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夜的目光在終端屏幕的鮮紅警告上停留了很久。</p>

    最高機密，首領級權限。</p>

    這幾個字像冰冷的鐵鎖，將他與近在咫尺的真相隔絕開來。</p>

    檔案室里彌漫的陳舊紙張和灰塵氣味，此刻仿佛都染上了一層無形的壓力。他關掉終端，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眼中深沉的冷意。首領知道，而且嚴密封鎖著。</p>

    這不再僅僅是關于自身能力的探索，更是一場與基地最高權力者之間的無聲博弈。他需要力量，真正屬于自己的、不受任何人鉗制的力量。</p>

    他離開檔案區(qū)，腳步沉穩(wěn)，穿過基地錯綜復雜的通道。</p>

    沿途的幸存者依舊忙碌，修理器械，搬運物資，交談聲嗡嗡作響，構成末世堡壘里特有的背景音。沒人注意到林夜眼底深處翻涌的暗流。</p>

    他沒有回分配給自己的臨時居所，那太容易被打擾。</p>

    基地深處，靠近冷庫區(qū)域，有幾間廢棄的舊維護間，位置偏僻，管道盤踞，平日里少有人至。林夜選定了一間最靠里的，厚重的金屬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和窺探。</p>

    狹小的空間里只有應急燈提供著微弱的光源，空氣冰冷而凝滯。</p>

    這里足夠隱蔽，足夠安靜，也足夠……危險。林夜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墻壁，緩緩滑坐在地上。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體內那股自從實驗室歸來就愈發(fā)難以壓制的躁動。</p>

    血契能力，這本是他絕境求生的依仗，如今卻像一柄懸在頭頂?shù)碾p刃劍。首領的警告言猶在耳——“每一次動用，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必須學會控制它，完全地控制它。</p>

    他攤開手掌，掌心向上，意念沉入體內。仿佛沉入一片粘稠的血色海洋，狂暴的能量潛伏在深處，帶著原始的、吞噬一切的渴望。</p>

    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其中一絲，試圖讓它順服地沿著手臂的脈絡向上流動。最初很順利，那絲血能溫順地回應著他的意念，帶來一股微弱卻真實的力量感。但就在他試圖讓其匯聚于掌心時，異變陡生！</p>

    那絲溫順的血能驟然失控！它猛地膨脹、扭曲，如同掙脫了韁繩的烈馬，在手臂的血管和肌肉中狂暴地沖撞。劇痛瞬間席卷了林夜的神經(jīng)，手臂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皮膚下的血管詭異地凸起、蠕動，仿佛有活物在皮下游走。他悶哼一聲，額頭瞬間滲出冷汗，牙齒死死咬緊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p>

    他強行集中全部精神，試圖重新束縛這股失控的能量。</p>

    意念像無形的鎖鏈，艱難地與暴走的血能角力。每一次拉扯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手臂的肌肉在撕裂的邊緣。</p>

    時間仿佛凝固，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血管搏動的異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p>

    不知過了多久，那狂暴的血能才在他傾盡全力的壓制下，不甘地、緩緩地平息下去，重新蟄伏回體內深處。</p>

    林夜大口喘息著，后背的衣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著冰冷的墻壁。</p>

    他抬起微微顫抖的手臂，看著皮膚下尚未完全平復的血管痕跡。危險，太危險了。僅僅引導一絲就差點失控，如果力量再強一點，后果不堪設想。07號實驗體那扭曲瘋狂的模樣瞬間閃過腦海。</p>

    失敗品……難道這就是失控的最終歸宿？</p>

    不！絕不！</p>

    他用力甩了甩頭，將那份恐懼強行壓下。恐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p>

    短暫的休息后，他再次嘗試。</p>

    這一次，他更加謹慎，意念的引導更加緩慢，更加專注。</p>

    他不再追求匯聚力量，而是嘗試著去“感知”它。血能在體內流淌，帶著一種奇異的生命感。他嘗試著去理解它的“節(jié)奏”，它的“流向”。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這股力量并非完全無序。它似乎遵循著某種他尚未理解的、模糊的軌跡在體內循環(huán)。當他嘗試用意念去契合這種模糊的軌跡時，引導的過程變得順暢了一絲。血能雖然依舊帶著桀驁不馴的野性，但至少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狂暴地反噬。</p>

