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概是這兩年來說得也累了,柳依棠也沒再奚落他,只是說:“年年都講那些話,我都講得累了,招月應(yīng)該也累了吧,我也不想讓她為難,今天這通電話不會講得太久�!�
周云川默了數(shù)秒,說了聲好字。
柳依棠原本還安慰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就別管太多了,大概是他應(yīng)得不假思索,沒有為此提出什么異議,她當(dāng)即氣得拿起拐杖敲他兩下:“你還真的是……不管棺材不落淚是吧?”
周云川說:“醫(yī)生說您平時不要動氣,免得氣壞了身體�!�
柳依棠說:“原來你也知道醫(yī)生要我保持心情愉悅啊,可有你這么個不開竅不聽勸的孫子,我哪能開心得起來。”
周云川說:“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柳依棠:“……”
她重重嘆了聲氣,說:“你就是認準了我會給你打這個電話,哎,你要明白,奶奶是被你吃準了,可招月那孩子不是。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那么有主意的一個孩子,脾氣硬起來連奶奶都覺得害怕,你倒好把人氣走了,竟然還能無動于衷這么多人。云川,我真的很想問你,你是真的喜歡她嗎?”
周云川看了看她,露出一絲苦笑:“如果不是喜歡,今天我就不會回來了�!�
他下午本來要見個很重要的客戶,卻因為行程和柳依棠這邊要給梁招月打電話的時間撞上,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拿掉了這個行程。
柳依棠朝他搖搖頭,說:“打打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但是你要知道,奶奶也不知道還有幾年了,這個電話奶奶還能幫你打幾次。到時你就只能自己看著辦了。”
周云川說:“您會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做什么?給你打電話?”
還沒等周云川說話,柳依棠撥通梁招月的電話。
響了沒兩聲,那邊就接了。
柳依棠看了眼周云川,隨后收回視線,點開免提,笑著說:“招月,下班了嗎?奶奶沒打擾你工作吧?”
這個電話斷斷續(xù)續(xù)講了一個小時,話題內(nèi)容照舊圍繞梁招月的生活和工作展開。大概是半年一個電話,時間攢得夠久,能講起來的話就特別多,話題落空了,柳依棠總有撿起來的時候,是以,周云川很快便能將梁招月這半年的近況了解個大概。
其實他對梁招月的生活和工作一直一清二楚。
可是靠旁人的歸納總結(jié),遠不比上聽筒里傳來的熟悉的聲音,更讓他有真實感。
紙上的文字還是太淺,不足以裝下梁招月那么鮮活的一個人。
唯有聲音,唯有聽她就在耳邊的聲音才讓他覺得,她還在他身邊,他們也從未分開。
一個小時過去,電話也終于迎來說再見的時候。
柳依棠到底不忍,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周云川,說:“招月,要是工作不太忙,回來看奶奶一趟吧,奶奶也好久沒見到你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變樣�!�
梁招月的聲音徐徐從那邊傳過來,她說:“最近工作有點忙,等忙過這段時間了我再回去看您�!�
可是,電話兩端的三個人都知道。
她的工作永遠在忙,她說的過段時間,永遠是下一次打電話的說辭。
她根本不會來北城。
這幾年她在深城工作,出差經(jīng)過那么多個地方,唯獨不踏足北城。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掛斷電話,柳依棠說:“滿意了嗎?”
周云川淡淡笑出聲,那笑容并沒有多少歡喜,他說:“她過得不錯。”
“能不歡喜嗎?沒有失望的人,只有有奔頭的生活,換誰都得滿意�!�
“您要一直這么奚落我嗎?”
柳依棠呵了聲,說:“原來你聽得出來啊,我以為你一直耳聾呢�!�
周云川說:“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認真聽了。”
“聽了有什么用,要去做才是實際的�!�
周云川靠在書桌旁,聞言,他轉(zhuǎn)過臉,看著窗外,北城的冬天外邊一片蕭瑟,他說:“我在等她氣消的時候,她氣消了我就去找她。”
柳依棠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說:“你知道她什么時候氣消?”
