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觀瀾猛地起身,大步流星沖向府門。</p>
只見姜嫵凝云鬢微亂,面色帶著一絲倦怠的白,卻并無慌亂,姿態(tài)正常,仿佛只是清晨出門散了趟步。</p>
“姜嫵凝!”陸觀瀾壓低聲音,一把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強行將她拽回內(nèi)院,屏退所有下人。</p>
“你昨夜去了何處?!”他將她抵在廊柱與自己之間,厲聲質(zhì)問,眼中是怒火與審視,“那西廂房是怎么回事?李闖為何會昏死在那里!你的珠花又為何會在現(xiàn)場!”</p>
姜嫵凝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嘲諷。</p>
這眼神讓陸觀瀾心頭莫名一悸,過去的她,從不敢這樣看他。</p>
“夫君,”她輕輕抽回手,語氣疏離,“你這是在關(guān)心妾身安危,還是只關(guān)心你首輔大人的顏面?”</p>
不等他回答,她繼續(xù)道,</p>
“妾身昨夜在宴上,飲了華陽郡主親賜的梅子湯后,便覺渾身不適,被丫鬟引去西廂房歇息。</p>
誰知剛進去不久,李尚書便神色異常地闖了進來……</p>
妾身慌亂中,只好用花瓶自衛(wèi),將他砸暈,才得以逃脫�!�</p>
她刻意在 “華陽郡主親賜” 和 “神色異常” 上落了重音。</p>
“因當時衣衫不整,發(fā)髻散亂,若被人看見,只怕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更會污了夫君清名。</p>
萬般無奈,只好尋一處地方暫避,待天明,才雇了頂小轎回來�!�</p>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被珠花戳破的手心。</p>
“至于珠花……掙扎時掉落,有何奇怪?倒是夫君,不為妾身險些遭人侮辱后怕,不為那碗梅子湯起疑,反而在此咄咄逼問一個受害者?”</p>
上一世這冷血的男人,為他的華陽郡主,讓她守活寡四年。</p>
唯一一次盡夫君之責,是她被害中藥,被捉奸后,他抱她出擷芳園,馬車上他給她解媚毒。</p>
明明有落紅為證,明明他知道她是冤枉的,不但沒有還她清白,反而一紙休書給她,讓全京都的人都認定她婦德敗壞。</p>
害她受盡唾罵,又被華陽郡主派人推進河里溺亡。</p>
姜嫵凝忍下心里滔天的恨意,直視著陸觀瀾,一字一句:</p>
“莫非,真如外人猜測,夫君為求娶華陽郡主,故而盼著妾身出事,好為你那心頭摯愛騰位置不成?”</p>
這一番連消帶打,句句在理,更是將“華陽郡主下藥”的嫌疑和陸觀瀾的私心直接攤開,狠狠砸在他面前。</p>
陸觀瀾被噎得一時語塞。</p>
他震驚于她話語里的信息,更震驚于她此刻的鋒芒。</p>
眼前的妻子,有些不同往常。</p>
“你……”他剛想說什么。</p>
“哥!”</p>
一個嬌縱的聲音插了進來。</p>
陸琉璃是陸觀瀾寵溺著長大的親妹,提著裙擺跑來,不滿地瞪了姜嫵凝一眼,</p>
“哥,我早上就想吃蟹殼黃,這都等多久了,嫂嫂怎么還不去給我做?”</p>
若是從前,姜嫵凝早已賠罪,立刻轉(zhuǎn)身鉆進廚房。</p>
然而此刻,她只是瞥了陸琉璃一眼,“我累了。你想吃,讓廚房去做便是�!�</p>
說完,徑直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院落走去,背影挺直,再無往日半分唯諾。</p>
陸琉璃驚愕地張大了嘴,用力搖晃陸觀瀾的胳膊:</p>
“哥!你看看她!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她竟敢這么跟我說話!”</p>
