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廖華裳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滿是譏諷的笑意,“如今這當頭,大辦宴席,夫君不怕被御史臺彈劾、被陛下申飭嗎?”</p>
袁諍神色一僵。</p>
廖華裳冷冷收回視線,朝上座滿臉不悅的婆母屈膝一禮,“母親一向深明大義,想必也不愿看到夫君仕途因此受影響吧?”</p>
傅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笑笑,“當然,不過一場壽宴而已。我年紀大了,不喜歡太鬧騰,辦不辦都行。還是親家的事要緊�!�</p>
袁諍用力一咬牙,沉著臉低聲且堅定地說道:“裳兒,別不懂事!母親的壽宴,先不說帖子昨日已送了出去,若是貿(mào)然取消只怕會讓人笑話�!�</p>
“再說賓客多權(quán)貴,到時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消息�!�</p>
前世,婆母的壽宴也沒辦,只請了自家親眷小范圍聚了一下。</p>
親家遭難,袁府若大擺宴席大肆慶生,不止令朝臣為之側(cè)目,更會被世間人恥笑!</p>
眼下母子兩人不愿妥協(xié),不過是不想廖華裳將這五千兩銀子拿回去罷了。</p>
他們自己齷齪貪婪,最后反成了廖華裳不懂事!</p>
袁諍見廖華裳無妥協(xié)之意,下意識看了母親一眼,試探著問道:“要不,先賣幾間鋪子,籌點銀子?”</p>
這是聽她說手里沒銀子,立刻就將主意打到了店鋪上。</p>
想賺她的鋪子?</p>
純粹想屁吃!</p>
廖華裳想借此看看袁諍反應(yīng),聞言隨口答應(yīng),“好啊,妾身這幾日便去店鋪尋掌柜,讓他去牙行打聽一下買家�!�</p>
袁諍立刻急了,“若是尋牙行,再找買家,時間上只怕來不及。”</p>
廖華裳唇角微勾,“那依夫君的意思?”</p>
“你把店鋪契約給我,我有一個朋友,以前一起喝酒時說過想買幾間鋪子。若是地段好,價格好商量�!�</p>
袁諍顯得頗有些急不可耐,“終歸是要賣,不如賣給相熟的人。在價格上還好說,銀錢也能立刻給現(xiàn)銀�!�</p>
廖華裳心下冷哼:有一個朋友?</p>
那個朋友,恐怕就是他自己吧?</p>
店鋪她自己會賣,不過不是用來疏通關(guān)系。</p>
前世流放路上,她聽爹爹說過,像這種觸及皇權(quán)的案子,只有皇上能夠決定最終的判決結(jié)果。</p>
牽扯進巫蠱和謀逆大案的犯人,一般都是遇赦不赦。</p>
除非皇上有專門的恩旨。</p>
袁諍所說的,變賣店鋪拿銀錢去疏通關(guān)系,不過是想方設(shè)法將她的嫁妝據(jù)為己有罷了。</p>
前世,她將店鋪契約交給袁諍,店鋪被袁諍暗中過戶到他自己名下,“銀錢”拿去“疏通關(guān)系”。</p>
最后廖華裳落得個人財兩空。</p>
袁諍只需美其名曰“事情太棘手”、“沒有辦法”,便可將責(zé)任推得一干二凈。</p>
呵!</p>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袁諍竟然這么會算計呢?</p>
還得是她瞎了眼,錯把魚目當珍珠。</p>
她故作溫馴地垂下眼簾,輕聲說道:“不必勞煩夫君,妾身認識一位牙行的掌柜,為人仗義也公道。妾身將鋪子交給他,先抵了銀子拿給夫君,這樣會更快一些�!�</p>
袁諍有些失望,卻還是很快答應(yīng)下來,“那也行,不過一定要快�!�</p>
廖華裳嗯了聲,站起身,“妾身這就去一趟牙行�!�</p>
誰料剛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已經(jīng)撲倒在案幾上。</p>
手狠狠磕在案幾邊角,將手腕磕破了一道口子,鮮血一下子涌了出來,沾到了腕間的碧玉鐲上。</p>
袁諍趕緊上前扶起她,關(guān)切問道:“裳兒,你沒事吧?”</p>
廖華裳胸中驟然翻起一陣惡心,沒忍住用力推開他,拿帕子捂住傷口,冷聲回道:“沒事。”</p>
袁諍愣了愣,突然伸手握住廖華裳的手臂,“裳兒,你怎么了?”</p>
從成親到現(xiàn)在,她可從未對自己冷過一次臉。</p>
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此時廖華裳不該是溫柔的安撫他,“夫君,妾身沒事,不必擔(dān)心”嗎?</p>
她怎會舍得推開自己?</p>
難道說,她察覺到了自己移花接木的計劃?</p>
廖華裳強忍著想抓花他臉的沖動,勉強扯了扯唇,“可能,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昨夜又沒睡好,緩緩就好了�!�</p>
她忍了又忍,才強忍著惡心,柔聲說道:“夫君不必擔(dān)心�!�</p>
“那就好。”袁諍悄悄松了口氣,接收到母親的眼色后,溫聲說道:“裳兒,近日事多繁雜,你又要處理鋪子。府里的事,母親年事已高,有心無力……”</p>
廖華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自己傷口還在流血,此人問了一句后便再無表示。</p>
可見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p>
她以前,眼是有多瞎、心是有多盲,才會覺得袁諍溫柔又體貼的?</p>
袁諍心里又開始覺得不對勁,還是硬著頭皮堅持把話說完,“不如讓靈蕊過府,幫忙管理幾日中饋,你也好集中精力處理鋪子和岳父母的事。你看如何?”</p>
靈蕊,全名傅靈蕊。</p>
是袁諍青梅竹馬的表妹,也是他兩個奸生子的親生母親。</p>
前世廖華裳被休棄后,跟著爹娘前往流放地。</p>
臨行前,傅靈蕊前來“送行”。</p>
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哪怕歷經(jīng)兩世,廖華裳仍然記憶猶新,“廖華裳,你知道你為何一直生不出孩子嗎?”</p>
“那是因為這些年,表哥一直都在送給你的補湯里加避子藥,他根本不想你誕下他的骨肉。”</p>
“當年要不是你娘拿著豐厚的嫁妝求到承恩伯府門上,你一個寒門賤女,有什么資格嫁給表哥為妻?”</p>
“看到馬車上的那兩個孩兒了嗎?那是我跟表哥的孩子。你被流放后,整個承恩伯府,還有承恩伯府的全部財產(chǎn),就都是我跟我兒子的。”</p>
“你以為表哥拿著你的嫁妝,當真為你爹娘奔走疏通去了嗎?”</p>
“你還真是天真�!�</p>
“實話告訴你,那些店鋪田產(chǎn),如今全都在夫君名下。陛下欽定的鐵案,誰會傻到抗旨不遵啊�!�</p>
傅靈蕊捂著嘴咯咯地笑,附到廖華裳耳邊,陰柔的聲音像刀子,一刀一刀割裂她的心,“說起來,還得多謝你這些年勞心戮力,將府中事務(wù)打理的井井有條�!�</p>
“有你的嫁妝,還有你賺下的萬貫家財,我和夫君,還有我們的兒子,下半輩子會過得很好很好。”</p>
她暢快輕脆地笑,“真是,多謝你了,廖妹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