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門前，沐太妃還給了她一張紙，讓她幫忙向逆子請教幾個問題。</p>
天氣還算明朗，飄著稀疏的鵝毛雪。</p>
山道上空無一人，積雪也被清理到一邊，石階上撒了細石子防滑，上山輕松了許多。</p>
虞韻花了約摸一炷香到達茅屋。</p>
桑陌剛帶人灑掃完門前積雪，雙手合十行了一個出家人禮儀，帶人默默離開。</p>
跟著虞韻上山的仆從，把食盒交出，也退到山道口等著。</p>
不論是鳳玄塵的人，還是沐太妃的人，都保持著極嚴謹?shù)囊?guī)矩，從不多看多聽多言。</p>
這點讓虞韻覺得輕松許多，她輕輕敲了敲大門，“臨淵師傅，貧尼奉命來送早膳�！�</p>
門吱呀一聲拉開。</p>
鳳玄塵換了一身白色僧袍。</p>
虞韻確定他換了新衣，昨天是灰色的。</p>
似乎是沐浴了。</p>
呼吸間，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茶香，仔細辨認，茶香中有清冽暗香，屬于雪中寒梅。</p>
虞韻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p>
總之現(xiàn)在看著鳳玄塵，她有點移不開眼。</p>
原來佛祖座下的圣潔佛子長這樣？</p>
若古籍中記載的雪巔佛蓮，深海明珠，昆山璞玉，萬古長夜的第一縷晨光。</p>
他靜靜地站在你眼前，烏羽般的長睫輕輕一煽，下頭沉靜如深潭的眼眸，輕易就攝走了你的魂魄。</p>
也難怪不斷有人夜闖禪房。</p>
鳳玄塵長得甚為禍國殃民，即使剃了光頭，也是最容易惹情債的出塵佛子。</p>
這般人物與浴血沙場的戰(zhàn)神，竟是同一人。</p>
虞韻很難想出，他披甲上陣是什么樣子。</p>
“進來！”</p>
鳳玄塵面無表情站到一邊，給虞韻讓出進門通道，順手接過她手里的兩個食盒。</p>
“多謝�！�</p>
沐太妃生怕兒子吃不飽，兩個食盒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虞韻提起來非常吃力。</p>
她揉著勒麻的手掌，走進茅屋，發(fā)現(xiàn)里頭煥然一新：床，座椅，茶幾，厚厚的皮毛代替草席，嗯，還加了一個衣柜。</p>
地上燒了一個火塘，塘上架爐燒著茶水。</p>
“坐！”</p>
虞韻收回視線，客隨主便，學(xué)著鳳玄塵的樣子，脫鞋踩上皮毛墊子，盤膝坐在布團上。</p>
鳳玄塵把矮茶幾移到兩人中間，提壺泡茶。</p>
梅蕊上的雪水，泡明前春靈，看不出來戰(zhàn)神王爺是位懂風(fēng)雅之人。</p>
難怪他身上帶著淡雅茶香。</p>
虞韻捧起茶杯暖手，杯中香茗沁人心脾，她舒服地深呼吸，輕輕啄了一口。</p>
“好茶～”</p>
飲完一杯，虞韻身子暖熱，她將披風(fēng)取下，挽起衣袖，將食盒中的飯菜端上來。</p>
“臨淵師傅許久沒吃過太妃的手藝了吧？</p>
這些菜都是她親手做的，冰天雪地下廚委實不易，還請您勉強吃些。”</p>
第一盤紅燒蹄花，第二盤紅燒豬腰……</p>
都是肉食！</p>
虞韻不忍直視鳳玄塵。</p>
太妃娘娘鐵了心要逼他破戒。</p>
做飯時，沐太妃哀哀戚戚說，她每次來都會為鳳玄塵做吃食，不論葷素，鳳玄塵一律不吃。</p>
話里話外意思很明顯，希望虞韻爭氣一點，務(wù)必讓鳳玄塵吃……哪怕一口！</p>
氣氛又安靜下來，走珠聲伴著茶壺水燒開咕咕聲，許久……久到飯菜變冷。</p>
虞韻不得不贊嘆一聲，臨淵師傅道心堅定，滿目葷菜色香味俱佳，他竟真未動一點欲念。</p>
而自己呢！</p>
