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第一反應是——能耐了,竟然還敢碰她瓷!
65.
第
65
章
霍啟年,喪家犬都比你現……
蘇允白強忍著不耐:“你又在搞什么把戲?霍啟年,
你給我起來?!”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
蘇允白等了半晌,神色漸漸有些驚疑了。
她試探著躬下身來,湊近了去看。
地上的人臉色潮紅,
雙眼緊閉。即便她再用力推他,還是毫無反應。
蘇允白在原地煩躁了半晌,
趕緊去喊人。
清溪會館能在A市高端餐飲市場牢牢占據一席之地,自然不是等閑之輩。會館本身就有自己的醫(yī)生,
雖然醫(yī)療資源比不上正經的醫(yī)院,
但配套的應急急救措施一應俱全。
經理匆匆?guī)еt(yī)療團隊趕來,
認出霍啟年那張臉后,
頭都大了一瞬。
醫(yī)療團隊一擁而上,
折騰了半個小時后,終于確定了霍啟年的身體狀況——高燒,
低血糖,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
蘇允白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
高燒她能理解,
低血糖她也能接受,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是怎么回事?
霍啟年這是無法無天太久了,
終于被人看不慣套麻袋了?
但不論是哪一條,
似乎都跟她氣急給他的那一下沒多少關系。
蘇允白心里悄悄松了口氣。
她是頭一次跟人動粗,雖然并不后悔,但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清溪會館的醫(yī)療資源到底比不上正經醫(yī)院,
即便真比得上,
經理也不敢真就讓霍啟年待在這里,
早在第一時間就聯系了霍氏旗下的醫(yī)院。
醫(yī)院很快來人了。
經理在蘇允白面前期期艾艾的,“您看,您要不要跟車?”
經理當然知道蘇允白和霍啟年的關系。干他這一行的,別的可以不行,
眼神一定要亮,耳朵一定要明。
當然,服務態(tài)度也一定要好。所以他這期期艾艾是特地表現出來的,就為了安撫蘇允白的心情,好爭取最大的支持。
蘇允白搖了搖頭,“不了�!�
霍氏旗下的醫(yī)院,還能把他們正經的東家怎么著不成?捧著都來不及。
當然了,即便今天去的不是霍氏旗下的醫(yī)院,這一趟她也不會跟的。
經理倒沒堅持,而是走到離蘇允白不遠的地方,和他的搭檔說著話。兩人的聲音雖然壓得低低的,但蘇允白還是能聽見——也可能他們就是故意要讓她聽見的。
“該聯系誰好呢?入院手續(xù)倒不是問題,主要是不能沒人守著吧?那像什么樣子呢?”
“聯系霍女士?”
“不是聽說剛為了……鬧翻了嗎?”
“那不然,霍董?”
“你發(fā)什么癲?霍總跟霍董的關系……你是嫌棄自己在霍總面前太有臉面還是怎么的?”
“那……我倒是聽說霍總跟她姨媽關系挺好?”
“有沒有點眼力見兒��!譚院士那么忙,今兒個人家不定在哪里忙著大事兒呢!再說了,老人家雖然身體硬朗,但到底上了歲數,霍總又不是什么大病,驚動人家做什么?”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能考慮霍總的好朋友了?不然,季承季總?”
經理倒抽了口涼氣,急急否認:“不行。”
===第115節(jié)===
蘇允白還有點好奇。
真考慮朋友的話,怎么季承就不行了?
不過這樣的念頭不過在她腦子里閃了一瞬,很快就過去了。
旁邊的那兩人還在商量著,幾乎把霍啟年身邊的“狐朋狗友”們點了個遍,也否了個遍:不是人不在A市,就是辦事不靠譜,再不然就是不合適。
兩人已經開始考慮霍啟年的助理們了。
蘇允白聽著聽著,心情逐漸有些微妙。
萬貫家財又如何,人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這么久了,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能來照顧他的人。
他是真的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冷冰冰的。
但這可能是她這種小市民才有的“軟弱”心理。也許在霍啟年這樣的“強人”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事兒,因為金錢能買來任何服務。
至少,他的助理們總是在的。
蘇允白想到這里,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可憐霍啟年,還是該感嘆他高明。
他處理私事時,一貫是“萬事皆可助理”�?稍氲接谐蝗�,事關他自己,也只剩助理了?
