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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圖片]】

    【好白?人形手?】

    【是探照燈曝光過頭還是雷達成像受損還是總長翅膀太黑?】

    五公里外某個戰(zhàn)甲里的漫游者盯照片多看幾秒,照片模糊,純黑的蝶翅沒完全合攏,蝶翅的縫隙里有一只手探出。

    那只手緊攥純黑蝶翅的翅骨,五指纖長,指根弧度優(yōu)美,十分抓眼球。

    軍雌錯眼把那只手看成花,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燈的問題?”

    又半分鐘,頻道突然一聲壓低的臥槽開麥:【總長怎么一頭撞黑戰(zhàn)神腿甲??他受傷了??】

    【你在說誰?】

    【臥槽我也看見了!】

    【聯(lián)系總長副官問一下吧,總長看上去酒飛似的…】

    【也是牛逼…亂撞都能撞回黑戰(zhàn)神機艙�!�

    …

    阿努什卡很快抱著菲特撞進黑戰(zhàn)神升艙臺,進入安全的機艙內(nèi)。

    黑戰(zhàn)神是一臺巨型頂配戰(zhàn)甲,不論怎么變形,內(nèi)部休息艙都是正規(guī)艦的規(guī)格。

    阿努什卡頭腦不清醒,處在渾噩和偶爾理智,降落失誤,抱著蟲“咚!”的一頭撞到機艙內(nèi)部墻壁,懵然地從十多米處墜落。

    …

    時寸瑾猛地抓緊阿努什卡的肩膀,生物本能里有對高空墜落的潛意識恐懼。

    這個行為給了軍雌錯誤的信號。

    阿努什卡更加熱烈顫抖地抱緊時寸瑾,用臉去蹭時寸瑾的臉側(cè)耳廓,力道大的令時寸瑾不適,時寸瑾感覺耳軟骨受到某種怪異、柔軟、彈性的擠壓。

    …是眼球。時寸瑾起了雞皮疙瘩,阿努什卡貼太近,仿佛在用眼窩和他的耳廓接吻。

    他們摔在地上,阿努什卡在下,四翅回攏,為時寸瑾降震。

    但時寸瑾才經(jīng)歷過蟲潮,遠離死亡威脅,心里緊繃的勁兒不可免地松懈,不是他意志不夠堅定,正因意志太過堅定,c級雄蟲的身體超負荷過疲勞,體質(zhì)反噬。

    時寸瑾現(xiàn)在渾身都在疼,手指尖通紅發(fā)麻,一點震摔都讓他哼出顫抖的痛呼。

    阿努什卡被亞雌的悶哼刺激!他完全分不出這聲是恐懼?痛苦?還是雌蟲之間排斥的惡心反胃聲?

    阿努什卡條件反射摟緊亞雌。

    時寸瑾更不舒服了,他確定背部和腰部絕對撞出無數(shù)淤青,難受得掙了一下,正要開口說話,阿努什卡卻突然扶住他的肩膀,撐著他站起來。

    這一刻,阿努什卡忘記自己眼部的異常,也忘記機艙內(nèi)部燈火通明,他在面色蒼白的亞雌面前單膝跪下,抬起臉。

    金發(fā)蟲族雙目血紅,雙眼盛著血河,落湯雞一樣的金發(fā),怔怔地望向時寸瑾,張嘴說話,只有唇在動。

    阿努什卡反復地說同一句話,從無聲到有聲,從有序到語無倫次,聲音很沙啞,毫無魅力可言。

    “…別怕、我戴了電擊項圈。”

    “…不,對不起�!�

    時寸瑾瞳孔一縮,立刻去看阿努什卡脖子處陌生的黑環(huán)!他怎么也沒想到那個竟然是電擊項圈!

    時寸瑾震驚得往前走幾步,“你…”

    阿努什卡主動牽他的手摸自己的脖子,摸那個黑色的項圈。

    “請你不要厭惡我。”

    “我還能…還能…”

    阿努什卡的面部神情變成空白的無法思考的模樣,聲音變慢,遲鈍地說:“你想、要我、嗎?”

