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傅夫人正和夏仲芳說話，待聽得王星輝和韋清眉來了，便道：“這當(dāng)下，你越要去迎迎他們。”
夏仲芳應(yīng)了，把喆哥兒交給太傅夫人抱著，自去迎王星輝和韋清眉。
眾人見了，一時又釋然，看來這是王爺哄轉(zhuǎn)了王妃，王妃已準(zhǔn)備接納王瑜當(dāng)側(cè)妃的事實，因這會對王家人殷勤呢！
侍郎夫人來逗弄一番喆哥兒，贊嘆道：“好個小模樣，瞧著比王爺還要俊些，這長大了，怕要迷倒一片娘子的�！�
眾人鬧哄哄的，把喆哥兒傳來傳去，抱著逗弄，見他雖才滿月，難得不怯場，不哭不鬧，任由人抱著，自又是夸獎了一回。
幾位有心的夫人因著謠言之故，特意去端詳喆哥兒，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和方御醫(yī)相像。
一進(jìn)韋清眉進(jìn)來，也去抱喆哥兒，見眾人細(xì)看，隨口道：“哥兒這模樣，倒有些像我家琮哥兒的�！�
眾夫人看一眼喆哥兒，再看韋清眉，卻是詫異。侍郎夫人“咦”一聲道：“狀元夫人，與其說哥兒像了琮哥兒，還不如說他像你呢！看看這眉這眼這鼻子，和夫人可是像極了�！�
另有夫人笑道：“論起來，王妃的祖母是王家人，哥兒要是像了王家任一人，都不奇怪，可是像了狀元夫人，這就奇怪了。狀元夫人自姓韋，和哥兒毫無血緣關(guān)系呀！”
韋清眉抱著喆哥兒，和喆哥兒面面相覷，是喲，哥兒怎么會像我呢？這沒道理呀！
侍郎夫人突然有一個荒謬的念頭出來：莫非，方御醫(yī)是狀元夫人的私生子，所以，喆哥兒就像了狀元夫人這個祖母？
作者有話要說：怕大家心急，想多碼一點(diǎn)，可是一看，都十二點(diǎn)多了，就先放上來了。下午再繼續(xù)。
☆、第83章
只那么一瞬，韋清眉就浮起許多念頭，再一一印證小玉蘭的行徑，突然像打開天窗一樣，通透了起來。
侍郎夫人又開玩笑道：“莫非，王妃才是狀元夫人親女兒，這外孫像了舅舅或是外祖母，比比皆是呢！”
侍郎夫人一句話，石破開驚，眾人面面相覷，都笑道：“莫非狀元夫人先前認(rèn)錯了女兒？”
另一邊，夏仲芳聽得小玉蘭和方執(zhí)平并方執(zhí)心來了，正引了他們進(jìn)來。
小玉蘭嘴里笑道：“一眨眼，哥兒就滿月了，可是快呀！”
夏仲芳笑著應(yīng)了一句，領(lǐng)著小玉蘭走向韋清眉。
小玉蘭一見喆哥兒，便伸手想從韋清眉手中接過去抱一抱。
韋清眉見小玉蘭伸手來抱，只一避，脫口就道：“我的外孫，憑什么給你抱？”
小玉蘭怔在當(dāng)?shù)�，很快回過神來，臉上擠出笑道：“夫人搞錯了罷！喆哥兒是我外孫啊！”
韋清眉似笑非笑道：“你外孫模樣兒怎會像了我呢？”
小玉蘭這才去細(xì)看喆哥兒的眉眼，這一看，猛吃一驚，卻是很快答話道：“王妃的祖母是你們王家人，喆哥兒相貌和你們相像，也是有的�！�
“我可不是王家人，我自姓韋�！表f清眉嗅著喆哥兒身上的奶香味，只抱得緊緊的，這會腦海清晰著，慢慢道：“姨夫人，你瞞得我們好苦��！”
小玉蘭漲紅臉，一副受欺負(fù)的樣子道：“我就知道，你們瞧不上我，我這就走。”
太傅夫人早攔住她，冷聲道：“姨夫人，你今日不把話說明白，是休想走了�！�
韋清眉定定神，揚(yáng)聲道：“姨夫人，你當(dāng)年在破廟中，先是用瑜娘換了我們的芳娘，后來又把芳娘換給夏家。你想著瑜娘跟了我們，反正不會吃苦。芳娘給了夏家，反正她不是你親女兒，你也不用操心她。是不是？”
