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會疼的,我只會讓你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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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天珠動作笨拙的爬上屋頂,他身上的佛珠瑪瑙掉了一地,寶物散落卻沒有人敢撿起,偶爾有來去匆匆的仆從都低眉順眼,不敢抬頭。
今晚,他要在屋頂練習空行舞。
阿貢在幫他準備禮服,他只能自己爬上屋頂練習,但天珠并不害怕,哪怕屋頂有五六米高。
月光下,白衣神女身披紅色袈裟,戴著漆黑的面具,步伐輕靈如林間跳躍的小鹿,旋轉——奇跡般的滯空讓他肩膀的飄帶擦過脖頸,纖弱又漂亮。
林羅桑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一雙如鷹隼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天珠。
月色皎潔,美人對暗中窺似的人毫無所覺,依舊不知疲憊的凌空、旋轉。
一舞結束,天珠走到屋頂邊沿輕輕的喘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好極了。
“需要幫忙嗎?”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嚇了天珠一跳,讓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林羅桑只見天珠緩緩低頭,那雙清透的眼睛透過面具注視自己。
“需要幫忙嗎?”林羅桑再問,他甚至伸出了手,那雙手寬厚而粗糲。
他身下踩著堆疊起來的幾個木箱,在原本三米高的屋頂下疊了一個大跨度的臺階,月下起舞的美人身姿輕盈,很容易就能跳下來。
天珠:�。�!
阿貢,他要嚇死啦!林羅桑為什么會在這里!
天珠強裝鎮(zhèn)定,男人陰沉沉的目光讓天珠心里瑟縮,但他還是要盡力表現(xiàn)出友好的態(tài)度。
他將手放進林羅桑掌心,白皙柔軟的又骨節(jié)分明的手比林羅桑小了一些,卻不似尋常女子那樣小巧精致。
天珠扶著林羅桑的手跳下了木箱,踩實地面后收回了手,他正打算跟林羅桑道別,就借著月光他看到了林羅桑嘴角新增的烏青。
“其朱,你怎么又受傷了?”天珠常年淡漠的表情里有了幾分生動的關切。
林羅桑將頭轉過去,只露出自己完好的左臉,“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起來委屈又隱忍,天珠動了些惻隱之心�,F(xiàn)在自己沒有欺負林羅桑,怎么會有別人欺負他,青姆嗎?
他轉念一想,可能真的是青姆找人打了林羅桑一頓。
“你這樣下去不行的,”天珠認真地說,“這段時間你來當我護衛(wèi)吧,免得又被人欺負�!�
迎著男人灼熱的視線,天珠不自在的別開臉。他一開始根本不想跟林羅桑扯上關系,但林羅�,F(xiàn)在好可憐,又因為自己被青姆打了,如果天珠不管他的話就太過分了。
“謝謝�!绷至_桑低著頭說,他的聲音還是很沙啞,不知道嗓子受了什么傷。
“對了,阿貢送的傷藥你抹了嗎?我再給你拿一些�!碧熘檫呑哌呎f。
他又受傷了,一個小玻璃罐肯定不夠。
“好�!�
林羅桑跟在他身后回答,那只玻璃罐子還在他胸口的口袋里,捂得熱熱的。他雖然低著頭,但視線從來沒有從天珠身上移開。
天珠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居所,他發(fā)現(xiàn)林羅桑好像并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可怕,男人只是長得兇一點,表情臭一點,話少一點,除此之外跟正常人一樣。
他不能這么慫!
“其朱快來,我再給你抹一次藥,待會兒好睡覺。”天珠說。
天珠脫掉外披的紅色袈裟,坐回了自己的羊絨毯,雖然坐姿很端正,但整個人卻軟軟的陷了進去。
林羅桑沉默坐到天珠前面的地上,仰頭看向他。男人的眼型天生向下,眉骨眉峰也十分凌厲,即便是面無表情,也會讓人覺得陰沉狠厲。
天珠握著罐子的手又顫動了一下。
好,好可怕,果然還是適應不了嗎?