陸觀瀾望著妻子的背影,心中那團名為懷疑的火,非但未熄,反而燒得更旺。</p>
她說,昨日尋僻靜地方住了一夜?是什么地方?</p>
他了解姜嫵凝,平日里全部心思都在府里瑣事上,在京都根本沒幾個深交的朋友,能去哪里?</p>
不成,得去問問。</p>
“琉璃,讓廚房給你做蟹殼黃,不然就讓人上街上去買!”</p>
陸觀瀾提腳,朝著姜嫵凝所居的院子方向而去。</p>
澄心院。</p>
氤氳的水汽彌漫開來。</p>
云絮伺候姜嫵凝脫下外衫,目光觸及她雪白肌膚上點點曖昧的紅痕,驚愕地張大嘴:“夫人,這、您這是過敏了嗎?吃蝦了?”</p>
姜嫵凝心中一凜,立刻捂住她的嘴,低斥:“別吵!”</p>
這哪里是過敏,是昨夜九五之尊在她身上留下的兇狠印記。</p>
不愧是皇帝,精力旺盛的,她這嬌弱身子根本招架不住。</p>
只著一件濕透的月白色小衫,浸入撒滿花瓣的寬大木盆中。</p>
熱水包裹住疲憊的身軀,她舒服地喟嘆一聲,脖頸微微后仰,勾勒出優(yōu)美的弧線。</p>
水汽熏得她雙頰泛紅,長睫濕漉,平日里端莊的眉眼間,不自覺便流露出一絲被徹底疼愛過的慵懶媚態(tài)。</p>
云絮一邊為她梳理長發(fā),一邊后怕道:“昨日奴婢被人故意引開,等掙脫了回來尋您時,西廂房已經(jīng)出事了……奴婢該死!”</p>
“不怪你�!�</p>
姜嫵凝閉上眼,思忖著剛才那番話。</p>
她了解陸觀瀾,把自己的首輔名聲看得重于一切。</p>
她將“華陽郡主親賜醒酒湯”和“李尚書異常”這兩個鉤子拋出去,足以在他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p>
這是她給那對狗男女撕開的第一道嫌隙口子。</p>
“吱呀”一聲,浴房的門被推開。</p>
陸觀瀾邁步走了進來。</p>
云絮驚得差點打翻水瓢。</p>
姜嫵凝瞬間繃直了身體,下意識將身子往水里沉了沉,一只手飛快地抬起,遮住了頸側(cè)最顯眼的一處紅痕。</p>
“夫、夫君?”她聲音帶著被水汽浸潤的軟糯,尾音發(fā)顫,像是受驚的小動物。</p>
陸觀瀾的目光在氤氳水汽中掃過她。</p>
烏黑的發(fā)縷黏在緋紅的頰邊,幾縷貼在飽滿的唇珠上,被她無意識地抿了抿,洇出幾分水潤的艷色。</p>
往日里總是低垂著的眼眸,此刻睜得滾圓,眼尾泛紅,比順從時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靡麗。</p>
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她生得這樣一副能要人命的柔媚骨?</p>
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向下,被水浸透的月白小衫緊緊貼在身上,從纖細的肩頸往下,勾勒出胸前驚心動魄的起伏,腰肢被布衫裹得愈發(fā)細軟,仿佛一折就斷。</p>
陸觀瀾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連呼吸都比平日重了幾分,卻偏要裝作平靜,緩步上前。</p>
云絮僵在原地,手里的布巾被他抽走。</p>
“夫人昨日受了驚嚇,是該好好洗洗,靜靜心�!�</p>
他聲音放得極緩,聽不出情緒,唯有布巾上的指尖微動,泄露了幾分躁動。</p>
姜嫵凝渾身僵得像塊玉,只覺得他拿著布巾的手越靠越近,弄得她脊背都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p>
這狗男人今日是轉(zhuǎn)了性?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p>
不行,必須把他嚇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