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許均昌還是哭天喊地,扒拉著脖子上?的?手,
瞇著眼,搖晃著周斯禮肩膀開始演起來了,“周周斯禮快來幫幫我�?瓤�。這個喪心病狂的?真要把我推下樓啊,我真的?要死啦�!�
程野把他壓到?欄桿邊上?,勾唇冷聲,“下去?吧你�!�
“你還喜歡她嗎?”
許久不話的?人終于開了口?。他轉(zhuǎn)過身,背靠著欄桿。像是剛結(jié)束完自己的?思考。
聽見這個問題,程野的?手自然而然松開了,同樣背靠在欄桿上?,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耷拉個腦袋,自嘲般:“當(dāng)?然�!�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程野揉了揉臉,“我也不知?道�!�
許均昌邊給脖子做按摩工作?,邊句人話,“那你就改唄,她不喜歡你沒有上?進(jìn)心,那你上?進(jìn)一下,努力點(diǎn)不就好了�!�
程野的?成績其實(shí)并不算差,在之前的?平行班里名列前茅,不然也不會以名次進(jìn)到?一班。只是別人都在為高考拼搏努力,就連許均昌晚上?也會熬夜學(xué)習(xí),他的?狀態(tài)倒是跟高一時期相差無幾。這么一襯托,就顯得特懶散。
“你以為這改就能改的??”
程野不想看許均昌一眼,轉(zhuǎn)過頭,選擇看向周斯禮,“我就是不清楚自己將來要干什么,這不很正常嗎?她以為誰都能有個很清晰很遠(yuǎn)大的?目標(biāo)嗎?她居然就因?yàn)檫@個要和我分手�!�
“那你覺得她喜歡你嗎?”
“她必喜歡我�!背桃皵蒯斀罔F。
許均昌哽噎,“你是覺得她喜歡你但是非要和你分手來段虐戀是嗎?”
周斯禮不了解他和初檸的?相處過程,只能以旁觀者的?態(tài)度表達(dá)自己淺顯的?想法?:“既然你這么篤定,那她分手應(yīng)該不只是這個原因。你再好好想吧,之前有沒有忽略了某些細(xì)枝末節(jié)�!�
“行吧�!背桃芭吭跈跅U上?,臉埋進(jìn)雙臂里,然后,聽見身旁的?人來了句沒頭沒尾的?問題:“你喜歡她,那你會為她畫一幅畫嗎?”
程野輕嗤,“別一副,一百幅都行。”
許均昌在旁搖頭,“沒有哪個女生會愿意要一百幅像狗屎一樣的?畫。”
隨后,走廊又傳來幾聲許均昌的?慘叫,打鬧的?過程時不時殃及池魚,周斯禮斂神,笑著后退了幾步。
上?課前,程野還抽空問了他們周末有沒有空陪他去?玩,發(fā)泄情場失意的?情緒。周斯禮偏頭,思索
殪崋
片刻,如實(shí)道:“不太行,我周末要陪家里人去?趟寺廟。”
周末的?交通總是擁堵不堪。昨天剛下過一場細(xì)雨,現(xiàn)在風(fēng)里還飄蕩著泥土氣息。周玥搖下車窗,不喜歡車?yán)锏?氣味,想探出頭大口?呼吸的?時候被周斯禮扯著后領(lǐng)拉回來,“周圍都是車,你不要命了?”
“還要多久才到?青湖寺啊,坐了好久的?車,我實(shí)在坐不下去?了。”周玥哀嚎。
劉肖茹聞言,見外邊有直達(dá)青湖寺的?人行道,轉(zhuǎn)過頭來對周慶承,“要不然,你去?找個地方停車,我和他們走路上?山,就當(dāng)?作?是鍛煉身體,看看大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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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敝軕c承帶著方框眼鏡,一身肅然嚴(yán)謹(jǐn)?shù)?氣質(zhì),和大多數(shù)傳統(tǒng)中國式父親一樣,含蓄嚴(yán)厲,習(xí)慣沉默。他搖著方向盤,看了看車外路況,“等我到了青湖寺再聯(lián)系你們�!�
車子緩緩在路邊停下,周玥歡欣雀躍地跳下車,伸手擁抱大自然的新鮮空氣,“再不下車屁股都要坐爛了!”說完她看見遠(yuǎn)處有個賣小吃的?攤子,想都沒想蹦蹦跳跳跑過去?。
周斯禮眼疾手快,又伸手及時抓住了她,他時常對周玥想一出是一出,一點(diǎn)都不考慮自己安危的舉動感到?頭疼。
他稍稍彎腰,額發(fā)自然垂落:“你知道社會上?有哪群人會格外喜歡你這種小孩嗎?”