韋清眉的話一出，眾夫人嗡嗡聲，都不敢置信。
方執(zhí)平和方執(zhí)心呆在當(dāng)?shù)�，王妃不是姨娘的女兒？那姨娘這冒充王妃生母之罪，可是……
夏仲芳聽著韋清眉的話，呆在當(dāng)?shù)�，姨娘不是自己親娘，狀元夫人才是自己親娘？
太傅夫人也恍然，夏仲芳是自己侄孫女，她相貌像了自己，也是正常之事。
韋清眉已接著朝小玉蘭道：“也因此，芳娘在鄉(xiāng)下受苦十幾年，甚至被季鳴春休棄，你才不聞不問。至芳娘到了京城，當(dāng)了王爺?shù)哪棠�，雖風(fēng)傳簡家要認(rèn)回她，你一樣不出來說話。非得簡家要證芳娘身份了，特意去請你，你才出來說話的�！�
小玉蘭臉色全變了，卻還道：“我為何要這樣做？”
韋清眉冷笑道：“你自然是怕說出實情，瑜娘成了私生女，身子又病弱，會受不住這個打擊。而芳娘，反正受了很多苦，再承受一個私生女的身份，一樣會活得好好的，也就狠心認(rèn)她為親女了。”
韋清眉的話合情合理，而小玉蘭的行徑，也確實不像是夏仲芳的生母。眾人交頭接耳起來，卻是相信夏仲芳才是韋清眉的親女了。
夏仲芳想著小玉蘭那天不顧自己，才致自己被沈玉仙打了巴掌的事，也有些恍然過來，姨娘不是生母，才沒有盡力護(hù)著自己罷？
韋清眉說著話，又道：“姨夫人，我們養(yǎng)了瑜娘十幾年，就算她是你的女兒，我們還一樣會當(dāng)她親女兒來養(yǎng)著，不會讓她受苦的。但你這樣對芳娘，妥當(dāng)么？你這品行，配當(dāng)人母親么？”
小玉蘭臉色灰白下去，依然分辯道：“狀元夫人，你這樣說話，只是推斷，并無真憑實據(jù)�！�
“你要真憑實據(jù)？”韋清眉朝不遠(yuǎn)處正走過來的王星輝喊道：“老爺，派人請了鐘奶娘和瑜娘過來！還有，先跟瑜娘說，不管她身份如何，反正，咱們是當(dāng)她親女兒，以前是，以后也是，不會有變�，F(xiàn)下咱們認(rèn)回芳娘，就是多一個女兒，而不是換一個女兒。”
王星輝在另一頭和沈子齋說話，聽得這邊動靜，這才走過來的，一時聽得韋清眉的話，不由呆住了，芳娘才是親女兒，瑜娘卻是小玉蘭的女兒？
沈子齋見一眾夫人圍著喆哥兒說話，只以為在逗喆哥兒，開始并不是很注意，待聽得那邊說話越來越大聲，這才詫異起來。這會擠過來一聽，也是目瞪口呆，芳娘才是王狀元親女兒？
夏仲芳悲喜交集站著，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又希望自己聽到的是事實。
稍遲些，簡太傅和簡飛文夫婦也被請到王府中。
及后，王瑜和鐘奶娘也到了。
王瑜無論如何不肯相信自己是小玉蘭的私生女，只認(rèn)為這是夏仲芳要打擊她，故意設(shè)局害她，目的，是為了不讓她進(jìn)府當(dāng)側(cè)妃，因一心要來給自己分辯，狠狠還擊夏仲芳，所以一聽來人的話，二話不說，帶了鐘奶娘就來了。
韋清眉一見王瑜，馬上拉了她的手道：“瑜娘，阿娘養(yǎng)了你十九歲，不管事情是如何的，你永遠(yuǎn)是阿娘的女兒，不會有變�！�
王瑜見眾人怪異地看著她，心頭也劇跳，莫非自己的身份真有疑點(diǎn)？她定定神，反握了韋清眉的手道：“阿娘，我只有你這個親娘，不會有別的娘親�！�
小玉蘭聽得王瑜對韋清眉表白，心頭略悶痛，只一會又定下神來，也好，若待會分辯不過，反正狀元夫婦還當(dāng)瑜娘是親女，一樣會給她謀未來，我還怕什么呢？
沈子齋這會抱過喆哥兒，一時看看喆哥兒，一時看看韋清眉，再去看夏仲芳，頗有些百感交集。若早知道芳娘是狀元爺親生女兒，本王何須費(fèi)什么心機(jī)去納王瑜為側(cè)妃了？
