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對面沉默了半響,閻野無奈的聲音才順著聽筒滑了過來:“老宋和你姐談戀愛的事情和我說過,目前看算不上騷擾,你若是不放心,等我回去好好了解一下,但現(xiàn)在,我得和他說句抱歉,剛剛話說重了,怎么揍他我都想好了�!�
話音頓了頓,男人略有疲憊的聲音中裹了溫柔,“二百塊,說句你想我了,這烏龍就翻過不計了�!�
最近兩人通話少,薛寶添如今聽著些許沙啞的熟悉聲音,才發(fā)覺“如隔三秋”竟不像“車子開起來像飛了一樣”用的是夸張的手法,原來竟他媽是真的。
他望著窗外的車流,輕輕地“嗯”了一聲。
對面似乎笑了:“我就當(dāng)你說過了�!�
掛斷電話,薛寶添滿耳還是閻野溫柔的嗓音:“二百塊,乖一點,等我回去。”
垂眸回味了一番,再翻起眼皮時,薛寶添又是那番吊兒郎當(dāng)?shù)淖雠�,他將電話扔給宋志新,揚聲道:“抱歉啊,發(fā)錯了,不過你以后離我姐遠(yuǎn)點,少去她面前晃蕩。”
宋志新收起電話,并未應(yīng)承薛寶添的話,只是公事公辦的說道:“工作期間不談私事,請薛總照辦�!�
草,到底是誰起的頭��?
隔日,薛寶添正在開會,秘書推門而入,將一張紙條放在了他的面前。
女秘書向來颯爽,今日卻糾結(jié)猶豫:“一個小孩兒說有急事找你,信誓旦旦你見了紙條就會見他,我也是豬油蒙了心了,答應(yīng)幫他把紙條送進(jìn)來�!�
薛寶添的生活向來與小孩兒不搭界,他連自己都煩,更別提孩子。
斂眉展開紙條,紙上的字有板有眼,卻少,只有兩個:桎梏。
他啊,小垃圾。
薛寶添琢磨了一會兒,問道:“人呢?”
“會議室�!�
薛寶添推開會議室的門,見到小垃圾正往兜里裝糖,兩只口袋鼓鼓囊塞,用來招待的糖盤已經(jīng)見了底。
被人撞破,小孩兒絲毫未赧,從他寬大的沙發(fā)中站起身,向薛寶添急聲道:“小白臉兒,我老大有危險!”
腳下一頓,薛寶添的目光一凜:“你說誰有危險?”
“我老大,你姘,頭,閻野�!�
!�。�
一更
驚雷
大巴車?yán)镉泄呻u糞的味道。
后排座位下面放著兩個雞籠,打蔫的母雞趴在里面。剛剛下過雨,大巴在泥濘的山路上行駛了三個多小時,追過尾,爆過胎,居然沒有散架也是奇跡。
駛?cè)肼放缘囊粋加油站,車子緩緩?fù)A讼聛�,這是在中國境內(nèi)最后一次可以上廁所的機(jī)會,司機(jī)大聲嚷嚷著“停車十分鐘”,車內(nèi)頓時一片騒亂。
乘客們都很疲倦,半數(shù)以上的人起了身,即便不上廁所,也下車放放風(fēng)。閻野坐在臨著過道的位置上,有人走動,撞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提箱,箱子一歪,一根與手腕相連的細(xì)繩從袖口中露了出來。
暗藏凌厲的目光在那人的背影上跟了很久才收了回來,閻野扶正手提箱,聽到坐在他身邊的男人說道:“我去上個廁所�!�
男人五十多歲,面頰塌陷,目無光華,是一副苦相。骯臟破舊的大巴車內(nèi),只有他穿著成套的白色西服,帶著西式的奶白色禮帽,與那些在國境線上苦苦討生活的人格格不入。
閻野并未給他讓開通道,他的目光透過窗子看向一窩蜂涌向衛(wèi)生間的人群,溫聲說道:“現(xiàn)在人多,等一下再去�!�
這時,車子最后排站起一人,帶著鴨舌帽與墨鏡,穿著口袋很多的馬甲與結(jié)實耐穿的登山鞋,一看這幅行頭就知是個游走在兩個國家的倒?fàn)敗?br />
整趟旅途他幾乎都在睡覺,抱著胸靠在車窗上像斷了氣的鴨子,來回晃動著腦袋,只有在停車上廁所時才會醒過來,慢悠悠地去撒泡尿。
十分鐘已過去七八分鐘,閻野才在“白西服”的催促下讓出了通道。他與他一起下車,手中拎著那只手提箱,走進(jìn)了骯臟的廁所。
廁所基本已經(jīng)空了,只留下了交疊的泥腳印子,白西裝推開一個隔間,有些急迫地說:“肚子疼,蹲一會兒,箱子……給我?”