周玥歪頭,表情疑惑,認(rèn)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格外喜歡我?除了你們還會有誰格外喜歡我呀?”
“人販子�!�
“”
周玥撇起嘴,不喜地瞪他。他唇角輕勾,眼眸中噙著笑意,“我的?不是事實(shí)?經(jīng)?常不考慮情況就私自單獨(dú)行動,人販子一拐一個準(zhǔn)。”
“真生氣了?”周斯禮打量著她的?神情,按著她的?肩膀使她轉(zhuǎn)過身,面朝小吃攤,“你下次要是叫上?我陪同,沒人敢拐你。我?guī)闳?買吃的?,別生氣�!�
雖然周玥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并沒有生氣,但還是佯裝勉強(qiáng),抱臂扭過頭去?:“好吧,我要吃冰糖葫蘆�!�
等劉肖茹從車上?拿完東西下來,就看見一大一小在路邊等候,小的?嘴里叼著個冰糖葫蘆,蹲著。大的?那個仰著頭,又喝上?了她在家嚴(yán)令禁止的?萬惡碳酸飲料。
不過,畫面太美好太陽透過茂密的?樹葉薄薄一層灑下來,道路兩旁的?草坪的?雨露閃著光,少年長身鶴立,小女孩一手拽著他衣角,嘴里絮絮叨叨。她忍不住拿出手機(jī)拍下,然后上?前擺手,“走走走,上?山去?。”
周玥邊在前邊蹦,邊問,“媽媽,我們?yōu)槭裁匆?青湖寺啊�!�
“向佛祖祈求一家平平安安,也保佑你們學(xué)業(yè)順利�!�
周斯禮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還有一點(diǎn)沒想為外婆祈求健康長壽。這是劉肖茹最初想來青湖寺的?主要原因。
上?山的?路走了很久,期間他們還給對方拍下了一些紀(jì)念照片。半個小時之后,他們已經(jīng)?能聽見經(jīng)?群山回蕩的?鐘聲。
不遠(yuǎn)處的?青湖寺頂端隱沒在一片濃綠之中,香煙如淡淡的?流云,飄向遠(yuǎn)方。隨著他們走近,寺廟的?輪廓也在霧中冉冉浮現(xiàn)。
劉肖茹松開周玥的?手,打算先去?買香火,準(zhǔn)備走的?時候被周斯禮拉住,他看了眼遠(yuǎn)處熙熙攘攘十?分擁擠的?人群,“還是我去?吧,你們在亭子下坐著等我�!�
周斯禮回來的?時候,周慶承也停好車子,抵達(dá)山門?。寺廟里有很多個殿宇,他們先后去?了天王殿,大雄寶殿等。
青湖寺位于山頂,平日里香火旺盛,人聲鼎沸,再加上?是周末,今天的?人流特別多,一路上?,人來人往。周斯禮原本跟在他們后面,只是被一群路過的?小沙彌吸引幾分注意,覺得挺有趣,再轉(zhuǎn)過頭來,已經(jīng)?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他慢下腳步,環(huán)顧四周,卻始終沒找到?熟悉的?背影。不過他不是周玥,走丟了也不必?fù)?dān)心拐賣,低頭在家庭群里發(fā)了條消息,打算自己先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沒過多久,周斯禮找到?一條羊腸小道。
道路兩旁,幾顆參天蒼樹挺立著,這樣深幽的?小徑讓他起了點(diǎn)想深入的?興趣,給劉肖茹發(fā)了個定位,邁腿走了進(jìn)去?。
越往里走,路上?的?人越少,可能是這個緣故,他愈發(fā)感到?陰涼潮濕。
誦經(jīng)?禮懺和敲木魚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風(fēng)吹葉落,檐角下的?鈴鐺顫動不止。他仰頭,品味著寺廟建筑文化的?美。有幾只鳥從頭頂上?的?枝葉中穿過,枯葉隨之掉落,有一片飄向他的?眼。他接住枯葉,垂下頭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他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許嘉。