可能就是想到了,所以他才那樣鍛煉他的助理們?
可助理跟親朋好友,怎么能一樣呢?
他活得這么獨,究竟是天生冷心冷肺不需要感情,還是有意將自己武裝得毫無軟肋?
算了。
不論如何,這都不關她的事了。
蘇允白收回目光,無視還在一唱一和的經理和他的搭檔,轉身離開。
**
霍啟年的夢里,正在下雨。
一開始,雨是無聲的。天地間一片昏昏,所有的光,似乎都凝聚到他眼前的那個人身上。
霍啟年從未如此清楚地看清楚當時的蘇允白——
她穿著一件寬松的圓領短袖T恤,露出細長的脖子和手臂,背上背著一個大大的黑色背包,將她整個人襯得小小的,看上去甚至顯得有些單薄。
她從他手里接過行李箱。
這時候,霍啟年終于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允白,你還可以后悔。”
這口吻太過氣定神閑,太過漫不經心。以至于此刻的霍啟年聽來,竟然感到一種清晰的沉痛感,仿佛在看明珠蒙塵,寶物折價——那時候的他根本不清楚,這句話的分量與那個人相比,到底有多不對等。
霍啟年的潛意識可能接受到了類似的信息。于是這話音剛落,卡擦一聲巨響,仿佛驚雷滾后,而后,劈里啪啦的雨聲終于入耳。
蘇允白撐開了一把黑色的傘,拉著行李箱,踏出了他的領地。
雨下得太大了,幾乎是立刻就在她的傘面上濺起一層水霧,伴隨著悶悶的劈里啪啦聲。
傘還是不夠大,她的行李箱大半都露在傘外,將雨點擋得四處飛濺。細細的雨絲因此落到她的手上,泛著冷白的光。
她的褲腿很快就濕了。腳下一雙拖鞋踩在庭院的石板上,啪嗒啪嗒地響。但那聲音與雨聲比起來,似乎又太過微不足道。
這樣大的雨,為什么要走呢?
下雨天乃是留客天,喊她回來�。�
霍啟年心里這樣想著,也幾乎是急切地催促著站在門后的那個自己。
可天地間只剩雨聲,再無任何人聲。
那把黑色的傘撐開的小小的天地,漸漸從正門口移到庭院,又移到大門口。
撐傘離開的那個人,始終不曾回頭。
有人曾經訓斥過他,說他早晚會后悔。
當時不知往后事,霍啟年從未想過,這話竟然有成真的一天,而且還來得那么早。
霍啟年心痛難忍。
這世上大概有一種刑罰,叫一語成讖。它有一種特別的殺傷力,讓你每每想起往事,似乎都能很清晰地看見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以及它們彼此通往的結果。你將清醒地看著自己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以一種執(zhí)迷不悟的姿勢。
然后有朝一日,記憶一一鋪開。你總有一種錯覺,好像所有的事,早在一開始就標注好了結局。而你就是有那么蠢,竟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錯誤的那條路,攔都攔不住。
結局早注定,于是故事就有了強烈的宿命感。你再是不甘心也毫無辦法,只能守著當初的回憶一日日折磨自己,想一次,悔一次。
霍啟年睜開了眼睛。
天光大亮,病房格外安靜,果然沒有他想見的那個人。
霍啟年垂下眼,掩住自己的失望。
這時候,有一道聲音在病房內響起,壓著火氣:“醒了?”
——是霍董。
霍董自窗邊轉過身來,看著病床上的霍啟年:面色蒼白,精神萎靡……
霍董冷笑一聲,“你照照鏡子,好好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喪家犬都比你這鬼樣子好點!”
霍啟年從床上坐起身,冷冷淡淡道:“不愛看拉倒,我也沒讓你來�!�
“你當我想來?看看你做下的事!”霍董將一沓文件扔在桌上,“將自己的姑姑趕出家門,跟季家的小子大打出手……
“你以往就混賬,無法無天、不服管教。現在倒好,不僅不學好,還變本加厲……霍啟年,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霍啟年冷笑看他,“霍董還是那樣神通廣大,什么事都瞞不住你。那想必你已經知道這背后的緣由了?