簡飛文和白氏方面，聽得王瑜才是簡家私生女，卻是愕然。簡飛文雙眼在小玉蘭和王瑜并夏仲芳臉上巡來巡去，心下暗道：怪不得自認(rèn)了芳娘回府，我一點(diǎn)感觸也沒有的，原來她不是親女。
一時眾人靜下來，韋清眉便讓鐘奶娘說起當(dāng)年的事。
待鐘奶娘說完，眾人基本已信了，只看著夏仲芳，暗嘆道：王妃身世還真是曲折，從前確然是受苦了。
王瑜眼見沈子齋憐惜地看著夏仲芳，再無法安坐下去，狠狠心站起來道：“王爺，你便如此信任王妃么？外間謠言傳得那樣烈，難道全是空穴來風(fēng)？哥兒像我阿娘，王妃未必就是我阿娘親女兒了�！�
外間謠言？眾人一聽，這才想起最近風(fēng)傳，說夏仲芳和方御醫(yī)有染，未婚先有，結(jié)果栽給沈子齋，借機(jī)嫁了沈子齋為王妃，又在方御醫(yī)幫助下，造成早產(chǎn)的跡象，瞞過世人。
方御醫(yī)的母親韋清惜，正是韋清眉的堂妹。侍郎夫人站在一邊，聽著王瑜這話，一下恍然，這么說，喆哥兒確實是方御醫(yī)的私生子了？因此他相貌就像了方御醫(yī)的母系—韋家那一邊的人？
夏仲芳?xì)獍琢四槪溃骸拌つ�，你怎能這樣誣蔑我？”
“是不是誣蔑你，你自己心中清楚�！蓖蹊げ皇救�，看著夏仲芳道：“若不然，哥兒為何像了韋家人呢？”
王瑜不說喆哥兒像韋清眉，卻強(qiáng)調(diào)他像韋家人，只一味引人往方御醫(yī)的母親韋清惜身上去想。
夏仲芳回頭朝沈子齋道：“王爺，我是清白的�！�
“本王知道�！鄙蜃育S安撫地看夏仲芳一眼，喊人道：“請方御醫(yī)過來！”
方御醫(yī)很快來了，聽得王瑜的疑問，郎聲道：“我阿娘當(dāng)年生下一子，姨娘也生下一子，阿娘的兒子沒了，阿爹怕阿娘傷心，就把姨娘的兒子抱給阿娘養(yǎng)，說是阿娘生的。我就是姨娘生的兒子。也是說，我并不是阿娘的親兒子，跟韋家并無血緣關(guān)系。所以喆哥兒就算像了韋家人，也跟我毫無關(guān)系�！�
夏仲芳松了一口氣，一時手心全是汗。若不是方御醫(yī)這番證詞，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沈子齋便又拍手，喊進(jìn)兩位管事來，讓他們說話。
管事道：“先前遵了王爺命令，卻是查出來，這回散布王妃和方御醫(yī)謠言的，卻是季鳴春�！闭f著讓人拉了兩個人上來。
那兩個人直言相認(rèn)，只說是受了季鳴春錢財，在各府游走，散布謠言的。
待管事和那兩個人下去后，沈子齋道：“季鳴春對齊王府有怨，更看不得芳娘好，這才散布流言的。本王和芳娘是夫妻，芳娘如何，本王自是清楚。喆哥兒，絕對是本王的兒子。再有借此造謠者，本王不再饒他。”
沈子齋這話已是說得清楚，他和夏仲芳是夫妻，夏仲芳嫁他時，是否清白身，他自是清楚。
韋清眉接話道：“所以，喆哥兒像了我，芳娘便絕對是我親女兒了。姨夫人，你還不認(rèn)么？”
小玉蘭臉如死灰，再也強(qiáng)辯不得，只把過失推到章奶娘身上，道：“若有換錯，也定然是章奶娘偷偷換的，我并不知情�！�
王瑜站起來想指責(zé)小玉蘭，一時頭昏目眩，再也站不住，卻是暈倒了。
“瑜娘，瑜娘！”
韋清眉和小玉蘭同時發(fā)了一聲喊，還是韋清眉近著王瑜，已先一步去扶住她。
小玉蘭不由自主搶上前去，一時呆站在著，自己關(guān)心則亂，這么樣的，已是明明白白向眾人承認(rèn)，王瑜便是自己親生女了。