    時寸瑾的手被緊緊攥著,失常的阿努什卡勉強擠出扭曲的笑:“我是、權(quán)力。”

    第122章

    臣服(二)

    時寸瑾看著阿努什卡,

    罕見無話可說,陷入沉默。

    單膝下跪的軍雌金發(fā)濕沓,雙眼血紅得像日式恐怖片里潮濕的溺鬼。

    他的面部表情僵硬,

    嘴唇彎出一個不倫不類的笑。

    這種不和諧的展現(xiàn)令時寸瑾想到被潑過白墨的畫,

    空白和彩墨扭曲地共同存于一個畫面,

    艷麗的殘缺品。

    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時寸瑾幾秒內(nèi)快速過了一遍近期計劃,只捉出一個異常點:戰(zhàn)爭期間與阿努什卡失聯(lián)超過24小時。

    僅一天,

    阿努什卡就變成這種狀態(tài)…?

    時寸瑾從原著開始認識世界,接觸阿努什卡,網(wǎng)聊淡化原著刻板印象,

    他所熟知的阿努什卡擁有區(qū)別于原著冰冷文字的熾熱靈魂。

    可是再有不同,

    阿努什卡的性格和作風有原著設(shè)定托底,

    他的思想、性格、認知的主體并不會因此產(chǎn)生翻天覆地改變。

    阿努什卡是一位年輕氣盛的少將軍,

    備受上級長官重視,天賦異稟讓他的傲慢都變得理所當然,他坐擁萬數(shù)軍隊,

    性格和處事方式應該是、也必須強勢且極其自我。

    時寸瑾想象不出這種類型的“人”怎么會在24小時內(nèi)失控到這個程度。

    尤其,失控原因是因為一個處于曖昧期的網(wǎng)聊對象,他們甚至沒有明確地為這個曖昧關(guān)系下定義!

    菲特和A567的所有交流都是桌布底下的手,

    試探地牽握,互相推拉,

    是一場不在臺面上的虛擬探僅一點朦朧虛幻的曖昧和共鳴,竟能逼得阿努什卡義無反顧地沖進戰(zhàn)場尋覓網(wǎng)聊對象,時寸瑾稍微想一下阿努什卡現(xiàn)今的身份明確插手影響雙團之戰(zhàn),

    一旦暴露會有多少麻煩纏身。

    但阿努什卡就是行動了,

    時寸瑾的理性和感性同時望之生畏:偏執(zhí)的底色竟孵化出無敵戀愛腦。

    他知道阿努什卡容易上頭,可現(xiàn)在仍大受震撼,

    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阿努什卡的承諾重量。

    A567在網(wǎng)絡上送給菲特的所有證件能以遺失為借口失效。

    A567送的星球、金盧、貴重物品能利用特權(quán)種的身份追蹤、追回。

    A567提供的所有特權(quán)便利的成立和取消都取決他一個人的喜怒。

    時寸瑾是一位作家,清楚知道文字具有無限大的欺詐性,他不會去賭這種僅建立在文字上誕生的機會。

    他只信自己把控住的,才絕對穩(wěn)定。

    系統(tǒng)吃了35%的能量點,只要它想帶著宿主隱藏,整個蟲族的科技都不可能搜索到菲特的真實ip。

    但阿努什卡就是找到了。

    跨過無盡的虛擬、不可能、渺茫星海沖進現(xiàn)實,闖入時寸瑾的世界,憤怒癲狂,絕對真實,一改網(wǎng)絡上的試探。

    這一次,阿努什卡把自己本身壓在賭桌上:他即承諾。

    不為種族性別、不畏現(xiàn)實與虛擬的差異、他的承諾只為共鳴過的靈魂。

    時寸瑾厚重的防備心門被阿努什卡頭破血流地撞開。

    即使算上21世紀的年齡,時寸瑾都沒有哪次像今夜這樣失語。

    冰冷森然的異世界有一個真正的奇跡在今夜誕生,奇跡飛躍星海,落到他的眼前。

    …

    此刻,時寸瑾擅長的言語技能也被奪走,嘴唇微張,反復開合卻沒有聲音。

    阿努什卡的觸須突然顫動,面部仍然無法生出新表情,歪頭側(cè)聽了一下,觸須猛地繃直!

    他沒意識到時寸瑾其實沒出聲,看到時寸瑾的嘴唇動了卻聽不到聲音,便以為是自己的問題。

    阿努什卡的身體前傾,怔怔:“什…么、什、么?”