“我這么做,是他們欠!我的人,他們也敢伸手!”
“你還有臉說?!”霍董氣得直運氣,“我問你,到底誰的錯,這到底是誰的錯?”
霍啟年抿住唇,神色里透著一種不妥協的倔強。
霍董難掩痛心:“你總是這樣!知道自己錯了,卻總是學不會低頭……你是真的被慣壞了!
“還‘你的人’?你聽聽你的口氣!你再看看你自己做下的事!你現在跟方家那個小姐有什么區(qū)別?”
霍啟年豁然色變。
他一字一頓道:“別跟我提她!”
他這輩子最倒霉的就是這件事。
之前是奇恥大辱,如今又再添一層陰影。
霍董不為所動,“我難道說錯了?你不是霸道任性?你不是在死纏爛打?你但凡還有點腦子,就將心比心。想想自己,想想方家小姐!再替允白想想!
“你再不知悔改,就等著把她越推越遠吧!”
霍董摔門而出。
等到門完全合上后,霍董才收斂怒色,長長地嘆氣。
===第116節(jié)===
身邊的人勸他:“您想勸他歸勸他,何必拿方家小姐說事呢?您明明知道他聽不得這個……”
霍董擺擺手,“你不懂。他這個性子,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自己還有點本事……那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不下點猛藥不行。
“況且……”霍董說到這里,神色復雜,隱隱帶著愧疚,“他姨媽說得沒錯,他成了今天這個性子,我和素馨得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是我們沒教好他,還讓他起了逆反心理,以至于讓他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哎!”
66.
第
66
章
來自霍啟年的賠禮
蘇允白再次見到霍啟年,
是在新一周的周一下午,于副院長辦公室中。
那時她剛上完課回來,副院長辦公室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話那頭的副院長聲音洪亮:“蘇老師啊,
忙不忙?不忙的話來一下我辦公室,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放心,
是好事!”
蘇允白再沒想到這好事會跟霍啟年有關。等她推開副院長辦公室的大門,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的霍啟年時,
真有些猝不及防。
她的神色第一時間就繃緊了——怎么又是他?!
副院長辦公室有一整面玻璃窗,
光線因此十分充足�;魡⒛耆苏齻葘χ獾膩硖幾�,
面帶笑容,
神色謙遜有禮,
十足十的體面人,哪兒還有當日的狼狽模樣?
聽到開門的動靜,
他轉頭看來,很客氣地對蘇允白點了點頭,
再很自然地收回視線,仿佛只是看見了一個泛泛之交,
意外紳士,
也意外含蓄。
相比之下,副院長就熱情多了:“蘇老師,過來坐!”
寒暄完,
副院長直奔主題:“是這么一回事�;艨傁雭碓蹅儗W院設立一個助學金項目,
以‘蘇蘭’女士的名義。蘇老師,
蘇蘭女士是你外婆,身為親屬,你對這件事有什么想法嗎?”
蘇允白一怔。
這個消息,真有些出乎她意料。
她下意識看向霍啟年。
霍啟年接過話:“霍氏在A大已經設了一個獎學金項目,
以霍氏集團的名義鼓勵優(yōu)秀學生繼續(xù)進步。接下來我們要設的是助學金項目,主要是想幫助那部分家庭條件比較困難的學生,支持他們的學業(yè)。
“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這個助學金主要針對女學生�;蛘哒f,女學生的比重會遠大于男學生�!�
副院長很爽朗地笑了,“霍氏集團一向富有責任感。我們學校與霍氏的合作也不少,每年從A大走出去的畢業(yè)生有不少就職于霍氏,論起來我們也算老朋友了……”
副院長跟霍啟年拉完關系,又看了看蘇允白,試探著問霍啟年道:“還不知道霍董與蘇蘭女士有什么淵源?”