汩汩溪水從假山縫里流出,進(jìn)了小池子里。她坐在池子旁邊的?大石頭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掐出面包塊,低頭喂給池中的?錦鯉。臉側(cè)的?碎發(fā)被勾至耳后,露出恬淡的?側(cè)臉。周斯禮指節(jié)無意識收緊,頗有種見山不是山,見云不是云的?感覺。
他揉了揉眼,她居然還在那。
她怎么無處不在。
這時劉肖茹的?聲音隱隱從后邊傳來,周斯禮移開視線,有點(diǎn)慶幸自己的?腳步聲向來就很輕,沒驚動她的?注意。
幾分鐘后,坐在石頭上?的?少女掀起眼簾,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周斯禮離開后,才知?道他剛剛?cè)?的?地方是法?堂,供僧人演佛法?的?地方。他心不在焉地走著,她怎么會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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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晚飯想吃什么?”周玥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周斯禮低頭看向腕表,原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傍晚,“我都可以�!�
他們走在回去?的?路上?,從最里邊的?殿宇到?山門?還有一長段距離,足夠他們討論?出這個結(jié)果。
余光瞥見一抹極其熟悉的?身影,他腳步微滯,下意識投去?視線,卻只看到?幾個來往的?陌生路人。
突然,周玥捂著肚子彎下腰,“我好像有點(diǎn)奇怪”
周斯禮聞言彎腰,低聲詢問,“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
“應(yīng)該是想上?廁所了”
“廁所?”劉肖茹環(huán)顧四周,開始找起廁所,“我不記得這一路走來,有看到?廁所啊�!�
“我好像知?道在哪。”周斯禮拉起周玥的?手,帶著他們往回走。他記得之前四處亂走的?時候,有看到?附近的?廁所提示標(biāo)志。
沒過多久,果然找到?了,幸運(yùn)的?是沒有多少人在門?口?排隊(duì),周玥直接捂著肚子跑進(jìn)去?了。
周斯禮在門?口?的?長椅上?等候,肉眼可見的?人流銳減。
“施主你好,請問能不能幫我個忙?”
有個小沙彌走上?前,雙手合十?向他彎了彎腰。小沙彌穿著迷你款僧衣,頭戴佛珠,白白胖胖的?很討喜。周斯禮抬眸,盯著看了他的?頭兩秒,揚(yáng)起唇角,“當(dāng)?然可以,是什么事?”
小沙彌轉(zhuǎn)頭指了指遠(yuǎn)處,聲音也稚氣十?足:“我的?掃帚掉進(jìn)石頭縫里,拔不出來�!�
周斯禮看了看他指的?方向,是在遠(yuǎn)處殿宇后面的?大樹下。他回頭和劉肖茹他們示意了下,而后跟著小沙彌離開。
這一路,他總?cè)滩蛔《⒅∩硰浀?頭。光溜溜,沒有一根頭發(fā)的?,很飽滿的?頭型,讓他很想上?手摸一摸,但想到?摸沙彌的?頭可能是個忌諱,他還是忍住了。
來到?樹下,果然有個掃帚插在那里,他輕而易舉拔出來,遞給小沙彌。
小沙彌雙手抱著小掃帚,連忙朝他彎腰道謝,那顆小光頭上?下移動,讓周斯禮手更加癢了。
幾次出手又收手,最后他握拳放在唇前咳了好幾秒,“不客氣,那我先走了?”
“施主,你是想摸我的?頭嗎?”
周斯禮陡然一愣,眼眸彎彎,“可以嗎?”