    他急切地往前,單膝的動作踉蹌,時寸瑾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阿努什卡立刻抓緊時寸瑾的雙手,把他撲倒在地。

    純黑的四翅蝶翼展開,籠罩住他們兩人的身形。

    阿努什卡情緒激動,時寸瑾僅僅是動動嘴唇,阿努什卡麻木崩停的心神又再次沸騰起來。

    他把時寸瑾壓在地上,激動地用手指骨節(jié)去蹭時寸瑾的嘴唇,笑容扭曲,聲音怪異:“給我,給我…聲音、給我�!�

    阿努什卡表情駭人,亢奮、空白、扭曲的快樂和獸性的欲都在臉上。他像一張好懂、清晰、但又有著多樣可能性的白紙。

    時寸瑾看著阿努什卡癲狂又空白的血眼,突然感覺自己的思維時間被拉長,世界在他眼里變慢了。很莫名其妙,他過去從未有過接觸過類似體驗。

    時寸瑾不受控制地回憶起21世紀曾經(jīng)某個友人對他的評價。

    *

    朋友:“你這樣不行,你會越來越多疑多心。你想想?除了被你看顧的同福利院兄弟姐妹,你還有什么親密關(guān)系?你從沒和任何一個約會對象保持一周以上的聯(lián)系,大學幾年拿過的獎比曖昧消息還多。”

    朋友:“你擅長發(fā)掘人的優(yōu)缺點,過于體貼仔細的注視只會讓別人覺得你奇怪,感到不適�!�

    “世界上不是誰都像你能坦然面對自身優(yōu)缺點,人們很難接受自己的缺點、缺陷和無能。”

    “你會因為這個性格錯過能交付真心的愛侶,時寸瑾,你不能永遠這樣敏銳多疑,小心累死!”

    那個時候,時寸瑾微笑為朋友倒一杯水,平和回應:“知道了。下次給你發(fā)新年祝福前,我會多了解你的社交情況,避免發(fā)給嫂子的祝福寫錯名字,戳穿你和前任藕斷絲連的破事。”

    一頭傷還吊著石膏手的朋友悲憤欲絕:“你故意的吧!你恨我!我詛咒你孤獨終老!”

    “啊對對對。”

    *

    時寸瑾的運道自小以來都挺差的。

    小到喝水大口必定嗆,中到各種準考證因為稀奇古怪的原因遺失損毀,大到只要旅行十次九次因為意外不得不臨時改道。

    但,玄而又玄的成長困難很少真正傷害到時寸瑾。

    生活里的麻煩小事讓時寸瑾養(yǎng)出比常人更多的耐心,耐心讓時寸瑾更容易發(fā)現(xiàn)麻煩誕生的細節(jié),他的專注力和敏銳被這些麻煩年復一年打磨成型。

    時寸瑾用這把思維快刀切碎所有不幸的前兆。

    他有時也分不清,喜歡上旅行,是因為想體驗自己所制的完美計劃行程,還是偏愛旅行途中必定會發(fā)生的未知意外,探索那些超出自己計劃之外的困難,然后解決它們?

    時寸瑾對意料之外的困難著迷,這是他性格里的一個缺點。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征服成長困難。

    時寸瑾少時生活的福利院里曾有一個對數(shù)字非常敏感的孩子,比時寸瑾大幾歲,那是時寸瑾人生第一個接觸到的天才。

    計算數(shù)學和公式對這個孩子而言就如吃飯喝水,院長媽媽疼惜這個孩子,有限的經(jīng)濟條件下每幾個月堅持送他去參加各類比賽。福利院里有一個獎杯房,這個孩子10歲時的獎杯就占了兩面墻。

    突然一天,這個哥哥參加比賽回來再也算不動數(shù)學和公式,往后直到他死去都沒再碰過數(shù)字。

    那時,時寸瑾小,不知原因,只覺得好可惜,好悲傷。

    時寸瑾后來才知那個哥哥遭遇什么:黑賽、侮辱作弊的栽贓、被取消的保送名額。

    這個困境砸碎了這個天才的心氣,天賦在他的身體里枯萎。

    那個哥哥曾為時寸瑾講解過數(shù)學,在他的講解和指導下,數(shù)學的世界清晰又靈動,有趣且充滿解剖世界規(guī)律的魅力。

    時寸瑾性格底色里對解決麻煩的狂熱正是在那時種下。

    這樣驚艷絕倫的人物后來再也沒碰過數(shù)字,關(guān)上解剖世界的大門,熄滅對世界的探索欲望。

    后來的時寸瑾讀懂了自己心里幼年的悲傷。

    幼年自己的悲傷,是無數(shù)人看到自然界某個生物種系最后一個生命死去的悲傷。

    后來成年進入社會,遭遇許許多多的倒霉事情,每一件都讓時寸瑾的心靈變得更強大,挑釁麻煩的好斗欲日漸上漲。

    同時,時寸瑾又是一個很能把控自己的人。

    他意識到,自己有著世俗人眼里的聰明,聰明和好斗欲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身上不是好事。

