜜，因為急性心肌梗塞死在了搶救室里。</p>
做道士的爺爺看出登記分子錢的人情簿，是個能幫東家偷取賓客壽運的邪物。</p>
紅包越大，借壽越多。</p>
可沒想到，發(fā)小的父親第二天也突然暴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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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楊蕊，是一名大三學生。</p>
暑假放假回村看望爺爺，卻撞上發(fā)小�？〗Y(jié)婚。</p>
他邀請我為他登記婚宴份子錢。</p>
這是我們鄉(xiāng)里的傳統(tǒng)習俗。</p>
來賓將禮錢交到記錄人手上，由他在人情簿上登記姓名和金額。再到喝一杯本鄉(xiāng)最年長者烹制的壽茶，才算正式入席。</p>
從前村里要辦紅白喜事，都是由鄉(xiāng)里德高望重的老學究擔當。</p>
牛俊說，我是村里第一個名牌大學生，又是市高考狀元。絕對能擔此重任。</p>
而且還請了我爺爺煮壽茶，我們爺孫倆兒正好把這活兒包圓了。</p>
這是大喜事，我欣然答應(yīng)了他。</p>
喜提“禮部尚書”，自然要忠人之事。</p>
結(jié)果婚禮結(jié)束第二天，來參加婚宴的多數(shù)客人都出現(xiàn)了生病癥狀。</p>
有的感冒發(fā)燒全身痛，有的惡心嘔吐拉肚子，甚至還有舊疾復(fù)發(fā)，急性過敏的。</p>
更離譜的是，豪擲2萬大禮的新娘閨蜜，因為急性心梗進了ICU搶救。</p>
大家都紛紛猜測是承辦婚宴的酒店衛(wèi)生不達標，出現(xiàn)了集體食物中毒現(xiàn)象。</p>
牛家人只好打110報案，由警方協(xié)調(diào)相關(guān)部門對婚宴食材進行調(diào)查。</p>
可是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任何異常，牛家好好一個婚宴被搞的烏煙瘴氣。</p>
我也因為拉肚子拉到脫水，只好先留家里休息幾天，耽誤到假期結(jié)束也沒返校。</p>
這可把我爺爺急壞了。</p>
又是請醫(yī)生又是畫符水，弄得我哭笑不得。</p>
爺爺說我印堂發(fā)白，眉間帶紅，天中有隱黑涌動，有人動了我的事業(yè)宮。</p>
我們楊家祖上是道士出身，我爺爺?shù)眉易鍌鞒�，在村里做了四十多年的陰陽先生，風水堪輿，祭祀道場，他一律不會。</p>
全靠一張忽悠嘴和祖上威名混口飯吃。</p>
“大妮兒，你還有其他客人的照片嗎？拿給我看看。”</p>
見爺爺一臉嚴肅，我打開手機相冊遞過去：“這是新娘的閨蜜王紅，她來參加婚禮后，今天早上因為心梗死在了搶救室里。”</p>
我和王紅、�？∫约芭？〉男禄槠拮釉S莉都是同學，高中畢業(yè)后，王紅很快嫁了個鉆石王老五，而�？≡谧约抑圃鞆S上班，他和許莉戀愛了，直到懷孕三個月，才決定結(jié)婚。</p>
四人中只剩下我還在讀書。</p>
而且讀醫(yī)科要整整五年，在這些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的同學面前顯得格格不入。</p>
昨天在婚禮現(xiàn)場，王紅還向我炫耀著渾身名牌和那十萬豪禮。</p>
絲毫看不出她有心臟病。</p>
爺爺看過照片，臉色更加陰沉。</p>
“山根斷裂，年壽凹陷，隱有大疾，她的疾厄?qū)m被毀成這樣，難怪�！�</p>
我被爺爺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給逗笑了。</p>
