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片刻后，姚氏擦干眼淚，拿著銀子出門去找吹鼓手。</p>
萬可峰掰開兩個冷硬的饅頭，遞給萬可俊和萬可盈，“先吃點東西吧�！比f可盈搖搖頭，沒有胃口。</p>
這時，萬伯言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捆紙錢和一些香燭，身后跟著提著一只老母雞的萬仲勛。</p>
看到萬季禮的遺容，萬伯言悲痛地跪倒在地，老淚縱橫，“二弟啊，你怎么就……” 姚氏連忙上前安慰，“大哥，節(jié)哀順變，季禮已經(jīng)去了，我們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下去。” 萬仲勛將雞放在一旁，也跟著跪了下來，兄弟倆抱頭痛哭。</p>
姚氏從懷里拿出幾塊黑布……</p>
姚氏將黑布分發(fā)給眾人，每個人都默默地系在手臂上。</p>
萬伯言抹了抹眼淚，哽咽著說道：“季禮后天入土為安吧，明日便通知街坊鄰居，讓他們前來送行�！�</p>
“爹，能不能再多留幾日……”萬可峰不忍父親如此快下葬，期盼著奇跡發(fā)生。</p>
“是啊，爹。”萬可盈放下手中的饅頭，眼眶泛紅，“我想給爹爹畫一幅像，讓他老人家走得安心些。”</p>
“畫畫？”萬可俊嗤笑一聲，“二姐，你何時會畫畫了？別到時候畫得四不像，惹爹爹笑話。”</p>
萬可盈沒有理會弟弟的嘲諷，只是堅定地看向萬伯言。</p>
萬伯言看著侄女眼中的堅持，心中一軟，“也好，就依可盈的。可峰，你去拿筆墨紙硯來�！�</p>
萬可峰很快取來文房四寶，萬可盈鋪開宣紙，深吸一口氣，蘸飽墨汁，開始在紙上勾勒起來。</p>
起初，眾人還有些不以為然，但隨著萬可盈筆尖的游走，一個栩栩如生的萬季禮逐漸出現(xiàn)在紙上。</p>
他慈眉善目，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p>
眾人屏住呼吸，不敢出聲打擾，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寧靜。</p>
就連一向尖酸刻薄的萬可俊也看得入了神，心中隱隱升起一絲敬佩。</p>
就在這時，姚氏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幾個吹鼓手。</p>
她臉上帶著一絲喜色，“好了，樂隊已經(jīng)請來了……” 姚氏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萬仲勛帶來的那只老母雞上，“二哥，這雞……” 她從懷里掏出幾枚銅錢，遞給萬仲勛，“這雞多少錢，我給你�！� 萬仲勛連忙擺手，“弟妹，你這是做什么……”</p>
姚氏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解釋道：“這是我為季禮準備的……喜樂，沖沖晦氣�！� 她揮了揮手，示意吹鼓手開始演奏。</p>
嗩吶聲驟然響起，尖銳高亢，與屋內(nèi)的悲戚氣氛格格不入。</p>
萬伯言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卻被姚氏打斷，“大哥，這是喜喪，季禮走得安詳，我們應該為他高興�！� 萬仲勛將手中的老母雞放在方桌上，嘆了口氣，“弟妹，節(jié)哀�！�</p>
姚氏轉(zhuǎn)身進了里屋，不一會兒，端著一個燒盆走了出來。</p>
盆里放著一些紙錢，她拿出火折子，點燃了紙錢。</p>
青煙裊裊升起，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紙錢燃燒的特殊氣味。</p>
就在這時，萬可盈放下了手中的畫筆。</p>
宣紙上，萬季禮的畫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眼睛一般。</p>
眾人圍了上來，嘖嘖稱奇。</p>
“二姐，你何時學會畫畫了？這簡直跟真人一樣！” 萬可峰驚訝地問道。</p>
萬伯言也忍不住贊嘆，“可盈，你這畫技，真是出神入化��！ 這畫就掛在方桌正前方吧，讓季禮也看看。”</p>
萬可盈點點頭，將畫掛了起來。</p>
畫中的萬季禮慈眉善目，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p>
看著這幅畫，眾人心中的悲痛之情更甚。</p>
姚氏燒完紙錢，走到畫前，仔細端詳了一番，說道：“畫得真好，季禮在天之靈看到也會高興的�！� 她眼角的淚水滑落，卻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p>
隨后，她走到桌邊，拿起老母雞，對萬伯言說道：“大哥，我去把這雞燉了，晚上大家一起吃�！� 萬伯言點點頭，沒有說話。</p>
姚氏轉(zhuǎn)身走向廚房，腳步有些蹣跚。</p>
“娘……” 萬可盈看著姚氏疲憊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酸楚。</p>
她想說些什么，卻被萬可峰拉住了，“二姐……” 他欲言又止，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p>
