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和外界隔絕許久,微信不回復,郵箱里全是無效信,發(fā)來了也當沒看到,不過現(xiàn)在他倒是好奇,這么久沒聯(lián)系的同學,為什么突然找到他?
點開一看,內(nèi)容不長,還有一個附件。
[一隅,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我前幾天在家收拾東西,翻出一個舊的存儲卡,里面都是咱們畢業(yè)時候的照片兒。記得那天我?guī)Я诵沦I的相機,淮子他們還借去拍了半天,拍的太多了,后來一忙,也沒仔細看。剛剛閑著沒事兒,一張張翻著看過來,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特奇怪的照片,不知道是誰拍的,就在鏡湖邊兒上,拍的是淮子的大頭照,但是鏡頭里還有一背影……]
附件先一步下載下來,秦一隅點開了那張“奇怪”的照片,先映入眼簾的是周淮的側(cè)臉,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得像個二傻子。
看著看著,秦一隅一愣。
他忽然發(fā)現(xiàn),在周淮身后,很小的一處角落里,的確有一個小小的背影,誤入其中。
[這是你的校服沒錯兒吧!背后那個吉他不就是你自個兒畫的嗎?可是我記得很清楚,你那天忙著簽約,根本沒來�。�
你說這個背影會是誰呢?]
第47章
醋意萌發(fā)
連續(xù)兩個晚上,秦一隅都沒有夢游。這對南乙來說應該是天大的好事,但偏偏越是安靜,他越是睡不好。
在此之前,每當他需要看著秦一隅的時候,總會盯著他喉結(jié)處的紋身,代替和他對視,但在親耳聽到秦一隅訴說那個紋身的來歷、被他擁抱后,南乙無法再那樣做了。
因為秦一隅的話,他甚至沒辦法直視鏡子里自己的雙眼,因為一旦看到,就會想到秦一隅的紋身,想到他的說的“渴望記住”和“珍惜”。
這些字眼離他太遙遠了。他已經(jīng)按照自己設置的模式專心致志地追逐了太久太久,忽然間被彩蛋砸中,根本無法正常運作。
何況他也清楚地感覺到,在那天過后,秦一隅也表現(xiàn)得很不對勁,原因他不得而知。南乙仔細地回憶了那天發(fā)生的一切,細細翻閱每一處細節(jié),最后鎖定在他逾矩的動作。
那本來應該是一個安慰的擁抱,秦一隅感到不舒服也是理所應當。
如果對象換做是遲之陽,南乙一定會第一時間找到他,好好談一談,把心結(jié)解開,但因為是秦一隅,他忽然間就失去了坦誠相待的能力。
同在一個排練室,他們隔得很遠,即便隔著各種樂器的聲音、不同人交流的話語,他依舊能夠聽到秦一隅彈琴,沿著他指尖流淌的旋律,悄然地越過所有的障礙,準確無誤來到他身邊。
他甚至聽得出來,秦一隅寫的旋律也是亂的。
是因為他而困擾嗎?是不是他說得太多。
可是他還有好多好多應該向秦一隅坦白的秘密,比如他的夢游,比如要還給他的校服,還有找到他的真正路徑。實在是太多了。
南乙決定先什么都不說了。
無論是對秦一隅,還是他自己的內(nèi)心,他都有著太多困惑和迷茫�?膳碌氖撬兊貌辉俾斆�,不再一點就通,而是身處一片茫茫的大霧之中,什么都看不清,連自己的心都是模糊一片。
他曾經(jīng)堅定地認為自己要的只不過是拉起秦一隅的手,用一己之力讓他重回頂峰。
可這些愿望一步步實現(xiàn)之后,南乙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不止于此。
他比他想象中更貪婪,更難懂。
從浴室里出來,南乙收到了祁默的郵件,對方還是一樣話很少,像計算機程序一樣輸出了純粹理性的分析結(jié)果。
[張子杰目前的修理廠已經(jīng)關停,債務危機也到了極限,時機差不多了。]
這是對他們計劃下手的提醒,也是對南乙本人的一個相當適時的提醒,令他從復雜的思緒中突然抽身,幡然醒悟。
假如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除了上學什么事都不需要做的18歲男孩兒,他當然可以花費大把時間去把這事兒琢磨透,可他并不是,從來都不是。
理智壓抑住欲望,他將這道難題的優(yōu)先級一再下放,決定暫時地與混沌迷惘共存。
除了精神上的困頓和拉扯,他身體的狀況也愈發(fā)糟糕。眼藥水已經(jīng)無法緩解他眼睛干澀的狀況,這感覺很像他中學時,因為強烈的雪光刺激到眼球,很澀,刺痛,并且伴隨視物模糊的癥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一次回來之后,CB的燈光不太對勁。
正想著,排練室的門打開來,是阿迅,他背著一把新的吉他,穿了比平時鮮艷不少的衣服,笑著沖南乙打招呼。
“就只有你嗎?”阿迅笑著說,“好早啊�!�
南乙忽然皺了皺眉,盯住他的臉。