方御醫(yī)一時上前給王瑜把脈，道：“不過氣急攻心，略歇一會，緩過氣來便好了�！闭f著給王瑜掐人中，又按穴位。
王瑜一時睜開眼來，眼淚紛紛，只去看韋清眉道：“阿娘，阿娘，你不能不要我。”
韋清眉忙摟住她道：“怎會不要你？你是阿娘養(yǎng)大的，現(xiàn)下又沒夫婿疼著，阿娘自然還是疼你�！�
小玉蘭見韋清眉疼惜王瑜，心頭大大松口氣。
夏仲芳好容易認(rèn)回生母，見韋清眉摟著王瑜，卻不是滋味。
沈子齋轉(zhuǎn)頭，悄悄去握了她的手道：“芳娘，你有本王疼著呢！”
夏仲芳一把甩開沈子齋的手，走過去喊王星輝道：“阿爹！”
王星輝趕緊應(yīng)了一聲，百感交集道：“芳娘，這些年你受苦了！”
夏仲芳聽得這一句話，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哽咽道：“我第一次見到阿爹阿娘時，便覺得親切，那時偷偷羨慕過瑜娘，希望自己也是你們女兒。今日能認(rèn)回親爹娘，卻是得償所愿，從前受的苦，全抵得過了。”
眾夫人聽著夏仲芳的話，一時也落下淚來。
韋清眉這里摟了王瑜，朝夏仲芳喊道：“芳娘過來！”
夏仲芳一時上前，喊道：“阿娘！”
韋清眉一伸手，把夏仲芳也摟進(jìn)懷中，眼淚下來了，道：“芳娘，你受苦了，以后，自有阿娘疼著你！你和瑜娘，都是阿娘的女兒。”
小玉蘭雖白了臉色，卻慶幸著，現(xiàn)自己把一切責(zé)任推到章奶娘身上，料著眾人也不能把自己如何。且狀元夫婦還當(dāng)瑜娘是女兒，以瑜娘的見識，到時嫁進(jìn)王府當(dāng)側(cè)妃，一樣有機(jī)會取代夏仲芳，當(dāng)上王妃的。
沈子齋這會拍拍手，喊進(jìn)蘇良道：“方家姨娘冒充芳娘生母，罪不可恕，拉下去亂棍打死！”
“王爺，你饒過姨娘一命罷！”王瑜雖不想認(rèn)小玉蘭，可證據(jù)確鑿，由不得她不承認(rèn)。現(xiàn)下一聽沈子齋要亂棍打死小玉蘭，若不求告攔阻，若顯得自己心硬冷酷，以后名聲更壞了。
夏仲芳雖惱怒小玉蘭冒認(rèn)生母，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不管小玉蘭真心還是假意，自己都是真心認(rèn)她為母的，已有了感情，卻不忍她喪命。因也開口求道：“王爺，姨娘雖有錯，到底沒有作下大惡，就饒過她一命罷！”
沈子齋見王瑜和夏仲芳同時求情，一時道：“死罪可饒，活罪難免。把方家的姨娘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送回方家，警告方家一番，好好看著她，不許再出來亂攀親。”
蘇良應(yīng)一聲，自讓人上來拖走小玉蘭。
簡飛文看著小玉蘭被拖走，有些不忍卒睹，一時見得白氏的眼神，又定了神。
白氏倒是冷聲道：“還不去認(rèn)女兒？”
簡飛文這才回過神，走上前喊王瑜道：“瑜娘！”
韋清眉推一把王瑜道：“叫阿爹吧！”
王瑜只緊緊扯著韋清眉的袖角道：“阿娘，我只想跟著你。”
韋清眉安慰道：“只是認(rèn)親爹，并不是讓你跟他走，你還是我的女兒，自然還住在王家�！�
王瑜這才站起來，福下去喊道：“阿爹！”
簡飛文應(yīng)了，拉了王瑜過去拜見太傅夫人并白氏。
太傅夫人感嘆道：“姑表相像，因此芳娘像了我，瑜娘卻像了王家人。若不是陰差陽錯，何致于這會才真相大白？”
白氏因著夏仲芳的經(jīng)歷，一直不喜歡她，現(xiàn)下?lián)Q了王瑜當(dāng)庶女，王瑜是狀元夫婦養(yǎng)大的，雖病弱，可一直清清白白，且有才名，卻是很快認(rèn)可了，這會道：“瑜娘，你想在王家當(dāng)女兒便只管住在王家，若想回簡家，簡家一樣歡迎你。今日證了身份，你并無損失，倒是多了一個娘家�！�
候著王瑜走開，韋清眉摟實夏仲芳，給她擦眼淚道：“芳娘，你現(xiàn)下是王妃，且又育了喆哥兒，總算是老天補(bǔ)償你一些了。以后有夫婿兒子疼著，又有阿爹阿娘疼著，不用再哭了�！�
夏仲芳還是委屈著，繼續(xù)抽泣了幾聲，這才道：“瑜娘得阿娘疼愛十幾年，現(xiàn)下阿娘還是疼著她，我不依！”
韋清眉低聲道：“好啦，阿娘以后多疼你一些。今晚就安歇在王府，一直陪著你，可好？”
夏仲芳破泣為笑，撒嬌去勾韋清眉的手指道：“阿娘說話算數(shù)。”
韋清眉摸著夏仲芳的臉道：“你看看你，都育了兒子了，還撒嬌？”
夏仲芳抱住韋清眉手臂道：“以后王爺要是敢欺負(fù)我，就有阿爹阿娘做主了�！�
之前雖認(rèn)了爹娘，但簡飛文冷漠，小玉蘭是姨娘，說不上話，自己一直孤立著�，F(xiàn)下認(rèn)了親爹娘，才真正有靠了。
至晚，韋清眉果然安歇在王府，陪著夏仲芳說話。
夏仲芳只覺十九年來，這一晚，是最為安心的一晚。
沈子齋在書房中和兩位謀士說話，道：“若早知道芳娘是王狀元親女兒，便不必請納王瑜為側(cè)妃。如今惹翻了芳娘，想要討她歡心，卻是不易�！�
喬紹元道：“圣旨已下，王爺卻不能再反悔了。且王家娘子既然是簡太傅孫女，她又有才名，王爺納為側(cè)妃，一樣不虧�！�
羅君用道：“是的，王爺娶了王狀元親女為正妃，納他養(yǎng)女為側(cè)妃，自然和王家緊緊縛在一起了。簡太傅那一頭，對這個私生女，未必有多少重視，倒不用多慮。”
王瑜這會在王家，卻是睡不著，只坐在窗下出神。之前雖也有疑惑，可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真是簡家的私生女。如今這身份，一旦嫁進(jìn)王府當(dāng)側(cè)妃，事事件件便被夏仲芳壓一頭了。
鐘奶娘見得王瑜房中有燈光，忙過去敲門，喊道：“瑜娘！”
王瑜聽得喊聲，開了門，請鐘奶娘進(jìn)去，一時嘆息道：“奶娘，阿娘現(xiàn)下只顧著芳娘，不顧我了�！�
鐘奶娘安慰道：“夫人初和王妃相認(rèn)，自有話要說，這才會安歇在王府的。你只放心，夫人養(yǎng)你十九年，感情可比王妃深，不會不理你的。”
王瑜到底是傷感，抹淚道：“我是私生女，你們定然睡我不起了�！�
鐘奶娘忙去摟她道：“怎么會？又不是你的錯。大家只會更憐惜你，不會瞧你不起的�！�
王瑜心下道：可是，王爺一定瞧我不起了。不，我一定要博得他另眼相看。至少，要把芳娘壓下。
夏仲芳這會在跟韋清眉保證道：“阿娘，我一定加緊學(xué)些知識，到時貴女夫人宴會，我縱不能吟詩作對，也能說幾句風(fēng)雅的話，不給你們丟臉�！�
韋清眉摸著她的頭道：“學(xué)識這種，須得日積月累，你不必心急。阿娘以后每月都過來幾次，專門教你讀書畫畫。咱們把以前漏掉的，都學(xué)起來。將來也當(dāng)一個才女�！�
夏仲芳幸福地倚進(jìn)韋清眉懷中，“阿娘，我真希望自己還沒出嫁，可以日日跟你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再次強(qiáng)調(diào)，身世不是主題，不用太激動。
☆、第84章
夏仲芳十幾年受的苦，是一日一日受的，是懵懵懂懂過去的，在當(dāng)時，只以為是自己的命，并沒有十分抱怨，至現(xiàn)下，一點(diǎn)一滴回憶起來，方才醒覺，原來當(dāng)時在受苦。
