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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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稚水開庭前見了寧惟羽一面,在暗無天光的拘留室里,他修長手腕被銬,倚靠在椅子上,背對著很小的窗口,凌亂的黑發(fā)稍長擋住了壓低的臉龐,隱約露出挺拔鼻梁和一小段蒼白冰冷的下頜線。
林稚水踩著細高跟走過去,二話不說,干凈利落地先給了他一巴掌,陡然間,幾道鮮紅指印清晰地浮了起來。
寧惟羽側(cè)臉略歪了歪,還是那副隱忍不發(fā)的狀態(tài)。
林稚水打得狠,在寂靜空曠的氣氛里顯得格外響亮,隨即,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啟唇的語氣平靜,吩咐跟隨身后的寧濯羽和寧賜羽把他儀容儀表整理妥當,別在媒體面前失了寧氏家族的體面。
寧賜羽向來有白騎士病癥在身上,預(yù)備的一切嶄新用品和衣物都熨燙完美,他給寧惟羽挑了件版型挺括的黑襯衣和西裝,料子沒太薄,很親切道:“監(jiān)獄里涼,穿厚點別凍著了�!�
寧濯羽可沒他這樣“噓寒問暖”,長指有力擰開一次性刮胡刀時,語調(diào)拉長:“恭喜啊,這場官司要是輸了,你可是榮登家族艷史第一人�!�
寧惟羽掀起眼皮,瞳孔被環(huán)境反襯得黑森森的,始終靠在椅上看著他們。
寧商羽從未現(xiàn)身。
開庭前一個小時,天空暴雨忽至,這場公開審理的頂級豪門強奸案是國際性質(zhì)的重磅新聞,無論哪家媒體都爭相報道第一手消息,與此同時,也登上了各大城市的顯示屏上網(wǎng)絡(luò)直播著。
代表寧氏家族的成員們一出場,就迅速地引來大眾蜂擁的關(guān)注。
在鏡頭里。
眾人皆黑,唯有林稚水一身白色刺繡長裙站在最中央,隨著黑傘往上抬,雨滴在邊沿連綴成透明的珠簾,逐漸露出她那張平靜的臉,美到宛若羊脂白玉般瑩潤生輝。
無一記者敢過度靠近。
比起這場毀天滅地的暴雨,她身后站著十幾位西裝革履的高大身形男人,衣領(lǐng)處都佩戴著雕刻族徽的烈日寶石xiong針,散發(fā)出一股鋒芒畢露的氣勢無形地壓迫著喧鬧又密集的人群四周。
而這幕,也猶如電影畫面,被無數(shù)媒體鏡頭定格。
林稚水裙擺下的黑底高跟鞋率先走上法院的大理石臺階,接近門口時,倏地,現(xiàn)場烏泱泱的媒體人群再度掀起一陣暗潮洶涌的躁動。
她回過頭,看到裴胤帶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公開亮相了。
而隔著長槍大炮的閃光燈和距離,林稚水微微垂下眼眸的注意到裴觀若扶著車門下來后,猶如孤零零一人站在暴雨里,幾乎是同一秒,兩人視線交匯,轉(zhuǎn)瞬又在明暗光影的黑色世界里錯開。
……
“我要去衛(wèi)生間�!�
裴胤還在記者媒體鏡頭前顛倒黑白地強辯時,裴觀若先進法院,前往候?qū)徥彝局�,她腳步一頓,突然冒出這句。
負責監(jiān)視她的三房私生子裴文濱皺起眉頭:“你想做什么?最好安分點,別耍心機讓父親動怒�!�
裴觀若語氣溫柔:“文濱,你現(xiàn)在攔著不讓我去,等開庭時我只能向法官提出這個請求,你也不想吧?”
裴文濱略一沉吟,繼而冷聲警告:“我只給你十分鐘�!�
“十分鐘不夠�!迸嵊^若自嘲地抿了抿淡色唇角,“二十分鐘,放心,你派五個保鏢盯緊我,我憑空消失不了�!�
話音落地。
裴觀若直接轉(zhuǎn)過身,往沒有閑雜人等經(jīng)過的右側(cè)長廊走去,穿過拐角,在環(huán)境幽靜的盡頭看到了指示牌,裙擺的腳步未停,每走一步,在頭頂白熾燈的雪亮光芒下,緊跟其后倒映在墻壁前的保鏢身影,就無聲地倒下一個。
直到她視野里,望見坐在長椅上靜靜觀賞窗口雨幕的林稚水,四周終于干凈了,被寧氏家族的保鏢訓(xùn)練有素出手擊暈的障礙物,都被清理到了角落里。
氣氛寂靜中,林稚水眸光似水看向她,“還好嗎?”