物理學院單單副院長就有三位,霍啟年找的這一位姓葉,是個作風比較粗獷的領導,剛調任A大物理學院不久,對蘇允白和霍啟年的關系還真不了解。
事實上,整個物理學院甚至是整個A大,知道蘇允白曾經是霍太太的人極少。隔行如隔山這話,有時候并不僅僅是在說專業(yè)領域。
學術圈和商圈雖然有重疊的部分,但細論起來,已經是完全不同的領域。倘若不是刻意探聽,消息流通得沒有那么快。
也是因此,蘇允白在A大的工作與生活其實都很自在,從來沒有人會將與霍氏有關的任何事聯系到她身上。
她對現狀很滿意,更無意讓人知道自己的過去。這會兒副院長一問起,她下意識就緊張起來。
蘇允白看著霍啟年,以一種警告的眼神。
霍啟年卻沒看她,而是很自然地道:“蘇蘭女士是我很敬重的一位長輩。她是一位教師,教書育人,風骨絕佳。
“您聽過C城吧?是,當年是個窮地方,青壯年勞力外流,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居多……
“蘇蘭老師就是C城人。當年C城經濟很不好,一度連教師的工資都發(fā)不出來。另外一所學校曾經重金想挖走蘇蘭老師,她卻沒走,而是留了下來,教出了一批又一批學生……
“后來C城經濟稍好后,蘇蘭老師還資助過許多困難的學生,尤其是女學生……”
霍啟年說這些話時,神色很認真,因為這種認真而顯得很誠懇。
蘇允白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有人天生深諳交流之道,至少霍啟年在此道上絕對得天獨厚。
他這人有種很特別的本事。明明有些話并不如何夸張,可經由他的嘴說出來,就帶著一種強烈的感情色彩,輕易就能說服和鼓動人。
蘇允白就聽得心里潮起潮落,又是心酸又是驕傲。
這是她外婆,從小養(yǎng)大她的人。
當然了,蘇允白也沒被捧得昏了頭。她曾經被這樣的霍啟年迷惑過。所以此時此刻,她即便再覺得霍啟年的話順耳,心里的警戒一點也不少。
——霍啟年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外婆的事了,這會兒忽然提起,到底是想搞什么把戲?
霍啟年似有所感,忽然看了蘇允白一眼。
蘇允白心里沒來由一提,就聽得霍啟年繼續(xù)跟葉副院長道:“您也知道,領航科技曾經跟A大有合作項目,項目負責人就是蘇老師。蘇老師人很優(yōu)秀,我們也是經由她才了解到了蘇蘭女士的事……
“我們很為這種精神感動,并決定將這種‘教書育人’的精神傳承下去。于是,我決定設立一個以‘蘇蘭’女士為名義的助學金項目……”
蘇允白猶自戒備,但葉副院長已經完全被打動了。
他看向蘇允白,“蘇老師,霍總這么有誠意,設立助學金項目對咱們學生,尤其是那些家庭條件比較困難的學生是一件好事。我是很支持的,你的意思呢?”
霍啟年跟著很自然地看向蘇允白。
蘇允白糾結得不行。
她當然知道設立助學金項目對學生有好處——這也是她沒辦法直接拒絕的原因,即便提出這件事的人她再也不想有任何往來。
況且,助學金還將以蘇外婆的名義設立。這幾乎是直接擊中了蘇允白的軟肋。
古時候的讀書人講究封妻蔭子,對于蘇允白而言,在親情一道,她最大的遺憾就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倘若有這么一個助學金項目,能讓更多人跟她一起記住蘇外婆,紀念蘇外婆,她說什么都不忍心拒絕。
可另一方面,她仍然心有顧慮。一是出錢的人是霍啟年,二是……外婆會不會覺得高興呢?
霍啟年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蘇允白的遲疑。
他看向葉副院長:“您能讓我跟蘇老師單獨交流幾分鐘嗎?”
葉副院長笑呵呵起身,“當然,當然�!�
等人走了,蘇允白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顯得有些暴躁而不耐煩。
霍啟年看著她,嘆道:“蘇老師,你沒發(fā)現嗎?你最近但凡見到我,就總是對我很戒備……”
蘇允白冷笑道:“難道不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