“我和你一起進(jìn)去。”閻野的話說得雖溫和,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哎呀,當(dāng)著你的面我怎么……”
“根據(jù)合同,標(biāo)的物在運送過程中,不能脫離我們兩人的視線�!遍愐翱此浦t卑,實則強(qiáng)硬,“張先生,東西要是在我們兩個人手上丟了,是您賠還是我賠?”
白西服解開了皮帶,打著商量:“這樣,你把箱子給我,就兩分鐘,你守在外面怎么樣?”
閻野的笑只在面皮上存在了一瞬:“要不張先生忍忍,還有一個小時就過國境線了�!�
“人有三急,怎么忍啊,這門板留一條縫總行了吧?”
窗外,乘客們已經(jīng)三三兩兩的上了車,大巴車司機(jī)手上的香煙也只剩了三分之一,閻野沉默了片刻,解開腕子上的捆繩,將手提箱遞給了白西服,沉聲道:“快點。”
車子再次晃動起來,天色更加暗沉,似乎隨時會有大雨光顧。大巴又行駛了近一個小時,遠(yuǎn)處忽然傳來廣播喇叭用兩種語言播報的聲音,昏昏欲睡的人們在這機(jī)械重復(fù)的聲音中,像久旱逢雨的秧苗,一下子便“活”了過來。
大包小包被從架子上拽了下來,雞籠里的母雞扇著翅膀扯著脖子,車廂內(nèi)老撾語、緬甸語與中國話互相交雜,熱鬧得如同沸煮的鍋子。
“總算要過境了�!卑孜餮b也抻了個懶腰,“年紀(jì)大了不敵你們年輕人,車子坐久了骨頭都僵了�!�
他拿出一根不帶濾嘴的香煙放進(jìn)嘴里,邊掏打火機(jī)邊說:“一會兒接受邊防檢查,等檢查完就可以過境了,那邊接應(yīng)的人已經(jīng)到了,過境后坐車去方教授府上,驗過貨,你就可以拿支票走人了。”
他將點燃的香煙用手夾著放在了車窗外,笑著說:“倒也別急著走,來一次不容易,我可以帶你逛逛紅燈區(qū),保證是你在國內(nèi)沒見識過的�!�
林林總總說了一堆,白西裝看向閻野時,見他只挑起唇角,簡單道了聲謝。嘖,向窗外吐了口香煙,男人的臉子落了下來。
大巴車終于停了,白西裝向前一指:“那是國防大門,一會兒我們?nèi)ツ抢锱抨牻邮苓叿罊z查。”
隨著人流下了車,白西裝扔了煙,正了正禮帽,剛想拉開步子去排隊,腕子就被人一把握住了。
他低頭瞧了瞧,冷眼看閻野:“有事?”