一直靠著念經(jīng)壓制食欲，才抵住誘惑。</p>
飯菜冷透，結(jié)出白色油霜，空氣里的香味漸漸淡去。</p>
虞韻放棄，將菜原封不動裝回食盒里，拎起茶壺重新泡茶。</p>
“臨淵師傅，要來一杯嗎？”</p>
鳳玄塵緩緩睜開眼，伸手接過茶杯。</p>
“嗯，渴了�！�</p>
只是渴嗎？</p>
不餓？！</p>
虞韻緩緩灌下一杯熱茶，取暖但不解饑餓。</p>
“臨淵師傅，有想吃的嗎？我試著做做，聊以感謝您早上替貧尼解圍之恩。”</p>
鳳玄塵放下茶杯，看著她不經(jīng)意露出的挨餓小表情，眸色柔和兩分。</p>
他抓起木棍從火塘旁邊挖出一顆烤紅薯，拍掉細灰，用白布巾包好遞給虞韻。</p>
“吃吧！”</p>
“我不餓，你… …”</p>
咕咕——</p>
五臟廟唱起空城計，虞韻的臉霎時通紅，慌亂接過布巾包裹的紅薯。</p>
“多謝！”</p>
“當(dāng)心燙，用銀勺挖�！�</p>
“哦！”</p>
不知是不是錯覺，虞韻從對方波瀾不驚的嗓音里，聽出一絲愉悅。</p>
“飯菜是你做的？”</p>
“嗯？”</p>
虞韻不動腦子時，常帶著一股天真傻氣。</p>
她吹著勺子里香噴噴的紅薯肉，不想回答問題，只想填飽肚子。</p>
昨天心事重重，幾乎水米未盡，今早又忙著伺候太妃，她現(xiàn)在餓得能吃下一只烤乳豬。</p>
“無事，你吃�！�</p>
鳳玄塵再挖出一只紅薯，放在地上散熱。</p>
“臨淵師傅，你不餓嗎？”</p>
“我耐餓，幾天不吃也無事�！�</p>
虞韻沒有再問下去，默默低頭吃紅薯。</p>
幾天不吃飯應(yīng)該是在戰(zhàn)場上吧！</p>
吃下兩個紅薯，虞韻接過鳳玄塵遞來的茶，整個人說不出的舒坦松弛。</p>
吃飽喝足，神思開始有些恍惚倦怠。</p>
奇怪了，她平時睡眠很淺的，怎么到了這里，總愛犯困。</p>
可不能再睡著了，她還有任務(wù)呢！</p>
虞韻強行打起精神，向鳳玄塵說起正事。</p>
“臨淵師傅，我能替太妃娘娘請教您幾個問題嗎？”</p>
鳳玄塵望著昏昏欲睡的人，用木棍把火塘里的火撥旺一些。</p>
“可以問，不過，想好了！</p>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要替他人求，還是為你自己求？”</p>
虞韻腦中似被雷劈，立刻醒了！</p>
眼神清澈對上鳳玄塵幽冷的審視，她不自在地轉(zhuǎn)頭看向咕咕冒白氣的茶壺。</p>
鳳玄塵知道她上山的目的了？</p>
也不奇怪，戰(zhàn)神王爺只是出家，又不是耳聾眼瞎，稍微查一查就能明白她的處境。</p>
他大概以為她和其他女人一樣，想通過攀附他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吧？</p>
事實也沒多大差別，她并不比其他女人的行徑高尚。</p>
唯一不同，那些人失敗了，而她成功了。</p>
鳳玄塵愿意給她機會攀附。</p>
替自己求，還是替太妃求呢？</p>
先替太妃求吧！</p>
燕亭君現(xiàn)在暫時不敢動她，萬一虞家無事，她便不用求鳳玄塵，還能及時抽身遠離皇家人。</p>
想清楚因果，虞韻跪在毛皮墊上，從袖袋里拿出一張紙，雙手恭敬遞出去。</p>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替太妃求問�！�</p>
鳳玄塵靜靜坐著，沒有接，“既是替她問，那便問吧！希望你別后悔！”</p>
“是！”</p>
虞韻打開紙張，看到上面的問題，不禁瞪大眼睛，這要她如何問得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