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晚沉沉而靜謐。</p>
自門外徘徊不定的玉如蕭，也不知僅僅只是盤膝休息，就能入了定。</p>
或者說，是夢境。</p>
昏暗的視線之中，天山雪蓮仍舊瑩白無瑕，卻被一只手緊握在掌心。</p>
“尊上，如今這般局面，你可滿意？”</p>
這人說著，臉龐隱藏在黑暗中，指腹卻挑弄一般輕輕掃過那金燦燦的蕊絲。</p>
一陣酥麻感順著脊柱猛地炸開，他本就向前撲過去的身體腿一軟，一個滑跪歪倒在地。</p>
緊接著，一個力道強(qiáng)硬挑起來了自己的下巴，逼迫他抬起頭來。</p>
——正對上了那雙如血般妖冶的紅色眼眸。</p>
一張臉上滿是漠然與恨意，眼底戾氣翻騰洶涌，渾身上下盡是冰冷殺機(jī)。</p>
是君執(zhí)。</p>
除容貌外，其余種種都大相徑庭的君執(zhí)。</p>
旋即，就見他俯下身來，像是格外親密的將額頭抵在自己的肩膀上。</p>
吐出的話語卻森然刺骨——</p>
“除了死在我手里，你沒有別的選擇。”</p>
「�！�</p>
不知是不是意念牽動，將他從這暗黑肅殺的夢魘中拖拽出來。</p>
玉如蕭大口大口喘著氣，抬手扶額，卻只摸到了一手冷汗。</p>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憶著那昏暗的一幕幕。</p>
他能肯定，這絕不是原書之中描寫過的內(nèi)容。</p>
所以……為何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里？</p>
是預(yù)示，還是……</p>
警告。</p>
玉如蕭只覺脊背一涼。</p>
原主結(jié)局凄慘，正應(yīng)了那句天道好輪回。</p>
而那時作為書外人的自己，還在拍手稱快。</p>
玉如蕭打了個寒戰(zhàn)。</p>
如若不是君執(zhí)，是他最最憐愛的小可憐，當(dāng)真想要擺爛重開了。</p>
他低頭拿看著自己身側(cè)的卷軸，神色復(fù)雜。</p>
方才他用上了原主至愛的一串千年菩提，費(fèi)盡口舌，方才從同為雷靈根的戚珩長老手中換取了這等獨(dú)門功法。</p>
“尊上可是有事吩咐？”</p>
君執(zhí)斂眸，控制著自己不去看那些紫光環(huán)繞的法術(shù)卷軸，眼底的震驚與疑惑卻被玉如蕭極為清晰的捕捉到了。</p>
“無事�！彼p咳一聲，竭力維持著自己在書中的冷峻模樣，“你如今……是該修煉另一靈根了。”</p>
他一邊說著，一邊直接將那一大捆法術(shù)卷軸放在了不遠(yuǎn)處的案幾上。</p>
彭——！</p>
紫色光圈仿若擴(kuò)散開來的水波紋一般蕩漾開來，所過之處，摧枯拉朽。</p>
除去他的本體那朵天山雪蓮之外，所有東西都在瞬間被掃落了，七七八八的掉落在地上。驟然之間掀起來的靈力氣浪讓君執(zhí)不由得運(yùn)轉(zhuǎn)靈力去抵擋。</p>
那靈力波動如同金丹圓滿的威壓，凜冽異常。抵御不住之時，卻見一道波紋自他面前筑起屏障。</p>
再一抬頭，就見玉如蕭緩緩撤回手來。</p>
“尊上說過修煉最忌雜而不精，何故讓我修習(xí)雷靈根了？”</p>
君執(zhí)震驚的情緒不過倏爾，剎那間又恢復(fù)了那低眉順眼的模樣。</p>
一雙低低斂下的眼眸中看不清神色，雙臂卻在身側(cè)貼得緊緊的，掌心緊握。</p>
就像是……在竭力忍耐著什么。</p>
玉如蕭后背一涼。</p>
“……先前要你舍棄此靈根，是忌你心神不定�！�</p>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張口就來：“逼迫你選擇水靈根，也無非是想磨一磨你的性子�！�</p>
原書中，君執(zhí)修為停滯不前，并非他不做努力，也不是玉如蕭出手干預(yù)。</p>
而是他體內(nèi)的靈根乃百年難遇的契合靈根，二者互相牽制，若一方強(qiáng)盛，另一方也必定有所造詣，方能維持平衡。</p>
否則……便會像如今這般，單一修煉，無法精進(jìn)。</p>
玉如蕭抬手點(diǎn)了點(diǎn)那些卷軸，感知著其中爆裂洶涌的氣息，心中一驚。</p>
“雷靈根雖強(qiáng)，卻極易走火入魔，若非心性絕佳，難以成事�！�</p>
“唯有循序漸進(jìn)，方能大成。”</p>
君執(zhí)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更添了些不解。</p>
那漆黑的瞳仁如同萬米深潭，似乎是想要將他裹挾其中。</p>
而這人卻什么話都沒有問出口，只是低頭接過了他手中的法術(shù)卷軸，屈膝跪下：“謝過尊上�！�</p>
“你助我突破化神，這便是你應(yīng)得的。”</p>
玉如蕭欲言又止。</p>
最終，他也只能把這一切都?xì)w功為“獎賞”。</p>
——</p>
——</p>
一時之間不知怎的，他竟然有種急火攻心般的難受。</p>
他試著調(diào)息，卻只覺原本靈力堵塞的不適感驀地轉(zhuǎn)為了疼痛。</p>
“尊上？”</p>
耳側(cè)似乎是君執(zhí)的聲音響起，他卻無暇顧及。</p>
猛地一口靈力嗆了出來，大腦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那塊滯澀的淤氣卻消散了。</p>