“可以。住持也經(jīng)?常摸我的?頭,還夸我的?頭是最圓的?。”小沙彌昂首挺胸,語氣帶著點(diǎn)自豪。
周斯禮終究如愿地摸上?他的?頭,這奇妙的?手感難以言喻。告別了小沙彌之后,唇角的?笑意依舊不減。他
銥驊
暗自想著,回家后在網(wǎng)上?買幾個小和尚擺件在房間擺著,不為別的?,看著可愛。
下一秒,身旁的?房間門?被拉開,一只溫涼的?手觸上?他的?手心,然后抓緊。緊接著人被一股力氣拽了進(jìn)去?
門?再次被重重地合上?,這條路上?又變成空無一人。
遠(yuǎn)處樹下的?小沙彌毫無察覺,邊搖頭哼著歌,邊掃地。
他剛剛只是上?了躺廁所,一回來就看見自己的?掃帚,不知?道被哪個缺德游客插在了石頭縫里,正當(dāng)?他苦惱的?時候,有個好心姐姐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她彎下腰,笑著對他,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哥哥興許可以幫他拔出來。
沙彌撓了撓臉,心想雖然自己的?掃帚被缺德游客插在石頭縫里,但有一個姐姐愿意告訴自己解決方法?,還有一個哥哥愿意幫自己拔掃帚。
二大于一,還是好心人多啊。
隔著一扇門?
那個“姐姐”正按著“哥哥”的?手心,俯身逼下來。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眼眸中閃爍著微光。他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上?下滾動。氣息早已凌亂。被壓在地上?,兩邊的?耳朵充了血似的?。淺淡清香在彼此之間充盈著,投在墻上?的?兩道灰色影子不斷靠攏。
“逮到?你了,周斯禮�!彼Φ酶裢鈮模@幅模樣映在他墨澈迷離的?眸子。
第25章
春光
在?青湖寺專供高級來訪賓客的佛堂里?,
因天色的變化,投注于金佛的光線緩緩下移,飄簾投下的陰影籠罩住金佛半邊的眉眼,
遮住原先的悲憫。正前方的香爐,青煙裊裊升起?,
焚香屑同時緩緩飄落。
她已經(jīng)在?這里?跪拜了一天,閉著眼,
手?里?轉(zhuǎn)著佛珠,
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半晌,她停下手?里?的動作,“距離阿雋出?事已經(jīng)過?去多少年了?”
身后的許杏原本正在?偷懶,彎腰曲背揉自己的膝蓋,聽見這個問題后立馬恢復(fù)了正色,直起?上身,
垂首道:“八年了�!�
“八年八年”
顧晴猛然睜開眼,呼吸變得急促,手?里?轉(zhuǎn)動的力度不自知變大?,最后線竟斷了,佛珠撒了一地,
滾向四處。
“他就活了四十三年,
卻有八年躺在?床上,
十八年不曾回過?家!我作為一個母親,到頭來居然只和他相處了二十年,
阿杏,你說我這個母親,
我這個母親當(dāng)?shù)氖遣皇呛苁�?”顧晴紅著眼眶,手?指不禁顫抖,
往日淑女風(fēng)范盡失,跪了一天的膝蓋疼痛不已,最后身體因體力不支向旁邊倒下。
許杏連忙上前扶住她,顧晴靠在?她的肩上,目光赤紅散亂,多年壓抑的痛恨自齒縫中隨話語而出?:“阿雋從小到大?一直真誠待人,不曾和別人留下過?節(jié),你說,好好的一個物理學(xué)家,怎么就淪落到全身毀容,甚至癱瘓變成植物人的下場?投毒兇手?一天沒有找到,我都不會活得安穩(wěn),更?沒有臉面下去見他!”
