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棠躺在床上,盯著碧紗帳下墜著的白玉鏤雕花鳥紋香囊出神,因著她一臉的生無可戀,還不說話,丫鬟半夏跪在床邊,再一次嚶嚶哭泣起來:</p>
“姑娘,你別再想不開了,一會兒嫁去靖南王府沖喜只是走個過場,靖南王府大少爺已經(jīng)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等他一死,老爺和夫人就接你回府,到時會再給你挑門好親事……”</p>
聒噪聲不絕于耳,蘇棠眼珠動了動,心下一陣嘆息。</p>
難為這小丫鬟鉚足了勁忽悠她,只是來來回回都是這幾句,她耳朵都快要聽出老繭來了。</p>
要真這么簡單,這樁親事就不會落到她主子頭上,她的主子也就不會因為被人算計百口莫辯,憤岔絕望之下想不開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就掛脖子尋了短見。</p>
想到眼下的處境,蘇棠也很絕望。</p>
是的。</p>
她穿越了。</p>
她倒霉相親認(rèn)錯人,遇到了個混蛋,高跟鞋崴腳從臺階上滾了下去,再睜開眼,就躺在這張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成了這小丫鬟的倒霉主子,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姑娘。</p>
腦子里閃過原主這半個月來的遭遇,蘇棠都唏噓,簡直比坐過山車還刺激。</p>
蘇棠一家本是清州女山湖邊一戶殷實人家,雖不算富庶,卻也衣食無憂,吃穿不愁。</p>
半個月前,信王府管事快馬加鞭趕到蘇家,說信王府遭逢巨變,沒了繼承人,要接回當(dāng)今皇叔信老王爺遺落在外的私生子也就是蘇棠的父親蘇鴻山。</p>
這對蘇家可以說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蘇家一夕之間從偏遠(yuǎn)小鎮(zhèn)白丁搖身一變成當(dāng)朝皇叔僅剩的爵位繼承人。</p>
僅�!馕吨灰W⌒∶湍芴哨A。</p>
蘇鴻山連夜收拾了行裝,連出門會友未歸的兒子都顧不上,當(dāng)即就帶著妻女回京。</p>
進京路上,連番遭遇刺殺,幾次死里逃生且不說了,好歹最后有驚無險的進了信王府,想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然而事情注定不會這么順?biāo)臁?lt;/p>
信王府三房阻撓蘇鴻山認(rèn)祖歸宗,尋死覓活不讓信老王爺立蘇鴻山為繼承人。</p>
三天前,因為認(rèn)祖歸宗一事,蘇棠和三房嫡女云葭在花園湖邊起了爭執(zhí),吵的不可開交之時,云葭推了蘇棠一把,蘇棠氣不過,就回了一下,結(jié)果云葭順勢往湖里一跳。</p>
當(dāng)時湖邊只有蘇棠和云葭兩個人,連個丫鬟都沒有,蘇棠就順理成章的成了推云葭落水導(dǎo)致她昏迷不醒的罪魁禍?zhǔn)琢恕?lt;/p>
云葭和靖南王府大少爺早有婚約,在蘇棠進京之前,太后就命欽天監(jiān)擇了吉日,也就是今日出嫁。</p>
而靖南王府大少爺身患奇癥,動不得氣,稍一動怒,輕則暈眩,重則吐血暈倒。</p>
按說云葭出事的消息該死死的瞞住靖南王府大少爺才是,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他耳中。</p>
結(jié)果可想而知,靖南王府大少爺怒急攻心,當(dāng)時就一口血噴出來,人昏死過去。</p>
而且這回比以往更嚴(yán)重,至今人都沒醒,據(jù)說太醫(yī)已經(jīng)委婉的提醒靖南王府準(zhǔn)備后事了。</p>
突發(fā)意外,信老王爺要推遲婚期,靖南王府不同意,這也難怪,靖南王府本就指著沖喜管用,這會兒更是迫在眉睫,不把婚期提前就算不錯了,哪肯延期。</p>
只是云葭昏迷,上不了花轎,靖南王府也沒法逼迫,總不能為了自己兒子就不顧別人的死活。</p>
也不知道靖南王府到底怎么想的,可能靖南王府大少爺真的已經(jīng)病到只能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的地步了,為了沖喜,竟然連人都不挑了,要蘇棠這個罪魁禍?zhǔn)滋嬖戚缟匣ㄞI。</p>
甚至怕再生意外,還特意進宮求了圣旨。</p>
只是蘇棠哪肯啊,這擺明了就是算計她,推她入火坑。</p>
她沒有享受過信王府一天的榮華富貴,實不甘心替人去遭這份罪。</p>
哭、鬧、掙扎……</p>
可惜。</p>
誰也幫不了她,因為皇命難違。</p>
原主只當(dāng)沒人信她是無辜的,包括爹娘在內(nèi),心灰意冷之下,選擇了用生命來替自己辯白。</p>
真是有夠傻的。</p>
想到醒來時,原主的母親許氏緊緊的把她摟在懷里,蘇鴻山更是赤紅了雙眸,要叫他們知道,疼愛的女兒已經(jīng)沒了,該是何等的痛心。</p>
依稀有吹吹打打的聲音傳來,看來靖南王府來接人的花轎到了。</p>
蘇棠坐起身來,問半夏道,“我爹娘呢?”</p>
先前她醒來,人還渾渾噩噩,怕說錯話,就干脆什么都沒說,蘇鴻山心疼壞了,說要去找皇上退婚,之后人就走了,“我爹不會真的去找皇上了吧?”</p>
按說皇上沒那么容易見到吧,尤其蘇鴻山還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認(rèn)祖歸宗,他可能連皇宮都進不去。</p>
半夏眼眶通紅,搖頭道,“老爺是要進宮,可剛出院子,老王爺就把他打暈了,連帶著夫人也一并帶走了�!�</p>
要不是怕姑娘再尋短見,身邊需要信得過的人陪著哄著,估計她也要被一起關(guān)起來。</p>
蘇棠心往下沉了沉。</p>
打暈她爹,軟禁她娘,看來她這會兒就是尋死,十有八九也會趁人還熱乎的趕緊塞進花轎內(nèi)了。</p>
這般欺人,實在可恨,她要不做點什么給他們添點堵,她都覺得有愧原主。</p>
蘇棠示意半夏附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p>
半夏一臉錯愕。</p>
這時候,走進來好幾個人,為首的是個嬤嬤,年約四十五六,頭發(fā)梳理的一絲不亂,看著就精明能干。</p>
嬤嬤走上前來,見蘇棠還躺在床上,眉頭一蹙,就訓(xùn)斥半夏道,“靖南王府的花轎已經(jīng)到了,怎么還沒給姑娘梳妝換衣,耽誤了吉時,惹怒了靖南王府,吃苦頭的還是你主子�!�</p>
半夏咬緊唇瓣,眼淚撲簌簌往下掉。</p>
她怎么忍心催姑娘換嫁衣,看到那嫁衣她都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干凈。</p>
嬤嬤也不指望半夏,對身后兩丫鬟道,“趕緊伺候姑娘換上嫁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