    總有一天,他會因為好斗欲惹上無法解決的龐然大物。

    時寸瑾給自己選了一個鎖,將這份好斗欲分割,用來保護同福利院出身的所有兄弟姐妹。

    院長媽媽善心仁厚,院中大半孩子都需申請殘疾補足,他們在社會上會遭遇許多正常人想象不到的麻煩和歧視。

    繼院長媽媽之后,時寸瑾成為“家”中的支柱,兄弟姐妹是他日漸膨脹的欲望的鎖,他是兄弟姐妹們身后擋住麻煩和死亡的墻。

    有的人經(jīng)歷過一場困難的大火,一生萎靡不振。時寸瑾不是,他的耐心是廣袤的草原,野火與閃電一遍一遍地犁過,他仍然可以在一個雨后春天重新長出新芽,氣勢洶洶地侵略大地。

    …

    當墻并不容易,要想更多,要永遠有無數(shù)個后備計劃。當年齡小的兄弟姐妹的朋友、哥哥、家長、老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時寸瑾既要成熟得能抗住所有壓力,又要有兄弟姐妹敢和他開玩笑的年輕心態(tài)。

    在來到這個世界前,時寸瑾已習慣以友善體貼的面具示人。

    但現(xiàn)在,阿努什卡以自身為承諾撞開時寸瑾的心門,那個忠于自己欲望、收斂多年的時寸瑾行至門邊,走出來,在渾身血的阿努什卡身旁停步。

    …

    …

    亞雌長時間的沉默像一個壞信號的前兆。

    就是一個壞預兆!

    阿努什卡的情緒再次暴漲,邊漲邊碎,魔怔地用手指去挖亞雌的嘴,“…聲音、聲音…”

    時寸瑾的嘴唇立刻被指甲刮破,疼痛讓他從微妙怪異的放慢狀態(tài)里脫出,感到有水滴落在自己臉上。

    阿努什卡瞪著血眼,眼淚混合著血液滴在時寸瑾臉上,他收回手指,去舔時寸瑾的傷口,仍維持獸本位omega狼的思維,下意識為alpha狼清理污漬。

    舔到血,阿努什卡的理智恢復一點,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為什么會恢復,怒意先一步?jīng)_腦。

    阿努什卡表情猙獰,掐住時寸瑾的下巴強制對視:“你不要生氣,不要傷心,不要害怕!漫游者會去救你的親族,漫游者會去救任何和你有關(guān)系的胡蜂!”

    阿努什卡反復顛倒宣泄,說完兩句真的打開手腕智腦發(fā)布了新的指令:【控制戰(zhàn)爭停止,去清點所有存活胡蜂幼崽的頭數(shù)!】

    “可以嗎?夠嗎?你還要什么才能不生氣?不傷心?高興起來?”

    阿努什卡流著血淚,語無倫次:“高興。你不要怕、你不要哭、高興�!�

    “你在憤怒?漫游者可以屠盡56號的第三軍,你會高興?”

    “2星時外還有一個黃蜂分支團,我可以把他們都殺了�!�

    阿努什卡捧著時寸瑾的臉,低頭用臉去蹭他的唇,暴怒的聲音降低,呼吸急湍痛苦:“你不要哭、你不要難過�!�

    “高興,高興�!�

    時寸瑾睜著眼睛,不恐懼也不傷心,眨眨眼睛精準剖出這場混亂的核心和解決辦法。

    一直被恐懼控制的是阿努什卡。

    時寸瑾把手放到阿努什卡的背上。

    這個“人”不善表達好情緒,同時,認知里恐懼和傷心是懦弱的象征,性格根基之一是驕傲,驕傲的人從不與恐懼悲傷和解。

    他現(xiàn)在每一句話暴露的都是自身真實恐懼之物,他傷心得快要死去,恐懼的快要死去。

    對菲特說不要傷心恐懼,也是在對自己說。

    引起這一切的混亂源頭:菲特不與阿努什卡建立任何形式意義上的鏈接關(guān)系。

    阿努什卡撐在時寸瑾胸前伏喘,時寸瑾順勢摸摸他的潮濕金發(fā),第一次用冰冷、命令式的態(tài)度和阿努什卡對談。

    “阿努什卡,我受傷了。我需要你幫助我,我需要你為我提供醫(yī)療環(huán)境,我需要你救我。”