“您可別忽悠了，這張照片是王紅在昨天的婚宴上自拍的，十級美顏磨皮，您是咋看出人家有問題的？”</p>
“她整容了，面相12宮，疾厄?qū)m破壞的最嚴重，她不出事誰出事？”</p>
爺爺遞給我手機時，不經(jīng)意順手劃拉出下一張照片：“這是什么？”</p>
那是我用手機拍下的人情簿一角。</p>
復(fù)古織錦花紋的綠色布皮，發(fā)黃的紙頁，還有赫然入目的鮮紅色字跡。</p>
上面的人名和數(shù)字，都像是用鮮血寫成的，還有血跡浸染流動形成的毛刺。</p>
怎么會這樣！</p>
人情簿上的字確實是我的字跡�？晌耶敃r用的是黑色碳素筆啊。</p>
昨天牛家人交給我的人情簿，就是很普通常見的紅色包裝，根本不是現(xiàn)在手機相冊里這種有著怪異圖騰的墨綠外皮。</p>
而且照片放大后，隱約能看見外皮一角用金線秀制的幾行小字：“福祿壽喜，授我運氣，契簿為介，愿結(jié)血契�！�</p>
爺爺臉色陰沉：“有人在用這人情簿為媒介，寫下來賓的名字和份子錢金額，就等于和簽下血契，自愿獻出福祿壽喜四種吉運給這簿子的主人，以求富貴無邊，人壽延綿�！�</p>
這太不可思了，我說：“婚宴來賓生病，難道是因為牛家人借走了他們的吉運？而且隨份子的金額越大，借運的契簽就越大。隨之身體反應(yīng)就越嚴重，所以王紅才心梗猝死�！�</p>
“理論上是這樣�！睜敔斂次乙谎�，問：“你隨了多少？”</p>
我一個窮學生，隨50聊表心意咯！</p>
爺爺嘴角抽動：“真的，我頭次見識到窮和扣，還能救人性命的�！�</p>
我：“……”</p>
恰在此時，外面有人進了我家的院子。</p>
是�？∩祥T送回謝禮。</p>
這也是村里的傳統(tǒng)，主家的宴席結(jié)束后，要帶著禮物回謝幫忙的村民。</p>
爺爺看著他手里的整條華子和兩提茅臺，笑得見牙不見眼。</p>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三角形的黃符塞到�？∈掷铮骸斑@是我在云臺觀多金道人那里求來的桃花符，是以招蜂引蝶，拈花惹草之必備良藥，小伙子我一看你面相，就知道日后肯定用得上�！�</p>
�？樀眠B連擺手。</p>
爺爺連推帶搡給他揣進了衣兜里：“年輕人不要害羞嘛！要不是老頭子我年紀大了，英雄無用武之地，才舍不得便宜你呢！”</p>
2</p>
�？〉母赣H牛犇是靠小煤礦起家的，后來轉(zhuǎn)行制造業(yè)，廠子做的風生水起，一度成為省級明星企業(yè)，算是我們的一鄉(xiāng)首富。</p>
我一直想不明白，牛家都搬去城里多少年了，干嘛要回到村里辦婚宴。</p>
鄉(xiāng)親們都說牛家這是吃水不忘挖井人，這是惦記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的好呢。</p>
我不相信。</p>
要是真好，也沒見他給村里修橋鋪路啊，難道回鄉(xiāng)結(jié)婚就為了鄉(xiāng)親們吃個席？</p>
�？∽吆螅瑺敔斄⒓丛琢艘恢缓诿夏鸽u，用雞血拌朱砂寫了一道符紙，燒掉化水逼著我喝下，驚奇的是，肚子很快就不疼了。</p>
“這符水可暫時替你止住祿運不再外泄，但不能徹底找出癥結(jié)�！�</p>
“祿運外泄？”我聽得一頭霧水。</p>
“就是有人在借你的祿運，等祿運被偷完，你這半輩子書算百讀，一生碌碌無為，窮困潦倒，而那小偷事業(yè)大振，名利雙收�！�</p>
我的三觀沒有了。</p>
可是偷祿運為什么會讓我肚子疼呢？</p>
“就像是身體的一種防御機智，比如你受傷流血會感覺疼一個道理�！�</p>
爺爺說著，在我手腕上系一根紅線，另一端系在自己小拇指上。</p>
“千里思音一線牽，隱！”隨著爺爺?shù)目谠E，我不知怎么就到了�？〉能囎永�。</p>
