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獵鷹降臨</p>
時晚吟立刻低下頭，將托盤微微側(cè)移，用身體和銀質(zhì)托盤巧妙遮擋住自己的側(cè)臉。水晶吊燈的光芒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細(xì)碎的陰影，她穩(wěn)住微微發(fā)顫的手指，強迫自己繼續(xù)以平穩(wěn)的步伐穿梭在賓客之間。</p>
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每一次搏動都撞擊著耳膜。他來了。不是在天上遙控指揮，不是派遣手下圍追堵截，而是親自下場，走進(jìn)了這個她精心選擇的、本以為能暫時藏身的"舞臺"。</p>
賀梟的出現(xiàn)，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他并未刻意張揚，但那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莊園主人——一位鬢角微白、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男人，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周圍不少賓客也紛紛側(cè)目，低聲議論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大人物。</p>
賀梟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zhǔn)的雷達(dá)，冷靜而迅速地掃視著整個宴會廳。從衣冠楚楚的商界名流，到談笑風(fēng)生的社交名媛，再到角落里低聲交談的學(xué)者模樣的人……最后，那銳利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掠過了那些端著托盤、無聲穿梭的服務(wù)人員。</p>
時晚吟感到那道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從自己背脊上擦過，她極力控制著呼吸的頻率，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托盤上，為一位正在交談的女士遞上一杯香檳。她的動作標(biāo)準(zhǔn)而流暢，微微欠身的弧度都經(jīng)過千百次的演練，完美地融入背景，像一個真正的、不起眼的侍者。</p>
然而，獵人的直覺是可怕的。</p>
賀梟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過多停留，但他緩步走入宴會廳中心的姿態(tài)，卻帶著一種篤定。他隨手從經(jīng)過的侍者托盤里取下一杯紅酒——并非時晚吟所在的區(qū)域——與迎上來的某位銀行家寒暄起來，言辭得體，風(fēng)度翩翩。</p>
可時晚吟知道，這不過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他就像一只闖入鳥群的貓，不必立刻撲擊，只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讓所有獵物心驚膽戰(zhàn)。</p>
她必須盡快拿到林序準(zhǔn)備的新身份，或者找到另一個脫身的機會。</p>
就在這時，耳麥里傳來林序壓低的、語速飛快的聲音："晚吟，身份卡在二樓西側(cè)走廊，第三盆綠植的底部，用膠帶粘著。是受邀的獨立珠寶設(shè)計師Eva的備用邀請函和對應(yīng)手包存放牌。但賀梟帶來的人正在加密所有出口的監(jiān)控，我需要更多時間干擾……你拿到身份后，可能需要等待時機。"</p>
"明白。"時晚吟借著調(diào)整托盤上酒杯位置的動作用氣音回應(yīng)。二樓西側(cè)走廊……那意味著她必須穿過大半個宴會廳，并且找到機會上樓。</p>
她開始不動聲色地朝著通往二樓的樓梯方向移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要保持侍者的職業(yè)步伐，又要避開賀梟可能投來的視線范圍。</p>
賀梟似乎完全沉浸在與幾位商業(yè)伙伴的交談中，側(cè)臉線條在璀璨燈光下顯得有些柔和，但時晚吟絕不會被這假象迷惑。她注意到，他偶爾會狀似無意地抬眼，目光掃過出入口和樓梯方向，仿佛在計算著什么。</p>
就在時晚吟即將靠近樓梯口時，一個略顯尖銳的女聲在她身旁響起。</p>
"喂，你！對，就是你，過來一下。"</p>
時晚吟腳步一頓，微微轉(zhuǎn)身，看見一位穿著珠光寶氣、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士正皺著眉頭看著她，手指有些不禮貌地指著她托盤里的一款雞尾酒。"這是什么酒？味道怪怪的，給我換一杯。"</p>
"好的，女士，馬上為您更換。"時晚吟垂下眼簾，用訓(xùn)練過的、恭敬而疏離的語氣回應(yīng)。她不能在此刻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p>