他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強撐著給林羅桑抹藥。
“明天中午神舞節(jié),我能來參加嗎?”林羅桑突然問。
天珠有些茫然的回答:“你現(xiàn)在是我的護衛(wèi),當然可以�!�
天珠扛著林羅桑的目光艱難的抹完了藥,他正打算收回手時,男人直接抓住了他白皙的手腕!
“其,其朱?”清冷美人莊嚴端坐,好似高臺上圣潔的神像,如果他的眼尾不泛紅。
“臟了�!绷至_桑抹掉他手腕沾上的褐色藥膏。
天珠點頭,訥訥的收回手,發(fā)現(xiàn)手腕上紅了一圈。
天珠:嗚!嚇人!
——
第二天,浪卡子家的大小姐一早就到了神女居所,今天是神舞節(jié),她要做第一個見到神女的人!
在神女居所門口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她的興致勃勃的推開門,然后,就見到了林羅桑那張面無表情的臭臉。
青姆曲珍:……
她的臉瞬間扭曲了一下。
“青姆來的很早呢�!鄙衽谕约旱念^發(fā)上戴巴珠。
“是的,神女閣下�!鼻嗄窐O力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神女整理好大部分巴珠后轉身,發(fā)出疑惑的詢問:“你怎么受傷了?”
經過一夜的修養(yǎng)和最好的傷藥調理,青姆曲珍雖然走路不再一瘸一拐,但臉上花花綠綠的也十分精彩。
“不小心被狗咬了�!鼻嗄非涫终J真的撒謊,她根本不好意思說自己打不過一個中州奴隸。
天珠哦了一聲,心里其實樂開了花。他沒有想到青姆曲珍親自上陣去揍林羅桑,難怪受了一臉的傷。
比林羅桑慘多了。
“這么不小心呀,”天珠語氣擔心,“以后小心一點�!�
別去招惹林羅桑,不聽勸的話你的下場比我好不到哪去,可憐的青姆曲珍。
青姆曲珍受用的點點頭,神女的詢問關心讓她受寵若驚,她被順毛后立刻表示不會再有下一次。
“閣下,我剛剛一直想問您,這個朗生是要一直跟著您嗎?”青姆曲珍狠狠瞪了一眼林羅桑。
林羅桑在她的注視下,漫不經心把玩著手里的玻璃罐。
青姆曲珍:……
“是啊,其朱現(xiàn)在是我的護衛(wèi),他可厲害了。”
天珠走到柜子前為自己挑選要戴的項鏈和趁手的手鼓,空行舞講究的是歌聲、舞蹈及手印、法藥。天珠雖然是男生,但他的聲音偏中性,經過長時間的變聲訓練已經足夠柔和悠遠,所以他并不擔心自己的歌聲。
現(xiàn)在他主要注意的就身體的柔韌度,所以他選擇了飄帶和戴流蘇的手鼓,柔和的飄帶和流蘇能讓別人忽視他些微僵硬的男性軀體。
青姆曲珍不再說話,她發(fā)現(xiàn)神女閣下有些偏愛其朱這個中州奴隸,剛剛被順捋的毛又想炸起來。
“青姆,你來找我還有什么事嗎?”天珠將手鼓抓起來拍了拍,上面的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青姆曲珍這才回過神來,說明自己提前過來的主要原因。
原來這段時間突然發(fā)生很多起兇獸傷人的事件,從奴隸到平民陸陸續(xù)續(xù)有二十余人遇害,這件事原本只引起了小范圍的恐慌。就在昨天晚上,那只兇獸居然殺死了一位貴族,終于驚動了圣宮的人。
“為了神舞節(jié)的順利進行,法臺大人派守衛(wèi)將圣宮圍了一圈。夏末秋初人心浮動,神舞節(jié)地點又是靠近深山的次覺林卡,所以請您要注意安全�!鼻嗄非湔f。
雪域高原除了活佛和神女兩位信仰象征,還有一位最高統(tǒng)治者,法臺。雪域高原的大事決策權在他們三位手里,但大部分政務都是法臺一個人在處理,所以人們對他的尊敬僅次于活佛和神女。
