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自認現(xiàn)在還沒有對抗不公平的本事。
只能盡人事,順其自然。
這時,迎面出現(xiàn)的一道身影擋住了蘇稚杳的去路。
女人紅裙知性優(yōu)雅,抱著胳膊立在她面前,很是高貴,她彎著紅唇,先開口:“蘇小姐,真是久仰大名了�!�
字眼含著淡淡譏諷。
蘇稚杳疑惑,不懂她的諷刺從何而來,小茸壓聲到她耳邊,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唐京姝三個字。
聞言,蘇稚杳才后知后覺地蹙了下眉。
“蘇小姐確實漂亮。”唐京姝皮笑肉不笑:“難怪連賀先生都戀戀不舍�!�
來者不善,沒必要糾纏,蘇稚杳敷衍一聲謝謝,想直接走麗嘉,經(jīng)過她時,唐京姝又不緊不慢出聲。
“想要面子上好看些,蘇小姐趁早自己離開他。”
蘇稚杳頓足,瞳孔收縮了下,話直白到這份上,表面和諧戳破,她也沒再給好臉色:“你們一沒訂婚,二沒戀愛,憑什么要我離開?”
“遲早的事�!�
蘇稚杳側(cè)目瞧著并肩的自信女人,那一刻仿佛真有幾分黑天使的傲慢不馴,嗆回去:“他說了,你是不相干的人。”
這話精準(zhǔn)打中唐京姝的七寸,她張唇呵笑出一聲:“男人一時哄你的話,蘇小姐也信?”
“他的話我都信�!碧K稚杳不依不饒,不再給唐京姝廢話的機會,繼續(xù)道:“你要真那么想嫁給賀司嶼,你就去追,追得到就是你的本事�!�
唐京姝眸光閃爍,忽而意識到,蘇家這位嬌氣的小女兒和她聽聞到的有些不同。
還挺有骨氣,不是個好對付的姑娘。
“蘇小姐就這么有恃無恐?”她瞇眼問。
或許蘇稚杳自己都不清楚,但她本能的反應(yīng),還真就是有恃無恐:“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沒有我,你也得不到�!�
話音落下,她抬步就走,再無半刻停留。
小茸趕緊跟過去,經(jīng)過唐京姝時,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朝她用力一噘嘴,無聲一哼表達不滿。
唐京姝立在原地涼涼地勾起半邊唇,從手包里取出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各位選手請注意,機會只有一次,演奏中斷一律視為放棄,無論任何原因……”
廣播的立體環(huán)繞音在音樂廳內(nèi)響起。
中場提示結(jié)束,音響里報到了蘇稚杳的名字。
小茸還在安慰她不要理會唐京姝這個壞心眼的女人,一聽廣播,忙改口給她加油助威。
反倒是蘇稚杳全程很淡定。
舞臺上空落落的只有一架鋼琴,臺下齊齊一排評委,各個都眼神犀利,憑空制造出緊張和壓迫的氣氛。
蘇稚杳走上舞臺,朝臺下鞠了一躬,然后坐到鋼琴前。
主理人問她,是否確認無誤開始。
蘇稚杳點了下頭示意,深吸口氣,雙手起勢,落到鋼琴上方。
《唐璜的回憶》這首曲子難度很高,蘇稚杳已經(jīng)很熟悉了,只要順利彈下一遍,沒有明顯失誤,基本高分沒有問題。
她并沒有過分擔(dān)憂。
旋律如漣漪般在音樂廳里波蕩開來,從第一部
分墮入地獄的陰郁暗沉,到第二部分倒敘式回憶的華彩變奏,蘇稚杳都完成得十分飽滿。
評委們都不經(jīng)意沉浸其中,表情從起初的嚴(yán)肅到慢慢陶醉。
到最后一部分最難的急板,一只手彈奏陰暗的降e小調(diào),一只手彈奏明快的B大調(diào),兩支旋律交織,蘇稚杳的情緒也到了最投入的時刻。