裴觀若今日出庭也穿一身雪白,被關(guān)著許久沒見陽光緣故,整個人顯得清瘦病態(tài)不少,連那張艷若桃李的臉也沒什么正常血色。
她慢慢地,走到長椅另一端坐下,片刻才回答:“還行,裴胤想贏還得靠我配合,不敢讓我真出什么意外。”
“你可以不配合�!绷种伤闹较聲娴臅r間緊迫,也沒跟她拐彎抹角敘舊,說:“觀若,你執(zhí)意要將寧惟羽送上被審判席上的代價太大了,不止是失去清白,你甚至會淪為這場政治戰(zhàn)爭的犧牲品被逐出豪門,失去一席立足之地�!�
她畫廊事業(yè)毀于一旦,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人脈關(guān)系網(wǎng)都會被切斷,不會再有她這一號人物。
林稚水說:“寧惟羽很受老宅器重,寧家不會饒過你的。”
如果不處置裴觀若,對外界,相當于是默許了任何人都能來算計寧氏家族成員。
裴觀若看著她,彼此對視著。
“開庭時你可以保持沉默�!绷种伤羯p輕慢慢,
“我會讓律師將這場官司定義成你和寧惟羽正在自由戀愛產(chǎn)生的情感矛盾,只要你熬過去,我可以保證,裴胤很快就自顧不暇了……”
裴觀若心思敏銳捕捉到她字里行間的暗示,眸光微閃了閃:“稚水�!�
林稚水點到為止,兩人縱然坐在一張椅子上,可猶如隔著云端和淤泥的遙遠距離。
她是想給身不由己的裴觀若機會,但是寧商羽更重要,他極具野心勃勃的商業(yè)布局不能有任何意外閃失。
這點,裴觀若也心如明鏡,充滿感激之外,她卻搖了搖頭:“我從一開始就很清楚被裴家當棄棋去控告寧惟羽要付出什么,我做出選擇了,就應(yīng)該承受代價。”
林稚水表情沒有意外情緒,平平靜靜的。
裴觀若睫毛半掩,眼底呈現(xiàn)無聲無息的苦楚之后,也很好掩飾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她從椅子站起,離開之前,又對依舊紋絲不動坐著的林稚水說:“我很幸運是你來代表寧氏接管這件事,寧太太,開庭在即,懇請你念及情分,一定不要對我心慈手軟�!�
“好�!绷种伤饝�(yīng)她,又說:“裴小姐,你可以提一個心愿,我會盡所能滿足你�!�
“有朝一日……”裴觀若的聲音在走廊空間里,更輕幾度,“裴家能像我日日夜夜無比期盼的那樣下場,我希望,你可以安置好我母親后半生的普通生活�!�
林稚水輕輕點頭。
窗口外的雨幕已經(jīng)漸小,裴觀若心知不能繼續(xù)久留下去,剛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又突然停頓了幾秒,回頭看了眼林稚水那雙充滿悲憫的美麗眼睛,沒有猶豫地輕輕落了一句:“在法庭上,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會回答你�!�
二十分鐘已過。
裴觀若佯裝什么都沒發(fā)生地獨自回到候?qū)徥�,那五名監(jiān)視她舉動的保鏢卻不見蹤影,裴文濱當著父親的面,敢怒不敢言。
開庭時間到了。
眾人都坐在屬于自己的席位上,能被允許進場的媒體記者在扎堆在周圍高舉著頂級的高清攝像設(shè)備。
裴觀若在原告席安靜坐著。
一分鐘后,被指控的寧惟羽終于現(xiàn)身,他一身全套黑色西裝,打著領(lǐng)帶,俊漠的面容和袖口露出的被拷腕骨都有種燈光無法渲染的冷白色調(diào)。
在場無數(shù)人,寧惟羽眼神很深,精準地只盯著她,沒有移開過。
那晚上,裴觀若用眼淚捕獲了他,給他看身上的傷,像受驚的無辜小白兔般口口聲聲稱被裴家逼著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床,遭受了接連幾日的殘暴虐待。
她柔弱的哭泣聲,讓寧惟羽莫名的保護欲瘋狂激上心頭。
他想殺了,那個染指了她的陌生男人。
后來裴觀若就動手撕碎了自己的衣裙,跌跌撞撞的跑到浴室去,擰開了浴缸的金屬水龍頭,拼命地用力清洗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仿佛洗干凈了,一切都不復(fù)存在。
不多時,寧惟羽邁進浴缸里用臂膀緊緊抱住了她發(fā)抖的冰冷身體,用指腹,無比輕柔的擦拭去她淚痕:“沒關(guān)系的,我不在乎這個,觀若,以后你就留在我身邊�!�
“我在乎�!迸嵊^若在他溫熱的懷抱里痛哭,一直絕望的哭:“寧惟羽,我出身不清白,我只想想清清白白跟你在一起,是我沒有保護好自己,對不對,對不起。”
她重復(fù)說了太多對不起,到最后,又主動吻住了寧惟羽,求他,要了自己。
寧惟羽想拿酒店備用的避孕用品,她也不讓,想讓他的溫度和液體,徹底洗去另一個男人的存在。
中途,裴觀若又開始掐住自己的咽喉,想就此毀掉自己。
寧惟羽只能用領(lǐng)帶把她手腕捆綁在床頭,繼而,又用瘋狂做的方式,讓她這具快碎掉的身體獲得安全感。
裴觀若要他證明。
她要寧惟羽親自用掐痕或是齒痕,去沖洗掉她身上的傷,最后,又要他把無名指上的銀色指環(huán),放進去。
她說,只有寧惟羽的東西,才能有資格深深嵌入她的魂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