這小老頭兒，還是有兩把刷子嘛。</p>
爺爺?shù)穆曇魝鱽�，“剛剛我塞了一張馱魂咒在牛駿身上，你只要在一米半徑內(nèi)，就可隱身在他的影子里去到任何地方�！�</p>
我在心里咆哮：“我一個姑娘家，大半夜躲在新婚男人的影子里，不害臊的嘛！”</p>
牛俊從我家離開，徑直驅(qū)車回了牛家祖屋。</p>
我也跟著他進到屋里，才聽到后院的嘈嚷和哭聲。</p>
原來是�？〉母赣H牛犇在洗澡間摔了一跤，發(fā)現(xiàn)時已然昏迷不醒。</p>
家里人已經(jīng)打了120急救，但我們村山高地遠，一時半會兒趕不到。</p>
�？〖泵Π迅赣H背到車上，送往鎮(zhèn)醫(yī)院。</p>
我只好趁亂脫離牛俊的影子，悄悄潛入后院，卻看到了意外一幕。</p>
�？〉哪赣H倚在�？〉亩迮鲬阎�，兩人相擁而立，姿態(tài)親密。</p>
“怎么摔一下就昏死過去了呢，老頭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們……”</p>
“別怕，一切都有我呢。”</p>
牛楓捧起他嫂子的臉，兩人竟啃在了一起，看得我像滿地找瓜的猹。</p>
“嚯，有瓜吃就不怕害臊了？”</p>
是爺爺?shù)穆曇�，他居然能聽得到我的心聲�?lt;/p>
“有那根千思引，我當然聽得到�！�</p>
這東西好，拿去給男朋友栓上，比監(jiān)控好用。</p>
“小混蛋，你啥時候交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p>
完了！</p>
我哀嚎：“爺爺，你能不能把這玩意兒給取了，我都沒一點隱私了�！�</p>
“噓……到地方了�！睜敔斒掌鹜嫘�，趕忙提醒我。</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已然到了�？〉男路�。</p>
房間里很暗，喜慶的裝飾在暗夜之下顯得陰森詭異，�？〉男禄槠拮釉S莉側(cè)躺在床上睡的正香，身上的喜服頭飾都沒脫下來，而那本人情簿子，就大剌剌放在梳妝臺上。</p>
牛俊的父親摔倒昏迷了。</p>
她這做兒媳的就算幫不上忙，也不用睡這么香吧。</p>
我拿起簿子揣進懷里。</p>
走出房門的時候，總覺得哪里不對勁。</p>
到底哪兒不對勁呢！</p>
3</p>
爺爺拿著我?guī)Щ貋淼娜饲椴径嗽斣S久，越看越皺緊眉頭。</p>
在古代，剛生產(chǎn)就夭折的嬰兒被稱為化生子，有一些大家族為保家族子孫延綿，會供奉一些化生子養(yǎng)小鬼，等小鬼吸食香火有了靈性后，就用供奉化生子的龕木做骨，壽衣為表，人皮為紙，發(fā)絲為線，精血為墨做成能各種形式的契簿。</p>
爺爺清了清嗓子，繼續(xù)科普：“這些化生子落地成鬼，對人生福祿壽喜四種吉象有天生的執(zhí)念，只要有人用過了這些賬簿就會被締結(jié)契約偷走吉運，而人情簿就是其中一種�！�</p>
看我一副聽畫本子的神色，爺爺二話不說拖出床底下摸出一支渾身柒紅的大狼毫，又宰了只黑公雞取血，不一會兒，三尺二寸的通天五雷箓已將契簿包裹，爺爺起勢捏決。</p>
隨著他大喝一聲：“破”！五雷通天箓?cè)计鹦苄艽蠡�，火光中隱約有個半透明的嬰孩兒飄起，身子在頃刻間縮成一團血肉朝爺爺猛然撞過來，隨著慘叫聲響起，爺爺吐出一口鮮血。</p>
再看那人情簿子，已然是一堆灰燼。</p>
“這不是真的契簿，有人拿假的故意傷了我！”</p>
可我確實是在�？〉幕榉績�(nèi)拿出來的。</p>
爺爺安慰我說：“你又沒學過道術(shù)，自然看不出真假，我要打坐調(diào)息一下，你趕緊去睡覺，晚上別到房間里來打擾我�！�</p>
可是受傷了不應(yīng)該去醫(yī)院嗎？</p>