蘇稚杳左手中指施加足夠的力度,按下目標(biāo)黑鍵,指腹驀然間狠狠一個刺痛。
似乎是有一根針,貼在黑色窄鍵的側(cè)面。
在她用力按下的時候,那根針從間隙滑進了鋼琴內(nèi)部,神不知鬼不覺。
毫無防備,蘇稚杳疼得低嘶,本能縮了下指尖,造成一個音明顯的滑調(diào)。
評委們都不由深皺起眉。
蘇稚杳反應(yīng)快,幾乎沒有遲疑,忍著指腹的疼痛,接著往后彈到尾聲結(jié)束。
隨后她若無其事起身,鞠躬接受點評。
其他評委們都一致表示,她的完成度很高,只是第三部
分失誤的音調(diào)有些遺憾,不過鑒于這首曲子的難度,她值得高分。
唐京姝那位會長舅舅果不其然與其他評委起了意見沖突。
唐會長靠著椅背,肅容道:“我不認同,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中國有個詞叫量力而行,你既然選擇了挑戰(zhàn)高難度,就是給了我們期待,結(jié)果卻犯了最低級的錯誤,我的分只能給到四點五�!�
萬幸的是,其實九位評委給出的分都不低。
她與旁人無冤無仇,沒人會在她上場前故意在鋼琴上做手腳,其實在針扎破手指的那一秒,蘇稚杳就猜到了,這事與唐京姝脫不了干系。
蘇稚杳沒有爭話,這種場佚?合爭話她討不到任何好處,已經(jīng)死無對證的事情,還能把這架鋼琴拆了不成。
好在得到了其他高分。
退場后回到化妝間里,小茸興奮地跑上來,問她是不是正常發(fā)揮了,蘇稚杳輕聲說:“給我找張創(chuàng)口貼吧�!�
小茸這才注意她手指的血珠,一問之下得知情況,小茸驚了好幾秒,氣急:“她也太惡毒了,自己不討人喜歡就把氣撒你身上,杳杳,你告訴賀大佬,看她還敢這么囂張!”
“不用,這件事情我自己能解決�!碧K稚杳坐在妝臺前,用紙巾輕壓了下指腹的血,聲音漸低:“不用什么事都麻煩他�!�
她不想顯得自己又在別有用心利用他。
蘇稚杳想到更衣間換回常服,放下滲血的紙巾,一抬頭,猝不及防在化妝鏡里,撞入了一道幽深的目光。
她陡然一驚,猛地站起回身。
賀司嶼不知何時站在那里,四目相對,他漆黑的眸子深深注視她良久,嗓音低沉微啞,透著不明意味的情緒:“以前那個總愛嚷嚷賀司嶼怎么辦的蘇漂亮去哪了?”
第39章
奶鹽
四周倏地寂靜,
空氣都一瞬停止流動。
化妝間里幾十雙眼睛震驚又訝異的凝視下,蘇稚杳有那么幾秒的恍惚。
嘴唇微動,想要說話,
眼前先起了霧。
做錯事的人沒什么好委屈的,可他一句話,
她開口就想掉眼淚。
她半天沒有聲音,
賀司嶼直接近前一步,握住她垂在身側(cè)的右手,
旁若無人地牽她出了化妝間,
一路走出歌劇院。
落日時分,
一道夕陽鋪照,半河霞光,
半河碧色,周圍十七世紀(jì)的老建筑柔化得更似畫卷,
廣場中央,
噴泉騰出拋物線的水柱,水花跳躍著暖橘色的光。
噴泉池旁,人群三三兩兩,欣賞戶外演奏家縱情拉奏小提琴,四周沉浸在音樂中。
賀司嶼在前面不言不語,只是拉著她往前走,穿梭過喧笑聲。
外面清涼的空氣使人清醒,蘇稚杳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
扯出他衣袖,
輕喚:“賀司嶼……”
他在她的聲音中停下腳步。
“不是說想我,
不是說沒我不行?”
蘇稚杳睫毛忽顫兩下,
他低沉的話語,
如一陣風(fēng),撥開了她心上一層迷霧。
迷惑不清的心事正一點點變得明朗。
正要知覺之際,賀司嶼回過身,和她面對著面,和她眼對著眼。
他的目光很鄭重,認真地攫住她:“都把我叫回來了,為什么又不要我?”
蘇稚杳剛理清那天下午不是夢是現(xiàn)實的情況,又在他的話中陷入更深的疑惑。
什么叫不要他?
