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沒有時間了,燕亭君已經(jīng)派人去截殺兄長,求您幫幫我,要我做什么都行!”</p>
身后之人顫抖得厲害,嗓音染了決絕哽咽,聽得人渾身揪疼。</p>
“虞姑娘慎言,本王所求唯心愛之人,昨日你已經(jīng)說過,給不了�!�</p>
鳳玄塵不愿逼虞韻,又忍不住渴望她再向他走近一步。</p>
即使她不來求,虞家也不會有事,四哥沒蠢到動搖朝鳳國文脈根基。</p>
至于燕亭君,留著有用,虞韻的一身臟水還沒有洗干凈。</p>
她受的委屈,燕家要拿舉族前途來償。</p>
虞韻松手,緩緩走到鳳玄塵身前。</p>
“王爺若是想要,我愿意給,心甘情愿�!�</p>
蔥白指尖捏住外袍衣帶用力一扯……</p>
煙灰色中衣落在棉袍上,白色里衣裹著纖弱的身體,輕輕顫動。</p>
發(fā)簪落地,青絲輕輕滑過肩膀。</p>
身前人突然背過身。</p>
虞韻垂眸遮掩薄霧水汽,扯住里衣帶子,緩緩拉開。</p>
一件輕盈略厚的中衣落在肩頭,“換上!”</p>
虞韻手上動作頓住,順從接過干凈衣袍,趕忙換好,將自己重新包裹嚴(yán)實。</p>
她怎么急糊涂了?</p>
鳳玄塵已經(jīng)言明身體有隱疾,如何會接受她自薦枕席的做法?</p>
“用這個�!�</p>
一支玄鐵發(fā)簪遞到眼前,攔住虞韻蹲下去撿發(fā)簪的動作。</p>
“王爺,無功不受祿�!�</p>
“要我替你綰發(fā)?”</p>
鳳玄塵捏動手里的玄鐵發(fā)簪,頭部出現(xiàn)一截鋒利斷刃。</p>
他隨手指著茶幾上的瓷杯,只聽咻地破風(fēng)聲,杯子應(yīng)聲碎裂。</p>
“看清了嗎?”</p>
虞韻木訥地點點頭,這是一件兵器。</p>
鳳玄塵把暗針重新裝回發(fā)簪中,走到虞韻身后,親自替她綰了一個及笄少女的流云髻。</p>
“虞韻,記得你說的,心甘情愿!</p>
若虞太傅不同意,你待如何?”</p>
低沉清澈的嗓音貼著頭頂傳入耳中,似還帶著溫?zé)岬暮粑�,激得虞韻打了個冷戰(zhàn)。</p>
她從未與男子如此近距離,即使與燕亭君成親,喝交杯酒時,都沒有到耳鬢廝磨程度。</p>
可今天,她抱了鳳玄塵,他替她綰發(fā),此時他幾乎貼到了她的后背。</p>
“怕了?”</p>
鳳玄塵低頭輕嗅她的發(fā)絲,雖然抱過兩夜,不過醒著貼緊她,還是人生頭一遭。</p>
與她親近這事,夢里做過無數(shù)次。</p>
他最在行!</p>
虞韻吐出一口涼氣,盡力放松脊背。</p>
“不怕,王爺只要能幫我保下虞家,虞韻會詐死脫身,隱姓埋名追隨您�!�</p>
不管他想要一個妻子,還是一個暖被窩的人,或者只是他心中那求而不得之人的替代品,都沒有關(guān)系。</p>
比起看著家族罹難,男兒人頭落地,女兒落入污濁,虞韻寧愿自己粉身碎骨。</p>
“想好了,舍得折斷一身傲骨?”</p>
鳳玄塵后退一步,眸中暖色散盡。</p>
“虞家不論男女生來硬骨頭,寧折不彎。</p>
男兒死社稷,女兒死氣節(jié),從未有過離經(jīng)叛道的,你倒是想得開。</p>
虞姑娘覺得本王缺女人?</p>
還是本王連讓自己女人光明正大活著的本事都沒有?”</p>
虞韻轉(zhuǎn)過身仰頭看著鳳玄塵,不太明白他話中意思。</p>
他想讓她以虞韻的身份做他的女人?</p>
“王爺,虞家祖訓(xùn)第一條:虞家女不做皇家婦,違背祖訓(xùn)者,死節(jié)�!�</p>