韋清眉聽夏仲芳說道略懂事起，就要洗碗掃地，五六歲起，天還沒亮就要挎了籃子，把全家的衣裳拿到小溪邊洗，回來還要喂豬，做鞋做針線，七八歲時，已能做全家的飯食，擔(dān)起大部分家務(wù)等，一時滴了淚，摟住夏仲芳哭了，“可憐的芳娘！”
韋清眉哭著，罵起小玉蘭來，只說就該亂棍打死，不該饒她。
夏仲芳憶及往事，也恨起小玉蘭，若不是她換了自己，自己何至于和親爹娘分離十幾年，受這些苦楚？可是今日見沈子齋說要亂棍打死她，一時之間卻是想著畢竟一條人命，而自己雖受苦，現(xiàn)下還活著，這才為她求情。只這會，也哭道：“或不是她，女兒定然跟著爹娘，也能如瑜娘一般成為才女�！�
母女說著話，韋清眉勸夏仲芳道：“芳娘，你如今是王妃，又育了喆哥兒，卻不能和王爺鬧脾氣了。女子這一世，要依靠的，始終是夫郎。只要王爺對你還有情，就得和他好好過。和離這件事，再不要提。這世間和離的女子，有哪個過得好了？勸你和離的，是要陷你于水深火熱中�！�
夏仲芳一下又紅了眼眶，“可是一想王爺要納瑜娘為側(cè)妃，女兒又膈應(yīng)了�！�
韋清眉嘆息道：“若不是突然接到圣旨，我們怎肯答應(yīng)讓瑜娘當(dāng)側(cè)妃？只圣旨既然是王爺請的，自還要王爺去求皇上撤旨。至于瑜娘那一頭，我自會勸她，到時再給她擇一個良婿，不會讓她進(jìn)來和你爭寵的。”
“阿娘！”夏仲芳松了口氣，抱緊了韋清眉的手臂。自從見到王瑜開始，夏仲芳心底就有微微自卑，深心里是認(rèn)為，自己比不上王瑜。一旦王瑜進(jìn)府為側(cè)妃，自己縱是正妃，只怕也沒了說話的余地。如今為了哥兒，自己是須得坐穩(wěn)正妃之位的。
韋清眉是想著，上次撤旨還罷了，這次再撤旨，只怕難了，但這件事自有沈子齋去操心，她反正只希望兩個女兒都過得好。
第二天，韋清眉見了沈子齋，便道：“王爺，我家已嫁了一個女兒給你，是不會再嫁第二個的。封側(cè)妃之事，你再求皇上撤旨罷！”
沈子齋昨晚和兩位謀士商議，兩位謀士雖認(rèn)為不該再求皇帝撤旨，以免惹怒皇帝，但沈子齋自己認(rèn)為，想和夏仲芳和和美美，還真不能在這個時候納側(cè)妃，特別是納王瑜。這會聽著韋清眉的話，便道：“夫人放心，本王自會進(jìn)宮求皇祖父，巧以名目撤旨的。只瑜娘那一頭，卻要夫人多加安撫，以免她怨恨芳娘�！�
韋清眉聽著沈子齋的話，略欣慰了一些，點(diǎn)點(diǎn)頭道：“芳娘受了十幾年的苦，只盼王爺好好待她，讓她和哥兒安穩(wěn)過日子�！�
沈子齋點(diǎn)頭應(yīng)承。
待送走韋清眉，沈子齋已是遞了折子進(jìn)宮求見景宗皇帝。
第二天，沈子齋就進(jìn)宮了，且先去見了景宗皇帝，稟了夏仲芳身世一事。
景宗皇帝聽完也稱奇，因道：“前日淑妃還問起，說道哥兒滿月，王府想必?zé)狒[的，可沒想到熱鬧成這樣了，還揭了當(dāng)年換嬰一事的。”
沈子齋道：“皆因哥兒相貌像了狀元夫人，狀元夫人一推斷，這才揭露的�！�
景宗皇帝道：“狀元夫人是一個聰慧的，當(dāng)年也是名滿京城的才女。王妃既然是她親女，資質(zhì)也不會壞到那兒去�！�
從宮中回來，沈子齋和夏仲芳見了面道：“本王已和皇祖父稟了你身世一事，皇祖父聽得你是王狀元親女，卻是點(diǎn)了頭。已囑話說，過半個月后，就讓咱們抱了哥兒進(jìn)宮一趟。”
夏仲芳見沈子齋不提撤側(cè)妃的事，她便也不問，待得沈子齋過來親熱，她雖不推拒，表情卻冷淡著。
沈子齋見她如此，也有些無奈，只得松開手道：“芳娘，你究竟要惱到什么時候��？”