說得她跟始亂終棄的渣女一樣,還是梅開二度的那種。
蘇稚杳突然搞不清狀況了,呆呆懵懵,小聲問:“什么……意思�。俊�
賀司嶼失語兩秒,閉了閉眼,郁出一口氣。
這女孩子平時聰明著,但在感情上是真的很遲鈍。
蘇稚杳見他一副無語的樣子,下巴微收,悄悄覷著他,迷茫且無辜。
“先去我酒店�!痹俦犙蹠r,他冷靜依舊。
小姑娘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一聽要去酒店,眼中轉(zhuǎn)瞬投出幾絲狐疑:“去、去酒店做什么?”
賀司嶼拉過她受傷的左手,到她自己眼前,神色比工作時還要嚴(yán)峻幾分:“叫醫(yī)生過來給你消毒包扎,配消炎藥,再根據(jù)情況打破傷風(fēng)。”
他逐字逐句,邏輯清晰。
后半句依稀還有種老父親責(zé)備女兒的口吻:“彈鋼琴的手,自己這么不上心,貼個創(chuàng)口貼就完了?”
這個男人身上的壓迫感太重,一被他教育,蘇稚杳不由就心虛了:“沒有,我是要去看醫(yī)生的……”
賀司嶼是個適應(yīng)能力很強的人,不僅是在商界,一段關(guān)系中,他也能以最快速度找到平衡,譬如現(xiàn)在,他就得用強硬治她的怯懦。
牽著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他帶她上車,徑直回到酒店。
蘇稚杳身上還是那套黑色禮裙,到酒店后,只能先換上睡袍,換衣服的功夫,醫(yī)生就到了,在酒店套房的客廳為她處理完傷口后,喂她吃了一顆消炎藥預(yù)防感染,因不確定針頭的衛(wèi)生情況,保險起見,又給她注射了一針破傷風(fēng)。
賀司嶼正立在落地窗前通電話。
醫(yī)生做完所有事,無聲向他示意,他從遠處投過來一眼,電話間隙點了下頭,醫(yī)生才離開。
賀司嶼這通電話講了很久,說的是德語,蘇稚杳聽不懂,只能抱著枕頭,安安靜靜窩在沙發(fā)里等他結(jié)束。
等得有些久,消炎藥起作用,蘇稚杳漸漸犯困,昏沉欲睡,眼皮撐著打了會兒架,抵不住睡過去。
賀司嶼不經(jīng)意回眸,就見她抱著枕頭雙腿并曲,腦袋歪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他聲音放輕,簡短兩句結(jié)束了通話。
輕步走到沙發(fā)邊,胳膊探到她后背,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腿彎,輕地一下,把她從沙發(fā)抱起來,放到臥室的床上。
他脫下西服外套,扯開領(lǐng)帶,解下腕表和腰帶,都隨手丟在床尾凳,而后走進浴室。
沖完澡,賀司嶼系上浴袍,回到臥室,見她睡得還熟,就沒讓酒店先送餐。
她睡夠了,肚子餓自己會醒過來。
薩爾茲堡入夜,蒼穹邈遠深黑,一輪長月當(dāng)空,臥室里沒開燈,夜色氤氳著月光。
賀司嶼就著床邊坐下來,一條腿垂落在地,一條腿搭在床沿,靠著閉目養(yǎng)神。
四下靜悄悄。
不知過去多久,蘇稚杳慢悠悠轉(zhuǎn)醒,睡意朦朧地掀開一點睫毛,眼睛適應(yīng)黑暗后,抬頭,發(fā)現(xiàn)他就靠坐在床邊。
雙臂虛環(huán)胸前,閉著眼。
蘇稚杳原本下意識想叫他,但感覺他睡著了,聲音出到嗓子眼又壓回去,想了想,把自己身上另一半的被子扯過去,輕手輕腳地往他腰上蓋。
“不睡了?”
男人嗓音偏啞,在黑夜里別有幾分低柔懶散。
蘇稚杳身軀微微一僵,見他雙目還闔著,不知怎么臉熱了,被子順手丟到他腿上,腦袋飛快壓回枕頭里:“睡、睡的……”
賀司嶼緩緩掀開眼。
透過窗外照進的依稀月光,看到女孩子雙手捏著被沿,被子掖得很高,高到鼻梁,只露出一雙緊緊合住的眼睛,跟只鬼鬼祟祟的小貓似的。
她不愿起,他就不催。
悄靜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的聲音再響起,在寂靜的空間里很輕:“如果我今天不過來,你是不打算告訴我了?”