還打坐調(diào)息，難不成電視劇里演的都是真的？</p>
我被爺爺趕出來，再也沒準我進過他房間。</p>
直到翌日早上，我剛起床，就聽到鄰居們說起牛家，牛駿的父親牛犇，昨夜因摔跤引發(fā)心肌梗塞驟然離世，牛家的天塌了。</p>
事件陷入反轉(zhuǎn)。</p>
之前我和爺爺都認定是牛家人借婚宴為自家偷運，但牛犇暴斃，說明受益者不是牛家，但有誰會知道我去偷人情簿子呢。</p>
而且這人一定對爺爺很熟悉，設(shè)計讓爺爺重傷，阻止他參與此事。</p>
現(xiàn)在這個真兇還藏在暗處，婚宴上被借運的賓客仍然沒有好轉(zhuǎn)，我的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p>
爺爺終于開門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讓我趕快去找牛駿，叫他務(wù)必在今夜子時之前離開牛家老宅，否則牛家還會死人。</p>
4</p>
我趕到牛家時，牛家老宅一片縞素。</p>
牛駿的母親馬英正跪在靈前燒紙。</p>
她長相衣著整齊，哭得像一堂精心設(shè)計的表演課。</p>
牛駿的二叔牛楓忙著迎來送往，臉色沉著，行為得當，也看不出傷心之色。</p>
牛駿則跪在堂前燒紙，低眉垂眼，一言不發(fā).</p>
我唯獨沒看到他的新婚妻子許莉，聽幾個鄰居說她正在樓上午睡。</p>
我奇怪，就算是孕婦貪睡，也沒必要早上9點就開始午睡吧。</p>
我把爺爺?shù)脑捀ｒE說了。</p>
沒想到他大發(fā)雷霆，指著我就一通罵。</p>
還說封建迷信害死人，要不是牛家長輩非要堅持在鄉(xiāng)下老屋結(jié)婚，那他父親也不至于在山里突發(fā)心臟病而得不到及時搶救。</p>
他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p>
畢竟我是接受過十幾年教育的大學生。</p>
要不是親眼所見爺爺展示術(shù)法，我也認為那就是招搖撞騙的把戲。</p>
爭論聲很快將他叔叔牛楓吸引過來，見是我，牛楓不動聲色對�？≌f：“現(xiàn)在回城，你爸的遺體就這么草草入土嗎？你爸爸辛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連口像樣的棺材都還沒找到。”</p>
�？∫宦犨@個，更加不會走了。</p>
“不管信不信，這個你好好帶在身上，還有一張是給許莉的。”我無奈，只得將爺爺給我的兩張護身符塞到他手中。</p>
走到門口時，我終究忍不住又折回靈堂，借著上香的空擋觀察了下牛楓。</p>
他還是那副沉著冷靜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任何異常。</p>
我想提醒�？√岱乐@位二叔，但不知道從何說起，想想還是算了。</p>
這世上人各有命，凡事都有定數(shù)的。</p>
5</p>
事情完全超乎我的預(yù)料。</p>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牛俊吵醒的。</p>
牛俊的二叔，牛楓死了，又是心肌梗塞，暴斃。</p>
兩天時間，牛家企業(yè)死了兩位當家人，連警察都出動了，可是勘察走訪驗尸一套流程下來，全無收獲，官方確定兩人均是死于心臟病。</p>
可是牛家并沒有家族病遺傳史。</p>
據(jù)說馬英傷心過度誘發(fā)舊疾，許莉大著肚子，所有事都壓在�？∩砩�。</p>
�？∵M門，咚一聲跪倒在爺爺面前。</p>
“大爺，求你給我指條明路，如果說我爸年紀大了有冠心病前兆，可是二叔才40歲，怎么可能就突然得了心臟�。俊�</p>