    他嘗試著讓一絲血能凝聚在指尖，這一次，成功了。</p>

    一點微弱卻凝實的暗紅色光芒，在他指尖亮起，如同黑暗中跳動的血滴。光芒并不穩(wěn)定，微微搖曳著，仿佛隨時會熄滅或爆開，但它確實存在，并且暫時被他的意志所束縛。一股微弱的力量感從指尖蔓延開來，雖然遠不足以戰(zhàn)斗，卻是一個明確的信號——控制是可能的。</p>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控制中，林夜感受到了一絲異樣。</p>

    指尖的血能似乎……在“呼吸”。不是生理上的呼吸，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古老的脈動。</p>

    這脈動并非源于他自身，更像是遙遠星空的回響，帶著難以言喻的滄桑和厚重感。這感覺極其微弱，稍縱即逝，當他試圖去捕捉時，指尖的血光已經(jīng)因為控制不穩(wěn)而消散了。</p>

    古老的力量？林夜的心臟猛地一跳。07號實驗體嘶吼著“我們是被選中的”話語，還有實驗室日志里那些語焉不詳?shù)挠涊d，瞬間涌入腦海。難道血契能力的根源，真的連接著某種超乎想象的存在？</p>

    這個念頭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p>

    他再次嘗試凝聚血能，這一次不是為了控制力量，而是為了更清晰地感知那份若有若無的古老脈動。他將意念沉入更深層，幾乎達到精神力的極限，在血能奔涌的湍流中努力分辨。汗水沿著鬢角滑落，精神力劇烈消耗帶來的眩暈感陣陣襲來。就在他感覺即將支撐不住時，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波動”被他的意念捕捉到了。</p>

    它仿佛來自地心深處，又仿佛來自浩瀚星空。冰冷、沉寂，卻又蘊含著無法估量的偉力。這波動與他指尖凝聚的血能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如同水滴融入了大海。就在這共鳴產生的剎那——</p>

    嗡！</p>

    林夜的大腦深處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無數(shù)破碎的、完全無法理解的畫面和聲音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瘋狂涌入！</p>

    那不是清晰的記憶，更像是烙印在血脈深處的本能碎片：冰冷光滑的、非金屬非石質的巨大結構輪廓在黑暗中一閃而過；意義不明的、如同無數(shù)人重疊在一起的痛苦嘶吼在耳邊炸響；一個龐大到遮蔽整個天空的、無法形容其形狀的陰影投下令人窒息的威壓；最后，是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宏大聲音碎片，伴隨著強烈的排斥感，轟然炸開：</p>

    “……基因序列……偏差……失敗品……清除……”</p>

    “呃��！”林夜猛地抱住頭，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呼，整個人如同被重錘擊中，蜷縮在地上，指尖凝聚的血光瞬間潰散。劇烈的頭痛讓他眼前發(fā)黑，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大口喘著粗氣，冰冷的汗水浸透了衣服，身體因為突如其來的沖擊而不受控制地顫抖。</p>

    失敗品……清除……那冰冷的聲音碎片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混亂的腦海里反復回響。</p>

    這就是血契能力的真相？</p>

    這就是他們這些“實驗體”最終的宿命？來自那古老存在的……清除指令？</p>

    劇痛稍緩，林夜艱難地抬起頭，靠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眼神里殘留著驚悸，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點燃的、冰冷刺骨的火焰。</p>

    他緩緩攤開手掌，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指尖還殘留著一絲血能的氣息。</p>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謶直粔合�，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決絕。</p>

    必須變強。不惜一切代價。</p>

    無論擋在前面的是喪尸，是血契教團，是基地首領的隱瞞，還是……那俯瞰一切的、冰冷的古老意志。他需要力量，足以撕開所有迷霧、足以對抗一切的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