蘇稚杳指尖捏緊了下。
“為什么不想告訴我?”
他問第二遍,蘇稚杳再佯裝不下去,慢慢睜眼,在半明半暗中望向他。
她對他,就像對一只摔碎過,又重新粘起來的玻璃瓶,謹(jǐn)小慎微的,生怕再摔了。
謹(jǐn)言慎行得如此明顯,賀司嶼再想不到原因不可能。
“我那兩回說的都是氣話,你不必當(dāng)真�!�
他的語氣聽著是在哄她。
蘇稚杳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怕又是一場夢,氣息重了要驚醒。
隨后,床邊傳來他低低一聲嘆息:“要真恨你,那晚你都離不開威尼斯酒店,我怎么都得跟你算完這筆賬,你也不會再有見到我的機會,一次都不會有�!�
蘇稚杳一絲氣都不往外呼,只有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來回琢磨他的話。
這是從未記恨過她的意思嗎?
賀司嶼任她呆滯著,沒要她給出回應(yīng),總歸她不是又睡著,聽見就可以了。
“能逼我說氣話的,你是第一個�!辟R司嶼后腦靠枕床頭,眼瞼斂回去,淡淡扯了下唇。
含著自嘲的意味,像是認輸了,又像是對她無可奈何。
他似笑非笑,說:“算你厲害�!�
蘇稚杳前一秒還沉浸在強烈的不真實感里,后一瞬聽他罕見的無能為力的語氣,她竟有些想笑,被褥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這個夜晚,月光很亮,有種云開霧散的晴朗。
蘇稚杳感覺自己得說點話,他都表態(tài)到這程度了,她不能一聲不吭,可又不知道說些什么,思索半晌,只醞釀出迷糊的一聲“喔”。
話落意識到不妥,她聲音小小的:“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間睡?靠著不舒服……”
賀司嶼眉間輕輕一蹙。
他破例給她解釋這么多,到頭來還是他這個被騙的人去哄她,結(jié)果這姑娘就這反應(yīng),還真是……難搞。
賀司嶼沉了口氣:“這就是我房間�!�
“喔……”蘇稚杳無言頃刻,躲在被子里咬了下唇,過幾秒,微微赧著聲問他:“那你要不要躺上來呀?”
這話倒是讓賀司嶼重新睜開了眼。
他垂著眼眸,聲音低緩著,當(dāng)真的語氣:“和你一起睡?”
在被子里悶得久了,蘇稚杳臉熱乎乎,她抿了抿唇,幾不可聞地說:“又不是沒睡過……”
黑蒙蒙的環(huán)境里,他一聲低笑。
小女生難免羞恥心重,蘇稚杳臉頓時燙得厲害,驀地整顆腦袋都埋進被子里,不跟他多話,背對著身扭兩下,挪到床的另一側(cè),騰出半席床位。
意思很明顯。
反正她表示了,躺不躺隨你。
賀司嶼唇邊翹出笑痕,女孩子都這么邀請了,他沒有不笑納的道理。
身后的人動了,蘇稚杳背身側(cè)躺著,靜住氣息,所有思緒都集中在背后的動靜。
另一半床微一顫動,輕輕陷了下,蘇稚杳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跟著重重激越了下。
他躺著,再無動靜。
但同一床被褥下,男人的身軀總有著滾燙的體溫,即使相隔一定距離,蘇稚杳還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兩相靜默。
聽著彼此輕重不一的呼吸,大約過了兩三分鐘,這回是蘇稚杳先主動轉(zhuǎn)過去。
她翻身的動作溫吞又小心,翻成和他一樣平躺的姿勢。
被子底下,她一只手悄悄探過去,摸索到他的手,他本能想抽走,瞬息間反應(yīng)過來又停住,任由她勾住自己一根手指。
“賀司嶼�!碧K稚杳軟著調(diào)子輕輕叫了他一聲。
她的肌膚總是帶著涼意,手指勾著他的,好像貼了塊冰晶上來,可非但沒讓他降溫,反而更添他幾分燥熱。
賀司嶼眼睫微動,慢慢睜開那雙比黑夜還要漆黑的眸子。
“我們和好吧……”
女孩子聲線輕軟,如窗外花園中那一池映落的月光,和阿爾卑斯山腳下綠草如茵間吹來的晚風(fēng)般,溫柔又纏綿。
語速溫溫慢慢的,問他:“好不好?”