法臺,就是那個為天珠爭取到神舞節(jié)上臺機會的人。天珠記得那是個十分和善的光頭,三十歲出頭卻溫柔慈愛得老氣橫秋。
“我會注意安全,也請浪卡子家族也盡力保證民眾的安全�!碧熘檎J真地說。
最早前的神舞節(jié)只在圣宮舉行,后來逐漸演變成了為平民祈福的節(jié)日,所以今日次覺林卡這個園林里會有上千位平民和貴族。天珠并不擔心貴族,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有隨身護衛(wèi),他擔心的是那些為他而來的民眾。
“遵命,神女閣下。”
“閣下,”阿貢敲門后,直接抱著禮服進來,“您該試祭祀服了�!�
青姆曲珍和林羅桑退到門外,這位大小姐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林羅桑,直接離開去布置神舞節(jié)的各項事務。
屋內,阿貢拉上了厚重的窗簾,甚至把屋內最后一盞馬燈熄滅,鋪在絨毯上的紅色祭祀服慢慢發(fā)出了柔和的白光。
“這得穿在第二層單衣里,外面再披一件罩衫�!碧熘檎f。
他可不要從一開始就變成夜里最亮的發(fā)光體,這要是一路走到高臺上,得多顯眼啊。
阿貢點頭,“好。”
今日陽光充足,在天珠試完后阿貢又把祭祀服抱了出去,打算曬到傍晚,吸足光源再收回來。
——
神舞節(jié)舉辦得很隆重,兇獸襲擊貴族的消息只在小范圍內傳播,所以大家依舊喜氣洋洋的排隊進入次覺林卡。
整個神舞節(jié)一共持續(xù)七天,天珠只在第一天的夜里跳開場舞,剩下的時間會有來自各方的劇團演出,還有圣宮的喇嘛繼續(xù)跳上師舞、本尊舞和護法舞,所以他的開場至關重要。
此刻,天珠正跏趺坐在湖中心的高臺上,他身上穿著布滿刺繡的紅色祭祀服,外罩一件純紅罩衫,幽幽湖光反射的皎潔月光落到他身上,給人以悠遠圣潔的感覺。
次覺林卡留下的景觀別致清幽,哪怕湖周圍圍滿了人,聲音傳到天珠這里也小聲不少。他回憶自己練習了好幾天的的空行舞,右手握著手鼓慢慢站了起來。
人群中,面無表情的林羅桑正看著這一幕。
他守在去往湖心的唯一道路入口,身邊站著的是沒拿正眼看過他的青姆曲珍。林羅桑畢竟是神女指定的守衛(wèi),再加上狠厲的眼神和臉上嚇人的十字傷疤,周圍人也沒敢往他那邊擠。
“鐺——”
天珠輕輕抬手搖動手鼓,罩衫下衣袖的光芒一閃而過。
“那是什么?神女閣下的手在發(fā)光?”
圓臺之上,天珠隨著法螺聲緩緩旋轉,他身上的飄帶隨動作在空中飛揚,輕盈又美好。在衣衫蕩開的一瞬間,瑩潤的光芒緩緩充斥人們的視野,湖光與月光反射在他頭上的巴珠上,那瑩潤的光帶著一種古老的神性,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所有美好的事物。
罩衫滑落的瞬間,法螺與鼓聲響徹次覺林卡的天空,一股奇異的力量自神女身上蔓延,帶著更古不變的信仰傳導給在場所有人。圍繞在湖邊的人皆沉醉在場舞里,并不由自主的搖動了手中的經綸,嘴里念念有詞。甚至有些信徒已經跪在地上感恩祈禱。
“是……神明降臨了�!鼻嗄非溧�
林羅桑也微微睜大了眼睛。
沉寂了一年的神女再次現(xiàn)身,僅靠著一場法會和一支空行舞,就獲得了大量民眾的信仰。
虛無縹緲的信仰。
湖邊閣樓里,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屋里的人也完整目睹了湖心高臺上的那支舞。
“……回來了?”有人問。
“是的,既然神女回來了,”隱在陰影里的人說,“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