“應(yīng)該快了�!�
柳依棠以為他在開玩笑:“你知道得這么清楚?”
周云川說:“以前她和我說過,她真正放下一件事情要花三年的時間�!�
柳依棠匪夷所思:“所以你這么多年按兵不動就是在等?”
他點點頭,說:“我在等一個時間,等一個我們都心平氣和的時候,再好好談我們的事�!�
柳依棠冷笑一聲:“你在這邊自顧自做決定,自以為是,你怎么知道她能等你三年?”
周云川揚了揚眉,說:“她工作晉升這么快不就說明這些年她一心只有工作這件事嗎?”
“她是一心一意只有工作,可你不能保證旁邊的人就不是有其他心思�!�
周云川搖搖頭,說:“她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
柳依棠樂了:“你又知道了?”
周云川沒說話。
柳依棠又說:“你啊,算了,反正我能幫你做的都做了,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周云川說:“您不用擔(dān)心我,我心里有數(shù)�!�
聽到這話,柳依棠心里又是氣:“你有數(shù)你在這蹉跎歲月?有時我真想罵醒你,人家招月和你離婚了,說難聽點,那是你前妻!你以為你真的到時過去找她,她能正眼看你一下?”
周云川說:“我們也不算離婚吧?”
他瞇起眼睛,看著窗外的皚皚白雪,說:“她在深城,我在北城,我們身邊都沒有別的人,唯一的目標都是將工作做好,我們這樣應(yīng)該叫……”他想了下,說,“我們應(yīng)該是叫異地分居?”
異地分居?
誰家前夫前妻離婚,換個地方生活就叫異地分居了?
柳依棠很認真地看著他,鄭重其事地說:“周云川,你是不是腦子燒糊涂了?待會家庭醫(yī)生來給我檢查身體,你也先別回去了,讓醫(yī)生瞧瞧�!�
周云川說:“我公司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他轉(zhuǎn)身就走。
柳依棠卻是放心不下,跟在后邊,說:“回頭你有空還是去找個醫(yī)生看看,我看你這精神狀態(tài)實在是……”
她話還沒講完,周云川便轉(zhuǎn)身打斷她,說:“我和她的事我心里有數(shù),您好好注意身體,過段時間我會帶她回來看您。”
柳依棠:“……”
這話聽著怎么讓人莫名覺得心里慌張呢?
她看著周云川離去的身影,不得懷疑,周云川真的能把梁招月帶回來嗎?
他是不是太一廂情愿了?
作者有話說:
某人自欺欺人是有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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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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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對他死心了嗎?◎
半個月后,
等余淼從北城結(jié)束出差回來,梁招月開始正式休年假。
這是她這三年工作以來,休過最長的一次年假,
一提就是十天,算上周末,她有近半個月的假期。
這一舉動可惹來陸平和姜晨的好奇,
紛紛前來關(guān)心她是不是怎么了。
梁招月說:“淼淼正好有假,
我們準備出去玩幾天�!�
聽說是這樣的一個安排,
兩人都松了口氣。陸平說:“是該好好放松一段時間了,
這次休假就好好玩,你和小晨做好工作交接,
她有什么應(yīng)付不過來的,再來找我,
不影響你休假�!�
梁招月說:“謝謝師父,謝謝晨姐�!�
姜晨說:“客氣什么,
”又問,
“準備去哪里玩,就你和淼淼兩個人嗎?”
梁招月說:“去廣城,那邊的早茶挺不錯的,惦記了很久。到時還有淼淼的幾個朋友一起去。”
姜晨哦了聲,曖昧兮兮地撞了下她的手臂,說:“有沒有男的啊?”
梁招月:“……”
陸平說:“小晨關(guān)心的是,你看看我家最小的娃現(xiàn)在都上幼兒園了,
你們倆可得抓緊。”
姜晨很是無語:“師父,就不能純粹談戀愛嗎?非得生孩子?”
姜晨和余淼一樣,
兩人都是享受談戀愛的感覺,
享受戀愛中能帶給她們的情緒價值,
至于結(jié)婚生孩子那是根本不考慮的。
陸平也知道,便說:“你的想法我尊重,但是招月喜歡小孩我是看得出來的,你們哪回去我家她不是抱著我小女兒不放?”