�？√统鑫易蛱烊o他的兩張護身符，上面的朱砂咒已然消失，連黃色紙張都變黑了。</p>
�？∩裆黄С�，我知道這種顛覆認知的感覺是有多難以接受。</p>
如今家人接連去世去束手無策，眼見的事實讓他不得不信所謂的怪力亂神。</p>
爺爺嘆息著搖頭：“自作孽不可活，你牛家這是遭到契簿的反噬了。結(jié)契者一旦和契簿達成契約，就不能終止，不能破壞，現(xiàn)在這情況。要么是結(jié)契人毀約了，要么就是有人破壞了契簿偷運。”</p>
看來，我之前的推測沒有錯，用契簿借運的果然還是牛家人。</p>
“肯定不是我爸！”�？∵B忙反駁：“爸爸要是有這種手段，怎么可能會把股份賣掉大半，籌錢來補廠子里的資金鏈！”</p>
牛家企業(yè)不是一直在穩(wěn)步上升嗎，舊年時還上了市新聞表彰會。</p>
我有些疑惑，但我相信�？�，因為他那個二叔看起來問題更大。</p>
爺爺掐指默念半晌后說：“不管怎樣，牛犇和牛楓之死木已成舟，看來毀約的代價是所有牛家男丁的命，化生子力量強大，你們現(xiàn)在跑路是來不及了，我去牛家看看，好歹要保住你的命�！�</p>
6</p>
“爺爺，為啥這事要在晚上弄�。堪滋觳恍袉幔俊�</p>
夜黑風高，月落烏啼。</p>
我屁股朝天，撅在牛家后院的一棵老柳樹下，抄起鏟子刨啊刨。</p>
“白天多沒神秘感！”爺爺靠在樹旁看手機，“捉鬼嘛，要的就是這種氛圍�！�</p>
“好好好！讓我深更半夜刨人家祖墳，他卻在一邊刷視頻刷得飛起�！�</p>
“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叫喪彪，他的女朋友小美正騎在他脖子上……”</p>
我的命也是命�。�</p>
我感覺自己刨土的手抖得握不住鋤頭，不止手機里的背景音讓人頭皮發(fā)麻，更重要的，我感覺一股陰風掃來，有什么東西在慢慢向我們靠近。</p>
正想著，我脖子上猛然一涼，像是被濕滑的舌頭舔了一下。</p>
我嚇得要跳起來。</p>
“別動！”爺爺一把按住我，“它在試探你，再堅持一會兒，鬼和人一樣，你掏它老窩，它必定掏你心窩。只是化生子一旦修出靈智來，就很狡猾刁鉆，總不輕易現(xiàn)身，一定要把它引到這五陰天火陣里，借用天火之力才能收掉它。”</p>
想想可憐的�？。m然已到五月，但山中深夜溫度驟降，他光膀子跪在祠堂里。再拖上一會兒，他不被鬼害死也要凍死。</p>
我的面前已經(jīng)刨出半米來深的小坑里，顯出一塊黑色的石板，爺爺用鋤頭撬開，伸手在石板下面摸出了一小塊人的頭蓋骨。</p>
身后突然一陣噼里啪啦震天響聲，爺爺布置的黃符火雷全部燃起大火。</p>
浸了狗血朱砂的黑葛藤根擰成的捆魂索以燃燒的五枚天火令為據(jù)點，迅速結(jié)出五角星樣式的陣網(wǎng)，而在網(wǎng)中的陣眼里，一個渾身粘液的嬰兒懸浮在半空，籠罩在一團紅色霧霾里面。</p>
來了！</p>
爺爺不知道從哪兒掏出把尺來長的桃木劍，挑起一張引火符就撲了上去。</p>
可剛刺出去，那紅霧就散了，眼前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剛剛的嬰兒。</p>
“上當了！”</p>
我還呆愣在原地時，忽覺脖頸一涼，一條濕滑粘稠的帶子死死圈住我往后拖去，速度之快帶起狂風漫卷。</p>
“爺爺……”</p>
我喉嚨里已然發(fā)不出聲音，眼前模糊的景象里，爺爺提劍追砍過來。</p>
“楊蕊！咬舌頭，舌尖血！”</p>
我的意識驟然清晰。</p>
對，從小爺爺就說，我身體里有純陽之血，那是妖魔怪鬼的克星。</p>
我集中精力咬破舌頭，將一口血吐在纏繞在脖子上的那東西上。</p>
身后的黑暗中忽然響起幾聲凄厲的嬰兒哭喊，聲音撕裂，幽怨凄惻，似哭似笑。</p>
