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說實(shí)話，如果不是墻瓦的顏色以及懸于頂?shù)呢翌~上書寫著「龍蓮寺」三個大字，路過門口恐怕只會以為這是座舊式民宅。
入口處的格局也很奇怪，門里光線昏暗，連著一條看似幽深的甬道，有模糊的人聲斷斷續(xù)續(xù)從盡頭傳來，分不清是在說話還是唱歌，配合著周邊破敗的環(huán)境，實(shí)在有幾分靈異感。
「你們……真要進(jìn)去嗎？」我盯著黑洞洞的門，問。
「來都來了，當(dāng)然。」顧瑤嘴上堅(jiān)定，腳卻一步也不肯邁。
身后起了陣風(fēng)，陰惻惻地?fù)现蟊�，顧瑤好像還哆嗦了一下。
「你不覺得，這地方實(shí)在有點(diǎn)……」我欲言又止，心里咚咚咚敲起退堂鼓，「一路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是不是太奇怪了？」
「人不是在里頭么�！怪苤�(jǐn)朝門里揚(yáng)揚(yáng)下巴，不嫌事兒大地瞧著我倆。
「可……可是……」
說話間，那縹緲詭異的聲音再次從甬道里傳來。
顧瑤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就向后退：「算了算了，在門口拜拜也是一樣的，心意到了就好�！�
我巴不得聽見這話，就差摁著她的腦袋往地上磕一下然后趕緊撤，可就在這時，周謹(jǐn)卻兩手插兜，大搖大擺地踏了進(jìn)去。
「哥……」顧瑤想叫住他，卻又不敢大聲叫。
「跟上�！怪艽笊贍�?shù)◤娜�，腳步聲在甬道里回蕩。
我和顧瑤對視一眼，咬牙跟了上去。
甬道其實(shí)不長，盡頭處拐個彎，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光線就從漏窗里透了出來。
眼前格局好似一間前廳，梁頂很高，廳門敞開，能看見對面主廳里擺放的佛像，兩廳之間隔了一處天井，越看越像是民宅改造的寺院。
前廳口擺了張老式木桌，一位大爺閑適地坐在后邊，看打扮既不似僧人也不似道士，好像就是個普通看門的，桌上擺了個便攜收音機(jī)，正在咿咿呀呀地播著戲曲。
見有人來，大爺動了動，伸長脖子朝里頭喊了一聲：「小王，來人了。」
里間隨即有個身影應(yīng)聲而出。
「幾位好，是求簽問事，還是祈福祝禱��？」來者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姐，穿了件喜慶的花色棉服，笑意吟吟地瞧著我們，仿佛在問「您幾位是堂吃還是打包」。
我和周謹(jǐn)互看一眼，同時向后退了一步。
幾分鐘后，顧瑤手握一張簽文從主殿里出來，表情嚴(yán)肅。
「怎么了你，抽到下簽啦？」我隨口問。
顧瑤立刻瞪了我一眼，心虛地蓋住簽紙：「你們在邊上逛逛吧，我要拿給師父解簽，你們不能聽�！�
「師父？哪個師父？」
顧瑤朝門口一抬下巴：「就是他�！�
疑似看門的老大爺此刻感受到了三束目光的打量，于是收起收音機(jī)，從口袋里摸出老花鏡戴上，坐姿也端正起來，一副準(zhǔn)備接單的樣子。
顧瑤屁顛屁顛小跑過去，恭恭敬敬遞上簽文，一邊還偷偷擺手示意我和周謹(jǐn)兩個「閑雜人等」趕緊離開.
我實(shí)在沒忍住念叨了句：「你妹這癥狀多久了？以前好像沒這么嚴(yán)重�！�
「不知道，我這一學(xué)期也難得見她幾面。」周謹(jǐn)悶著笑，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算起來還沒有跟你待一起的時間長。」
我將頭轉(zhuǎn)向另一側(cè)，臉才敢悄悄地紅，順勢看見一條鵝卵石小路：「那是什么地方？」
「去看看。」周謹(jǐn)邁開長腿，越過我時，還手欠將絨線帽往下拉了一把。
小路通往一座花園，園里有一片很大的池塘，與墻外的活水相通，水面上雜亂地立著一些殘荷，幾尾錦鯉在池底緩緩游弋。
湖心一座涼亭，周謹(jǐn)單手撐在欄邊，懶懶立著，看著水面忽然笑了起來。
「笑什么？」我問。
他指指水底一條通體全白、唯獨(dú)頭頂一塊紅斑的鯉魚：「不覺得跟你很像嗎？」
我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毛衣，故意扯掉頭上那頂紅帽子，沒成想靜電一陣噼里啪啦，頭發(fā)像炸毛般豎了起來。
周謹(jǐn)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等笑夠了，才湊近，伸手想要替我理順頭發(fā)。
我左躲右閃，不給他碰，于是他半惱半笑地皺起眉：「別動�！�
他這樣一說，我真就沒出息地一動不動，任憑他擺弄。
日光漸盛，池塘水面閃動著粼粼波光，岸邊每一磚一石，都像在發(fā)光。
周謹(jǐn)?shù)哪槣惖煤芙�，抬眸轉(zhuǎn)眼間，我都能看見陽光是如何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跳動滑落。
我將目光移向湖水，不想被他發(fā)現(xiàn)藏在眼底的秘密。
「你的頭發(fā)干了�！顾�，手指在我腦后輕輕揉了下。
「嗯……謝謝。」我心底慌亂得很，隨手將帽子遞向他，還朝后退了一步。
周謹(jǐn)先是一愣，隨后接下帽子，繼續(xù)退回扶欄邊看魚。
我也學(xué)他的樣子趴在邊上往水里瞧：「誒？魚呢？」
「被你嚇跑了�！顾S口道。
「是被你嚇跑了好吧，你笑那么大聲。」我立即反駁，轉(zhuǎn)身在欄邊長椅上坐下，「你妹妹今天特意過來求簽問卜，你卻把錦鯉給嚇跑了，你可真是個好哥哥�！�
周謹(jǐn)也回身在我邊上坐下，手里玩弄著絨線帽，嘴上毫不在意：「不還有兩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