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冷的冬夜，北風呼嘯。</p>
王專紅蜷縮在一件破舊的軍大衣里瑟瑟發(fā)抖。</p>
他剛剛把家里唯一的一床棉被蓋在了奶奶的薄被子上。</p>
實在冷得無法，他索性坐了起來。</p>
這鬼天氣，才剛剛進入臘月，竟然冷成了這個樣子。</p>
王專紅望著灰暗的窗戶，心里詛咒著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寒風。</p>
自打他記事起，他最怕的就是過冬天了。凍手凍腳不說，關鍵是他和奶奶都沒有可以御寒的冬衣。</p>
家是千瘡百孔、四面透風；肆虐的狂風好像隨時都要把這個破敗不堪的小屋連根拔起一樣。</p>
如果不是擔心奶奶，他倒真的愿意被風連屋帶人一起吹走！腳踩瓜皮，吹到哪算哪，就算摔死，也無所謂！因為這種日子，他王專紅早就不想過了。</p>
可他還不能放棄；他還得給奶奶養(yǎng)老送終；他還想盡力而為讓奶奶過上幾天好日子。</p>
在他兩歲多的時候，父母就因血吸蟲病相繼去世，靠著奶奶在鎮(zhèn)上居委會煤廠做煤球把他拉扯大。</p>
生活的苦，他還不覺得苦；最苦的是那外人的欺凌、街坊的歧視。</p>
他永遠無法忘記的是：小時候他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回來，奶奶總是輕輕摸摸他的頭，轉過身去偷偷抹眼淚。那一刻，他想拿起一把菜刀再沖回去，但他也清醒地知道，去了也白去，拿了刀也干不過人家。</p>
就在這種日復一日的隱忍中，他長大了！他已經滿了19歲了。</p>
19歲，可他既沒有讀書，也沒有工作。</p>
15歲起，奶奶就一直為他的工作求這個求那個。</p>
他做過木匠的學徒、到屠宰場幫過工；還到糧庫干過裝卸。但都沒有一個事能長久。</p>
從小的生活雖是困頓不堪，但他長得卻白白凈凈斯斯文文。</p>
他就不是干體力活的料。</p>
可他又胸無點墨，斗大的字不認識幾個，筆桿子的活他也干不了啊！當然，干得了也沒有。</p>
真他媽是無路可走了！一想到這些他就憤恨不已。哪怕有身蠻力也好��！至少養(yǎng)活奶奶沒問題吧！</p>
不行，也不能這樣等死啊！明天得去找素娟姐聊聊，看她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議。雖然素娟只比她大幾個月，但她說話做事都特別穩(wěn)，也很有主見。</p>
素娟姓劉，是這個鎮(zhèn)上對他和奶奶最好的街坊。她爸是食品公司的頭頭，還有兩個親叔叔分別在鎮(zhèn)上單位都有個一官半職，鎮(zhèn)上的人對她們家都要讓個三分。所以，因為素娟的護著，小時候的王專紅少挨了不少打。</p>
之前去屠宰場幫工也是素娟找她爸安排的。本來她是求她爸直接讓他進食品公司，可王專紅是農村戶口，只能做那些正式工不愿意做的，又臟又臭的清理豬糞、清洗豬大腸、抬著活豬上稱等活。</p>
也是，那么多返城的，有城市商品糧戶口的年輕人工作都安排不了，哪有好工作能輪得到他呢？</p>
想起明天要見素娟，他覺得自己再冷也得睡會，要不然明天臉色會很蒼白。他倒不是在意難不難看，而是受不了她婆婆媽媽的關心。怎么了？又熬夜了？臉色這么差？總之，一個字：煩！</p>
這姐們，啥都好，就是太愛嘮叨！</p>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被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p>
奶奶已經起床了。外面的風也小了些。怪不得奶奶常說：夜里風大、出門雨大。</p>
哆哆嗦嗦起了床，奶奶幫他盛了一碗稀飯，又從桌邊的壇子里夾出了一小碟咸菜。</p>
“趁熱吃，這天氣，一會就涼了。”奶奶慈祥地看著他。</p>
“你也吃啊！奶奶”“</p>
“早吃過了�！蹦棠袒卮鸬�。</p>
王專紅沒有再說話。他知道奶奶沒吃，勸她也沒用。</p>
剛一出門，王專紅就打了一個寒顫。雙手捧著哈了哈氣，裹緊了大衣，迎著風，上了街。</p>
素娟在縣商業(yè)局下屬的鎮(zhèn)工業(yè)品公司布匹柜臺當營業(yè)員�，F在到了她們一年當中最忙的一個月了。</p>
一跨進營業(yè)廳，王專紅就感到暖和了不少。他松開了捂住大衣的手。</p>
大門邊上柜臺的營業(yè)員小蘇一看是他，立馬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白眼，王專紅早已習以為常，毫不在意。這小蘇一直在追求素娟姐，他總把王專紅當情敵。</p>
這小子真特么傻。素娟是我姐，你要追她，多少也得討好一下我這個小舅子�。≌煲桓蔽仪纺闱О税俚臉幼�。王專紅心里道。</p>
劉素娟一眼就看到了王專紅，笑盈盈地打著招呼：吃早餐了沒？我去買餛飩給你吃！</p>
“吃過了，吃過了！”王專紅說道。</p>
“這么早過來，找我有事？”劉素娟問道。</p>
“過來看看你�！蓖鯇＜t心不在焉地說道。</p>
“有事說事，別拐彎抹角的�！眲⑺鼐晷χf。</p>
“快過年了，哪里有沒有事做？幫我留意一下。”王專紅壓低了聲音。</p>
“還用你說？我一直留意著呢！”劉素娟也低聲說道。</p>
“那，姐，你忙，我走了！”王專紅轉過身去，準備離開。</p>
“等下，都說了多少遍了，別喊我姐，叫名字，叫姐難聽死了，好像我大你十歲八歲似的�！眲⑺鼐甓辶艘幌履_。</p>
“大一天也是姐！”王專紅吊兒郎當地說道。</p>
旁邊的小蘇氣得是雙眼冒火地盯著王專紅。</p>
王專紅懶得理他。朝素娟擺了擺手，向門外走去。</p>
“下午下班你來接我，我找你有事�！眲⑺鼐旰暗�。</p>
“好的！姐！”王專紅回答著出了門。</p>
頭也沒回。</p>
這劉素娟在鎮(zhèn)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身材高挑、腰肢纖細、胸部豐滿、面容姣好。和那個《大眾電影》封面上的張瑜很是有幾分神似。所以，追求她的人特別的多。</p>
但王專紅對她的美貌無感。一個可能是從小玩到大，看習慣了；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真心把她當姐姐看待；</p>
當然，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還是懵懂少年，不懂人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