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盛知婉是他的妻子,這輩子都是他的人。
他怎么會休了她!
祁書羨覺得今日的母親簡直不可理喻,掰開崔氏攥著自己胳膊的手便要離開。
“書羨!”崔氏卻在這時,猛地喊住他!
而后,在他腳步頓住時,一頭撞向祁書羨身側(cè)墻壁。
“夫人��!”
“母親!”
祁書羨瞳孔驟縮,堪堪伸手將崔氏額頭撞上的剎那將人攔住。
祁書羨拽著她的手都在顫:“您、這是做什么?”
“難道為了長姐,便要我背上不孝不義的罪名才行?”
祁書羨又怕又怒。
崔氏流淚道:“書羨,你想想以往你長姐對你的好,小時候你的風箏飛到池塘里,是她沿著冰下去給你撿,還差點淹死在里面”
“你說想吃糖葫蘆,我怕你牙不好,不讓你吃,是她偷偷出去幫你買,又替你受罰。”
“她千不好萬不好�!�
“可是書羨,她對你哪一點不好?你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崔氏的話一字字砸在祁書羨心上。
他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是將心思放在父親身上,是祁非嫣,帶著他玩耍學習在府內(nèi)府外瘋跑。
還有那次為了幫他撿風箏,長姐掉下冰窟窿,被救上來后,第一句話不是埋怨他,而是,讓父親母親不要責怪他
長姐如母。
而現(xiàn)在他的母親又要以性命逼迫他。
祁書羨眼眶泛紅,良久,他閉了閉眼。
“好�!�
“我去找知婉,但是,這是最后一次了�!�
“好好!”
“只要知婉能救出嫣兒,母親以后一定將她當親女兒疼�!贝奘舷矘O而泣。
雖然太后和皇上這兩年從未主動召見過盛知婉。
甚至連盛知婉被綁匪劫掠,也沒有一句關心。
可她畢竟是公主,太后養(yǎng)了十幾年,怎么可能說不在意便不在意了?
只要她肯為嫣兒求情,那她的嫣兒一定會沒事的
“公主,世子來了!”
汀蘭見到祁書羨臉色便沉下來。
公主說得果然沒錯,世子還真的來找她家公主了!
不會是還想讓她家公主替祁非嫣求情吧?
她正想著,便聽到祁書羨的聲音。
“知婉,我知道你不喜歡長姐,惱恨她貪圖你的嫁妝,可她只是貪心一些,對你從沒有壞心。”
“更何況她是我的長姐,幼時曾為了我掉過冰池,也被罰過,現(xiàn)在她闖了大禍,我不求你能讓她無罪放出來�!�
“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去求太后留她一條性命�!�
“哪怕是流放漠北,趕去家廟也行�!�
祁書羨滿眼赤紅,站在面前。
無比俊朗的少年將軍,即便頹廢求人的時候,都有種讓人憐惜的破碎感。
他這樣復雜的眼神,讓盛知婉想起從前。
但從前已逝,蘭因絮果。
她早已不再是那個滿心只有他的盛知婉了。
第125章:荒謬!
面對這樣脆弱的祁書羨。
盛知婉只是冷笑一聲:“世子也說了,祁非嫣是你的長姐,她為你落冰池、為你受罰,即便求情也得世子親自去?怎得會想到來找本宮?”
祁書羨盯著她:“你可以去求太后。”
盛知婉嗤笑:“可是憑什么?她祁非嫣的死活跟我有何關系?世子可別忘了,前不久,她還想在我的院子里掌摑我�!�
祁書羨抿唇沉默了片刻,雙掌微微攥成拳:“她是任性,還貪心,可她畢竟是我的長姐”
“所以呢?”盛知婉打斷他。
“她既是我的長姐,便也是你的長姐,盛知婉,你不能見死不救。”祁書羨盯著她。
盛知婉嗤笑:“你都救不了讓我救?”
“祁書羨,我不是寺廟里許愿的菩薩,更不是不計前嫌的圣人。不巧,我還是個很記仇的女人,你讓我救她?不可能�!�
盛知婉說著就要轉(zhuǎn)過身。
“盛知婉!平時你恣肆跋扈也就罷了,但今日算我求你,不要再不分場合胡鬧下去!”祁書羨握緊拳頭,咬牙低聲道。
盛知婉轉(zhuǎn)了一半的身子頓住。
她笑起來,眼神卻冰冷:“就沖著世子這話,我還真就見死不救了!”
“那如果我要休了你呢?!”祁書羨看著她無情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道。
盛知婉腳步猛然頓住。
她回頭,看著他,似笑非笑:“休我?就因為我不答應為祁非嫣求情?”
祁書羨不說話。
眼神中的意思卻不言而喻。
盛知婉幽幽地笑了兩聲,“其實,想讓我救祁非嫣也不是不行,只要世子肯答應我的條件�!�
“什么?你說�!逼顣w看著她。
盛知婉側(cè)頭道:“世子只需寫一封告示。
在那告示上言明你祁書羨如何言而無信,國公府如何貪得無厭,祁非嫣和祁書朗如何盜我嫁妝、不愿歸還,原原本本寫清楚。
再將告示貼滿京城,簽下本宮的休夫文書,以上幾件,只要世子答應,本宮便即刻進宮為祁非嫣求情�!�
“荒謬��!”
