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手第八年，徐斯羨拿了影帝。

    而陳絲語拿著筆，在荷蘭簽下了同意安樂死的自愿書。

    ……

    徐斯羨打電話過來時，陳絲語剛簽完自愿書，被護士送回病房。

    男人冷漠的聲音里情緒很復雜。

    “陳絲語，我拿影帝了，你知道嗎？”

    陳絲語看著手心里的十六粒藥片，輕輕一笑：“不好意思，我不看新聞�！�

    “不過還是恭喜你，終于如愿以償�！�

    徐斯羨的呼吸聲忽然重了幾分。

    沉默片刻，他再次開口：“見一面吧�！�

    “八年前你親口說過，假如有一天我出人頭地，你會站在我面前給我羞辱�！�

    陳絲語笑得肩膀顫抖。

    可窗玻璃上，卻倒映出了她通紅的雙眼。

    八年前，她向徐斯羨提出分手。

    理由是徐斯羨太沒用了，在橫店跑了三年還只能演龍?zhí)�，連頓像樣的飯都不能帶她去吃。

    那時候，徐斯羨還沒變得像現在這樣道貌岸然。

    他哭得很大聲，在雨里死死拽著陳絲語的褲腳，不讓她走。

    他說：“絲語，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出人頭地的�！�

    為了甩掉他，陳絲語故意說：“徐斯羨，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成功的�！�

    “你要是能出人頭地，我可以站在你面前讓你羞辱�！�

    沒想到，徐斯羨竟然記了八年。

    “徐斯羨，你也太記仇了吧。”

    眼淚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徐斯羨沒聽到她隱忍的哽咽，冷漠又固執(zhí)地重復：“我們見一面。”

    陳絲語沉默了，怎么見呢？

    如今的她連起身走路都做不到，甚至每天只有幾個小時清醒的時間。

    她只能騙徐斯羨：“好啊，那就在26路公交車站春信站見吧�！�

    “明天下午三點，記得帶上我最喜歡的花。”

    26路公交車站春信站，是她和徐斯羨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徐斯羨的氣息亂了一瞬：“陳絲語，我不是去和你約會的�！�

    陳絲語直接掛斷了電話。

    因為她就快要壓不住我的抽噎了。

    她一邊流淚，一邊囫圇吞下藥片。

    被眼淚打濕了的藥又咸又苦，像把刀子插在她的喉嚨。

    她打開手機，在國內的軟件上搜索徐斯羨獲獎的視頻。

    當手機里頒獎儀式上的主持人念出徐斯羨的名字時。

    一直照看她的護士索菲亞進門查看她的狀態(tài)。

    陳絲語把視頻暫停，將徐斯羨獲獎的畫面遞給她看。

    “這是我的愛人，他在國內拿了影帝，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

    索菲亞頓了頓：“愛人？你病得這么嚴重，怎么從來沒見他來陪過你？”

    陳絲語拿回手機，看著屏幕里的徐斯羨，嘴角的笑淡了淡。

    “因為……他是我的愛人，不是我的戀人�！�

    對于戀人，可以提出一切要求。

    但單方面的愛，是不需要回應的。

    也不知道徐斯羨還記不記得她最喜歡的花是什么。

    如果他不記得了，那她死后，就不去他夢里見他了。

    再醒來，陳絲語是被徐斯羨的電話吵醒的。

    電話接通時，他似乎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陳絲語，已經三點半了，你人呢？”

    陳絲語沒回答，反問他：“你現在站在哪兒？”

    “春信站，木棉花樹底下�！�

    “你穿著什么衣服？”

    “黑色大衣和白色長褲�！�

    “花呢？”

    “帶了，紅色山茶花�！�

    確實是她最喜歡的花。

    陳絲語笑起來，透過從病房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仿佛真的看見了春信站臺上抱著花的徐斯羨。

    如果可以，她也好想親眼看見這一幕。

    “徐斯羨，你真的去了啊。

    那邊陡然沉寂了下來。

    徐斯羨咬牙切齒：“陳絲語，你在耍我？”

    陳絲語心臟一痛，卻笑著回答：“是啊，我就是耍你�！�

    “徐斯羨，你怎么還和以前一樣，我讓你去哪兒你就去哪兒。是不是我讓你去死，你也會義無反顧地去死？”

    那邊傳來徐斯羨把什么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

    緊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

    陳絲語失神地看著天花板，下一秒，血腥涌上喉頭沖破齒關。

    雪白的床單瞬間被染紅。

    警報鈴聲穿刺樓層，索菲亞帶著其他護士慌亂地趕來將她推去手術室。

    她也從一個小護士胸口別著的袖珍鏡子中，看見了自己慘敗枯槁的臉。

    徐斯羨，我怎么可能讓你看到，我這么狼狽的模樣呢……

    所以這輩子，我們還是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