屋子里,足足陷入半分鐘的安靜。
蘇稚杳還勾著他一根手指,心懸起來,往上跳不是,落也落不回去。
在他沒有回應(yīng)的這半分鐘,萬千不安的念頭涌現(xiàn)心頭,緊張感逐漸強烈,她憋得自己透不上氣,快要窒息。
“和好有什么意思�!�
他終于開口,沉著有厚度的音色。
蘇稚杳心中一震,四肢陡然僵化,還未在悲觀的情緒中沉溺多一秒,男人一只勁瘦的胳膊突然橫到她腰上,像她勾住他手指一樣地勾住了她那一截細腰。
力道強勁,不容閃躲地往回一撈。
蘇稚杳驟不及防地,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一下正面撞進了他懷里。
他浴袍松垮,她的臉幾乎是貼在了他鎖骨下露出的那一片肌理上。
她雙頰瞬間變得和他的體溫一般燙。
蘇稚杳還在這場意外中發(fā)懵,她身子嬌小,被他一只手臂完全擁住,彼此間的距離已無法再親密。
夜昏得人意醉心迷,曖.昧在交融的呼吸中跳躍著,他低下頭來,掌心壓到她腦后,熱息時輕時重,灼得她耳朵緋紅一片。
“要不要和我好?”他嗓音低啞下去。
蘇稚杳感覺自己整個體腔都震動了下,指尖抵在他胸膛,感受著他重重的心跳,神經(jīng)繃直到極限,一動不敢動。
“什、什么……”她濃密的睫毛顫顫悠悠,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賀司嶼微微張開唇,含住她溫?zé)岬亩�,親熱吮.舐,懷中的女孩子倏地一個顫栗,他慢慢松開唇舌,標(biāo)準(zhǔn)的美式發(fā)音在耳旁,聽得她骨頭漸酥。
“Be
my
love.”
第40章
奶鹽
臥室里只有黑與靜,
沒有一星半點的其他聲響,四周安靜得很,靜得只有耳邊他沉重的呼吸。
他唇上溫度熾熱,
呵出的氣息遍遍燙在她耳廓,蘇稚杳神志都被燙得融化了。
腦子一片空白。
花了很長時間她都沒能抽回心神。
賀司嶼壓在她后腦的掌心慢慢下滑,
指尖順著她散開的發(fā),
摸到她后頸,在那片溫膩的肌膚摩.挲了會兒,
他手指再掠回上來。
輕輕撥弄了下她耳垂熱烘烘的軟肉。
他似乎很有耐心,
給足她反應(yīng)的時間,
才低聲問:“不說話,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
“答應(yīng)的事,
在我這里沒有反悔的余地�!�
他一開口,熱氣就直往她耳朵里鉆,
蘇稚杳一下被燙醒。
“你……”她一顆腦袋悶在他身前,
羞怨聲幾乎被吞沒,音量小得黏黏糊糊:“無賴……”
他倒只是溢出一絲笑,鼻腔慵懶地“嗯”一聲,一派坦蕩的語氣:“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強盜邏輯。
蘇稚杳卻不惱,心跳反而因他的強勢怦怦跳動起來,二十歲的小女生,戀愛經(jīng)驗為空,聽過見過的再多,
終歸是與實踐不同,
哪怕親過抱過,
都還是純情得很。
她拒絕告白的經(jīng)驗豐富,
但要接受沒有經(jīng)驗,
思來想去,還是得矜持一下,溫溫吞吞地小聲道:“我是初戀……你不能欺負我�!�
賀司嶼彎了下唇,摸到她緊挨他胸膛的臉,指腹慢慢蹭著她臉頰:“哪方面的欺負?”