“滑天下之大稽!”
祁書羨臉都黑了,“盛知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休夫?
古往今來還從未有過女子休夫的先例,再說,她憑什么休夫?
“世子也知荒謬?在我看來,你用休妻威脅我,便如同來找我為祁非嫣求情同樣荒謬!”
盛知婉冷然地勾了勾唇:“世子若休便休吧,到時,我定會將這告示貼滿京城,順便,也將世子今日的話原原本本記在上頭�!�
盛知婉頭也不回地進了房內(nèi)。
房門“砰”一聲關上。
祁書羨在原地站了半晌,臉色黑了白,白了黑,最終還是轉(zhuǎn)身離去。
很快,盛知婉便從流觴口中得知,祁書羨去了三皇子府。
看來,這是走她的門路走不通,準備去求三皇兄了。
可三皇兄那人最是趨利避害,為了一件沒什么好處的事,讓他去惹怒父皇,怎么可能?
所以,他必定不會答應。
盛知婉想著,在棋局上落下最后一子。
祁非嫣,死定了!
盛知婉猜的不錯。
祁書羨去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又沉著臉回來。
祁國公也已經(jīng)從外頭的流言中得知祁非嫣販鹽的事,匆匆從外趕回府中。
在文汐院外,父子二人相遇。
還未來得及說話,崔氏的身影便急步過來:“書羨!如何了,盛知婉可回來了?太后如何說?嫣兒是不是能放出來?”
祁書羨嘴唇蠕動幾下,才在崔氏的目光中道:“盛知婉不愿去�!�
“不愿去?!”崔氏聲音猛然一揚:“難道你沒告訴她你要休了她?”
“胡鬧!”祁國公臉色一黑。
祁書羨面色更鐵青:“說了。”
“怎么可能?你說了她也不愿去?不會的,當年她要死要活的想嫁給你,如今你說要休她,她怎么可能不怕?”崔氏不可置信。
然而她的話出口,祁書羨心中更是煩悶。
“我去找了三皇子�!�
“三皇子如何說?”崔氏眼睛一亮,無論是誰,能救她的嫣兒就好!
“三皇子拒絕了�!逼顣w道。
“怎么會你不是同三皇子”
“閉嘴�。 �
“母親!”
祁國公和祁書羨同時開口,崔氏的話立時卡在喉嚨里。
祁國公冷眼看著崔氏,好在她沒能把話說完,否則整個國公府都要因為她一句話陪葬!
生怕崔氏還會再說出什么要命的話,祁國公拉著她快步進了房內(nèi),屏退下人。
崔氏只記掛這祁非嫣,抓住祁國公的手:“他怎么會拒絕?之前孟央的事不就是他向皇上求情的?”
“孟央害死那么多將士都安然無恙,我的嫣兒只是做錯了一點事,為什么他不愿求情!”崔氏不明白。
祁書羨沉著臉:“那是因為孟央有價值,她能為三皇子賺銀子,長姐能做什么?”
崔氏愣住。
“那那盛知婉呢?你再去找她!讓她去求太后,定是你說得不夠重,讓她以為你只是在嚇她”
“對,書羨,你將休書寫好再去!”崔氏絮絮叨叨。
祁書羨雙拳緊攥還未說話。
祁國公的手忽然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在巨大的力道下直接摔砸在地。
碎瓷飛濺,終于讓崔氏找回了一絲理智。
“鬧夠了嗎?”
“嫣兒這次犯的是死罪,皇后嫡親的弟弟都還在里頭關著,你想讓誰去求情?還是想讓國公府都跟著嫣兒陪葬!?”
祁國公難得的疾言厲色,崔氏一時愣在原地。
自從兩人成婚二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暴怒的祁國公。
“我我只是想救救嫣兒。”崔氏訥訥,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祁國公長嘆口氣:“嫣兒這是自作孽,誰也救不了,如今只希望陛下看在法不責眾的份上,對此次販鹽之人稍微寬宥一二”
話雖這樣說,可他和祁書羨都清楚此次崇晟帝對私鹽案的態(tài)度。
若無意外,應是要將此次被抓的人當做殺雞儆猴的那只雞處置。
也就是說,祁非嫣,基本上已經(jīng)一只腳踏上刑場
第126章:出不去了
果然,不過兩日。
崇晟帝便下圣旨,凡是此次參與販賣私鹽者,無論身份貴賤、官爵高低,一律于明日午時押赴刑場,斬首示眾。
崇晟帝要用這些人的血,儆效天下。
親耳聽到圣旨,祁國公和祁書羨臉色都有些灰敗。
下朝后,祁國公想到崔氏這兩日的神色,還是讓祁書羨去打聽打聽,能不能在行刑前,再見一面祁非嫣。
畢竟是親女兒。
哪怕嫁出去,惹了天大的禍事
一想到她明日便要斬首,還是心中悲痛得緊。
不止是祁國公府。
凡是府中有人牽涉到此事中的,聽聞崇晟帝的詔令,都在想辦法再見親人最后一面。
只除了廉府。
如今廉府被抄家,廉少卿也被罰俸三年。
廉家又不像其他涉事家族一般支系龐大,一朝落魄,竟連個能支援的親族都沒有
廉夫人這兩日無數(shù)次想來國公府討說法,都被廉少卿按下了。
但按下歸按下,一想到自己以為是兒子犯下大錯,對著兒子怒罵動手時,祁非嫣身為罪魁禍首居然一言不發(fā),他心中也氣恨著。
所以,去看望肯定是不可能了!