萬可盈心疼母親，勸道：“娘，您去歇息吧，今晚我和哥哥弟弟們給爹守夜�！币κ蠐u搖頭，眼圈紅腫，“我不累，我要陪著季禮。”萬伯言見狀，開口道：“弟妹，聽可盈的吧，你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明日還要操辦季禮的后事，你必須養(yǎng)好精神�！比f仲勛也附和道：“是啊，弟妹，我們明日早些過來幫忙�！币κ线@才勉強答應，回房休息去了。</p>
與此同時，楊家卻是另一番景象。</p>
范氏聽聞萬季禮過世的消息后，非但沒有悲傷，反而買來大魚大肉慶祝。</p>
她興高采烈地對楊安說道：“安兒，這下好了，你終于可以擺脫那個喪門星了！你爹也真是的，竟然讓你娶一個克死自己父親的女人！”楊安漫不經(jīng)心地夾了一塊魚肉，淡淡地回道：“隨便吧，娶誰都一樣�！狈妒弦妰鹤尤绱藨B(tài)度，心中有些不悅，但也沒再多說什么，只顧著自己享用美食。</p>
第二天清晨，萬家籠罩在一片悲痛之中。</p>
眾人忙著準備喪葬事宜，個個神情哀戚。</p>
而此時，楊家卻是一片喜氣洋洋。</p>
范氏打扮得花枝招展，帶著楊安和聘禮，浩浩蕩蕩地前往梁家提親。</p>
梁府門前，范氏笑得合不攏嘴，對著前來迎接的梁文光說道：“梁老爺，今日真是個好日子��！” 梁文光捋了捋胡須，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啊，范夫人，真是巧了……”</p>
楊安上前一步，拱手道：“梁伯父，小婿對靈兒一片真心，定會好好待她�！彼Z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感情。</p>
梁文光自然也察覺到楊安的敷衍，但他并不在意，在他看來，楊安的家世才是最重要的。</p>
“賢婿啊，”梁文光拍了拍楊安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靈兒自小嬌生慣養(yǎng)，還望賢婿多多包涵。”</p>
“這是自然，”楊安淡淡一笑，目光卻飄向了遠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p>
范氏見狀，連忙插話道：“梁老爺放心，我們楊家一定會好好對待靈兒的。明日便是個好日子，不如就定在明日成婚，如何？”</p>
梁文光略一沉吟，點頭道：“也好，宜早不宜遲，明日就明日吧�！� 雙方商定好婚期后，楊家一行人便起身告辭。</p>
回府的路上，楊安一直沉默不語。</p>
范氏見兒子如此，心中有些不滿，忍不住開口道：“安兒，你這是怎么了？馬上就要娶梁家千金了，怎么還悶悶不樂的？”</p>
楊安嘆了口氣，說道：“娘，我……” 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心中的想法。</p>
“你什么你？”范氏有些不耐煩，“你該不會還在想著那個萬可盈吧？我告訴你，她已經(jīng)死了爹，是個不祥之人，你要是再跟她糾纏不清，我就死給你看！”</p>
楊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說道：“娘，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 他語氣堅定，似乎已經(jīng)做出了最終的決定。</p>
范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對嘛！梁家千金溫柔賢淑，知書達理，比那個萬可盈好上千倍萬倍！你娶了她，是我們楊家高攀了！”</p>
楊安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在路上，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萬可盈的身影。</p>
他知道，從今往后，他們將是兩個世界的人了。</p>
他必須放下過去，開始新的生活。</p>
馬車緩緩駛離梁府，消失在街道的盡頭。</p>
楊安掀開車簾，最后看了一眼梁府的大門，眼神復雜。</p>
他放下車簾，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過去的一切都拋諸腦后。</p>
“駕！” 車夫一聲吆喝，馬車加速前進，朝著楊府的方向駛?cè)ァ?lt;/p>
楊安靠在車廂里，手緊緊地握著，指節(jié)泛白。</p>
出殯的隊伍蜿蜒在崎嶇的山路上，哀樂低沉，白色的幡旗在風中飄動，更添幾分悲涼。</p>
萬可盈一身縞素，臉色蒼白，緊咬著下唇，默默地跟在隊伍后面。</p>
街邊偶爾有婦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瞧瞧，就是那個克父的女兒，這才嫁出去幾天，就把爹克死了。”萬可盈目不斜視，仿佛未聞，只是那緊握的拳頭，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波瀾。</p>
走到山腰處，鑼鼓喧天，一支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迎面而來，紅綢彩帶，一片喜氣洋洋，與這支送葬隊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p>
兩支隊伍狹路相逢，誰也不肯相讓。</p>
萬可盈上前一步，對著花轎拱手道：“今日家父出殯，還請行個方便，讓我們先行過去�！�</p>