夏仲芳指著心口道：“這兒被戳了一刀，傷口未愈，怎么笑得起來？”
沈子齋拂袖走了。
錢婆子勸夏仲芳道：“王妃，你這樣，只怕會把王爺推到別有女人懷里啊！”
夏仲芳垂頭道：“一見著他，便想起他背著我，要另納側(cè)妃的事，卻是無法真正釋懷�！�
錢婆子也無奈嘆氣了。
轉(zhuǎn)眼過了半個月，看看是八月未，秋涼時分，沈子齋便想帶喆哥兒進(jìn)宮一趟，只又怕他初次出門，會受了驚嚇。
夏仲芳卻道：“只要是我抱著，他都安穩(wěn)的�！�
沈子齋聽了，便讓人準(zhǔn)備起來，擇了第二日進(jìn)宮。
景宗皇帝這天下了早朝，便候在殿內(nèi)，待聽得沈子齋和夏仲芳抱了喆哥兒來了，忙令人傳。
一時沈子齋和夏仲芳進(jìn)了殿，已是行下禮去。
景宗皇帝見夏仲芳抱著喆哥兒，笑道：“快抱過來給朕瞧瞧！”
夏仲芳忙抱了喆哥兒過去。
景宗皇帝一見這粉嫩嫩的娃兒，一時抱過，笑哈哈道：“朕就等著抱重孫呢，可算是抱到了�！�
喆哥兒到了一個陌生的懷抱中，倒也不哭不鬧，只攥住景宗皇帝的袖角，好奇地看著他。
景宗皇帝見了，自是歡喜，笑道：“多少朝臣見了朕，雙膝都打戰(zhàn)呢，你這個小子膽兒倒大，敢和朕對視？”
沈子齋見喆哥兒得了景宗皇帝的喜愛，自是暗喜。
一時景宗皇帝又喊人去傳羅道長。羅道長很快來了，行過禮，請了安，這才上前給喆哥兒看面相，看完道：“哥兒好相貌，男生女相，將來不凡。只有一條，須得防著。”
“老道快說！”景宗皇帝瞪眼道：“話兒不要說一半留一半�！�
羅道長一笑，這才道：“哥兒這般的，三周歲前，除了王妃，忌身邊有屬兔者�！闭f著看夏仲芳一眼。
夏仲芳心里一跳，自己屬兔，王瑜也屬兔，羅道長這是幫自己一把？
沈子齋聽得這話，已是趁機(jī)道：“皇祖父，上回請旨求封王氏瑜娘為側(cè)妃時，哥兒還沒出生呢!王氏瑜娘正是屬兔，若這樣，倒是……”
景宗皇帝一瞪眼道：“子齋，你納一個側(cè)妃要搞多少花樣？又封又撤的？”
沈子齋忙跪下請罪，只說為了哥兒，希望景宗皇帝能再次撤圣旨。
景宗皇帝懷里抱著粉團(tuán)團(tuán)的重孫兒，看著沈子齋跪在地下，想及三兒子這一房人丁單薄，好容易有后，若是……。他嘆了口氣道：“子齋啊，老三只有你一脈，如今你也有兒子了，朕自然希望你們平安。只是如今圣旨已下，怎能再撤？這要置朕威嚴(yán)何在？”
沈子齋暗急，又叩下頭道：“皇祖父……“
景宗皇帝道：“雖封了側(cè)妃，未必一定要現(xiàn)在納進(jìn)府中，自可以等哥兒三周歲后再納�！�
夏仲芳愕然，三年后，王瑜就二十二歲了，王家如何肯答應(yīng)？到時韋清眉還不得愁白了頭？她一咬牙，跪下道：“皇上，女子芳華有限，若是等三年，只怕瑜娘會枯萎。只求皇上恩典，另給瑜娘賜婚�！�
一時蘇淑妃來了，聽得沈子齋要撤側(cè)妃，卻是笑道：“又要撤啊，這是第二次了，再撤，可就笑話了�！闭f著去抱喆哥兒，逗弄著道：“喲，好個俊小子，咱們長大就納十個八個妾侍，才不像你父王那樣沒出息，納一個就這樣子的�！�
景宗皇帝見沈子齋和夏仲芳還要再說，早一揮袖道：“好了，朕也累了，你們回罷！”
待出了宮，回到王府中，沈子齋便去拉夏仲芳的手道：“芳娘，三年時間呢，總有法子磨得皇祖父同意撤側(cè)妃的，或者瑜娘那頭自己擇了婿，王家再稟上，求皇祖父成全�！�
夏仲芳甩脫沈子齋的手道：“若我不是王家親女兒，王爺會要求撤側(cè)妃嗎？”
沈子齋皺眉道：“芳娘，你何必執(zhí)著，硬要自尋苦惱呢？現(xiàn)下只該同心協(xié)力，撫養(yǎng)哥兒平安長大，余者的事，何必一直掀著不放？”
