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玄武境比不得中境物資豐厚，靈氣濃郁，最高修為的人不過半步元嬰。</p>
修煉至元嬰的真君，一般不會停留在玄武境。</p>
倒不是因為玄武境的真君都有對外闖蕩的俠客精神，而是因為玄武境靈力濃度不夠，真君修煉一炷香，會導致方圓千里的靈氣都消耗一空，久久無法恢復，致使年輕的修真者無法修煉，有違天和。</p>
所以，不管是否情愿，所有晉升為元嬰真君的修士，都必須離開玄武境，踏上征途。</p>
元禾陸家老祖，金丹后期，在玄武境自然是一方強者。</p>
他的三百歲壽宴，玄清宮的弟子們都有所耳聞，甚至忍不住小聲討論，絲毫不知，自家宗門與元禾陸家之間的暗流涌動。</p>
夜幕降臨，明月被薄薄的云塵遮住，朦朦朧朧。</p>
雜役弟子的院落里，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幾個弟子圍在一起聊八卦。</p>
“聽說了嗎？最近好多內門弟子都下山了�！币粋�弟子小聲說。</p>
“不是內門，是真?zhèn)鳌！绷硪粋�弟子指正。</p>
“不會是去慶賀陸家壽宴吧？”又一個弟子道，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羨慕。</p>
“聽說壽宴上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靈果，還專門請了一位二品靈廚呢！”</p>
十個弟子就著陸家壽宴的事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忽而有人道：“你們有沒有聽到曲聲？”</p>
其他幾人安靜下來，側耳聆聽，卻忽的齊齊面色一變。</p>
曲子悠揚悅耳，并不難聽，但令他們恐懼的是，這曲子越聽，似乎越入耳，漸漸地，似乎傳進心中，占據了所有心神，再也想不起其他，迷迷瞪瞪的……</p>
修為較高的弟子當即盤腿坐下，封閉耳穴，默念心法，然而為時已晚。</p>
月光揮開輕薄的云霧，傾瀉而下，一女子身著孝服，頭戴白花，立于一棵高大的古樹之頂，瓷白的雙手將白玉做的長笛橫放在櫻唇前，輕輕吹奏。</p>
笛聲悠揚，衣袂翩翩，說不出的飄渺動人。</p>
蘇簡忍不住想飛起來圍觀白衣仙女月下吹笛的全景，可惜被繩子牽著，只能懸立在君瀾之的耳邊，環(huán)視四周。</p>
不知何時開始起霧。在月色之中，整個玄清宮被朦朧的霧氣包圍，一處處殿宇與木屋還有零散的燈火漸漸熄滅，給人一種迷幻之感，本來悠揚悅耳的笛聲，在此時，也顯得說不出的悄愴幽邃。</p>
而在這一片森然的霧氣之中，卻有一點淡藍色的光點，忽明忽暗，在游走飄蕩。</p>
那是陸天惔。</p>
他與陸天恒面容相似，身形相仿，換上女裝再涂抹一番，并無多大區(qū)別。加上玄清宮此時的力量大多都派遣去元禾，并沒有什么人在意這一個雜役弟子，所以輕易地就換了陸天恒上來。</p>
他要檢查君瀾之是否同計劃中所說的那樣，將玄清宮金丹一下的弟子都困住不能行動。未免他迷失在幻陣中，君瀾之給陸天惔捏了一只靈鳥來引路。</p>
“為什么要把燈滅了？”蘇簡有些狐疑，這樣不是看不清路嗎？</p>
白爺爺：“避免走水。這女娃娃倒也是心善。”</p>
蘇簡仿佛忘了剛剛是誰問了個犯傻的問題，與有榮焉道：“那當然。我家瀾之自然是人美心善的�！�</p>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陸天惔終于確認好情況，在靈鳥的指引下回到古樹下，靈鳥化為光點散去，他仰頭看著樹頂上仿佛身披月華的女子，情不自禁地贊嘆道：“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p>
但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冒犯，他又加了一句“天恒若是見了君小姐這副模樣，怕又是要臉紅了”，將贊嘆化為調侃，掩飾自己剛剛的冒昧。</p>
蘇簡：“說的好像你沒被驚艷似的�！�</p>
君瀾之需要吹笛控制陣法，無法回應。陸天惔也清楚，自己拿出傳音符給玄清宮附近的陸家老祖?zhèn)饔崱?lt;/p>
等陸天惔談話完，回過頭，卻發(fā)現，笛子還留在樹頂，笛聲還在耳邊流轉，但樹頂上的仙女，卻了無蹤跡。</p>
君姑娘哪去了？</p>
……</p>
嬛洛苑，君瀾之原本的住所，靈氣濃度僅次于宮主所在的天宇殿。而在原宮主離去后，因中毒而難以修煉的君瀾之就被以“不要浪費修煉資源”的理由，遷移出來，而莫倩倩，搬了進去。</p>
