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過小鎮(zhèn)的街道。</p>
王云抱著兩床厚實(shí)、沉甸甸的新棉被，走回娛樂城大樓。</p>
他沒有去自己那個陰暗潮濕的工具間，而是徑直走向了員工休息室旁邊的一個小隔間——那是小李住的地方。</p>
比王云的“倉庫”稍微好一點(diǎn)，但也只是多了一扇不透光的窗戶。</p>
門虛掩著。王云敲了敲，里面?zhèn)鱽硇±畹穆曇簦骸罢l�。俊�</p>
“李哥，是我，王云�！�</p>
門開了，小李穿著單薄的秋衣秋褲，顯然剛準(zhǔn)備躺下休息，看到王云和他懷里巨大的袋子，愣了一下：</p>
“云子？你…你頭怎么樣了？不是讓你歇著嗎？這抱的啥？”</p>
王云沒說話，側(cè)身擠了進(jìn)去，一股濃重廉價煙味撲面而來。</p>
王云把手里的藍(lán)色布袋放在那張破木板床上，解開袋口，露出里面兩床嶄新的、蓬松厚實(shí)的棉花被。</p>
“李哥，天冷，給你帶床被子。新的，厚實(shí)�！�</p>
“這…這太貴重了！云子，你…你自己留著用��！你傷還沒好…”小李急切地推拒著。</p>
“我有�！蓖踉蒲院喴赓W，指了指外面，“那件舊襖子，夠蓋�！�</p>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謝李哥教我，給我飯吃。”</p>
這是實(shí)話，小李雖然嘴碎，但沒克扣過他，也教了他規(guī)矩。</p>
小李看著王云那雙眼睛，知道推辭不掉。：“行！兄弟！哥記下了！這份情，哥記心里了！”</p>
王云只是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小李的房間，帶上了門。</p>
人情世故，他懂。</p>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p>
接下來的幾天，王云頭上的紗布成了他獨(dú)特的標(biāo)志。</p>
娛樂城依舊喧囂，王云也依舊做著最臟最累的保潔工作。</p>
但場子里眾人看他的眼神，悄然變了</p>
“喏，就那小子，‘鐵頭王’…”</p>
“看著蔫吧，下手是真狠啊，對自己都下得去手……</p>
“鐵頭王”的名號，不脛而走。</p>
連吧臺那個一向拽的調(diào)酒師，在他路過時，也會隨手推過來一杯溫開水：“云哥，喝口水歇歇�！�</p>
這天傍晚，王云剛打掃完洗手間出來，阿強(qiáng)就堵在了走廊上。</p>
“云子，”阿強(qiáng)依舊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眼神在王云額角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傷好了？”</p>
“嗯，強(qiáng)哥，好利索了�！蓖踉普径ǎ掷镞�拎著濕漉漉的拖把。</p>
“那就行�！卑�(qiáng)點(diǎn)點(diǎn)頭，“趙主管找你，現(xiàn)在去他辦公室。”</p>
王云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恢復(fù)平穩(wěn)。</p>
該來的總會來。</p>
他把拖把靠墻放好，在水池邊仔細(xì)洗了洗手，擦干，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工作服。</p>
“知道了，強(qiáng)哥，我這就去。"</p>
娛樂城。</p>
趙金龍的辦公室。</p>
“趙主管。”王云走進(jìn)來，站在桌前，微微垂首。</p>
趙金龍正靠在寬大的真皮老板椅里，手里把玩著一個精致的金屬打火機(jī)。</p>
他抬眼看著走進(jìn)來的王云，目光銳利如鷹，在王云頭頂那道新疤上停留了幾秒。</p>
“坐�！壁w金龍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p>
趙金龍沒急著說話，慢悠悠地點(diǎn)燃了一支煙，深吸一口，緩緩?fù)鲁鰺熑Γ咨臒熿F在兩人之間。</p>
“傷好了？”趙金龍終于開口。</p>
“托主管的福，好了。”王云的回答滴水不漏。</p>
哼，”趙金龍嗤笑一聲，放下煙嘴，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這幾天，場子里清凈了不少。你這‘門神’當(dāng)?shù)貌诲e。”</p>
王云沒接話，知道這只是開場白。</p>
“保潔的活兒，干得怎么樣？”趙金龍話鋒一轉(zhuǎn)。</p>
“還行，李哥教得好�！蓖踉茖�(shí)話實(shí)說。</p>
“我查過你。五年前，青山村，捅死了李三那個雜碎。為了護(hù)著你老娘？”</p>
王云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聲音有些發(fā)緊，但依舊清晰：“是�！�</p>
趙金龍冷哼一聲：“李三那狗東西，欺男霸女，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下三濫。死在你小子手里，也算他活該�！�</p>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意味深長，“為了護(hù)著老娘，能豁出命去捅人。</p>
"為了口飯吃，能豁出腦袋去接酒瓶…王云，你這種人，要么一輩子爛在泥里，要么…”</p>
他故意停頓，目光灼灼地盯著王云：“…就能干點(diǎn)‘大事’�！�</p>
"咕嘟"</p>
辦公室里只剩下魚缸里氧氣泵的聲音。</p>
趙金龍將還剩半截的煙摁滅在碩大的水晶煙灰缸里。</p>
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手腕一甩，信封滑過光滑的桌面，停在王云面前。</p>
“拿著�！壁w金龍的聲音不容置疑，“這是你這段時間該得的。場子里規(guī)矩，干得好，有賞�！�</p>
王云看著那信封的厚度，遠(yuǎn)超他微薄的工資。</p>
他沒動，也沒看錢，目光重新落回趙金龍臉上，帶著詢問。</p>
趙金龍對他的反應(yīng)似乎很滿意，靠回椅背，手指交叉放在腹部：“保潔的活兒，先放放。"</p>
"場子里最近不太平，有幾個不開眼的欠的賬總是還不上，我需要你幫我把賬收回來。</p>
王云的心沉了下去，要賬這活風(fēng)險更大，你不知道自己遇見的是什么人，沒準(zhǔn)是個亡命之徒，說不定自己這條命就搭進(jìn)去了。</p>
但…離他真正想要的“站穩(wěn)腳跟”甚至“往上爬”的機(jī)會也更近。</p>
“干這個，錢多�！�</p>
趙金龍看穿了他的心思，補(bǔ)充道，“比你現(xiàn)在多幾倍。干的漂亮，年底還有分紅。最重要的是…”</p>
他拉長了語調(diào)，“在我這兒，能打能扛敢下手的，才算是自己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