兩人這里吵了起來，王瑜那一頭，已得著消息，道是三年后再進(jìn)王府，一時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三年后？那時我已人老珠黃，憑什么吸引王爺呢？都是夏仲芳，就算不愿意讓我進(jìn)門，也不必這樣拖著我呀？你占盡便宜不算，還要坑我？”
韋清眉怕王瑜想不開，已是進(jìn)房去安撫她道：“瑜娘，皇上雖不撤旨，王爺也不會等著納你的。咱們自擇了婿，悄悄嫁人就是。待得幾年后，封側(cè)妃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阿娘，先查出我是私生女，現(xiàn)下又要撤側(cè)妃，我已成京城笑柄了�！蓖蹊た蘖耍敖腥嗽趺椿�？”
小玉蘭雖被幽閉在方家，也得知了這個消息，一時和方執(zhí)心道：“心娘，你得幫幫我，讓我見瑜娘一面�！�
方執(zhí)心為難道：“姨娘，阿爹已囑了話，是不準(zhǔn)你出門的，若得知我?guī)湍愠鋈ィ慌虏徽J(rèn)我這個女兒了�！�
小玉蘭低聲道：“心娘啊，老爺這樣做，不會為著王府傳話，不得不如此的。你若偷偷助我出門，老爺知道了，也只是睜一眼閉一眼而已，不會真?zhèn)�責(zé)怪你的。我和瑜娘是親母女，她如今不好過，我總要見見她，安撫一回的�！�
方執(zhí)心卻不過小玉蘭，便答應(yīng)幫她出門。
☆、第85章
小玉蘭和王瑜，是在一家茶樓見面的。
說實話，王瑜并不想見小玉蘭，可是想及韋清眉如今一心撲在夏仲芳身上，而自己孤立無援，一咬牙，便決定見小玉蘭一面了。
小玉蘭前兩回見王瑜，怕人看出端倪，只遠(yuǎn)遠(yuǎn)看著，并不敢近前，如今才好好打量了王瑜一回，紅了眼眶道：“也不知道王家怎么養(yǎng)的，倒把你養(yǎng)成一個病身子？如今十九歲了，婚事又不能幫你解決，果然不是他們親女兒�！�
自打韋清眉認(rèn)回夏仲芳，王瑜心中時時泛酸，總覺韋清眉待自己不如以前，現(xiàn)一聽小玉蘭這話，更添了一點(diǎn)怨氣。只她不愿意在小玉蘭跟前說韋清眉的壞話，隔一會道：“姨娘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小玉蘭嘆氣道：“還不是聽聞你的婚事要延后三年，為你心急，這才來見你的�！�
“姨娘難道有法子么？”王瑜一想起這件事，也是咬牙切齒的，婚事延后三年，虧他們想得出來？
小玉蘭道：“你是簡太傅親孫女，王家靠不得，難道不會去求親祖父親祖母么？芳娘當(dāng)時，也全因簡家撐腰，這才嫁得齊王當(dāng)正妃的�！�
王瑜低聲道：“可是我一直養(yǎng)在王家，跟簡家的人并沒有感情，他們肯幫我么？”
小玉蘭道：“你只管去求，簡太傅是太子太傅，若肯出頭，總有法子的�！�
王瑜沉默一下，另問道：“姨娘，你當(dāng)初為何狠心把我換給別人？”
小玉蘭滴下淚來，“瑜娘，姨娘不得不狠心的。若你跟著我，一定是過苦日子，也做不得貴女。若把你送到簡家，在白氏夫人眼皮底下，只怕你也沒有好日子過。只有把你換給狀元夫婦，你才能活得好。”
王瑜想著韋清眉對自己確實盡了心力，細(xì)心呵護(hù)著長大，若是跟著小玉蘭，確實沒可能過得好，因也嘆了口氣，道：“姨娘，前事種種，我也不怪你了。只我如今自顧不及，卻是顧不得你的，你這陣，也莫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