每每想到這事,她的心似被用力攥住,連呼吸都變成一種疼痛。
她閉上眼,就止不住浮現(xiàn)起?許雋兒時的笑?顏。從他牙牙學(xué)語再到蹣跚學(xué)步,最后成功將他養(yǎng)育成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可以說從他生?命的起?點(diǎn)開始,她都不曾缺席他的每個階段。
十七歲,他說想要一個望遠(yuǎn)鏡,顧晴揮手?就讓人準(zhǔn)備了配置最高的天文望遠(yuǎn)鏡。當(dāng)時他從天文臺下來后,眼里?熠熠生?輝,意氣風(fēng)發(fā),和她說自己將來要當(dāng)一個物理學(xué)家,研究萬物的形狀,行星的運(yùn)轉(zhuǎn),粒子的軌跡。
她笑?著回答,說無?論如何媽媽都支持你,卻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二十歲,許崢嶸讓他學(xué)會處理公司業(yè)務(wù),為將來接替擔(dān)任首席執(zhí)行官作準(zhǔn)備,他和他們大?吵了一頓,讓他們別捆綁他的人生?,許崢嶸當(dāng)即扇了他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她只能站在?一旁捂著臉落淚,選擇站在?她的丈夫那方,勸說他聽家里?人的安排。
二十五歲,顧晴打聽到他在?外偷偷結(jié)婚,她派人調(diào)查了女方的背景,發(fā)現(xiàn)她來歷不明,做許家的兒媳根本不夠格。她私下聯(lián)系那個女人,利用權(quán)勢和金錢迫使她主動提出?離婚,這件事被他知道后,就此斷絕和家里?的關(guān)系。
最后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個暴雨夜,她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里?女孩哭聲?不斷,“救救我爸爸,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顧晴臉上瞬間失去血色。
雷聲?轟鳴不斷,病房里?女孩哭聲?不止,她站在?病床旁邊,怔怔地站著她要怎么接受得了病床上那個皮膚血肉像碗里?的奶油融化在?一塊,連五官都看不出?的人會是她的兒子?!
有醫(yī)生?走上來,說明他的情況�!敖�(jīng)過?檢查,發(fā)現(xiàn)許雋大?多身體機(jī)能嚴(yán)重受損,生?活無?法?自理,臉面毀容則是熱油所?致。目前癱瘓病因還沒查出?來,還請家屬再耐心等待一下�!�
顧晴聽完后,兩眼一閉,像突然沒了氣息瞬間暈倒在?地。她這輩子怎么都不會想到,她和許雋這對母子會以如此悲劇性的方式回到同一所?醫(yī)院里?的不同病床上。后來,醫(yī)院經(jīng)過?重重篩查,告訴她許雋長期被惡意投毒。
“我這輩子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如果當(dāng)時我能堅(jiān)定站在?他身邊,支持他所?有的決定,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如果不是為了抓到投毒兇手?,我不會允許自己多活一天�!�
顧晴閉上眼,聲?淚俱下,“自從那天晚上開始,呼吸的每一口空氣,看到的每一寸陽光,我活著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種凌遲�!�
許杏的眼睛也變得濕潤,“媽,惡有惡報,只是時機(jī)未到,我們一定會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但愿如此�!�
過?了十幾?分鐘,顧晴終于平復(fù)下心情,“我對不起?阿雋,也對不起他的孩子。”
當(dāng)時的她幾乎力竭氣盡,已經(jīng)無?力再去想其余的事,對于這個從沒見過?,而且是那個女人生?下的小孩,她不曾正眼看過?一眼,就將她交由許杏了。這幾年,她都沒有過?問,只是讓許杏養(yǎng)著她。
“媽,這和你沒關(guān)系,當(dāng)初是我要把她要送進(jìn)那個地方的�!痹S杏別開臉,看向別處的地板,“當(dāng)時趙楹瀲莫名失蹤,疑團(tuán)重重,這讓我怎么不懷疑是不是她指使自己女兒投毒的?!”
“那你也不應(yīng)該將一個女孩送進(jìn)精神病院那種鬼地方,一關(guān)就是幾?年!”
“她當(dāng)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幻覺,這不送進(jìn)精神病院難不成養(yǎng)在?家里?嗎?”許杏冷眼,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么,“精神病院里?有正規(guī)藥物治療,送她進(jìn)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用了,顧晴無?力地?fù)]了揮手?,“你今天不是把她帶過來了嗎?讓她進(jìn)來見我。”
許杏搖搖晃晃地起?身,揉著膝蓋艱難挪步到門口。
拉開門,少女正倚著欄桿,冷眸半闔,不知道在?看什么。
“喂完魚了?”