姜晨和陸平雙雙看向梁招月。
梁招月低頭假裝在整理資料t?,不參與她們的話題。
姜晨說:“反正我覺得結(jié)婚生孩子多累人,還是自己一個人無憂無慮自在。”
陸平說:“一個人的生活固然美妙,兩個人過日子也不錯�!�
梁招月默默聽他們彼此辯駁,不發(fā)表任何評論。
最后兩人雙雙看向她,要她站隊,梁招月?lián)P了揚手里的報銷單,說:“我前兩周的報銷單還沒處理掉,助理又請假了,我去財務(wù)部一趟�!�
隨即她落荒而逃。
姜晨抱著胳膊,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說:“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這是心里還有顧忌呢�!�
陸平也深有感慨:“之前合作過的幾個項目,不少人想追她,她一個也看不上,是起點太高了,其他人入不了眼?”
姜晨撇了撇嘴,說:“不就有幾個臭錢嗎?哪起點高了?”
陸平說:“人家一天的進賬我們得拼死拼活一年,這臭錢給你你要不要?”
姜晨倒是沒聲了。
金錢面前,要說不動心那是自欺欺人。
最后她很是嫌棄地說:“那又怎么樣?最后還不是人財兩空,我才不羨慕呢。”
陸平也是想不明白,哪有人傾盡家財離婚的,他說:“就希望這次她度假能玩得開心點,也緊繃三年多了�!�
姜晨說:“這種時候就很需要來一段邂逅了�!�
陸平說:“真是時代變了,大家的想法越來越新潮了。”
姜晨笑著說:“所以師父下次別用你那套結(jié)婚生小孩的理論了,現(xiàn)在我們這一代誰還想生孩子,好好投資自己不是更省事?”
這邊梁招月跑了一趟財務(wù)部,交完報銷單回來,只剩下姜晨還在工位上,至于陸平早就人不知所蹤了。
梁招月望了一圈沒看到人了,這才放心地去接了杯水回到座位,坐下沒一會,一旁的姜晨滑動椅子來到她身旁,說:“招月,別聽師父說的那些話,老一輩的思想就是結(jié)婚生孩子這一套過時的理念,他如今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也想別人和他一樣,沒勁�!�
梁招月沒忍住笑,打趣道:“師父在的時候你怎么不說?”
“我說啊,就是說得委婉了點,畢竟是師父,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彪S即又說,“真的,趁著這次休假,要是有合適的,約著玩玩也挺好的�!�
玩玩?
梁招月不禁想到余淼也是這么說過。
兩人對于感情一事都是抱著玩玩的理念,從未想過認真。
梁招月便想到了那個人。
只可惜她是個較真的。
但她也知道姜晨和余淼都是為了自己好,便說:“我看看。”
姜晨以為她聽進去了,說:“真的,不抱著結(jié)婚生孩子的婚姻去談感情真的特別爽,一旦你嘗到這個滋味絕對上癮�!�
梁招月就問:“有多爽?”
姜晨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說:“就跟你逛街買衣服,一下子看上好幾件,哪件都不想放下都想帶回家,就是那瞬間的滿足感�!�
梁招月聽明白她的意思了:“你這是想給所有人一個家?”
姜晨:“……”
玩笑歸玩笑,梁招月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好好考慮的。”
姜晨說:“心理道德感別那么重,”看了她一眼,又小聲說,“離婚怎么了?離婚就沒有談戀愛的自由了嗎?”
梁招月抿唇笑:“要不你也休個假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感覺你和淼淼在一起的話肯定一路都是你們的笑聲。”
姜晨無奈聳聳肩:“我倒是想,手上還有好幾個項目呢。跟淼淼說一聲,下次我再和你們約。”
晚上梁招月回到家,和余淼說了這事,也包括姜晨說的那些勸慰自己的話。
余淼說:“你看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不對勁,你就是太較真了,心理壓力太大。其實沒什么的。在那樣的一個狀態(tài)下,你都能把工作做得這么出色,感情的事也一定可以�!�
梁招月說:“就不能是我現(xiàn)階段不想談感情?”