在她死后收斂收斂尸骨已經(jīng)算仁至義盡。
崔氏聽聞消息絕望地癱在床上。
直到祁書羨那邊打點好,告訴她可以去見祁非嫣最后一面,她才又強打起精神。
吩咐廚房,為祁非嫣準備最愛的吃食。
大廚房小廚房紛紛忙活起來。
就連孟央都親自釀了一壺菊花酒送去要一起帶著。
盛知婉聽著只是笑了笑。
大理寺牢房內(nèi)。
祁非嫣縮在角落。
這已經(jīng)是她被帶進來的第五日,這五日,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老鼠。老鼠爬過腳背的感覺,到現(xiàn)在想來都毛骨悚然。
可這已經(jīng)是所有恐懼中最微不足道的
就在今日,她還聽關押他們的牢頭說,陛下要將他們斬首。
斬首啊
祁非嫣眼珠子終于動了一下,那得是什么樣的場景?
她連想都不敢去想,又怎么可能被斬首?
她可是堂堂國公府嫡女,就連公主,以往也是被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怎么,就落得這種下場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哦對了,是從書羨帶回了孟央開始,盛知婉突然就變了。
她不再聽話,不再唯唯諾諾,予取予求,甚至,還要將從不過問的嫁妝再要回去
若不是她非要要回嫁妝,自己怎么會被夫家嫌棄?
自己又怎么會為了證明自己,為了幾兩銀子,鋌而走險?
是了是盛知婉,都是她!若不是她,自己不會落得這種下場!都是她!
就算斬首,也該是她盛知婉斬首,自己怎么能被斬首?
不可能的定然,定然是那牢頭在嚇唬自己。
祁非嫣又往里縮了縮。
就在這時,幾道腳步聲傳來,祁非嫣原本沒聽見的,這里實在太吵了,每時每刻,都有男子歇斯底里的聲音。
她哪里見過這樣的場景?
她連眼睛都不敢亂看。
直到一道帶著哭腔的,熟悉的聲音傳來,祁非嫣才茫茫然抬起頭。
“母親?”她嘴唇蠕動。
崔氏眼淚如同斷線珠子一般掉下來。
“母親!父親!書羨!書朗”祁非嫣眼中迸發(fā)出亮光,她顫顫巍巍扶著墻站起來。
“你們是來接我出去的嗎?”
“母親我受夠了,我再也不來這里了”祁非嫣隔著鐵欄抓住崔氏的手。
崔氏哽咽著,望著瘦了一圈,幾乎看不出原本面目的長女:“嫣兒我的嫣兒”
“母親,您快別哭了,先將我放出去�!逼罘擎讨眽牧恕�
她出去后必定要先好好洗個澡,洗掉這一身的臭味、臟味。
對了,她還要去找那兩個害得自己牽涉到私鹽中的人!找到他們,弄死他們!
若不是他們引誘,自己怎么會受這等罪!
還有那些膽敢把消息賣給自己的人,也都要處置了!
祁非嫣心中想著。
然而除了崔氏在哭,面前其他人誰都沒有說話,祁國公用痛心疾首的目光看著她,向來沉穩(wěn)的目光,也帶著紅。
“嫣兒,”他開口,有些哽咽:“你好生用些吃的�!�
他說罷,崔氏連忙擦淚將帶來的食盒一只只放在面前的地上,打開。
“對對,先吃些東西�!贝奘夏闷鹂曜�,親自夾著隔著鐵欄送過去。
祁非嫣僵住了。
什么什么意思?
“母親,我不要吃東西,我要先出去�!背詵|西,出去吃也可以。
再說她這么臟,怎么好吃東西?
“長姐!”祁書朗咬著牙:“你出不去了�!�
“什么?”祁非嫣看向他。
祁書朗抿唇不說話。
祁非嫣又看向崔氏和祁國公,崔氏只顧著哭,祁國公錯開視線,嘆了口氣。
她只得看向祁書羨。
對祁書羨,她還有怨。
若不是他非要去府里找自己拿嫁妝,自己也不會如此!
見她目光看過來,祁書羨心中難受:“長姐,陛下已經(jīng)下了旨意,此次參與私鹽買賣的一律明日,處斬�!�
“”祁非嫣臉上的表情僵滯住。
明日,處斬?
怎么可能呢?
她可是國公府嫡小姐?處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