閻野依舊客氣:“張先生,在這兒驗個貨吧。”
“驗貨?”白西裝不耐煩,“過了境,去方教授家再驗。”
“根據(jù)我們的行規(guī),跨境押運,在出境前一定要驗貨的�!�
白西裝面上略有鄙夷,他懶洋洋的看了看手表:“多此一舉,這箱子一直沒離開咱倆的視線,貨肯定還在里面,再說一會兒邊檢也要驗的,我們就別耽誤時間了。”
“邊檢只是過X光安檢機(jī),并不開箱,只要箱子里沒有違禁品就可以順利通過。”閻野溫和的面色忽然覆上了淡淡冷意,“請張先生理解,行有行規(guī),在出境前必須開箱驗貨�!�
天空中的烏云更加厚重,像極了白西裝此時眼中不明的神色,他歪頭將目光放遠(yuǎn),看向幾米之外國境線的另一端挺直而站的一個青年。
黝黑、干瘦,卻也結(jié)實健壯。青年的目光在白西裝身上停留了片刻,慢慢滑向閻野。正巧閻野也看了過去,四目相接,一個如啐了毒的刀刃,一個卻輕輕寡寡莫不在意,甚至還送去了一個潦草的笑容。
“張先生,開箱吧。”
手提箱被放在邊境臨檢站內(nèi)的桌子上,卸了手繩,閻野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白西裝走到箱子前,曲指在上面敲了敲,陰惻惻地問閻野:“閻總確定要驗?”
閻野低頭看了一眼手機(jī)上與薛寶添的對話框,最后一條信息還停留在對方發(fā)來的“他騷擾我”,掀起唇角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他抬起頭,淡聲道:“開吧�!�
旋轉(zhuǎn)密碼鎖,啪,箱子被打開,入眼皆是黑色的絨布箱里,手提箱內(nèi)竟空無一物!
白西裝眼角一跳,閻野驟然斂眉,兩人迅速相視,眼中皆是一片驚色!
烏云垂墜窗角,一聲巨雷劃破暗淡的長空,真的要下雨了……
此時,千里之外,薛寶添關(guān)上了會議室的門,將手放在小孩兒肩上冷聲問道:“怎么回事你說清楚,閻野為什么會有危險?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會有危險的?”
小孩兒抖了一下肩膀,口袋里的糖塊嘩啦嘩啦作響,他又坐回沙發(fā),仰著頭說道:“有人下籠子要抓我老大?”
“下籠子?”
“就是做局陷害,行話,也不怪你聽不懂�!�
薛寶添眼睛一瞇,冰冷的寒意覆上目色,他緩緩坐在小孩兒身旁的沙發(fā)上,一雙冷眸緊盯著面前人,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怎么做局?又要怎么陷害他?”
小孩兒毫不猶豫地?fù)u頭:“不知道,只知道有人要害他。”
薛寶添又一次打量了一遍瘦削骯臟的孩子,垂下眼眸,叼了一只煙入口。
“說說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害閻野的?”
“前幾天我聽了你的話打算去上學(xué),找到教育局和社區(qū),他們同意幫我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但因為我是孤兒,就打算把我送到福利院去。
福利院受約束不自由,我不愿意去,所以就跑了。你給的錢能頂一陣子,但不能頂一輩子,我在臺球廳給人家擺案臺,賺口飯吃,沒想到遇到了錢三兒。”
薛寶添狹長的眼眸翻起,卻沒插話。
“錢三兒是個不好惹的地頭蛇,我不認(rèn)識他時,碰過他的瓷兒,被他抓住,餓著肚子在狗籠子里關(guān)了三天,所以......我怕他�!�
小孩覺得有些丟面兒,暗戳戳瞧了瞧薛寶添,抽了一下鼻子,繼續(xù)說:“昨天他忽然來了臺球廳,沒照面兒我就躲了起來,偏偏他和另一個人進(jìn)了我躲的屋子,嚇得我只能趴在了沙發(fā)后面。”
薛寶添面色緊繃,追問道:“你聽到了他們說要陷害閻野?”