    阿努什卡聽不進話,正在用臉磨蹭時寸瑾的唇,感受到唇部顫動開合,立刻半抬頭,對時寸瑾泛白的唇靠去。

    時寸瑾立刻把手指插進金發(fā),手臂發(fā)力,拽著阿努什卡的金發(fā)把他的臉拽正,與之對視。

    他盯著阿努什卡的眼睛,瞳孔變成針狀,用阿努什卡過去軍旅生涯里最熟悉、最習慣、植入軍雌本能的指令態(tài)度說話:“士兵,聽清楚我的指令�!�

    阿努什卡的表情慢慢空白,仿佛即將恢復正常,但時寸瑾知道,阿努什卡仍混亂分不出自己的身份階級。

    說得出屠殺第三軍和插手雙團摩擦的行為足夠證明,即使短暫的交流順利,阿努什卡的精神仍然失常。

    軍雌神經(jīng)特殊,一旦陷入失控,如果不使用藥劑和護具,幾乎不可能自主恢復意識,此時懷柔無用。

    時寸瑾又清晰復述一遍,把一切建立關(guān)系的需求簡化成阿努什卡最熟悉的指令,說過三遍后,他開始命令阿努什卡給出回應。

    “士兵,我注意到你已經(jīng)佩戴電擊項圈,請簡述電擊項圈作為防具的功能性。”

    阿努什卡嘴唇微張,沒有馬上說話。

    時寸瑾隨手擦掉滴在臉上的血淚,用沾血的拇指指腹摩擦一下阿努什卡的下唇。

    阿努什卡閉上嘴,又慢慢張開,“啊”的氣音先跑出來,開始匯報。

    “…控制,電擊芯片會刺激軍雌神經(jīng)…達到…清醒抑制情緒分泌…分泌…,電擊有三個檔位,電擊執(zhí)行后,頸環(huán)內(nèi)置的神經(jīng)治療針會對軍雌神經(jīng)進行修復,內(nèi)置的荷爾蒙抑制劑隨后釋放…軍雌會被控制安定下來。”

    時寸瑾說:“遙控給我。”

    阿努什卡從戰(zhàn)術(shù)磁吸帶的小包里拿出一個輕便金屬片,遞給時寸瑾,全程表情空白無波動,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時寸瑾又問:“電擊執(zhí)行的感受為?”

    “一檔麻痹、二檔失去行動能力、三檔死亡�!�

    時寸瑾問他:“你曾感受過幾檔?”

    “2檔�!�

    時寸瑾說:“討厭,不喜歡。”

    阿努什卡頓住,這個詞不是指令,他一下子沒有立刻反應。

    時寸瑾放慢聲調(diào):“討厭、不喜歡。對不對?”

    阿努什卡的雙瞳仍覆血膜,滿臉血淚痕跡,突然安靜更顯驚悚。

    時寸瑾每一句話都仔細考量,他挑了阿努什卡日記里最常用的記錄詞:討厭,很煩,不喜歡。

    人遭受大情緒沖擊,一段時間內(nèi)消化不了會進入孩童時期的麻木、無助、恐懼的狀態(tài),因此留下無法磨滅的創(chuàng)傷后遺癥。

    時寸瑾知道阿努什卡幼年期最常用的詞,一聲聲詢問,像在問這個大的,又仿佛在回應過去那個藏在記憶里的幼崽。

    阿努什卡在時寸瑾第4次復述的時候,慢慢點頭:“討厭,不喜歡,對�!�

    阿努什卡怔怔望著時寸瑾的銀色眼睛,突然一句:“菲特喜歡�!�

    時寸瑾用指腹抹掉他左眼下方的淚痕:“低頭。”

    阿努什卡的頭垂下來,時寸瑾把金屬遙控貼在他的后頸,一聲感應輕響,黑環(huán)被摘下。

    時寸瑾不放指令,阿努什卡就一直保持低頭。

    這一次他沒有再散發(fā)情緒,安安靜靜把頭垂在時寸瑾的頸側(cè)。

    時寸瑾把電擊項圈內(nèi)置的神經(jīng)治療針、荷爾蒙抑制劑拆出來,對著漏進蝶翼里的光看了一下。

    沉默幾秒,時寸瑾單手擰開了針帽,捏捏阿努什卡的后頸,示意他把臉抬起來。

    …

    …

    阿努什卡恢復意識,理智從深海上浮,他感知的第一個觸感是:苦澀和甘甜。

    舌頭汲取到藥劑的苦和一種說不上來,前23年從未嘗過的液體味道,新型修復藥劑液?