阿迅倒是沒什么反應,坐下來開始調(diào)琴、練琴。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來了,排練室里一下子熱鬧起來,大家又拿出寫好的片段相互交流,但因為風格大相徑庭,盡管有非常不錯的樂句,但融合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遲之陽是最后到的,不過他帶來了非常寶貴的消息。
“我托朋友幫我刺探軍情了!”他喝了一大口水,坐下便著急說,“S組那邊的策略是合并之后,只挑選一部分樂手,剩下的樂手做幕后工作,大概率不會上臺演出了�!�
李歸:“他們居然真的這么干了……”
穗穗聳肩:“重復的位置太多,確實沒辦法的吧。”
閩閩想象了一下S組的狀況,嘆了口氣:“但是他們厲害的樂手那么多,怎么選都有人被浪費掉啊�!�
阿迅也點了點頭。
“不光S組這樣�!边t之陽又說,“A組那邊我也打聽了,他們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過A組好歹還有一些小眾的樂隊位置,比S組還強點兒。”
對B組的眾人而言,這絕對不是好消息。這畢竟是個競技類節(jié)目,時間有限,另外兩組已經(jīng)在兩天內(nèi)定下了基本策略,寫歌對他們來說都不是難事,最難的一關過去了,后面大概率也是一氣呵成。
可他們目前還卡在意見不和的討論階段,誰都不想放棄上臺演出的機會,可偏偏比他們?nèi)藲飧叩慕M別,都選擇了更現(xiàn)實、可行性也更高的方案。這無疑是在提醒他們,不要繼續(xù)掙扎了。
因而,在聽完這些之后,B組排練室死氣沉沉,無人說話,只有南乙的貝斯聲透過音響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要不這樣吧�!彼胨肱吭谧郎�,手指在琴譜上畫著圈,懶懶道,“目前的兩名吉他手保留下來沒什么問題,一個彈主音,一個彈節(jié)奏,貝斯手和鼓手無論如何都不需要這么多,寫歌的時候就順便做篩選吧,誰技術好匹配度高誰上唄�!�
同組的李歸先提出不同看法:“這種方法只能先確定下來歌,才能談匹配度,否則都是空談……大家的技術都各有所長,誰也不比誰差�!�
“我這不是提供一個方案嗎?”穗穗坐直了,“一直這樣僵著,怎么寫歌?”
感覺聊下去又會帶情緒,嚴霽開了口:“你們兩個人說得都有道理,出發(fā)點也都是好的,我也覺得先把歌敲定下來,再做決定可能會更簡單�!�
“怎么敲定?”穗穗一一指過去,“刺殺旦的風格是世界音樂?或者說民樂結(jié)合朋克,我們仨之前基本都是唱后搖的,恒刻……”
她看向他們四個,“我可能沒法用一個風格圈住你們,畢竟是新樂隊,按照上一場的風格,或者說之前秦一隅的風格,你們寫歌可能更偏向垃圾搖滾或者后朋,無論如何,這幾種都是完全不同的風格,硬是要融只會變成四不像�!�
她說的沒有錯,南乙也很清楚,目前最保險的策略,的確是和A組S組一樣,剪枝、篩選,從三個樂隊里挑選出最優(yōu)解,組合在一起,和其他組競爭。
但關鍵在于,這個最優(yōu)誰來決定。
他不知道S組和A組是如何決定的,想必也是矛盾重重,暗流涌動。
“反正如果需要,我可以不上臺�!彼胨胝f,“雖然我知道上臺的機會很寶貴,但是我也不希望大家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抱著這種心態(tài),也不可能寫出好歌�!�
她還沒說完,李歸就一直悄悄拽她袖子,看上去很怕她被惡剪。
但穗穗一點也不在乎,“我要說的說完了,大家有什么想說的,也可以說,或者先暫時拋下我必須要留在臺上的想法,好好寫歌,等歌出來了,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南乙很清楚,這些話必須有人說,穗穗只不過是主動請纓做這個“惡人”罷了。
因此他也沒有繼續(xù)保持沉默,而是開口,支持了穗穗的想法。
“你說得沒有錯,太執(zhí)著于能不能留下來,只會本末倒置。”
穗穗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什么都沒說,直到眾人一起去吃飯時,她才湊到南乙身邊,小聲對他說了謝謝。
“沒什么,”南乙只勾了勾嘴角,“我只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說出來而已�!�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腳步。
于是,和他并排走著的穗穗、阿迅和遲之陽也停下來,回頭看他。但南乙只是瞇著眼,盯住了阿迅的臉,走近了,低聲開口:“阿迅,你今天很不一樣�!�
阿迅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好像變了一個人�!蹦弦矣脤徱暤难凵穸⒅�。
此言一出,其他幾人的目光也都紛紛集中到阿迅身上,大家都不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穗穗靈光一閃,一拍手,正要說什么,誰知阿迅搶先一步,笑著沖南乙開口:“你好厲害啊!”