小孩兒又搖了一下頭:“和錢三兒一起進(jìn)屋的人應(yīng)該比他來頭大,錢三兒欠著人家的債,孫子似的伺候著。說到還錢的時候,錢三兒說最近有一單生意正在運作,剛給人下了籠子,半個月之后能起貨,到時就有錢還賬了。然后對方隨口問了一句什么生意,給誰下的籠子?錢三兒支支吾吾的不說,只說是個狠角色,最近出盡風(fēng)頭的保鏢頭子。沒想到對面那人聽后就報了我老大的名字!”
薛寶添沒摘煙,一邊偏咬著,一邊從唇縫吐出煙霧。他從所剩無幾的糖盤中取了一顆糖,不急不慌地剝開糖紙,塞進(jìn)小孩嘴里,挑起眼皮,他笑著問:“小垃圾怎么稱呼?”
小孩兒將糖塊在口里翻了個個,皺了皺寡淡的眉毛,梗起脖子回復(fù):“叫我白爺就行。”
“白爺?”薛寶添笑容更盛,眸子里卻皆是戾色,“白爺有......七歲?口齒這樣伶俐真是了不得。敢問七爺,我們見面那天,你與閻野根本沒有說過話,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又是如何知道我們關(guān)系的?姘,頭?你他媽小小年紀(jì)倒是懂得挺多!”
“你懷疑我騙你?”
噗的一聲,小孩兒將口中的糖塊吐在了地毯上,他雙目緊盯著薛寶添,大聲說道:“我今年十歲,不是七歲,我要跟著的老大,怎么能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天你們騎自行車走后,我一直遠(yuǎn)遠(yuǎn)跟著,我老大是知道的,只有你這個小白臉沒有警戒心,不知道!
你下車去買烤紅薯的時候,我老大和我說過話,他說他不是道上混的,他做保鏢是要保護(hù)別人安全的,想要跟著他,就得好好做人�!�
童音一落,薛寶添便覺得自己像一只被扎了洞的氣球,氣勢逐漸弱了下來:“所以名字是他自己告訴你的?”
小孩想起了那只伸到面前的寬大手掌,男人沉身看著自己,笑得溫和親切:“我叫閻野,你叫什么?”
這是男孩第一次在享受到尊重的前提下,向別人正式的介紹自己,他在褲子上擦了擦自己的臟手,握住了那只極具安全感的大掌:“白赫,我叫白赫�!�
收回思緒,男孩兒重新看向薛寶添:“至于為什么知道你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我在道上見得多了,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再說你們那天在辦公室里親嘴兒,也沒關(guān)燈啊。”
草!薛寶添驟然從沙發(fā)上起身,他高估了自己的臉皮與羞恥心,對著祖國黑不溜秋的花朵,他臊的滿臉通紅。
認(rèn)真回想了一下,那天自己被推倒在桌子上后,閻野就關(guān)了燈,一室漆黑,只有月光,想必后面的事情殘害不了這朵祖國已經(jīng)長歪了的花朵。
略略安了心,薛寶添的眸色色又冷了下來:“小垃圾,你把錢三兒這個人的詳細(xì)信息和我說說�!�
小孩鄙夷:“又不懷疑我了?”
冤枉了人,薛寶添心里多少也有些過意不去,他盯著男孩兒鼓鼓囊囊的口袋,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道:“白爺,這糖就當(dāng)給你賠罪了,等我救回你老大,擺酒謝你�!�
“成�!币淮笠恍∵_(dá)成了協(xié)議。
當(dāng)晚,瑞祥藥業(yè)秘書處的燈光直到很晚還亮著。
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拿著電話撒嬌,一個調(diào)子拐了八個彎兒,撩得人心癢難耐,談了風(fēng)月,聊了詩與遠(yuǎn)方,最后在掛電話之前,她與對方約好了吃飯的時間。
放下座機(jī),女人迅速收了唇邊的笑容,拿起放在旁邊的手機(jī)撥通了一個的電話。
從聽筒最先傳出的是機(jī)場廣播的嘈雜聲音,然后才是一聲冷厲簡短的:“說�!�
女秘書拿起剛剛一邊撒嬌一邊記錄的紙條,冷靜地匯報:“薛總,我已經(jīng)與從焱越安防合作的票務(wù)公司套出話來,閻總這次出差的目的地不是廣西,而是云南�!�
電話里薛寶天的聲音明顯遲疑了一下:“云南?”