“你這話我信一半,另一半我是不信的。”
“怎么說?”
從梁招月當(dāng)年離婚來到深城,除了那次電話知道她離婚的消息說過幾句話外,余淼就沒再和她談過離婚的事,也沒談過周云川這個人。
那時候梁招月一心奔波在工作上,談?wù)摰脑挓o非是阻礙她搞事業(yè)的步伐,余淼見她狀態(tài)也還行,便就沒有找她聊過。
時隔三年,她覺得也是時候說說這些事了。
余淼說:“你對他真的死心了嗎?”
梁招月笑道:“不死心我能離婚來深城?”
“你這樣子讓我想起當(dāng)年你離開臨城的樣子,那會你知道父母那邊再也沒有你的位置了,所以你毅然到北城讀書,離他們遠遠的,眼不見為凈,這次你處理這段感情的態(tài)度給我的感覺和那會的情況太像了�!�
梁招月安靜了一會,誠實回道:“確實有一點,不要我的人,我會離他們遠遠的�!�
余淼便問:“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逃避?”
梁招月想也不想:“為什么不能是快速讓自己抽身而退?”
余淼靜靜地看了她一會,說:“看來是我多慮了,”又說,“那為什么這些年都不談戀愛?”
梁招月說:“談戀愛也是看感覺的,沒感覺怎么談?總不能大馬路上隨便抓個人就開始走程序了吧?”
“是嗎?我之前的那幾個同事你就沒看得上的?”
她搖搖頭。
余淼想了下,又說:“那你之前做項目遇到的那些人呢?全都看不上?”
梁招月有點欲言又止。
見狀,余淼說:“難不成有心動的,但沒好意思告訴我?”
梁招月再次搖搖頭。
余淼就好奇了:“那是為什么?我看那些個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棗,怎么就看不上?你不會是因為上一任的條件太高了,導(dǎo)致你選擇的閥值也跟著高了?”
梁招月斟酌了好一會,說:“他們太亂了,”她擰著眉說,“那些人個個表面精英打扮,私底下什么都亂來,不行,我感情潔癖�!�
她沒明說,但余淼也大致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了,“金融圈真這么亂?”
梁招月很是復(fù)雜地點點頭:“就是這么亂,有一次在酒店我和幾個同事晚回來還撞見過一次。”
余淼頓時吃瓜心態(tài):“怎么亂你說說。”
梁招月:“……”
玩笑開過,余淼又說:“既然你們?nèi)μ珌y,那看看我們這種搞技術(shù)的總行了吧?那一個個都挺老實的。”
梁招月說:“你確定他們老實?”
“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在公司關(guān)系比較好的幾個男生情況還行,工作往來那么多年,要是私底下是什么混蛋樣,不能好幾年都沒什么緋聞傳到我這里吧?”
梁招月說:“就這么想做紅娘?”
余淼說:“那倒沒有,你要是至今沒談過戀愛我才不管你,可要是你因為上一段感情拖到現(xiàn)在也不想談,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梁招月想了下,問:“你這次叫了幾個朋友一起過去?”
“算上我們,六個人。”余淼說,“三女三男,一對在曖昧中,我那個是我釣著玩,至于另外一個人嗎,就是那個David,他的情況我就不多說了,你要是有意思就自己深入挖掘,沒興趣的話,那就晾著,咱以后再多出去走走,總能遇上一個聊得來的。”
梁招月本想說沒必要深入了解了,轉(zhuǎn)眼又想到要是這會真這么說了,余淼指不定回頭要怎么關(guān)心自己,想想也就罷了,委婉說道:“萬一事情沒有按照你預(yù)期的發(fā)展,你和你朋友會不會很尷尬?”
聞言,余淼說:“不會,感情講究的就是你情我愿,總不能他喜歡你你不喜歡他就要有所愧疚吧?那我豈不是要對很多人愧疚?”
“……”
梁招月無語了一會,說:“攻略做了嗎?”
余淼笑瞇瞇的:“那個David全包了。我們坐享其成就行。”
梁招月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這是找了個免費勞動力?”