他的語氣、語速甚至神態(tài)全都變了,直勾勾盯著南乙的眼睛:“你是不是從我進排練室就發(fā)現(xiàn)了?你看我的眼神就有懷疑,可我覺得我沒有暴露呀?為什么?快告訴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遲之陽人都懵了,穗穗?yún)s一臉無奈,長長地嘆了口氣:“小遲,你能不能別鬧了?”
“小遲??”
穗穗這才發(fā)現(xiàn)這剛好和遲之陽的姓撞了車,于是她立刻解釋:“這是阿迅的雙胞胎弟弟,他們一個本名叫倪迅,一個叫倪遲�!�
“原來阿迅之前說的弟弟就是你�!蹦弦矣行┮馔�,這還是他現(xiàn)實里頭一次見到外表上幾乎找不出一絲差別的雙胞胎,但無論性格還是行事作風,好像都迥然不同。
走在前面的幾人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大家都圍過來,聽李歸和穗穗介紹隊友的雙胞胎弟弟。
“你哥呢?”穗穗問完,看向李歸,“該不會昨晚就換了吧?你一點也沒察覺?”
李歸捋著自己的長頭發(fā),細細思考了許久,“我……我也不記得了……”
“我哥還在房間里睡覺呢,我早上溜進你們宿舍,看他困得在床上哼哼唧唧起不來,干脆把他鎖在里面,我來替他排練,讓他睡個好覺�!�
倪遲快速說完,目光又一次落到南乙臉上。他對這個人的好奇并未中斷。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說著,他又靠近些,臉也湊過去,直勾勾盯著南乙的眼睛,忽然笑了起來:“你的眼睛好像琥珀啊……”
這距離顯然有些超出南乙所認為的安全距離了,他正打算后退,誰知一個身影突然出現(xiàn),擋在他前面。
“身份都被揭穿了,還不趕緊回自己組?”
南乙沒料到秦一隅會突然出現(xiàn),有些意外。他盯著秦一隅的后背,心里想,這大概是他們這兩天距離最近的一次。
他看不見秦一隅的表情,但很明顯感覺到他的語氣和平時不太一樣。
見倪遲的視線依舊不肯從南乙臉上移開,秦一隅反而笑了出來,歪了歪頭,擋住視線,逼迫他看向自己:“小朋友,你該不會是S組派來的間諜吧?”
小朋友。
聽見這三個字,南乙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
他忽然轉(zhuǎn)身,獨自往前走了。
“哎小乙你等我一下�!边t之陽戲還沒看夠,可南乙已經(jīng)往食堂走了,他也只好跟上。
“你怎么知道我是S組的?”倪遲笑得狡黠,“秦一隅,你知道我是執(zhí)生的?你不會偷偷聽過我們樂隊的歌吧?”
見南乙已經(jīng)走了,秦一隅也懶得和他兜圈子:“可不是嗎?我天天聽。沒想到你吉他彈得不錯,唱得不錯,眼神兒還這么好使。”
這話倪遲就聽不明白了。
什么叫眼神兒好使?
“哎……”
可沒等他問清楚,秦一隅早已轉(zhuǎn)身,兩手插口袋里,姿態(tài)散漫地在大部隊后頭吊車尾。
雙胞胎了不起啊,可顯著你了。
都是一個媽生的,怎么差距這么大?