“是的,從訂購機(jī)票的記錄來看,起碼第一目的地是云南�!�
“除了他,他們公司還有誰和他一同出差了?”
女秘書依次報了幾個名字后,聽到了自家老板的喃喃自語:“周一鳴......馬上幫我訂去云南的飛機(jī),越快越好�!�
“還有,你工資從這個月起漲百分之三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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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薛爺救命
箱子口大張,里面空蕩蕩的。
白西服在經(jīng)歷最初的震驚后,面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甚至隱有幸災(zāi)樂禍,拖著長調(diào)開腔:“閻總,咱倆分工明確,你是押送貨品的保鏢,我只是協(xié)同,現(xiàn)在貨丟了,你給拿個主意怎么辦吧?”
憋了一天的大雨在此時終于傾瀉而下,打到玻璃上形成一道道蜿蜒臟污的水痕,帶走了窗戶上積久的灰塵。
閻野走到桌子前關(guān)了箱子,他垂頭沉默了片刻,說道:“主意沒什么不好拿的,報警吧�!�
臨檢站敞著門,白西裝靠門而立,褲腳濺上了門外翻起的泥花,他只低頭看看,卻沒挪窩:“報警?中囯警察一介入,事情就麻煩了。我給你指條明路,方教授心善和氣,不如你與他道個歉,再隨便賠點小錢,事情也就解決了,反正這賊難抓,何必去警局走一遭�!�
“賊?”閻野的眸子異常平靜,隨著窗外陰暗的雨色投射著淡淡的冷光,他將手放在手提箱上拍了拍,隨著節(jié)奏問道,“你說你是,還是我?”
白西裝挑起幾乎禿了的眉毛:“閻總號稱是這個行業(yè)的佼佼者,你都不知道賊是誰,我怎么能知道?”
閻野壓進(jìn)幾步,垂眸看著僅到自己肩膀的干癟男人:“除了廁所那次,箱子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密碼鎖開鎖只需要半分鐘,抽水馬桶的水聲足可以掩蓋住開箱的聲音,之后我檢查過箱口的密封膠帶,竟也完好無缺,這種膠帶貼得極其隱秘,不是行內(nèi)人根本不會知道在封箱的時候還有這樣的操作。不過現(xiàn)在看來張先生不但知道,而且手法相當(dāng)純熟,在兩分鐘之內(nèi)竟然可以做到天衣無縫。”
白西服“嘖”了一聲,不以為然:“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聳聳肩,指指腳下的土地,“在這里萬事都要講證據(jù),閻總的證據(jù)呢?憑空想啊?那我也可以想啊,也有可能是你通過什么掩人耳目的手法調(diào)換了箱子呢!”
“再說,你說是我拿的,東西呢?”他攤開手,“要搜身嗎?”
閻野的目光暗淡了幾分,有些無奈地說道:“能將局做得這樣巧妙,東西肯定已經(jīng)通過什么途徑送走了�!�
白西服笑了笑,頰邊堆起干癟的皺紋:“閻總的業(yè)務(wù)能力名不符實,編故事倒是一把好手,別說,方教授還就吃這套,說不定能通融通融。”
他從墻角拎起一把破傘,偏頭看了看已經(jīng)無人排隊的邊檢通道:“我要回去復(fù)命了,你自己想辦法和方教授交代吧�!�
剛想走,不料肩膀又被人扣住,閻野的聲音混在雨聲中像加了混響似的,格外低沉:“張先生,我也想給方教授一個交代,所以和我去一趟警局吧�!�
“去警局?去警局閻總知道會面臨什么嗎?”白西裝眼中盡是輕蔑,“一旦走了法律程序,你要按照合同進(jìn)行三倍賠償,閻總個人能拿得出那么多錢嗎?還是要讓你的公司履行賠償?”
