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長肉兒

    涂鶯鶯立馬起身，探著脖兒朝外看去，只見一個衣著煙藍(lán)色麒麟面袍子的高大身影，帶著風(fēng)，闊步云飛的消失在對面的院中。

    雖然只一個背影，也可窺見男人凌人氣度和偉岸身姿。

    涂鶯鶯衣袖下的手不安地絞著，臉上生出可疑的紅痕。

    不一會兒，只見思巧從對面院子過來，行過禮。

    “大爺說讓涂娘子過去�！�

    涂鶯鶯辭了蘇綰，在兩三個丫鬟的簇?fù)硐赂�著去了對面�?br />
    侍畫發(fā)現(xiàn)，那位涂娘子去了大爺?shù)脑鹤雍螅�她家主子的神情就懨懨��，她在旁邊連叫了兩聲都沒聽見。

    “主子��？”

    蘇綰醒過神：“怎么了？”

    “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讓廚房備下。”

    “你看著辦吧，我都可以�！�

    蘇綰走到院中，坐到秋千上，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她不開心，想來想去，她把這份不開心歸結(jié)到自己年紀(jì)輕輕抱著一塊牌位過活，于是只能自憐自哀。

    掌燈時分，對面院子傳喚一聲：“多備菜，涂娘子在大爺院中用晚飯�！�

    侍畫見自家主子面色有些難看，飯也只吃了兩口，以為是病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婢子讓人去找大夫來看看？”

    “無事，可能是白天熱著了，緩緩就好。”

    飯畢，早早收拾了桌子，下人們開始備水。她每晚沐浴過都有去院子里納涼的習(xí)慣。吹吹晚風(fēng)，再吃點鮮果，然后回房，漱口睡覺。

    今天沐浴過后，直接就關(guān)上門，把燈掌到床頭，擁衾刺繡，躁動的心慢慢沉靜下來，忽然傳來錚錚琴聲，緩揚清曲，響動鈞天，有如天宮仙樂。

    她的腦子不合時宜地冒出那晚自己曲不成曲，調(diào)不是調(diào)的小唱。

    這就是人和人的差別�。�

    嘆過一口氣，她也沒了心情刺繡，吹熄了燈，躺下身，閉上眼，在優(yōu)美高雅的琴曲中翻來覆去，草草睡了過去，這一晚睡得并不安穩(wěn)。

    侍畫替她鏡前梳妝時，嚇了一跳，鏡中的人無精打采，失了氣色，眼下一層淡淡青痕。

    “婢子還是請個大夫來吧�！�

    “哪就那樣金貴了。”

    “對了，那位鶯娘子被安置在了荷院，昨兒晚上她從大爺院子離開時，過來了一趟，婢子說您睡下了，她就走了�！笔坍嬐ｎD下來，從鏡中看了蘇綰兩眼。

    正說著話兒，下人報，涂娘子來了。

    蘇綰起身，將人迎了進(jìn)來，經(jīng)過一晚的休息，涂鶯鶯看起來比昨天狀態(tài)好太多，嘴角抿著笑，眼睛里泛著光。

    “用過飯不曾？”蘇綰問。

    涂鶯鶯微笑，下意識看向?qū)γ娴脑鹤樱骸安辉�用過，一大早起了，先到姨娘這邊問過安，再去他那邊。”

    蘇綰怔了一下，回以微笑：“不用特意來請安，你院子里的東西都安置好了？”

    涂鶯鶯點點頭。

    蘇綰見她有些心不在焉，兩三句話的工夫，眼睛不知道向?qū)γ骖┝硕嗌俅巍?br />
    “那我就不留你了�！�

    涂鶯鶯辭去，帶著下人依依出了這方院子，繞過照壁，進(jìn)到那邊。

    “擺飯吧�！碧K綰對著侍畫說道。

    侍畫應(yīng)下，前腳才邁出院門，那邊來了一個人，是大爺身邊的思巧。

    “去哪里？”思巧攔住她。

    “我家娘子早飯還沒用呢，傳飯去�！�

    “別費事，大爺讓我來請姨娘過去，一起用早飯�！�

    蘇綰見侍畫去不久又回，拿眼問她，侍畫回說：“大爺讓姨娘去那邊用早飯。”