怎么會有這么沒有分寸感的人?上來就盯著人眼睛看,說話也輕浮,還琥珀,演電視劇呢,怎么不再夸張點兒呢。
秦一隅氣得飯都吃不下,筷子在米飯里戳來戳去。
“您這是又抽什么風啊?”遲之陽瞥了他一眼,“想砸年糕啊。”
秦一隅懶得搭理,看向他旁邊的南乙,發(fā)現(xiàn)他胃口似乎也不好,餐盤里的菜幾乎沒怎么動,包括他平時最愛吃的牛肉。
他還想偷瞄一眼南乙的眼睛,看看今天有沒有不舒服,可還沒來得及看,南乙就起身,低聲說了句“我吃飽了”,然后端著餐盤便離開了。
觀察失敗。
秦一隅非常沮喪。
他甚至想找閩閩算一下塔羅牌她是這方面的高手,看看自己這兩天是不是運勢不佳,怎么干什么都不順利。
前一晚發(fā)現(xiàn)了老同學的郵件,驚喜之余,他又找到對方,要到了缺席的成人禮當天所有的照片,還以為能一舉獲悉“幽靈同學”的真實身份,破了這么多年的一樁懸案,可事情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簡單。
打包的文件夾里總共有1314張照片,他全翻了一個遍,除了之前老同學分享的那張周淮大頭照,他只找到一張疑似有幽靈同學的照片。
距離很遠,也只有一個側(cè)面入鏡的身影,還被樹擋了一小半,他放大了又放大,實在太模糊,別說看清五官,連輪廓都糊作一片。
但這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現(xiàn)在他知道,小幽靈并沒有真的消失,他在高三的畢業(yè)成人禮出現(xiàn),還穿著他的校服,大概率是想見他一面,想把這件外套還給他。
原來這個孩子曾經(jīng)鼓足勇氣,也下定了坦白一切的決心。
很可惜,事與愿違。
秦一隅人生的許多節(jié)點都是差那么一口氣,這好像是命中注定,經(jīng)歷得多了,他也不那么執(zhí)著。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事,越想知道,越想攥緊,流逝得反而越快。
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無所謂,才能活得輕松一點。
這明明是他這幾年一直遵循的人生信條。
可想著想著,他卻無端將同樣的狀況代入到南乙身上。
所以南乙也會成為他生命中“差一點點”的存在嗎?
秦一隅忽然就不能接受了。
他是不是太習慣南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寫歌、生活的場景了?可這場比賽總要結(jié)束的,他們總要離開CB園區(qū),離開這些布滿攝像頭的楚門的世界,回到真實的生活中去,那時候他會不會又重蹈覆轍,像過去在無落時那樣,和隊友漸行漸遠,和南乙為一首歌的編曲爭吵,為音樂理念冷戰(zhàn),吵得不可開交,砸琴,扔東西,拳腳相向,最后他也忍受不了自己的怪脾氣,分道揚鑣?
會這樣嗎?
這對秦一隅而言,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故事。
明明離開無序角落的時候,他絲毫不覺得是他的錯,只覺得瞎了狗眼,錯付真心,為什么帶入到南乙身上,他會這么恐慌?
秦一隅甚至開始自我反思。
我的確是性格很糟糕的人吧,所以南乙有一天也會忍受不了我嗎?
“對不起!”
思緒忽然被聲音打斷,坐在排練室面對midi鍵盤發(fā)呆的秦一隅,猛地抬起頭,視野里是正在鞠躬的阿迅。
這次是真的阿迅,從他結(jié)巴的語氣和紅透了的臉就能確定。
“我……都是因為我睡過頭,我弟才會趁機來惡作劇,很抱歉。”阿迅直起身子,“而且,聽說大家今天也因為討論寫歌的事,有一些分歧,我……我很喜歡B組的氛圍,不希望大家因為比賽產(chǎn)生隔閡。”
是啊,該死的隔閡。
秦一隅自暴自棄地趴在桌上,臉埋進手臂里,重重地嘆了口氣。
南乙聽得很清楚,朝他那兒望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
“我想了很久……有一個想法�!卑⒀妇徛卣A艘幌卵�,然后轉(zhuǎn)身,走到排練室外。
丁零當啷,門口傳來聲響。下一秒,阿迅再次出現(xiàn),抱住摞起來的兩箱啤酒,吃力地往排練室走。
“我請大家喝酒……我們一起聊聊天吧!”
聽到這個,秦一隅又猛地抬起頭,眼睛一亮,突然間活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小乙要喝酒了(你們肯定猜不到他喝醉之后的樣子hhh)
CB小劇場
早上七點,李歸、阿迅宿舍:
梳好頭發(fā)的李歸走到床邊,將阿迅叫醒,見他已經(jīng)坐了起來,感覺使命達成
“我太餓了,先去吃個早飯,你快洗漱吧,一會兒排練室見�!�
兩分鐘后,阿迅迷迷糊糊地“哦”了一聲,然后咚的一下倒在床上,被子蒙住了頭,繼續(xù)呼呼大睡。
七點四十,房間門悄悄被打開,一個身影溜進來,直奔阿迅床邊,彎腰,低頭,盯了好一會兒,直接掀開被子,鉆了進去。
“哥,你還睡�。俊蹦哌t掐了一下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蛋,“你們宿舍都沒人了�!�
“唔……”阿迅翻了個身,“困……”
倪遲嘆了口氣,拿腦門兒磕了好幾下哥哥的后背,“快起來吧,咱倆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你陪我吃早飯。”
阿迅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被子里的另一個人是誰,含糊開口:“小遲?”