閻野的回語中帶了一點譏誚:“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不想索要三倍賠償?shù)闹黝�,張先生不想要賠償,難道只是單純的想把我閻野在安防這個行當(dāng)搞臭?”
白西裝目光一凜!
閻野繼續(xù)分析:“是盛嶼的主意吧?他想要扳倒我,又不想擔(dān)上詐騙的罪名,所以不要賠償,只讓我丟了貨,敗了名聲,在行業(yè)內(nèi)無法立足,他就可以取我代之了�!�
閻野幫驟然緊張的男人正了正乳白色的禮帽,在距離他極近的地方輕語:“所以,你們不敢報警�!�
白西服拿著雨傘的手一抖,慌忙避開目光思忖了片刻,轉(zhuǎn)瞬又平復(fù)了情緒,有恃無恐地笑道:“閻總,即便我和你去了警局,你能證明箱子里的東西是我拿的嗎?又能為自己挽回聲譽(yù)嗎?你的名聲敗了就是敗了,何必再搭上賠償金?”
傘骨驀地在雨中炸開,隔絕了連綿的雨絲,白西裝置身傘下,最后看了一眼閻野,留下了一個短促的笑聲,抬腿邁入了無邊的雨幕。
邊檢通道空空蕩蕩的,就像剛剛敞開的手提箱一樣。
國境線的另一側(cè),那個黝黑的青年一直默立在原來的位置上,連把傘都沒打,任憑冷雨拍打這身體。
進(jìn)入安檢通道,白西裝將傘扔在了一邊,站在安檢臺上伸直手臂等待接受檢查。
下一刻,破舊的雨傘就被人從泥水中拾了起來,立在了通道的墻邊。失去了光澤的皮鞋踏在雨中,濺起了污濁的水花,沿著安檢通道一步步邁近,在安檢員示意白西裝可以通過國門的那一刻,來人拉住了他后頸的衣領(lǐng),平靜地說道:“張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沒有證據(jù)?”
白西裝回頭望向閻野,甫一見他堅定厚重的目光便慌了,他用力晃動身體想要甩開閻野的桎梏,像一只急于掙脫野獸追捕的獵物,拼了命的掙扎!
“阿坤!拉我過去,快拉我過去!”
白西裝伸長手臂,大聲求助那個黝黑的青年,青年像一只敏捷的豹子,迅速奔襲而至,隔著邊境線拉住了白西服的手腕。
邊境警察出聲喝止,黝黑的青年卻絲毫未懼,已經(jīng)將白西服的手臂拽過去大半。
忽然,他的指尖驟然一痛,繼而是腕子,青年皺緊眉頭,隔著雨幕看到一只寬大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腕子上。
抓實,握緊,反向一擰,又向上猛然一抬,青年抓著白西服的手臂瞬間以奇怪的姿勢背到身后,向天空高高抬起,為了減少疼痛,他只能彎下腰,像一只母雞一樣蜷縮起身體。
毒箭一樣的目光射在閻野身上,恨不得扎出兩個血窟窿。擒著青年手臂的高大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用另一只手輕輕松松的把白西服甩進(jìn)了中囯境內(nèi),砸在爛泥堆里!