好像有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傳入了自己的耳朵里。</p>
那裝著他本體的花瓶被這化神期功力的淤氣擊飛而出，碎裂開來。而也正是這個時候，玉如蕭驀地覺得自己的腰間被一個力道碰了碰。</p>
如同指腹摩擦在腰窩上一般，觸感無比真實(shí)。</p>
他幾乎是下意識一個激靈，腰部敏感的地方被這般肆無忌憚的觸碰，整個人的身體瞬間緊繃。</p>
剛一回身，就看見君執(zhí)雙手捧起了落在地上卻毫發(fā)無損的雪蓮花，指腹無意間觸碰上了花瓣。</p>
本體的感知竟然能分毫不差的傳遞到自己的身上？</p>
玉如蕭心下一凜，這若非是天山雪蓮早已金剛不壞，自己的還真是留有一個脆弱的把柄。</p>
—</p>
—</p>
他抬手一招，柔和的靈力從君執(zhí)手中掠過，將他的本體送了回來，又被自己無比隨意的扔在了身后的書案上。</p>
薄如蟬翼的花瓣白的發(fā)光，莫名顯得有幾分格格不入。</p>
“尊上�！本龍�(zhí)還是那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我這就去尋個靈器回來�！�</p>
“且慢�！�</p>
玉如蕭趕忙開口，當(dāng)著君執(zhí)的面手一揮，那朵無比尊貴的雪蓮花隨之飄落在了門口的泉水之中。</p>
頃刻間，似乎整口泉都更為清澈了些許，甚至能清晰的看見水下的泉眼在咕嘟咕嘟的向外冒著氣泡。</p>
一股至純至柔的靈力，從其中擴(kuò)散開來。</p>
玉如蕭負(fù)手而立，很是隱晦的偏過頭去悄悄看了看君執(zhí)的神色，“我如今境界，無需拘泥于此等器皿。”</p>
君執(zhí)雖說滿臉的震驚，但那分不信神色卻終是有了些許動搖。</p>
他似乎是想說什么，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p>
“這是千山盟流傳的功法。”</p>
玉如蕭抬手輕點(diǎn)，玉簡之上紫色光芒大盛，于半空中攢射出了無數(shù)的光點(diǎn)，逐漸匯聚成線條，凝成畫面。</p>
是一幅人像。</p>
此人眉如墨畫、目似寒星，長發(fā)一絲不茍的高高束起，端的是一副高冷矜貴的儒雅之貌。</p>
玉如蕭對著這畫像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這位便是戚珩長老的師尊，岑奚真人�！�</p>
他垂眸看著跪地行禮的君執(zhí)，心下無端有些感慨。</p>
原書中戚珩千方百計的想要收君執(zhí)為首席弟子，同樣是看中了他得天獨(dú)厚的極品天賦。</p>
倘若君執(zhí)當(dāng)真跟了戚珩，也許今日又是另一番光景。</p>
包括今日，若非自己點(diǎn)明了是為君執(zhí)討要功法，恐怕此人絕不是一串菩提就能打發(fā)。</p>
而最初……</p>
他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xiàn)出剛被撿來千山盟的君執(zhí)。</p>
尚且是孩童的他，瘦小的身體在寒風(fēng)中顫抖著，抬手想要抓自己的袖子，卻又因?yàn)樽约赫礉M臟污的手而停在半空。</p>
—</p>
—</p>
原主因一己私欲，迫使他荒廢天賦。</p>
如今強(qiáng)大的罪惡感如千斤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p>
“尊上�！�</p>
思緒被打斷，玉如蕭驀地抬頭，就看見君執(zhí)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p>
他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似的，抬手找出了那卷心法啟蒙遞了過去。</p>
“此功法名九州雷降，正是岑奚真人所獨(dú)創(chuàng)。這一卷，便是其最基本的心法�！�</p>
玉如蕭看著他接過，不知怎的，好似那一直以來滿是沉寂的眸子都亮了一瞬。</p>
他心下很是復(fù)雜。</p>
“此地適宜修煉，有我本體護(hù)法，你大可放心�！�</p>
玉如蕭緊張的說著，剛想趕緊跑路，卻見君執(zhí)眉心一擰。</p>
少年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如今空空的手腕，“尊上，您的千年菩提……”</p>
“這功法豈能白拿�！�</p>
他抬手一指這整齊堆放的卷軸，“戚珩長老還算仗義，這些多半是他親自傳下的心法，只不過苦于沒有收徒，這才便宜了我。單憑他如今的能耐，你若修習(xí)，大有裨益�！�</p>
玉如蕭說著，很是瀟灑的一甩袖子，“不過是個收藏的物件罷了，換得他獨(dú)門心法，只賺不虧。”</p>
他一邊說著，一邊故作鎮(zhèn)定的邁著步子，正準(zhǔn)備離開靈泉峰的望明小筑，卻又被君執(zhí)出聲叫住。</p>
“尊上且慢。”</p>
玉如蕭身形一僵，有些緩慢的轉(zhuǎn)過頭去，就見君執(zhí)目光灼灼，卻不難看出眼底的警惕與猜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