“還能是誰?你還讓別人進你被子??”倪遲氣得掐了一下他胳膊。
但阿迅又睡著了,“嗯……”
倪遲非常生氣,于是準備惡作劇假扮哥哥,混入B組找點樂子,沒想到剛進去,就被那個已經(jīng)在S組都出了名的貝斯手發(fā)現(xiàn)了。
他低頭,飛快打字,在執(zhí)生樂隊的大群里連發(fā)好幾個消息。
[你你你吃:我看到那個叫南乙的貝斯手了]
[你你你吃:他應該不知道我和我哥是雙胞胎啊,怎么盯著我看,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了]
[nick:怎么樣,本人有傳聞中那么好看嗎?]
[你你你吃:分享照片]
[你你你吃:他不上相,你自己想想吧]
[nick:!!!!我也要去B組!]
第48章
靈魂共鳴
意料之中的,節(jié)目組制止了他們的飲酒計劃,理由是不適合播出。
“不適合不播唄�!倍Y音笑著說,“全部剪掉也沒關系的。”
“不給我們喝就不錄了。”穗穗直接躺在地上。
秦一隅也摻和進來:“你們不是很會打馬賽克嗎?不行我們把酒灌礦泉水瓶里!”
眼看著要鬧起來,遲之陽拿胳膊拐了拐嚴霽。
“怎么了?”嚴霽看向他,輕聲問。
“你不是很愛打圓場嗎?管管呀。”遲之陽小聲說。
嚴霽差點笑出來,真不知道是誰愛管。
他雙臂環(huán)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大家鬧:“再等會兒,等節(jié)目組快沒轍了,我再去跟他們談。”
遲之陽睜大了眼,上下打量這張相貌堂堂一本正經(jīng)的臉:“好啊,你這是等白臉唱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去唱紅臉啊�!�
嚴霽微微一笑,雙眼彎成新月形狀,“小陽老師真聰明�!�
而一旁的南乙始終坐在靠背椅上閉目養(yǎng)神,和整個排練室熱烈的氛圍格格不入,直到他手機連震了好幾下,才拿出來看了一眼,是跟恒刻的攝影助理。
[助理小林:醫(yī)生來啦,南乙你現(xiàn)在出來吧,我在6樓電梯口等你。]
于是在一片混亂中,南乙靜悄悄離開。
秦一隅是唯一一個立刻就察覺到的,他原本還在和節(jié)目組據(jù)理力爭,但因為發(fā)現(xiàn)南乙推門離開,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在制作組被他們鬧得焦頭爛額時,嚴霽適時地站了出來,作為代表和他們“理智”地開始了交涉和談判。
半小時后,坐在診療室的南乙收到了遲之陽的消息。
[咩咩咩:小乙,換地兒了,你一會兒回來記得回咱們宿舍,別去排練室。]
果然還是被他們鬧成了。
“你這個眼睛的問題是一直都有嗎?”坐在面前的醫(yī)生詢問道。
南乙嗯了一聲:“天生的。”
醫(yī)生點點頭:“看你目前的眼部狀況還是挺嚴重的,可能是受了一些光照刺激,我先給你敷一些藥,之后你最好還是去醫(yī)院的眼科專科做一下虹膜和角膜的檢查,現(xiàn)在這邊是沒有儀器的�!�
南乙點了頭:“謝謝醫(yī)生�!�
正好他需要出去,看病這個由頭很正當。
結(jié)束后,助理說自己先去洗手間,南乙頓了一秒,說自己也想去,于是跟了上去,攝像老師則暫時停止了錄像,在診療室等他們。
肩并著肩洗手時,一直很安靜的南乙忽然開口;“小林�!�
小林抬頭:“怎么了?”
“謝謝你幫我請醫(yī)生,這幾天的拍攝,你也辛苦了�!�
沒想到一直很高冷的貝斯手會忽然表示感謝,小林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不要客氣啦。”
南乙觀察著他的反應,進一步拋出合時宜的話題,用開玩笑的語氣問:“節(jié)目組沒有給你們多添點人手?”