又來了!</p>
鳳玄塵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扒開立這條規(guī)矩的虞家祖宗的墳,看看他的頭骨是怎么長的?</p>
不跟皇家有瓜葛,不結(jié)黨營私,不貪慕權(quán)財,就能保家族永昌了?</p>
迂腐!狹隘!自詡清高!</p>
“規(guī)矩是人定的,食古不化者,取死之道,虞家落到今天的地步,半點不冤�!�</p>
鳳玄塵拉開門,“走吧,見見你那老頑固祖父,看他如何說!”</p>
門外停了一頂暖轎,虞韻聽從安排坐上轎子,到山腳下后,與鳳玄塵換馬車回城。</p>
馬車跑動后,虞韻終于有機會開口說話。</p>
“王爺,能不能請您派人去幫忙接應(yīng)兄長,我怕他回來的路上出事。”</p>
鳳玄塵閉目撥動手中佛珠,不疾不徐出聲。</p>
“放心,前去押解虞修的官吏,是皇上親自安排,他還沒有蠢到滅虞家自毀城墻。</p>
虞修是皇上看好的太子少傅人選,若不是他執(zhí)意推脫,哪里輪得到燕亭君那個慫蛋。”</p>
咦?</p>
怎么聽起來,鳳玄塵非常不待見燕亭君,他們不是在北疆共事了三年嗎?</p>
虞韻抬頭瞅了他一眼,近在咫尺,圣潔佛子的樣貌更加攝人心魄,極易入迷。</p>
難怪祖父一直告誡她要遠(yuǎn)離鳳家人,每次都會特別點出鳳玄塵。</p>
他的眉心要是畫朵紅蓮,圣僧立馬變妖僧。</p>
此人亦正亦邪,危險得很!</p>
鳳玄塵任由虞韻偷看,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在回憶虞老頭兒的告誡。</p>
曾經(jīng)他躺在虞家藏書閣的房梁上,聽過無數(shù)次祖孫倆把他踢出局。</p>
每次理由都一樣:他太頑劣,離經(jīng)叛道,攤上了是劫難。</p>
哼!</p>
一群假正經(jīng)的老頑固,明著正義凜然,背地里骯臟齷齪。</p>
虞老頭也好不到哪兒去。</p>
背地里說他壞話,還偷偷摸摸收父皇的遺詔,活該被四哥修理!</p>
知道兄長不會有事,虞韻放松下來,沒再多做解釋,父兄做事自有道理。</p>
馬車跑在厚厚的冰渣里,猶如走泥路,磕磕絆絆,左搖右晃。</p>
狹窄的車廂里,兩人面對面而坐,空出正中的主位。</p>
鳳玄塵腿長,叉開腿大馬金刀一坐,虞韻的雙腿正好規(guī)矩并攏,落在他兩膝蓋間的空隙里。</p>
她不自在地垂頭盯著自己的衣袍,暗道馬車委實小了些,鳳玄塵的光頭都快頂?shù)杰嚺锪恕?lt;/p>
如此對比之下,虞韻很難再忽略眼前之人魁梧的身軀,她在他面前仿佛瘦竹與青松。</p>
一個空而細(xì),一個壯而實。</p>
她得伸手抓緊窗頂?shù)姆鍪�,以免顛簸中坐不住,跌到對面人懷里�?lt;/p>
而鳳玄塵呢,左手作佛禮,右手捻佛珠,半點不受顛簸影響,看起來賞心悅目。</p>
虞韻掀開窗口簾子一角,悄悄緩口氣。</p>
許是男兒體熱陽氣重,車廂里彌散著鳳玄塵身上的春靈茶香,混著冷冽梅雪暗香,越來越濃郁。</p>
倒不是難聞,這種氣息高雅怡人。</p>
只不過它來自一個近在咫尺的男人身體,令虞韻感到難為情,不敢沉浸其中。</p>
鳳玄塵足以令任何一個女子見之不忘,思之如狂,失守本心。</p>
祖父說得極妙,他乃閨閣女子的劫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