她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去取新的酒水，眼角的余光卻瞥見賀梟似乎結(jié)束了那邊的談話，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卻像鎖定獵物般，穿透人群，直直地落在——她所在的這片區(qū)域？</p>
不，或許只是巧合。</p>
時晚吟心中警鈴大作。她必須立刻擺脫眼前的糾纏。</p>
"很抱歉給您帶來不便，我立刻去為您取一杯新的。"她再次對那位挑剔的女士欠身，試圖快速離開。</p>
"等等！"那位女士卻不依不饒，"把你們管事的叫來，我要問問這酒是不是有問題……"</p>
這邊的微小騷動，吸引了一些附近賓客的目光。時晚吟感到后背瞬間沁出一層薄汗。被圍觀，被關(guān)注，是此刻最糟糕的情況。</p>
也就在這一刻，賀梟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距離她，不過十幾米的距離。他甚至沒有看那位吵鬧的女士，而是將目光，精準(zhǔn)地、毫無偏差地，落在了時晚吟低垂的側(cè)臉上。</p>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掃描和審視，而是帶著一種確認(rèn)了的、冰冷的了然。</p>
他認(rèn)出她了。</p>
盡管她換了衣服，變了發(fā)型，混跡于人群，扮演著另一個角色。但他還是認(rèn)出來了。</p>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喧囂的宴會背景音褪去，時晚吟只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賀梟那平靜無波，卻帶著穿透力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p>
"看來，我莊園的服務(wù)生培訓(xùn)，還有待加強。"</p>
他沒有直接戳穿她，而是用了這樣一種方式，將她從"背景板"里，輕輕地、卻不容抗拒地，推到了聚光燈下。</p>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挑剔女士的，都集中到了時晚吟身上。</p>
她端著托盤，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像被釘在了舞臺上，而唯一的觀眾，正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欣賞著她無處遁形的窘迫。</p>
獵鷹，不僅降落在了叢林。</p>
他還輕易地，折斷了獵物試圖隱藏的枝葉。</p>
時晚吟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是繼續(xù)扮演驚慌失措的服務(wù)生，還是……</p>
她深吸一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抬起了頭。臉上那訓(xùn)練有素的、卑微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的、甚至帶著一絲挑釁的平靜。她迎上賀梟的目光，紅唇微啟，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p>
突然，宴會廳所有的燈光，"啪"地一聲，全部熄滅！</p>
整個空間陷入一片突如其來的黑暗和死寂，隨即，驚呼聲和疑惑的議論聲驟然響起！</p>
是意外？還是……</p>
時晚吟來不及細(xì)想，這是林序創(chuàng)造的機會！她幾乎在燈光熄滅的瞬間就做出了反應(yīng)，身體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憑著記憶和感覺，毫不猶豫地朝著樓梯方向猛地沖去！</p>
黑暗中，一片混亂。她撞到了人，聽到了酒杯落地的清脆聲響和女人的尖叫聲。她顧不上這些，只知道奮力向前。</p>
在失去視覺的掩護(hù)下，她靈敏地繞過障礙，腳尖剛剛踏上樓梯的臺階，一只溫?zé)岫辛Φ拇笫�，猛地從斜刺里伸出，精�?zhǔn)地攥住了她的手腕！</p>
那力道極大，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欲，瞬間阻止了她逃離的步伐。</p>
時晚吟的心猛地一沉。</p>
黑暗中，她看不清拉住她的人是誰，但那熟悉的、帶著冷冽氣息的壓迫感，讓她瞬間明了。</p>
賀梟。</p>
他仿佛早已預(yù)判了她的每一步，甚至包括這突如其來的黑暗。</p>
他的薄唇貼近她的耳廓，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肌膚，帶著一種令人戰(zhàn)栗的親密，以及冰冷的警告：</p>
"時晚吟，"他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在混亂的黑暗中清晰無比，"游戲，該結(jié)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