趁著洗手間沒有攝像頭,小林立刻抱怨:“添是添了,每個組都新加進來不少人,但人一多,我們助理的協(xié)調(diào)壓力就更大了,就拿昨天備采的時候和布景小組的人溝通的事兒來說吧,多加了兩個布景老師,沒跟我們報備,導致完全沒有預先溝通好機位和燈光,攝影師還發(fā)脾氣了�!�
南乙聽著,笑了笑:“那還是真是麻煩,你們攝影小組和燈光那邊的工作交流應該是最多的,他們?nèi)绻恿巳耍隽诵碌恼{(diào)整,你們攝影組也要跟著調(diào)整�!�
聽到這話,小林仿佛找到了抱怨的出口,一股腦兒往外倒:“就是啊,燈光組新來了兩個燈光師,把方案也改了,攝影組連夜開會跟著他們調(diào)整,不然到時候節(jié)目播出,畫面可能會有斷層。唉……”他長嘆一口氣,“真是沒辦法�!�
“是很有名的燈光師嗎?方案說改就改�!蹦弦页读思埐粮墒稚系乃�,不動聲色問。
憑他這段時間和小林相處之下的了解,他知道,這個人一旦打開話匣子,不會只是單純說,而是習慣性拿手機翻找照片、視頻、網(wǎng)頁等等,邊說,邊拿出來給別人看,以充實自己的聊天內(nèi)容。
“是啊,粉絲還挺多呢�!�
如他所料,擦干手的小林拿出手機,找出了那個燈光師的,拿著給南乙看了一眼。
“喏,就是他,好像之前在其他大型節(jié)目也做過,挺有經(jīng)驗的�!�
“怪不得你們都得跟著改……”
門口傳來攝影師的聲音,催促他們快一點,打斷了吃瓜對話,小林聽見立刻“哦”了一聲,收了手機,沖南乙吐了吐舌頭。
“走吧�!�
望著攝影助理邁出門的那一刻,跟在后頭的南乙斂去了笑意。趁著攝影師和助理溝通的間隙,他打開手機,在,再點開關注列表,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誠弘娛樂的工作人員,也是陳韞私交很好的哥們兒。
果然。
在這一刻,南乙想的竟然是:陳韞也算是聰明了一回。
都已經(jīng)到這種程度了,想想也知道他現(xiàn)在有多憤怒了�?粗约涸�(jīng)踩在腳底的人一步步向上爬,站在一個可以被所有人看見的地方。掌聲,鮮花,崇拜的高聲尖叫,這些都快把他逼瘋了吧。
這些還遠遠不夠,真正能讓他發(fā)瘋的恐怕還是他那個反社會的爹,要想引起他的矚目,南乙知道自己還差一點。
為此,無論是刺眼的燈光,還是腳下?lián)u晃的鋼索,他都可以忍受。
“南乙,準備好重新錄制了嗎?”
他關了手機,微笑點頭:“好了�!�
另一頭,打從回到宿舍客廳,秦一隅就開始心不在焉,他握著啤酒瓶,仰躺在懶人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的黃色吊燈,盯到眼睛發(fā)酸,再閉上,然后想,南乙不舒服的時候就會這樣嗎?
客廳里擠滿歡聲笑語,話語和話語間的空白被音響里流淌出的音樂填滿,是“盯鞋”搖滾樂里很廣為人知的一首。
失真吉他嗡鳴,長久,反復,組成一堵看不見的音墻,主唱的聲音很模糊,像夢囈。某個瞬間秦一隅仿佛回到舞臺上,低著頭,在眩暈的燈光里盯著自己的效果器。
吱呀。
推門聲將幻想驅(qū)散,他睜開眼,視線從天花板與吊燈轉(zhuǎn)移到宿舍的玄關。盯了太久的燈,視野里還浮著一層眩光,那個總是鋒利的黑色身影此刻也顯得柔和。
看到他換了鞋,抬起頭,秦一隅忽然坐正了些。因為他發(fā)現(xiàn)南乙的臉上多了一枚單邊眼罩,白色,遮住左眼,細細長長的固定帶繞過他的鼻梁和眉骨,套在耳后。
這令他看上去和平時很不一樣,是脆弱感嗎?秦一隅皺了皺眉。
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被吉他音墻包裹,記憶往更深處探去,秦一隅忍不住想,他是不是還見過誰,像這樣戴著單只眼罩。
“小乙回來了?快來快來!”
大家都在關心南乙眼睛的狀況,秦一隅反倒安靜得格格不入,他獨自埋怨著自己糟糕的記憶力,手里的酒已經(jīng)快要見底。
“我們剛剛還說你什么時候回來�!倍Y音拿了兩種不同的酒遞給南乙,“你喝哪種?”
南乙原本是不想喝酒的,就像他原本不想讓醫(yī)生給他戴眼罩,因為擔心會被秦一隅認出來。
畢竟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自己就是戴著這樣的眼罩,只不過是黑色。
但在醫(yī)生的要求下,他還是妥協(xié)了。仔細想也是,秦一隅是不可能記得的。當初他不過是隨手幫了忙,這樣的小事,這個人不知做過多少,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最初他不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篤定自己一定能在他面前藏得很好嗎?
為什么現(xiàn)在又覺得不舒服了。
南乙搞不懂,也懶得再想,看到秦一隅安靜喝酒,于是又一次妥協(xié),視線落到禮音手上的兩瓶酒,隨便選了其中一個,低下頭,從地上撈起開瓶器。
砰。秦一隅的眼神瞟過去,看著南乙仰頭喝酒,喉結(jié)上下滾著。
不是不喝酒嗎?