余淼不甚贊同:“你怎么能這么說我,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說是免費勞動力�!�
梁招月突然很為那個David感到同情。
-
兩天后,幾人出發(fā)。
由于六人都會開車,加上深城離廣城也近,為了出行自由和方便,他們開了兩輛車過去。
那對正在曖昧中的一輛車,余淼和梁招月則和另外男生一輛車。
余淼正在釣的那個男生叫應(yīng)徹,戴著副眼鏡,個子很高,身形清瘦,明明該是充滿書卷氣的,但那雙眼睛和你對望時,又覺得格外深沉,為此,梁招月對他的第一印象便是這個人有些斯文敗類的味道,看著就不好招惹。
她隨即又去看余淼,余淼一副老娘最瀟灑的模樣,她突然有些擔(dān)心,余淼這次真的能玩玩就拍拍手走人嗎?
“招月?!”
聽見有人喊自己,梁招月一瞬回神,喊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剛剛還在擔(dān)心的余淼。
梁招月說:“怎么了?”
余淼嘆了聲氣,說:t?“應(yīng)徹開車,我坐副駕駛,你和David坐后面?”
梁招月看向應(yīng)徹和那個叫David的男生。
應(yīng)徹只揚了揚眉,看樣子他什么安排都可以。
至于David則是說:“我開車也行�!�
余淼說:“不行,我只做得慣應(yīng)徹開的車�!�
梁招月:“……”
應(yīng)徹輕輕咳了聲,但微微抿起的嘴角似乎是很樂意聽到這話的,而余淼這會還沉浸在自己的‘深明大義’中。
梁招月看著,再次為她默默擔(dān)憂。
深城到廣城大概要開兩個小時的車程,六人在路上走走停停,抵達廣城時,是中午12點,比原本預(yù)計的慢了一個小時。
被余淼叫David的男生,本名叫黃宇平,人也瘦瘦高高的,臉型偏稚嫩,雖然出來工作三年多了,但看著很像大學(xué)生。
這一路,梁招月沒少和他說話,如果說他給人的感覺是乖巧不善言談的,那么實際接觸了才會發(fā)現(xiàn)這人不僅很會說話,還是個時刻不會話題落地的。
有好幾次,某些話題梁招月都沒想到該怎么進行下去,正尷尬的時候,他又會巧妙解圍,以一個輕松愉悅的方式讓話題繼續(xù)。
梁招月雖然對他沒感覺,但還是挺喜歡和他講話的。
是以,到了廣城,她對他倒沒了那些應(yīng)付的心思,她甚至覺得這個朋友是可以結(jié)交的。
搬行李的時候,幾個男生主動走在前面做苦力工,三個女生落在后邊幫忙拎小包,余淼趁機走到她身旁,撞了下她的胳膊,說:“看不出來嘛,你們聊得挺好的。”
梁招月說:“他說話的方式讓人很舒服�!�
“那有希望嗎?”
梁招月沒回答。
余淼說:“要出來玩十天呢,慢慢來。”
她給了臺階,梁招月也就沒接著往下說了,難得出來游玩,沒必要鬧不愉快。
前三天六人在廣城走走停停,幾乎將廣城幾個比較地標性的景點都走了個遍,又歸功于David的攻略做得好,此次過來,他們在吃的方面都避開了網(wǎng)紅餐廳,David帶他們?nèi)コ缘牡胤蕉际且恍┛雌饋砗芎喡穆愤呅〉辏@些小店的食物嘗起來,卻比那些盛名在外的餐廳還要來得好。
這時,余淼就說:“你看多細致的一個人,就這你還不動心,不是我說你,你和那個誰出去外面吃飯的時候能被照顧到這么細節(jié)的地方嗎?”
梁招月知道她在指桑罵槐的誰,故意抬高了些聲音,說:“你怎么對那個誰戀戀不忘?”
當(dāng)時他們正穿行在沙面島里邊,前邊的應(yīng)徹聽到這話,不由回頭看了眼余淼,余淼頓時心虛,皺眉撲在梁招月身上,說:“你再亂說話,我咬你啊�!�
梁招月笑笑的:“我亂說了嗎?”她看了眼應(yīng)徹,后者正好也看向她,她便朝對方點了點頭,然后看著余淼,說,“難道你沒對那誰戀戀不忘嗎?”
