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全村人的建議下，我當(dāng)上了這里的村醫(yī)。</p>

    我一舉考下了村醫(yī)資格證和執(zhí)業(yè)資格證，村長又叫了個幾個人將衛(wèi)生所整理了一遍，算不上無菌，但也稱得上干干凈凈。</p>

    在這兒，我一干就是好幾年。</p>

    我們村子叫李家村，全村人都姓李，大家大都沾親帶故，他是她二舅奶奶的大表外甥，她是他小姑姑的三姨奶的二嬸子。</p>

    在我們這兒，三歲小娃也能被叫爺爺，80 歲奶奶還得叫他哥。</p>

    亂得很。</p>

    除了這些，更重要的是，村子里有很多智商低下的人。</p>

    村民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只當(dāng)是老天沒眼，對李家村的詛咒。</p>

    可我明白，這都是近親結(jié)婚的產(chǎn)物。</p>

    行醫(yī)五年，我從二十來歲蹉跎到了三十大幾，見過的人太多了。</p>

    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是錯的。</p>

    但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p>

    起初大家還都不太相信我，只是有個頭疼腦熱來問問，算是間接考察一下我的水平。</p>

    因為不信任，我開的藥他們不吃，醫(yī)囑也沒人聽過。</p>

    直到第二年上，他們才漸漸開始信任我。</p>

    因為見慣了人心，再加上上學(xué)時老師講的各種東西。</p>

    我立了個規(guī)矩，凡是來看病的，一手交診金一手拿藥，誰也不占誰便宜。</p>

    村里人都沒什么錢，我開的藥對癥便宜，大家都贊不絕口。</p>

    時間長了，衛(wèi)生所門口絡(luò)繹不絕，鎮(zhèn)上甚至特意給我送來了錦旗。</p>

    一開始，大家摸不清我的脾氣，沒人敢破這個規(guī)矩，大都遵守。</p>

    不管是幾塊錢的碘酒創(chuàng)可貼，還是幾十塊的點滴和藥，他們都能給我交回來錢。</p>

    可沒過多久，村里遭了大旱，那年的玉米顆粒無收，人們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了，怎可能掏錢看病。</p>

    因為我定的規(guī)矩，大家不好意思賒賬，只好拖著病懨懨的身體在衛(wèi)生所門口徘徊。</p>

    我爸心腸軟，見不得這些，私下里找我說了好幾次，希望我?guī)蛶兔Α?lt;/p>

    干旱是天災(zāi)，我身為一個醫(yī)生要是見死不救，那就是人禍了。</p>

    我想了一夜，他說的對，反正醫(yī)生不就是救死扶傷嗎？</p>

    為了心里那點醫(yī)德，我開了記賬的先河。</p>

    有錢的人生了病，一手交錢一手交貨。</p>

    沒錢的人生了病，簽下白條按下手印，之后有錢了再還。</p>

    大家高興極了，稱我是在世華佗。</p>

    連帶著我爸臉上也有光。</p>

    自從知道能記賬后，大家干脆也不裝了，一有個小病小災(zāi)的就來醫(yī)院，以前能抗過去的病現(xiàn)在也不能抗了。</p>

    在我處理完第 20 個因為著涼流鼻涕的二十歲「小孩」時，我有些忍無可忍。</p>

    「大嬸，現(xiàn)在天氣不穩(wěn)定，孩子…他感冒是正常的，在家吃點熱乎的，捂捂汗睡一覺就好了，成年人抵抗力高，說句不好聽的，抗一抗就過去了。我覺得還是把藥品留給有需要的孩子或者老人吧，他們抗不過去的……」</p>

    大嬸白眼一翻。</p>

    「誒，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呢，你怎么能這么忘恩負義啊？算起來，我兒子還是你遠房大舅媽的侄子呢，憑什么小孩老人能治，我兒子不能治啊！你是不是看不起傻子��！」</p>

    我撓了撓頭。</p>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衛(wèi)生院提供的基礎(chǔ)藥品本來就緊俏……」</p>

    大嬸冷哼一聲。</p>

    「藥品緊俏是你們的事，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感情我想讓我兒子生病來這兒�。空媸歉阈�！沒有藥你就向上面申請啊，或者自己掏錢買啊，你是醫(yī)生，跟我說這個有什么用？」</p>

    那個「重病」的兒子聽不懂，起身嗚嗚渣渣的跑走了。</p>

    大嬸「誒誒」了兩聲，跟在他身后跑了起來，臨走撂下一句話。</p>

    「記賬就行了，以后有錢還你�！�</p>

    她還沒來得及摁手印就跑了，我想抓卻沒抓住。</p>

    其實，這樣的事兒比比皆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