秦一隅收回視線,心煩意亂,將空酒瓶遞給正等著收集的阿迅,換了瓶新的。
繡眼喝得臉頰緋紅,盯住穗穗的胸牌,越靠越近,人差點栽到穗穗懷里。
“你們的名字可真長……我經(jīng)�?吹接腥烁沐e。”
穗穗看她頭暈眼花,干脆把她撈入懷中,拍拍后背。
“哎呀……”李歸長嘆一口氣,“都怪我們當時太草率了,就不應該亂起的�!�
“亂起?”嚴霽有些好奇,“尤利西斯不是一本嗎?”
“你也知道!”穗穗有些驚喜,摟著繡眼搖來晃去,“我們仨其實是同專業(yè)的同學,是在文學鑒賞的選修課認識的,那個課上需要分組和鑒賞知名的外國,結(jié)果我們?nèi)齻都沒搶到自己喜歡的書,最后直接被分到去讀《尤利西斯》�!�
阿迅點頭,慢半拍對嚴霽說:“……是意識流的代表作。”
李歸接著道:“也就是因為這個分組,我們聊了起來,意外地發(fā)現(xiàn)大家居然都很喜歡音樂,也會彈琴寫歌,干脆一起組了樂隊。”
“沒錯,我們覺得這是《尤利西斯》的指引,所以起了這個名字�!�
遲之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閩閩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秦一隅:“那這不是跟無序角落差不多嗎?”
此言一出,房間里靜了兩秒。
一向有些脫線的閩閩,渾然不知自己觸到了雷區(qū),還繼續(xù)說:“我之前有買過無序角落的首專,里面寫了你們起樂隊名的經(jīng)過,我還記得是因為你們都因為犯了錯被老師抓典型,在教學樓的一個角落里罰站,結(jié)果認識了彼此。所以叫無序角落�!�
秦一隅靠在懶人沙發(fā)上笑,“閩閩你記性真好,怪不得記得住那么多塔羅牌啊�!�
南乙一言不發(fā)。的確,無序角落和尤引一樣,都是校園樂隊出身,那時候,同在一所中學的他親眼見證了這一切的發(fā)生,卻都與他無關。
后來因為打架斗毆,南乙同樣也被罰去那個角落站著,當時的他就在想,這里的太陽真毒,秦一隅究竟是怎么能一直嬉皮笑臉地杵著,甚至還輕而易舉地招募了一支樂隊。
站在同樣的位置,錯位的時間點,他根本笑不出來。
過去他從不會想無序角落的事,覺得那與自己根本不相干,但這段時間,他越來越多地想到他們,想到秦一隅的第一次排練,第一次live演出,第一次錄制專輯……
那些都不屬于自己。
“說到樂隊名,我一直特好奇,”遲之陽詢問閩閩,“你們的樂隊名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說法嗎?”
閩閩和禮音都看向繡眼,示意讓她說,于是繡眼迷迷糊糊從穗穗懷里坐起來,慢吞吞解釋道:“我外婆是唱京劇的……刺殺旦嘛,其實是傳統(tǒng)戲曲的一類行當,要么,是一些陰毒狠辣的惡女,要么,就是報仇雪恨刺殺仇人的烈女……”
遲之陽挑了挑眉:“好酷啊�!�
“是啊。”閩閩把吸管重新插到玻璃杯里,里面是她用可樂和紅酒混合的飲料,“無論哪一種,都和傳統(tǒng)意義上被規(guī)訓出來的女孩兒形象完全不同,當時繡眼一提出來,我們就覺得太合適了,馬上就定下來了。”
這倒是挺有意思,南乙不知不覺喝完一瓶,將酒瓶推到阿迅面前,又開了新的:“你們的音樂風格和這個名字也很配。”
“是吧?”繡眼傻乎乎笑了起來,“歪打正著了�!�
“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因為性格開朗,人緣好,也被一些人在背后說是不務正業(yè),心思野,總之不是好女孩兒該有的樣子�!倍Y音無所謂地笑了一聲,“那干脆就當惡女好了,就算是花旦,也要做花旦里最不守規(guī)矩的�!�
秦一隅欣賞這種態(tài)度,懶洋洋鼓了掌。
“你小時候居然也會被人欺負?”李歸看著禮音,“完全想不到�!�
“什么樣的人都有可能被霸凌�!倍Y音聲音很輕,卻一語中的。
李歸沉吟片刻,忽然間笑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很沉:“你們知道我為什么會留這么長的頭發(fā)嗎?”
遲之陽猜不到,反正總不會和自己一個理由。
“打鼓的時候甩起來比較帥?”