余淼恨得癢癢,和梁招月鬧做一團。
梁招月笑著躲著,午后的微風(fēng)吹拂而過,走在鮮花盛開的路中間,三年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原來生活還能這般輕松。
他們在廣城玩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九點的時候,一行人開車前往順德。
一路上,六人又是走走停停,依舊是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才抵達目的地。
在下榻的民宿放完行李,他們出發(fā)去吃煲仔飯。
他們要去吃的那家店是遠近聞名的,盡管他們避開了中午用餐的高峰期,晚了半小時才過來,可到了那邊才發(fā)現(xiàn)人格外多,甚至還排起了長隊。
幾個男人前去排隊,三個女生在一旁坐著休息,余淼和另外一個同事八卦曖昧進度,聽到進展良好時,她不得不說梁招月:“你看看你,真是木頭一個不開竅�!�
梁招月正在回復(fù)工作信息,聽到這話,她打完字收起手機,說:“你就開竅了?”
余淼說:“我怎么就不開竅了,我不開竅我能游戲人間這么多年?”
不遠處排隊的應(yīng)徹不像另外兩個人時不時看手機,相反他倒時不時朝她們這邊看來,至于看的誰,一目了然。
梁招月說:“有時你也該收收心了�!�
余淼說:“我才不,上天給我了這么好的一個容貌,我不多玩幾年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女生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出聲。
梁招月看了對方一眼,說:“咱別和她學(xué),小心栽跟頭�!�
那女生似乎聽出梁招月的畫外音了,說:“淼淼,你要小心了哦。”
余淼奇怪地看著兩人,說:“你們在說什么?”
兩人齊齊說:“沒說什么�!�
余淼:“……”
排了半小時的隊,總算輪到六人。
梁招月點了份排骨臘味飯,等餐的時候,她手機響了,是陸平來電。
梁招月知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陸平絕不會在這個聯(lián)系自己,她和眾人說了聲抱歉,拿著手機到外邊接。
是她此前負責(zé)的一個新三板項目,其中有個財務(wù)方面的問題沒人能解決,因為是梁招月單獨負責(zé)的,事情又急,陸平不得不在她休假的時候打擾她。
工作上的問題解決完,陸平又關(guān)心起她此行的玩樂,問:“玩得怎么樣?”
話里是有一些其他意思在里邊的,梁招月假裝聽不出來,說:“還行,這邊適合慢慢走慢慢逛,下次你和嫂子要是有時間可以帶孩子過來。”
聽出她不想談別的事,陸平也不打擾她,說:“多玩幾個地方,回來推薦推薦,回頭我?guī)闵┳尤ァ!?br />
通話結(jié)束,梁招月又在門口站了會,這邊的道路除了柏油路,常見的便是土沙路。三月時節(jié),微風(fēng)拂過,揚起輕微塵沙,梁招月看著,莫名想到兒時的場景。
小時候,臨城的建設(shè)還沒現(xiàn)在這般城市化。
那會房屋還是偏低矮,房屋門前的路還是土沙路比較多,走的時間長了,鞋子和腳上總會沾上一層厚厚的塵灰。
那時,她每每放學(xué)回家,爺爺總會讓她先換鞋洗臉,然后再盛碗湯讓她暖暖身體,而他則是坐在一旁,拿著濕毛巾給她擦鞋子的灰塵。
多年過去,走在這樣的路上,她鞋子免不了又是沾了一地的灰。
可惜再不會有那樣的一個親人,全心全意為她了。
梁招月看了看遠處的風(fēng)景,轉(zhuǎn)身往回走,走出沒兩步,迎面撞上一行人。
那人大概也沒想到能在這遇到她。
一時兩人都頓在原地。
還是陳嘉杭率先反應(yīng)過來,他撇下同形的朋友,徑直走到梁招月面前,笑著說:“梁招月?”