此時，嬛洛苑內，十幾個雜役弟子雙目失焦，口中念念有詞，或向東，或向西，胡亂走動。加上還有詭異的笛聲在附近循環(huán)，莫倩倩嚇得縮在房間里，緊緊將九天瑤琴抱在懷中。琴身上淡青色的光華浮現，在莫倩倩周圍罩上一層透明的靈氣罩，抵御笛聲和霧氣的侵擾。</p>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敵襲嗎？巡邏弟子這群廢物！垃圾！”</p>
傳音符和水鏡都無法聯系上爹爹，莫倩倩只能無力叫罵著，試圖借此消去心頭的恐懼感。</p>
忽而，房門被一陣掌風猛然推開，一幽幽的白影閃到眼前，嚇得莫倩倩大聲驚叫：“啊！~~唔~�！�</p>
君瀾之漫不經心地揮揮手，給對方下了個禁言咒。</p>
“聒噪。”</p>
她嫌棄道。</p>
“唔嗯嗯！！”莫倩倩瞪著君瀾之，目眥盡裂，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是這家伙。父親明明說過，君瀾之這輩子都不可能超過自己的。但為什么，她現在那么輕輕松松地就走了進來，而且施展法訣如此輕松！</p>
“靈器護主。倒是可惜，母親當初費心為我打造的靈器，竟然跟了你�！�</p>
“唔嗯嗯~”</p>
“既然已經打下神魂烙印，也被你收進丹田蘊養(yǎng)過了，留著于我也無用�！�</p>
莫倩倩露出得意的笑：怎么樣，你母親的東西還不是給了我？</p>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痛苦地抱頭倒在地上。</p>
淡藍色的靈力漫上九天瑤琴，它嗡鳴著，企圖反抗，但卻無法阻止被冰封的命運，寸寸漫上寒霜，結冰，最后碎裂開，化為無數亮晶晶的冰晶顆粒，散入塵埃之中。</p>
君瀾之解開了莫倩倩的禁言。</p>
“君瀾之！爹爹絕對不會放過你的！”</p>
莫倩倩色厲內荏地叫囂著，滿目都是慌亂與無措。</p>
“你背叛玄清宮，你死定了！”</p>
君瀾之看著她，想著她過往的種種行徑，想著那些個天資聰穎卻死得無聲無息的師弟師妹，舉起右手，手中凝出一把冰藍色的長劍，左手輕揮，將趴在地上抱頭叫罵的莫倩倩掀起，然后右手將劍擲出，穿過莫倩倩的右肩胛骨，釘到墻上。</p>
“這一劍，為我阿娘！”</p>
說罷，又是一劍。</p>
“虹玉師妹！”</p>
又一劍。</p>
“元良師弟！”</p>
又一劍。</p>
……</p>
待君瀾之數完十來個師弟師妹，莫倩倩已經像飛鏢靶一樣，被牢牢釘在墻上，動彈不得，冰劍形狀的飛鏢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她的四肢和丹田，但因為傷口被冰劍凍住，而沒有提前失血而亡。</p>
“最后一劍�！边@次，君瀾之沒有再凝冰劍，而是將蘇簡從衣襟里取出來，將繩圈解開。</p>
“小劍，你來�！�</p>
“這是——”莫倩倩盯著這把帶有君瀾之神魂氣息的小劍。</p>
她的本命靈劍不是那把小破劍嗎？不是已經被自己丟進煉器爐里毀了嗎��？</p>
如果這就是那把小破劍，那么——</p>
“君晚那個賤人居然還留了這種好東西給你！”</p>
然而一人一劍根本沒有理她。</p>
蘇簡立在君瀾之面前。</p>
我真的要去嗎？</p>
作為一個在陽光社會長大的根正苗紅的靈魂，蘇簡一時還轉換不過來思想。尤其是，要殺的對象，是一個被釘在墻上，看著無比脆弱的少女。</p>
白爺爺：“你猶豫什么？你是劍，哪有劍不殺人的？”</p>
君瀾之看著蘇簡，認真道：“上回，她想要毀了你，那是因。而現在，你殺她，是果�！�</p>
蘇簡還是沒動。</p>
莫不是小劍跟著那位老神仙久了，養(yǎng)出來一副以德報怨的圣人性格？</p>
君瀾之嘆了一口氣，再次詢問：“小劍，她想殺你，你不殺她嗎？”</p>
蘇簡喃喃：“她想殺我，我應該自衛(wèi)，然后報警，讓法律制裁她�！�</p>
白爺爺：“你在想什么呀？你現在已經不在你那個有健全法律的社會了！你還不明白嗎？你現在是女娃子的劍，以這女娃子的資質，你以后要殺的人還多著呢！”</p>
蘇簡還是不動。</p>
君瀾之眉頭微蹙，終于沒了耐心，直接握住蘇簡的劍柄，朝莫倩倩細嫩的脖子上用力一劃，瞬間，鮮血噴涌而出，濺了蘇簡滿身，卻沒有沾染到君瀾之分毫。</p>
“小劍，我竟不知，你是柄圣人之劍。”</p>
“你直接說我是圣母得了�！�</p>
蘇簡的視野完全被鮮紅的血色給覆蓋，但莫名的，在感到罪惡的同時，他還感到了興奮。劍身顫抖著，發(fā)出嗡鳴之聲。</p>
“許是在溫室里待久了，讓你這初生的靈識過于良善。”君瀾之施法將蘇簡清理干凈，“不過劍靈天生帶有鋒銳之氣。應該，帶你多見見世面就好了�！�</p>
蘇簡：“什么意思？”</p>
白爺爺：“鋒銳之氣就是殺伐之氣。說直白點，就是——”</p>
“你天生有殺氣，多見見世面就不會犯蠢了。”</p>
蘇簡：……</p>
您老就不能好好說話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