他嗓音壓低出幾分別有深味的曖昧。
“哪、哪方面都不能。”蘇稚杳臉一瞬徹底紅透,羞窘到磕巴,也不忘同他約法三章:“你歲數(shù)大我這么多,想做什么,得經(jīng)過我同意……”
賀司嶼笑意更深,多多少少被這姑娘虐得有些成癮,她想給他戴手銬,他竟也心甘情愿呈上雙手。
“可以�!彼瓦@么應(yīng)了:“我這人不是很好,但勝在克己復(fù)禮�!�
女孩子的嬌氣都是被慣出來的,越慣越嬌氣,蘇稚杳在他縱容的話中眼里藏著笑,趁在暗中看不清,大膽仰起臉,飛快地尋到他嘴唇,溫軟一壓,在他唇角啄了下。
下一秒又立刻躲回到他懷里,胳膊環(huán)住他勁瘦的腰,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無事發(fā)生般岔開話,低低抱怨他:“管好你自己的爛桃花。”
她在怪他,還是過去那般的語氣,半是嬌嗔半是委屈,總之不管是非對錯,聽著都是她占理。
他不至于同小姑娘爭這個。
她怪罪,他就受著。
唇邊女孩子溫軟的觸感回味悠長,他勾了勾唇,輕聲:“明白了。”
薩爾茲堡的夜晚寧靜舒適,這座臨界奧德邊境的古堡山城,迷人且夢幻,沒有大城市里刺目的霓虹,也沒有人聲喧囂的擁擾,有的可能只是從遠方輕輕揚來的莫扎特音符,伴人入睡,沉浸于旖旎的春夢中。
蘇稚杳就這么睡過去,在他的擁抱里,安心地一宿好眠,一回都沒有醒過,似乎連夢都沒有做,睡得十分安穩(wěn)。
清晨干凈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碎金箔般落到眼皮上,她擠擠眼睫,慢吞吞轉(zhuǎn)醒過來。
房間很亮,她獨自枕著枕頭,身上的被子裹得很嚴(yán)實。
旁邊空空的。
蘇稚杳還沒能去思考一秒他在哪里,也沒時間去害羞昨夜兩人相擁而眠的曖.昧,一睜眼,看到大面透亮的落地窗外,天空格外地藍,阿爾卑斯山近而清晰地出現(xiàn)在眼前。
山頂白雪皚皚,半山腰蔓延往下又慢慢消融成翠綠色的曠野,天空雪山草地,三種清澈的顏色美麗地層疊在一起。
蘇稚杳在視覺沖擊下清醒,起身下床,碎步跑到落地窗前,癡迷地望出去。
沒想到他的酒店,能看到阿爾卑斯山,視野還如此好。
一時走神,無心留意身后的腳步聲,直到腰肢突然被一只胳膊強勢一摟,蘇稚杳回魂,頭都沒能抬一下,下一秒,人已經(jīng)被他攔腰一提,雙腳離開地板。
賀司嶼另一只手丟下一雙拖鞋,把她光溜溜的腳往拖鞋上面放,似乎對她光著腳在冰涼的地板上跑很不滿,言辭壓著一層嚴(yán)厲:“穿鞋。”
“喔……”
等她雙腳乖乖套進拖鞋里,賀司嶼才放她落到地面:“酒店馬上送餐過來,去洗漱,衣服在浴室了,手指不要碰到水,醫(yī)生稍后就到給你換藥。”
蘇稚杳淺褐色的眼睛里殘留著幾絲惺忪,懵里懵懂地瞧著他。
她還一句話沒講,他就念了她一通。
“你怎么跟老父親一樣,嘮嘮叨叨的�!碧K稚杳癟了下粉潤的嘴唇,嘟噥,含著輕微剛睡醒的鼻音。
人家談戀愛都是一上來就親親抱抱。
只過一晚,他就變回這張臭臉……
她素著一張白凈的小鵝蛋臉,長發(fā)亂蓬蓬散在耳鬢和肩背,個子只到他肩膀左右,看他得仰起脖子,這姿勢嗔怨地瞪過來,還真有些女兒吵鬧父親的意思。
賀司嶼被她氣呼呼的模樣惹得笑了。
昨晚想叫她起來吃飯,結(jié)果她哼哼唧唧黏著他,睡得舒服,他就沒舍得叫醒,天亮特意起早給她叫了早餐,她倒還撒他起床氣。
賀司嶼順?biāo)�,老父親的角色扮演到底,手掌壓到她頭頂,揉得她頭發(fā)更亂:“快去�!�
他一身白襯衫和西裝褲,襯得身形筆挺頎長面朝晨光,線條緊實硬落的臉廓變得柔和,雙眸狹長,薄唇微微上翹,渾身有一股迷人的雅貴。
男人太養(yǎng)眼也不好,看兩眼氣就消了。
蘇稚杳扭捏了一會兒,不再碎碎念,趿拉著拖鞋,聽話地去了浴室。
半決賽的名次在當(dāng)天中午公布了結(jié)果。
來自世界各地共十八位鋼琴家入圍總決賽,按照分值,蘇稚杳排名在中間。
但蘇稚杳絲毫不氣餒。
前三的分值沒到她望塵莫及的程度,假如沒有那根造成她唯一失誤的針,唐京姝那位舅舅也不惡意針對,她完全能做到名列前茅。
蘇稚杳想著事情已然發(fā)生,不該再去為自己爭取所謂破例的機會,所有人都平等,規(guī)則只能彈一回就是只有一回,她要走了后門重新演奏,其他選手不滿不說,比賽也有失公允,到時她的名字還怎么在演藝圈堂堂正正。
賀司嶼似乎是能猜到她所有的心思。
他處理事情總是一步到位,考慮周全得讓人放一百個心,蘇稚杳不曉得他做了什么,總歸當(dāng)天公布賽事結(jié)果的同時,那位唐會長就因“有失藝德”,被薩爾茲堡國際賽事主辦協(xié)會永久除名。
失去薩爾茲堡國際鋼琴大賽的評審權(quán)不可怕,可怕的是,身為近幾十年唯一被主辦協(xié)會以惡劣行徑之名踢出去的,是磨不滅的污點。
身敗名裂倒不至于,但日后他在清高的演藝界,恐怕是要飽受冷眼和嘲諷。
顏面掃地,似乎要比一無所有更折磨。
至于唐京姝,蘇稚杳也不知道賀司嶼用了什么法子,反正那天后就再沒出現(xiàn)過她眼前。
出于好奇,后來回京市的航班上,蘇稚杳有追著他問過。
賀司嶼捉下她胡作非為的手,按到自己腿上握住,闔著眼,慢條斯理問:“說說,如果沒有我,你打算如何自己解決?”
蘇稚杳被問住,安分下來,支吾著小聲說:“我就告訴她,再欺負我,我就跟賀司嶼告狀,要她好看……”
他唇邊浮出笑。
這段戀愛開始得猝不及防,送她回到京市后,賀司嶼就因行程去了港區(qū),以至于蘇稚杳好幾天都還是懵神的狀態(tài)。
日子和從前沒什么區(qū)別,她依舊是在梵璽和琴房兩頭來回,賀司嶼連句早安都沒有。
她都快要懷疑那句“be
my
love”是她一時誤會了,他可能壓根就不是要談戀愛的意思。
就這么過了幾天。
某一晚,蘇稚杳突然就按捺不住了。
床頭一盞小夜燈,二窈趴在她枕頭邊,柔軟的尾巴一掃一掃。
蘇稚杳埋在被窩里,郁悶又氣惱,直接一通電話打過去,準(zhǔn)備好了滿腔措辭要質(zhì)問他。
電話響過三聲后被接通。
男人溫磁的聲息低低響起:“怎么了?”
還問她怎么了,蘇稚杳聽得更惱,很輕地哼了一聲,挺有骨氣地嘴硬:“沒事,打錯了。”
賀司嶼似乎是笑了,耐著性子自覺同她解釋:“這些天總部高層大規(guī)模調(diào)動,很忙�!�
忙到早一通電話都沒有?
對面的人對小姑娘的心思心知肚明,她剛一腹誹,他就輕而易舉地拿捏回了主動權(quán):“我比你起得早,比你睡得晚,所以蘇漂亮這些天在做什么,一條短信都沒空給你男朋友?”
因他不反思自己的問題,還推卸責(zé)任給她,蘇稚杳剛一股子火沖到腦門,后一瞬,就被他一聲男朋友澆滅。
“我……”
“嗯?”他鼻息逸出一點懶意。
到底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心眼上就玩不過這年紀(jì)的男人,何況還是賀司嶼這種把誰都算計股掌間的男人。
他一誘導(dǎo),蘇稚杳就乖軟下來,收起貓爪子:“我在練琴。”
“手指不疼了?”他又輔之以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