梁招月說:“是我,”又說,“剛剛我還以為認錯人了,不敢上前和你問好�!�
陳嘉杭說:“我們不過三年沒見,我和畢業(yè)那會比起來也沒什么變化,怎么會認錯人�!�
梁招月說:“還是有些變化的�!�
他便問:“變化在哪?”
梁招月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以前你有戴眼鏡,突然見你不戴眼鏡的樣子還真的怕認錯人�!�
陳嘉杭笑著說:“戴眼鏡比較麻煩,為了方便最近戴隱形的了。”
梁招月說:“怎么方便怎么來�!�
話說到這里,兩人一時就沒了話。
陳嘉杭默了一會,說:“你現(xiàn)在還在深城嗎?”
梁招月點點頭:“還在原來的公司,這幾天和朋友休假出來玩�!�
“那挺巧的,我這幾天也和朋友出來玩。”
隨即陳嘉杭看了眼身后不遠處正在等他的兩個朋友,說:“人家是一對,我就純屬過來當(dāng)電燈泡的�!�
梁招月說:“就沒再找個朋友一起?”
“有,本來還有個男同事要一起來的,臨時有事,我們就三個人出發(fā)了�!�
梁招月點點頭。
陳嘉杭又問:“你們這次幾個人出來玩?”
她說:“六個人�!�
陳嘉杭想了下,說:“你們接下來要到哪里玩?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
梁招月頓時有些難為情,她說:“我們接下來可能還要去汕頭一趟,在那邊玩兩天然后回深城�!�
陳嘉杭笑著說:“那挺巧的,我們也是這樣安排,最后也是回深城�!�
回深城?
梁招月說:“你不是在北城工作嗎?”
陳嘉杭注視她數(shù)秒,很認真地說:“年初我和公司提交了調(diào)遣申請,調(diào)到深城這邊來工作了�!�
許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復(fù),梁招月說:“深城除了生活節(jié)奏快點,其他挺不錯的。”
陳嘉杭別有深意地說:“這里挺不錯的,氣候宜人,我還挺喜歡這里的�!�
梁招月笑著說是。
陳嘉杭又說:“你微信和電話號碼沒變吧?”
她說:“沒有,還是原來的�!�
陳嘉杭說:“那你問問你朋友介不介意途旅多幾個人,待會我等你的微信消息�!�
話落,陳嘉杭便轉(zhuǎn)身走開了,走出一段路,他還朝她揮了揮手里的手機,那意思像是在說記得回復(fù)。
梁招月覺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份怪異來自哪里,她出來得太久,一直沒t?進去,余淼找出來了。
她說:“接個電話怎么要這么久?”
梁招月說:“工作上的問題,花了些時間�!蹦讼�,又說,“剛才還遇到了以前的同學(xué)聊了幾句。”
余淼本想罵人了,都休假了竟然還來工作電話打擾,太沒有眼見了,剛到嘴邊的話因為后面這句話,頓時又被她咽下去了。
她問:“什么同學(xué)?”
梁招月說:“一個男同學(xué)�!�
余淼瞬間雙眼放光:“在哪?怎么不帶來讓我認識認識�!�
梁招月說:“你想干嘛?”
余淼說:“都是同學(xué)嘛,好不容遇見,大家一起坐下認識下咯�!�
聞言,梁招月猶豫著說:“我那同學(xué)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和我們差不多,問我們要不要一起�!�
余淼說:“可以啊,多些人才熱鬧�!�
梁招月說:“他們?nèi)齻人,他和一對情侶�!�
余淼說:“你同學(xué)好大一個電燈泡,為了讓你朋友不那么尷尬,你還是趕緊讓他來加入我們吧�!�
梁招月說:“你不問問他們的意見嗎?”
余淼說:“那現(xiàn)在進去問?”
梁招月思索了下,說:“其實我和這個同學(xué)也不太熟�!�
余淼才不信:“不熟人家能提出要和你一起旅行?”
梁招月有必要糾正他:“是他們和我們一起�!�
余淼說:“有區(qū)別嗎?”又拉著她往店里走,說,“路上多幾個男的不好嗎?多了我們才不用搬行李。”
梁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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