    這個味道令阿努什卡上癮、饑餓,他貪婪地用力,想把新的甘泉盡可能霸占,再用喉嚨一點點磨碎吞吃消化。

    這味道讓他食欲大開,胃腹空虛。

    突然,阿努什卡皺眉,耳側(cè)的頭皮傳來一陣劇痛,又聽到幾聲夸張的急喘痛苦的嗚咽氣音,他不耐煩地睜開眼睛——

    “……”

    阿努什卡差點以為自己死了。

    不然菲特為什么會在他的懷里?

    等等。

    為什么菲特滿臉眼淚?

    等等。

    他懷中的菲特往后用力仰頭,捂著嘴拼命咳嗽。

    初見時的圍巾早不知道落哪兒,菲特的衣領(lǐng)散亂,下唇紅得滴血,頸部有青紅交錯的繩狀瘀傷。

    因為后仰,菲特的脖子拱出漂亮的弧線,凍頸骨肉亭勻,膚質(zhì)細膩透著薄,隱隱能看到皮下幾條明顯的血管,頸部的傷淤青紅落雪一般,蟲看得喉嚨火燒一樣的渴。

    阿努什卡的思維突兀地跳出一個疑問:燈光問題還是基因病?皮膚怎么這樣?

    時寸瑾突然伸手抵住不由自主又湊近的金腦袋,咳嗽:“夠了。”

    什么夠了?阿努什卡剛想說,又僵住。

    脖…這截脖子,除了荷爾蒙抑制環(huán)扣住的位置,兩側(cè)皮膚都有黏水痕的繩狀勒傷。

    阿努什卡滯愣的腦子突然閃過好友D給的教程里的一個小指南。

    【蝶族的舌頭細長,具有較強的吸附力,蝶族的亞雌舌頭無明顯軟倒刺,因此深受閣下們的偏愛,蝶族亞雌憑一己之力拉高整個種族婚育率,蝶族排在2000年婚育率top3�!�

    阿努什卡一點一點低頭,他清醒了,一眼從菲特的肩寬和面部骨相分辨出菲特的真實年齡。

    壯年期,初…期?初…?

    ?

    ?

    …?

    時寸瑾終于順氣不再咳嗽,生理淚水迷濕他的睫毛,一眨眼,睫毛上的淚珠就暈糊視線。

    他有些看不清阿努什卡的表情。

    四周安靜的不正常,時寸瑾立刻低頭用手背擦眼淚,正要抬頭,腦袋被阿努什卡用手壓住。

    “…阿努什卡?”

    時寸瑾終于又聽到阿努什卡正常狀態(tài)下的聲音,沙啞、冷靜:“囚星有300多種刑罰手段,160種是用道具,50種是電擊療法�!�

    時寸瑾:…?七.0酒.肆⑹⒊⒎⒊鈴.

    阿努什卡:“晚點我給你傳資料,你看看哪種比較順眼,1小時以內(nèi)我找蟲調(diào)運過來,你親自挑順手的�!�

    時寸瑾:……

    電擊環(huán)的兩劑強效藥過期了?

    …

    與此同時,56號星球其他地區(qū)。

    “終于點完數(shù)了。”一個漫游者說。

    隊內(nèi)頻道里零散地響起應聲。

    過一會兒,一個聲音感嘆:【超規(guī)格的異獸麻醉劑用在這里真是浪費,造價上億一枚呢�!�

    一小時前,總長突然傳新指令,全軍雖疑惑,部分艦隊指揮部還犯嘀咕:總長是不是被什么蟲影響?