脖子上突然一松，有東西像蛇一樣竄縮回去，接著就是一陣破鳳穿云的廝打聲。</p>
“快！把墨斗里的黑狗血撒到祠堂大門口，一定要保證�？〉陌踩�！”</p>
可�？〈藭r渾身赤裸，畫滿隱身符，那化生子小鬼又看不到他。</p>
爺爺這一喊豈不是暴露了？</p>
“快啊！”</p>
爺爺?shù)拇叽僮屛曳畔乱蓱]，拖著癱軟的身體去拿墨斗�？墒且魂囮庯L竄過來再次將我掀翻，隨即卷起斷枝殘葉直直往屋里沖去。</p>
此刻我才看清，爺爺正和一個血紅的巨大肉團纏斗正酣，那揮舞著一條長舌已然將爺爺逼退在牛家祠堂門口的墻角里。</p>
不對！</p>
那不是舌頭，那是一根臍帶！</p>
“睛如雷電，光耀星極，徹見表里，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p>
這小鬼逼得我爺爺放大招，用了神目化極之術(shù)。</p>
夜空中響起厲鬼嚎哭。</p>
那臍帶縮回黑暗中，祠堂大門重新重重關(guān)上。</p>
“那東西逃了？”</p>
爺爺點頭：“被我的神目化極傷到，它一時半會兒成不了氣候了�！�</p>
我剛松口氣，可是牛家正屋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p>
“肚子！我的肚子！”</p>
�？撵籼脹_出來就往正屋臥室跑：“是許莉，許莉出事了�！�</p>
我們都忘了一件事。</p>
許莉肚子里的胎兒，有一半的幾率是男孩兒。</p>
所以，這小鬼今晚真正的目標，或許根本不是�？�！</p>
7</p>
等我沖進�？∨P室的時候，被眼前的場景差點嚇暈過去。</p>
許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腹部只剩一個肉洞，床單上都是噴涌的鮮血。</p>
一團紅黑從許莉身上竄起來，歘一下飛出臥室，爺爺提劍緊追而去。</p>
�？∠裰宦榇ぴ诘厣匣杷肋^去。</p>
我把�？⊥铣雠P室，強忍著恐懼去看床上的許莉，看這個失血程度，怕是兇多吉少了。</p>
“�？ 瓋鹤�！”</p>
是�？〉哪赣H馬英來了，抱著昏倒在地上的牛俊哭喊起來。這弱柳扶風的貴婦人，要是看到臥室里許莉的死狀，不得當場嚇死。</p>
可是反轉(zhuǎn)又來了家人們。</p>
這貴婦人見到我，竟然止住哭聲，十分平靜的說道：“三天沒了三個最親的人，�？∵@孩子太苦了，就讓他睡一會兒吧�！�</p>
我看著她，心中有片刻的驚愕。</p>
“別多想，我只是沒有看起來這么脆弱而已，我的俊俊從小到大就沒遇到過挫折，他哪能受得住這么大的打擊呢�！�</p>
老公死了美人垂淚，小叔子死了傷心欲絕，兒媳婦和大孫子死了平靜如水，這不是一個正常妻子正常母親該有的反應(yīng)。</p>
牛家的秘密過于密集，雖然此時氛圍不適合吃瓜，但我還是一肚子好奇。</p>
“蕊蕊，一晃你父母都走了十多年了，這些年你和爺爺相依為命，日子挺苦吧？”</p>
此時此刻根本不是扯閑話拉家常的時候。她想干什么？</p>
“還是你爭氣，市高考狀元，前程似錦，你父母要是還在得有多高興！”</p>
我暗暗握住拳頭。</p>
“阿姨，你覺得我爺爺能收服那個殺人的小鬼嗎？”</p>
馬英抱著牛俊，換了個姿勢靠在椅腿上，像是根本沒聽到我說話。</p>
院子外響起了一聲雞叫，這么快就要天亮了。</p>
“蕊蕊，你聽說過五陽還壽這個術(shù)法嗎？”馬英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天亮后你趕緊離開吧？別再和你爺爺待在一起了�！�</p>
我不明白她這話是什么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