許杏說完,就見她轉(zhuǎn)過?頭來。鬢邊的柔軟發(fā)絲隨風(fēng)揚(yáng)起?,撫過?她半張臉龐,那雙平靜無?波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許杏。
顧晴今日的話,瞬間讓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許嘉的時候。眼前的少女和腦海里?當(dāng)時扯著她褲腿痛哭流涕的小女孩再次重疊上,竟讓她有些不自在?起?來。許杏極力忍下那些情緒,語氣冷硬地說:“進(jìn)去吧,說話禮貌點(diǎn),記得喊奶奶�!�
許嘉淡淡嗯了一聲?,繞開她往里?面走去。門再次被合上。佛堂里?只剩下她和顧晴。
顧晴拍了拍旁邊的蒲團(tuán),示意她坐下,柔聲?:“坐我旁邊來吧�!�
許嘉照做。
她垂著眼坐在?身邊,顧晴悄然打量了幾?秒,幾?次想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么。兩人對彼此都感到陌生?,就算她有養(yǎng)女兒的經(jīng)歷,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她相處。氣氛一時陷入僵局。
想了想,顧晴開口詢問,“我已經(jīng)幫你申請了入住,你這周留在?青湖寺禪修怎么樣?”
所?謂禪修,就是每天在?古寺按時上早課,坐禪,偶爾出?坡,去感受寺院的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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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與祥和,還能和顧晴一起?在?佛堂祈福修心。經(jīng)過?這一周,或許顧晴就能找到和她相處的方式,彼此也能增進(jìn)感情。
她垂下眼睫,然后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到了六點(diǎn),我再和你一起?去齋堂�,F(xiàn)在?還太?早,你在?旁邊等一會吧�!�
“嗯�!�
顧晴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轉(zhuǎn)過?身,閉上眼開始誦經(jīng)。絲毫不曾看見轉(zhuǎn)身之后,許嘉驟變的神情。
許嘉眸色陰冷,她只想動動嘴皮子,讓顧晴和許崢嶸真正地接納她,并不想花一周的時間在?這深山老林里?進(jìn)行什么禪修。比起?和顧晴許杏,還有一堆和尚打交道,她還不如回到學(xué)校睡覺。看周斯禮那張臭臉,也比看他們的臉強(qiáng)。
想到這里?,她微微瞇了瞇眼,剛剛自己沒看錯吧?
過?了幾?分鐘,許嘉站起?來,說自己要出?去透透風(fēng),顧晴本就沒有想強(qiáng)求她留下來,就讓她離開了。她退到門口,拉開門,許杏背對著她打電話。
許杏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偏過?臉,眉頭微皺:“你要去哪里??”
許嘉腳步一頓,沒轉(zhuǎn)過?頭,只問:“你知道她讓我留下來禪修的事嗎?”
許杏將手?機(jī)拿遠(yuǎn)了一點(diǎn),“這不是很好?反正你去學(xué)校也沒事干,不如留在?山上清靜清靜。你到底要去哪?”
“上個廁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許杏收回眼,只說了句別亂跑。
許嘉下了樓,去的卻不是廁所?的方向,沒過?多久,就看見了坐在?長椅等候的少年,和身旁的人相談甚歡,說說笑?笑?。她站在?柱子后,看著這個畫面,臉色愈發(fā)變得陰沉。
對任何人都笑?臉相迎,對她卻擺了一周的臭臉,剛剛還敢對她視而不見。
他的名字在?舌尖滾了一圈。
她心道,最好別讓她逮到機(jī)會。
這時,一個小沙彌抱著掃帚從他身邊經(jīng)過?,而她又恰好捕捉到周斯禮的視線停留在?這個小沙彌身上兩秒,又恰好找到了一間閑置的僧房。
要怪就怪他的命不好,要不然她怎么會這么容易就抓到這個機(jī)會呢
“周斯禮,真無?禮。剛剛見到人怎么不打聲?招呼呢?以后改名叫周斯算了�!彼脑捳Z中帶著一絲冷嘲。
此姓名擁有者撇過?臉去,看向別的地方一言不發(fā),劇烈跳動的心臟卻出?賣了他的情緒。這架勢看上去要將沉默保持到底,許嘉的眼神變得比剛才幽暗一些,“舌頭不用的話,幫你割掉好不好?”
