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戳著碗里的飯菜,假裝不經意地問:"媽,看到我發(fā)的生日短信了嗎?"
"哎喲!"
我媽大笑一聲:"你那蛋糕的蛋字都打錯了,當然沒你的份了。"
外婆盛了碗蛋花湯給我。
湯里飄著些零碎的蛋絮,像被撕爛的生日賀卡。
我突然想起去年今日,自己對著鄰居家窗戶許的愿。
現(xiàn)在我知道了,原來愿望和"蛋"字一樣,打錯了,就再也沒人認得。
天剛蒙蒙亮,爸媽帶著妹妹就要啟程離開。
我站在院子里。
二月的風寒冷刺骨,刮得臉生疼。
那輛銀色小轎車已經發(fā)動了,尾氣管突突地冒著白煙。
妹妹趴在車窗上沖我做了個鬼臉。
我側頭看外婆,發(fā)現(xiàn)她渾濁的眼睛還牢牢盯著那個空蕩蕩的拐角,好像只要盯得夠久,那輛車就會倒回來似的。
屋外突然傳來鞭炮聲。不知是誰家遲來的新年爆竹,炸得人心里空落落的。
4
四年級,班里來了個支教老師,叫林知夏。
我們村從沒見過這樣的老師,皮膚白皙,頭發(fā)松松地扎在腦后,說話的聲音也很溫柔。
村里婦女們常在井邊議論:"城里來的嬌小姐,待不了幾天就得跑。"
可林老師一待就是好幾年。
那時候外婆的風濕病越來越嚴重,夜里總能聽見她壓抑的呻吟。
爸媽寄來的錢除去買藥,就只夠買最便宜的米面。
于是我再次打電話找他們多要一點生活費。
可每次都顯示無人接聽。
后來我又試過幾次。
有時是清晨,想著他們還沒上班;有時是深夜,算著該下班了。
但電話那頭永遠只有那個禮貌的女聲,一遍遍告訴我"無人接聽"。
直到立冬那天,我搓著生凍瘡的手從學�;貋�,看見外婆正對著電話抹眼淚。
她看見我,慌慌張張地掛斷。
"小余啊,你媽說,妹妹要上幼兒園了,城里開銷大"
那天之后,我再沒碰過那臺手機。
北方的冬天刺骨的冷。
為了節(jié)省開支,我穿著不合身的棉襖,連手套也舍不得買。
那天早上,我縮在教室最后一排,手上長出好幾個凍瘡。
林老師走過來,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放下了一雙米色的毛線手套。
"借給你戴。"她蹲下來,輕聲說:"等春天到了再還我。"
手套很新,帶著淡淡的香味。
我把手伸進去的瞬間,溫暖的觸感讓凍瘡刺癢起來。
放學后,林老師跟著我回了家。
她看見外婆躺在床上咳嗽,二話不說就挽起袖子生火做飯。
她一邊熬粥一邊說:"我媽媽教過我,白粥里加一點陳皮,對咳嗽好。"
從那天起,林老師經常來。
有時候帶一袋蘋果,有時候是幾本舊書。
除夕夜那天,她拎著一袋速凍餃子來敲門。
外婆難得精神好些,三個人圍著冒熱氣的鍋子,聽窗外零星的鞭炮聲。
林老師突然從包里掏出個扎著蝴蝶結的盒子,笑著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愣住了。
沒人記得我的生日,連我自己都快忘了。
盒子里是支鋼筆。
屋外又開始下雪了。
我聽著外婆均勻的呼吸聲,把鋼筆貼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