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只是覺得難過。
這些年,我頹廢過,墮落過,自暴自棄過,但這一切都建立在有足夠的經(jīng)濟支持下。因為擁有花不完的錢,所以我不需要操心生計,可以專注地思念莫沉,專注地傷心頹廢,專注地酗著價值六七位數(shù)的酒,專注地躺在家里不出門不見人。
如果沒有莫家的財產(chǎn),那么我在傷心之余,還必須早起上班,打掃家務(wù),通宵做報告。我甚至連自暴自棄的機會都沒有,因為要忙著賺錢養(yǎng)活自己,只能在加完班的深夜,去便利店買一罐打折的啤酒。
原來,那些我已經(jīng)享受慣了的、習(xí)以為常的東西,隨時可能會被收回去。
一瞬間,我仿佛被扔進了沒有盡頭的黑洞,在偌大的宇宙中,孤身一人,無依無傍。
“哭什么?”莫槐臉上的陰霾散去了一些,語氣放柔,“我也不會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就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一直到老,不讓任何第三者過來打擾�!�
不等我開口,莫槐的呼吸便貼了上來,用唇瓣溫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淚,一只手箍住我的腰,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柔軟的觸感從眼尾掃到臉頰,然后,一點點朝我的嘴唇靠近。
我渾身一僵,憎惡地瞪向他:“莫槐,你敢!”
莫槐頓了頓,停下動作,眼神幽暗,沒有說話。
我用力推開他,凜聲道:“作為你父親的配偶,我有權(quán)繼承他留下來的遺產(chǎn),每一分錢我都花得理所當(dāng)然!我就是要花著莫家的錢出去睡一萬個男人!你能奈我何?打算使什么手段讓我凈身出戶?殺了我?派保鏢把我丟進海里去?不妨試試看,反正我也不怕死。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不要妄想控制我,更不要碰我,剛才的舉動,不準(zhǔn)再有第二次!還有,你不必向我承諾不會跟別人在一起,我巴不得你滾去談戀愛,把心思放在其他女人身上,少他媽來煩我!”
我只是稍微掉幾滴眼淚而已,這小子居然就蹬鼻子上臉了。
哭歸哭,老娘可不會因為被男人威脅一下就立馬逆來順受。
莫槐臉色發(fā)白,剛才的囂張氣焰霎時化為烏有,顫抖著攥緊了雙手。
這一刻,我確信,他不會對我使手段,更不會讓我滾出去。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了莫家,最痛苦的人反而是他。他在用他根本辦不到的事威脅我。
莫槐對我的感情,是不正常的,可又正是因為這份不正常的感情,給了我對抗他的底氣。
只要他還在乎我,就一定不敢忤逆我。
果然,莫槐慢慢退后了幾步,與我拉開距離。
“好啊�!彼镀鹱旖�,明明在笑,眼神卻無比漠然,“不就是戀愛嗎?我去談�!�
從那天起,原本從未戀愛過的莫家大少爺,一夜之間變成了知名花花公子。
幾乎每個周末他都會帶不同的女孩子回家,當(dāng)著我的面,調(diào)情,嬉鬧,接吻。有很多次,他懷中抱著香軟的女孩,與對方唇舌交纏,目光卻冷冷地落在我身上,似挑釁,似賭氣。
我警告他:“我是讓你戀愛,不是讓你濫交�!�
莫槐點了根煙,語氣愜意:“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每個女孩都深知我的脾性,依然選擇主動貼上來,在一起的時候縱情享樂,到了該結(jié)束的時候就好聚好散,不矯情,不糾纏,她們可比某些人直率多了。”
小畜生!
曾經(jīng)的他,發(fā)現(xiàn)女同學(xué)暗戀自己后,便立刻與對方保持距離,不忍讓她產(chǎn)生無謂的希望。如今的他,卻對每一個追求自己的女孩,來者不拒。
少年總有一天會長大。
純凈的眼神,天真的依戀,幼稚的夢想,都會隨著時間被一一打碎,再也無法修復(fù)回原來的模樣。
只是,莫槐長大的方式,比我想象中更瘋狂。
而這似乎是我的錯。
紀(jì)薰勸我:“大姐,您就別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了,說不定他只是暴露出了本性而已,畢竟世上哪個富二代不花心?莫槐也不能免俗!虧我當(dāng)年還以為這小子懂事乖巧,想討他做女婿來著,沒想到他骨子里竟然是個極端戀母狂,現(xiàn)在又墮落成了花花公子!罷了罷了,隨他去吧,你替他操心這個操心那個,殊不知人家左擁右抱爽得很!還是多關(guān)心一下自己吧,你跟段錦書發(fā)展的怎么樣了?”
確實。
最近被莫槐氣的,跟段錦書聯(lián)系都少了。
難得出來跟段錦書吃了頓飯,用完餐準(zhǔn)備離開時,碰見了一個他的同事,對方調(diào)侃道:“段老師,什么時候交了個這么漂亮的女朋友?”
段錦書溫和地笑:“別誤會,尹小姐還不是我女朋友�!�
認(rèn)識一年了,他從未給過我壓力,沒有緊追不舍地催我答復(fù),也沒有頻繁地打電話發(fā)消息示好,始終保持著禮貌和分寸。
就像此刻,他也并沒有選擇默認(rèn)同事的調(diào)侃,而是第一時間認(rèn)真解釋。
情不自禁地,我伸手挽住段錦書的胳膊,粲然一笑:“現(xiàn)在是了�!�
段錦書微微一愣,側(cè)頭看著我,眼中迸發(fā)出巨大的驚喜。
于是,在莫沉去世七年后,我正式交了新男友。
今年清明,我估計會在給莫沉掃墓時忍不住笑出聲,喜上眉梢地通知他:嗨,你在那邊過得好嗎?反正我過得不錯,新男友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老師,學(xué)識淵博,儒雅隨和,改天帶他來會會你。
回到家,莫槐像往常一樣,正抱著個女孩在沙發(fā)上溫存,換作以前,我會狠狠瞪過去,今天我可沒空搭理他,一進門就匆匆奔回臥室,躺在床上跟段錦書打了一晚上電話,直到他說出“,女朋友”,我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機。
沒想到,我這個年紀(jì)還能體驗到做別人女朋友的滋味。
半夜,我在睡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正坐在我床邊。
雖然身處黑暗中,仍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目光正緊緊落在我身上。
“又發(fā)什么瘋?”我問。
“你接受他了,是嗎?”他聲音很低。
“你還在讓人跟蹤我?”我皺眉。
“不需要,看你回家時的表情就能猜到�!彼猿暗匦Α�
我沉默。
他掌心貼上我的臉,語氣微顫:“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帶女孩子回家氣你的,其實我跟她們根本沒發(fā)生過關(guān)系。你也別氣我了,好不好?現(xiàn)在就發(fā)消息給姓段的,撤回跟他交往的事,好不好?”
我揮開他的手:“別碰我!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說撤回就撤回的,另外,我跟段錦書交往并不是為了氣你,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想跟他在一起,不要自作多情,回你自己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