李歸被逗笑了,但搖搖頭:“是因為我的一個好朋友。我們是初中同學。從小因為我長得像女孩兒,經(jīng)常被班上的男生說是娘炮……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陷入回憶,抽絲剝繭般敘述著過往:“他身體不好,經(jīng)常生病,爸媽在外面打工,只有他爺爺照顧他。他爺爺有點迷信,聽算命的說他的八字很弱,經(jīng)常剪頭發(fā)會短命,就讓他留著……”
說著,李歸笑了,“其實我和他都覺得那個算命的是騙錢的,但是他爺爺很信,為了不讓爺爺擔心,他也確實留著,老師讓剪,他爺爺就會打電話給老師。后來因為他和我關系好,那幫愛開我玩笑的男生就把矛頭指向了他,罵他留長發(fā),也是個娘炮,還經(jīng)常把他堵在廁所,問他怎么不干脆穿女生校服來上學�!�
這些話語太過真實,房間里的呼吸都變得很沉,音響里傳來的音樂是唯一的橋梁,連接著所有靜靜聆聽的心。
而隔著東倒西歪的人和酒瓶,秦一隅始終望著南乙。
他想知道南乙現(xiàn)在在想什么,會不會因為這些話觸景生情。
失真吉他的音墻筑起一個堅固的安全區(qū),話語在酒精的作用下,從身體里竄出來,如同彈力球一般,在房間里撞來撞去,從這個人的身上,轉(zhuǎn)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蕩起層層漣漪
“后來呢?”嚴霽詢問李歸。
“后來……”李歸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臉有些紅,“他還是病了,去城里的醫(yī)院檢查完回來,告訴我,是尿毒癥,當時班上還舉辦了募捐……我以為那幾個嘲笑過他的人會后悔�!�
“不會的。”南乙忽然開口。
李歸看向他,怔怔地盯了幾秒,然后點頭,“對,他們沒有,他們到最后都還在笑�!�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他沒捱過中考就走了。我很難過,因為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從他走的那天起,我就開始留長發(fā)了……后來也有人議論我,但我不在乎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一直沒有走,他還陪著我,就像我的頭發(fā)一樣……”
說到這里,他笑了:“是不是有點兒瘆得慌,又嚇到你們了吧。”
大家彼此望著,沒有說話。遲之陽有些眼酸,拎著酒瓶靠過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我?guī)湍憔庌p子吧!”
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突然間將過于悲傷的氣氛破開,大家也都笑了。找秦一隅要了一堆發(fā)圈,遲之陽、穗穗、閩閩、禮音和繡眼,五個人將李歸圍住,給他編辮子。
這畫面好笑又溫馨,整個客廳仿佛被暖融融的光充盈著。
忽然間,一陣鋼琴聲傳來,區(qū)別于音響里的盯鞋搖滾,斷斷續(xù)續(xù),是手彈的。
所有人都朝著琴聲望過去,是嚴霽。
他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客廳角落的那架鋼琴前,鋼琴上還放著他喝了一半的紅酒。
快要消逝的夕陽下,他穿著的米白色針織衫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他低垂著頭,平時總是很齊整的頭發(fā)此刻有些散亂,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略過,音符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傷感,壓抑,情緒充沛。
“這是你現(xiàn)寫的?”秦一隅端著酒,走過去,靠在琴旁細細聽著。
“嗯,聽到大家聊天,腦子里忽然有了一段旋律,彈一彈試試�!�
“繼續(xù)�!�
秦一隅也放下酒,坐到長的琴凳的另一邊,手指放在琴鍵上,試著與他合奏。
這段可以做主歌了。南乙想。
他試著去想象貝斯的低頻應該如何,很快,吉他和弦出現(xiàn),是阿迅。
漸漸地,器樂越來越豐富,一群東倒西歪的酒蒙子把客廳變成另一個排練室,一個沒有爭吵的,與比賽無關的排練室。言語被音符替換,大家沉默下來,聲音卻更響亮,更親密。
“我們這是在寫歌嗎?”遲之陽聽著聽著,忽然醒悟。
“是啊�!倍Y音笑了。
李歸連忙道:“有沒有人錄一下,我怕酒醒之后全忘了!”
“他們不是幫咱們錄著呢嗎?”
“哈哈哈哈!”
“我都忘了還錄著……”
大家彈一會兒,又停下來喝酒聊天,斷斷續(xù)續(xù)寫著歌,大約是因為主題與傷痛息息相關,需要喘一口氣才能繼續(xù)。在這種時候,他們不再是風格大相徑庭的三支樂隊,不再是需要考慮之后會不會輸給其他人的競爭者,只是十個因為音樂湊到一起的好朋友。
繡眼和穗穗都喝醉了,彼此抱著歪在沙發(fā)上睡得香甜,禮音給她們蓋了毛毯,然后看著李歸發(fā)酒瘋甩頭發(fā)。
“你發(fā)質(zhì)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