轎簾微微一動，一個嬌媚的聲音傳出，“憑什么？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豈能沖撞了喜神？你們繞道吧！” 萬可盈聽出是梁靈的聲音，心中一陣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梁小姐，人死為大，還望通融一二�！�</p>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梁靈蠻橫地掀開轎簾，盛氣凌人地打量著萬可盈，“你爹死了，關我什么事？晦氣！”</p>
“你……”萬可俊怒火中燒，上前一步就要理論。</p>
“住口！”萬可峰一把拉住弟弟，低聲呵斥，“今天是爹的大日子，莫要惹事！”</p>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議論聲也越來越大，梁靈被眾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又怕誤了吉時，只得悻悻地放下轎簾，吩咐人讓路。</p>
送葬隊伍緩緩前行，萬可盈看著梁靈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寒光。</p>
她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找出爹爹死亡的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p>
山路越來越陡峭，隊伍也越走越慢。</p>
突然，萬可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萬可盈，“妹妹，你過來一下。” 他的語氣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p>
萬可峰將萬可盈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道：“妹妹，你看�！彼钢愤呉粔K不起眼的石頭，石頭上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p>
“我剛才注意到，這一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xiàn)這樣的符號�！�</p>
萬可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發(fā)現(xiàn)了那個符號。</p>
她心中一凜，這符號她從未見過，難道與爹爹的死有關？</p>
到達墓地，棺木緩緩下葬。</p>
姚氏哭得肝腸寸斷，幾乎昏厥過去。</p>
萬可盈、萬可俊、萬可峰三人輪番安慰，好不容易才讓她平靜下來。</p>
萬可俊紅著眼眶，將一塊木牌插在墳前，上面寫著“先父萬公季禮之墓”。</p>
萬可盈跪在墳前，將紙錢一張張點燃，火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龐，也映照著她眼中閃爍的堅毅。</p>
另一邊，花轎中的梁靈依舊氣鼓鼓的。</p>
周秀蘭在一旁勸慰道：“靈兒，別生氣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犯不著為了那些人置氣。”</p>
梁靈冷哼一聲，“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萬可盈那個賤人，憑什么克死了爹還能裝作一副孝順的樣子？我絕不會讓她好過！”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眼神中充滿了怨毒，“二嬸，你放心，我嫁過去之后，一定會讓萬可盈永遠過得比我差！” 迎親隊伍再次起程，鑼鼓聲漸漸遠去，只留下滿地的紅紙屑，在風中飛舞。</p>
萬可盈扶起姚氏，緩緩離開了墓地。</p>
她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的墳墓，心中默默說道：“爹，您放心，女兒一定會查明真相，為您報仇！” 她知道，要想查明真相，就必須先融入萬家，取得他們的信任。</p>
而這，注定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p>
回到萬家，夜深人靜。</p>
萬可盈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p>
她睜著眼睛，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思緒萬千。</p>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夜的寧靜……</p>
“妹妹，快醒醒！”</p>
“妹妹，快醒醒！”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萬可峰粗獷的嗓音，將萬可盈從睡夢中驚醒。</p>
她不情愿地睜開眼，窗外依舊一片漆黑，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點綴在夜幕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