而后,男人終于笑了,揚了揚眉,用口型說了句毫無誠意的“抱歉”。
隨手一推,放了青年,又看著他捧著胳膊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站在了自己對面。
雨下得更大了,由遠(yuǎn)而望,國門都被疾風(fēng)驟雨籠罩得模糊不清,那個青年與閻野僅隔三五米,兩人卻分列兩國,遙相的對望中,青年眼中有著雨水都澆不滅的怒火與仇恨……
汽車的急剎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車輪濺起的水花還沒落下,黑色的越野車上就跳下來一人。帶著棒球帽,蹬著登山鞋,穿著有著很多口袋的馬甲,那人無視打在身上的風(fēng)雨,向閻野舉起了一個大拇指。
閻野伸手拽起白西服,口中的輕蔑像極他剛剛的口吻:“你不是想要證據(jù)嗎?走吧我現(xiàn)在就讓你看看證據(jù)�!�
周一鳴笑著為他們拉開車門,白西服隔著滂沱的大雨看到汽車后座上那個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的男人時,脊背一塌,腳下一軟,面色由灰敗變成了絕望。
“張先生,見到同伙不打個招呼嗎?畢竟你偷的東西還在他身上呢。”年輕高大的男人壓人上車,他看了看依舊陰云密布的天空,拍了拍車門:“開車�!�
……
熬了一天一夜,閻野步下警局的臺階時,看到了靠在石獅子上的周一鳴。
他還帶著那個棒球帽,馬甲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又裝了哪個姑娘送的“心意”。
“都搞清楚了?盛嶼也會被抓起來?”周一鳴急忙問。
閻野點了點頭,他這兩天基本沒怎么睡覺,現(xiàn)在頭疼得厲害,簡而言之:“盛嶼會被批捕,但是定性成詐騙還是不正當(dāng)競爭就不好說了,要看警方的調(diào)查。”
“自食惡果。”周一鳴罵了一聲后忽然目光大盛,“那個戴帽子的禿瓢,得知他偷走的其實是假郵票的時候,是什么表情?傻了吧?”
閻野揉了揉太陽穴,面上隱有笑意:“手提箱是經(jīng)過他里里外外認(rèn)真檢查過才封起來的,所以他得知他偷走只是假郵票時,整個人都懵了�!�
“那是,誰有咱倆配合的好啊。”周一鳴伸了個懶腰,“在衛(wèi)生間門口擦身一過就換了手提箱�!�
他笑著說:“你讓我在沿途五個衛(wèi)生間放了五個手提箱,誰想到他最后一站才搞事情,熬得我心里難受死了。”
閻野拿出手機(jī)打算給薛寶添打個電話,這幾天他怕盛嶼監(jiān)控薛寶添,一直忍著沒有聯(lián)系他,現(xiàn)在盛嶼已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自然沒有了顧慮。
電話撥過去,沒有風(fēng)音,還想再撥,周一鳴又纏上來說話:“那禿瓢得知真相后無話可說了吧?”
閻野看著手機(jī)搖了一下頭:“他將偷走的假郵票藏在衛(wèi)生間馬桶的水槽里,想著我們離開后,讓人去取。”
周一鳴洋洋得意地接著說:“他哪能料到,我根本沒再上大巴車,就等著抓那個來取東西的人呢�!�
“那個人是個無賴,即便你抓了他的同伙,他也死不認(rèn)賬,直到……”閻野從手機(jī)中抬起眸子,笑著說,“直到看到我在假皮箱中拆下針孔攝像機(jī),屏幕中出現(xiàn)他坐在廁所上打開箱子,取走假郵票的畫面�!�
“過癮!”周一鳴向空中揮了一下拳頭,“要是盛嶼也在云南一起受審就好了,真想看看他得知自己精心設(shè)的局讓人絲絲入扣破局時的模樣�!�
心情大好,他向閻野抬了抬下巴:“事情總算解決了,有妹子約我,先走一步了�!�
閻野在身后叫住他,伸出拳頭,由衷道:“謝了,哥們。”
周一鳴笑著握拳撞了一下閻野的拳頭:“別忘了獎金就行,我他媽都快被林知奕榨干了。”
看了看時間,還是清晨,薛寶添是夜貓子,不上班的時候從不早起,閻野放棄了再次打給他的想法,轉(zhuǎn)身向民宿走去。
轉(zhuǎn)過幾條街巷,人煙逐漸稀少,待至荒僻處,閻野停下腳步,沉聲向空氣說道:“出來吧,跟了一路了�!�
話音落了很久,轉(zhuǎn)角才走出一人,年輕、黝黑、干瘦,竟是那個隔著邊界線與閻野對視的青年。
閻野掀起眸子,淡聲問道:“什么事?”