    “這不合適。”

    “大爺說早飯備多了，您不去，浪費糧食，可恥！”

    蘇綰點了點頭，她是窮苦出身，浪費糧食確實可恥，她深以為是。

    “噯——不對！怎么我不去就浪費糧食了，這個可恥怎么就扣到我頭上了？”

    那邊又來催了一道，蘇綰只好過去，從前只去過他外院的書房，這是第一次來裴衍的院子，比她的大些，院內(nèi)布置和她的天差地別。

    她隨著引路的沿一條曲徑往里走，路旁鋪滿青灰色的碎石，碎石中又栽著幾棵天然古松，在青灰的碎石襯托下，顯得綠森森，油翠翠的。

    院中還有其他植被，但她發(fā)現(xiàn)裴衍院中全是孤植，他們不團(tuán)簇在一處，孤傲著自成一景。

    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涓涓流水聲，來不及尋找源頭，她已經(jīng)到了階下，屋里，裴衍和涂鶯鶯相對而坐，桌上擺了豐盛的飯菜。

    裴衍看了眼蘇綰，問道：“你昨兒晚上去偷別人的了？”

    蘇綰知道他在嘲諷自己，也不作聲，隨意坐下了。

    用餐時，桌上沒人說話，涂鶯鶯吃得細(xì)慢，但吃得少，最先放下碗筷，裴衍吃得快，也吃完了，蘇綰從昨天開始便沒什么味口，一小碗飯，吃到了最后。

    終于吃完，一邊的裴衍對下人說：“再給姨娘添一碗�！�

    “不用了，我已飽了�！碧K綰忙說道。

    男人將她上下看了幾眼，然后落到她的胸上：“你得多長些肉�！�

    “衍哥兒，我真吃不下了。”蘇綰央道。

    “你昨兒就沒怎么吃，把這碗吃了，不多，不然我請大夫來瞧瞧。”

    蘇綰心下一驚，他怎么知道自己胃口不好，難道是侍畫說的？轉(zhuǎn)念一想，侍畫和三月都是他買來的，自然要聽他的吩咐。

    還好只盛上來一小碗粳米粥。

    涂鶯鶯心中疑惑，這位蘇小娘是先老爺?shù)逆���，明面上算是裴家大爺半個長輩，可剛才兩人說話的樣子倒像是……

    她告訴自己想多了，應(yīng)該是這位姨娘年紀(jì)小的緣故，所以裴家大爺對她多有照顧，畢竟是自己父親留下來的人。

    飯畢，蘇綰回到院子，裴衍仍是請了大夫來，把過脈，說是心火旺，脾胃受了影響，再加上天氣炎熱，造成了氣血跟不上，胸悶氣短，飲食不佳。

    大夫開了一劑方子，一一交代過，侍畫領(lǐng)大夫下去拿錢。

    喝過中藥，蘇綰瞇了會兒，醒來后，發(fā)現(xiàn)身體輕松許多，頭也不暈沉了。

    她朝窗戶外看了看，太陽已經(jīng)西下，只留有霞光在天際。

    她對著鏡子，將垂順的烏發(fā)隨意挽了在腦后，只用一根玉簪固定著，她的發(fā)又黑又厚，堆起來烏鬒鬒，像是層層疊疊的云，柔軟蓬松。

    蘇綰獨自一人出了院門，來到后院的園中，這片園子闊大，山石穿度，清流撫石而過，匯到一處，有那樹花飄落到水中，隨水溶蕩。

    她就這么慢慢悠悠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漸晚，見前面有一個木香棚，棚上垂掛著許多綠色的藤蔓，風(fēng)吹過，它們開始打千兒輕晃。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香棚中還有一人。

    那人倚在欄桿處，衣擺撩在腰間，足蹬翹頭粉底朝靴，屈起一條欣長的腿，踏在身下的長椅上，袖著馬鞭，頭偏向一邊，仿佛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