“許嘉,你就知道恐嚇我�!�
周斯禮一聽,眼皮子跳了下,終于轉(zhuǎn)過?頭,眸光落在?她臉上,冷呵一聲?:“那你就試試看好了。到時候,我啞巴,你死刑,還挺精彩的人生?。”
哪里?能想到下一秒冰涼的刀面就貼上了自己下頷,他忍不住顫栗了下,往后仰了仰頭。
“這個提議不錯�!痹S嘉笑?,“好想采納呀,班長,快把舌頭伸出?來�!�
“許嘉,你真不怕死?”說完,他迅速抿起?薄唇。
“死在?這還能立馬被超度,晚了來不及了�!痹S嘉拍了拍他的臉,催促:“張嘴�!�
“”不知道是聽到哪個字眼,敏感的班長又不說話了,哽噎了很久,無?話可說,又狠狠別過?臉去,將手?橫在?自己臉上,悶聲?:“不要�!�
無?法?忍受這樣明目張膽的忽視,許嘉冷眼掰過?他的臉,借著從窗戶里?斜進(jìn)來的光線,才看清他的神情,漆黑碎發(fā)凌亂散落著,他僅露出?一雙眼眸,因某種情緒而異常亮堂閃爍,定定地看著她,面頰微微發(fā)紅,胸膛輕輕伏著,偶爾抵著她的手?肘。鎖骨處是她留下,掉了痂也永不磨滅的痕跡。
她沉聲?,“周斯禮,你裝什么?一邊說不要一邊又不推開我?你挺有意思的�!�
周斯禮這才想起?自己還躺在?地上,聞言,立馬撐著地板起?來了。坐在?離她遠(yuǎn)點(diǎn)的地上,他背靠著墻,盯著她,邊平復(fù)自己的呼吸邊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捋了捋凌亂的頭發(fā)。免得等會出?去被他們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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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窗外掠過?一道身影,那個馬尾甩來甩去,伴隨著熟悉的稚聲?:“哥!哥哥!你還在?這里?嗎!你被人販子拐走了嗎!如果是請回應(yīng)我!”
周斯禮呼吸一滯,也不管她了,立馬站起?來往外走,還沒走幾?步,衛(wèi)衣帽子被人拽住。
“讓你走了?”
“許嘉,你松手?。我的家人在?外面,我要走了�!敝芩苟Y轉(zhuǎn)過?身,試圖以平和的方式和她講道理。
“哥!哥哥!”那道身影又跑了過?來。
許嘉看向窗外,眼里?也有幾?分興味,“我可不像你這么沒禮貌,我和你妹妹打個招呼。”
她松開他的衛(wèi)衣帽子,抬腿也要向外走去,緊接著手?腕被人攥住。周斯禮怎么敢讓這種危險人物靠近自己的家人。他低垂著頭站在?她面前,一字一頓緩慢地說:“不行。”
許嘉甩開他的手?,上下掃了他一眼,然后神情漠然地移開視線,繼續(xù)向外走去。周斯禮趕在?她先前,抵達(dá)門口。
兩人就這樣在?門口拉拉扯扯,暗中較勁。許嘉是真沒什么耐心,拉扯了幾?個來回,就攥著他的衣領(lǐng),準(zhǔn)備問他是不是真的想死的時候,余光瞥見那道小女孩身影站在?門外。
毫無?察覺的周斯禮還沉浸在?制止她的過?程中,“許嘉你講點(diǎn)道理行不行”還沒出?口,嘴巴就被她的手?嚴(yán)實(shí)捂住。這微妙的柔軟觸感使得他愣怔了下,薄唇碰到的地方仿佛有微弱電流滑過?。
“噓。我們小聲?點(diǎn)”
她在?他耳邊輕聲?地說:“她就在?外邊,你想被她看見你這幅模樣?”
周斯禮不敢再動,垂著眉眼,安靜地看著她。
人是安分了,眼睛卻像是會說話的,透著無?聲?的控訴,許嘉臉上的笑?意若有似無?,驚覺不出?聲?的周斯禮怎么哪哪都合她口味啊。
“下次還敢對我視而不見嗎?”
周斯禮和她打過?這么多次交道,也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半晌,他搖了搖頭。
許嘉若有所?思,“如果回到學(xué)校后還擺著張臭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