“放了我舅舅�!鼻嗄甑闹袊捳f得很僵硬,卻也可以聽懂。
“警局呢,去那找吧。”
“我讓你去說他沒有罪,讓中囯警察放了他!”
“我說了不算,法律才說得算�!遍愐安幌肱c他廢話,“還有事嗎?沒事讓個路。”
“我在鑫三角待過,”青年蹩腳的中文像折斷的干樹枝一樣,有著有著鋒利的斷茬,“你這樣的人我殺過好幾個�!�
閻野笑了一下,心思一動,忽然學(xué)起了薛寶添講話:“真可惜,我沒在鑫三角待過,所以你這樣的傻逼見得不多�!�
見青年沒什么反應(yīng),閻野琢磨了一下,覺得應(yīng)該是對方聽不懂“傻逼”的意思。他笑著搖了搖頭,終是學(xué)不會薛寶添的出口必傷人。
不想再浪費時間,閻野拉開步子繼續(xù)向民宿走去,誰料身后卻傳來極速發(fā)力的腳步聲,他眉眼一壓,迅速偏身,躲開了一記重拳!
“在我的國家,不但殺人犯法,連打架都是犯法的�!遍愐熬従徫站o拳頭,眸中隱有厲色,“但正當(dāng)防衛(wèi)不犯法!”
面對青年的再次進(jìn)犯,閻野驀地繃緊肌肉,疾步奔出,朝倏然沖來的人影迎面而上。鐵拳從自己耳邊擦過,他單手使力,順勢扣住青年的肩膀,五指緊抓,似要捏碎他的骨頭!
青年一個凌厲的轉(zhuǎn)身,巧妙地化解了閻野的力道,隨即抬起一腳,狠狠地踢向閻野的腹部!
閻野鎮(zhèn)定自若,他臂力極強(qiáng),一把抓住青年的小腿向前一拉,又猛然一個回旋,單腿橫掃,將青年鞭掃倒地。
看著倒在地上的青年,閻野的目光如同冷鐵一般:“回你的國家去吧,這里不歡迎你。”
誰料,青年卻屢敗屢戰(zhàn)。他從地上翻身而起,一個跨步,沖到閻野面前,又是一番激列的纏斗!
可野路子拼湊的拳腳終是不敵常年專業(yè)訓(xùn)練出來的狠準(zhǔn)穩(wěn),青年接連敗退,逐漸式微。
忽然,青年眼眸一瞇,越過閻野的肩頭看向他的身后,大聲喊到:“薛寶添,抓住薛寶添!”
“什么!”
閻野大驚,迅速轉(zhuǎn)頭去看,待剛剛看清身后空空蕩蕩的街道,后頸上就猛然被人劈了一個手刀!
“你怎么……知道薛寶添這個名字?”沒待他費力地說完這句話,頭上又被狠狠一擊!
眼前一黑,閻野轟然倒地!
作者有話說:
可能,我說可能啊,還會有三更。
依然求點評論。
完結(jié)章
拯救全世界
鄰國,邊陲之地。
這座城市因為極高的犯罪率和混亂的社會管理而臭名昭著。
廢棄的酒店、荒廢的學(xué)校、殘破不堪的工廠隨處可見,入了夜,它們就像猙獰的怪物,在夜幕中支撐著嶙峋的骨骼,好像要把人吞噬殆盡!
薛寶添望著眼前的怪物,覺得身上很疼,好似它正將自己的骨血糅爛,緩慢的且挑挑揀揀的,一口一口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