    但沒有任何蟲質(zhì)疑總長的指令。

    他們的總長是2000年最閃耀的新星,戰(zhàn)績斐然,榮耀無數(shù)。使用精神控制手段影響卡許總長的蟲不可能存在,在靠近前就會被總長捏死。

    卡許軍疑惑,還是快速運轉(zhuǎn)所有戰(zhàn)力執(zhí)行命令。

    總長的指令是要戰(zhàn)爭停止,點幼崽的人頭數(shù),卡許軍發(fā)揮了100%的官僚貼心技能,直接插手全面控停雙團摩擦戰(zhàn)。

    漫游者軍艦對56號地表投擲一批優(yōu)秀品質(zhì)的異獸麻醉彈,20分鐘,56號星球上所有殺得發(fā)瘋的血戰(zhàn)都停了!

    胡蜂黃蜂全被麻翻,某個第三軍基地和黃蜂戰(zhàn)場靠得太近,也挨了漫游者的麻醉炸彈大巴掌。

    第三軍軍雌蟲在宿舍坐,突然嘎一下昏迷。

    其他第三軍:……

    真他*的宇宙狂戰(zhàn)隊風格,禮貌死了!

    又20分鐘,漫游者分派出一隊醫(yī)療艦與56號的第三軍基地、胡蜂軍基地接洽,開展全球戰(zhàn)后搜救行動。

    黃蜂軍還活著的全部被俘虜,關(guān)在第三軍基地,關(guān)胡蜂那邊就是送蟲頭。

    忙忙碌碌一小時,漫游者部隊重新回到待機模式。

    頻道小隊時不時閑聊幾聲:

    【總長的社交圈親友有親眷倒霉落腳了56號星球?】

    【不可能,總長社交圈里全是特權(quán)種,特權(quán)種看上這種地方?】

    …

    【還好56是個中等星,過段時間可以重建氣候控制系統(tǒng),今天這個雷暴真是罕見�!�

    …

    【太陽出來了,56號的云層好藍啊,這真的是不用氣候控制系統(tǒng)就能調(diào)出的顏色?】

    【自然氣候真神奇�!�

    …

    聊著聊著,突然又是那個熟悉的臥槽聲開麥:【臥槽!!你們知道嗎!總長剛剛發(fā)了新指令�。俊�

    【嗯嗯嗯?】

    【什么?我們6隊怎么沒收到??】

    【��?】

    年輕聲音:【這指令單獨給第一軍陣醫(yī)療艦隊,總長清空了4號醫(yī)療艦,封禁所有登艦口,一個軍醫(yī)沒留,全趕到5號艦去了�!�

    年輕聲音神神秘秘:【總長不是一個蟲上去,特別離譜!我的兄弟是4艦的軍醫(yī),他離開的時候恰好位置特殊,總長懷里用軍披風裹著的是個亞雌,亞雌��!亞雌!��!抱歉兄弟們,我沒有冒犯隊內(nèi)亞雌軍的意思。但我真沒見過總長私交里亞雌親友!你們還記得嗎?演武交流賽總長都不屑于和亞雌同臺!】

    …

    隊內(nèi)頻道霎時陷入長達5分鐘的安靜。

    半響,有一個更低的聲音不太確定地開麥:【星網(wǎng)上是傳聞傳過菲特是亞雌…吧?】

    下一秒!有另一個稍微年長的聲音條件反射:【菲特站第404條HOT貼那條?】

    頓時,隊內(nèi)頻道又沉默了。

    隨后陸陸續(xù)續(xù)響起別別扭扭、鬼鬼祟祟的低聲響應:【嘖。】【咦惹�!俊痉四銈冞@群B蟲�!�

    【咦惹。……。你追了多久?戰(zhàn)場上有那么快的反應嗎?咳…《室友》典藏版你收了幾套?我有個戰(zhàn)友讓我問問有沒有刀翅蜓的?】

    【我現(xiàn)在看麥克風亮起的部門標識就頭暈,求指揮部你們切匿名,給我保留點軍陣指揮系的美好敬畏�!�

    【…】

    …

    又一個五分鐘,私頻隊麥才傳出一聲渾厚的幽幽聲:【菲特的榜一…不會是我們總長吧?】

    【不是猜的第一軍?】

    【emmm有這個財力,又有這個摸魚功夫的軍雌…四大區(qū)…幾個��?還不說這次總長莫名其妙延遲赴任�!�

    【臥槽不能想象…別說了,好恐怖。】

    “臥槽��??”

    重新上線的系統(tǒng)驚恐地在時老師腦海里尖叫起來。

    “幾個小時不見您怎么沖到漫游者勢力里面了�。。 �

    “啊?�。俊�

    這一天,系統(tǒng)再次想起重啟第一天,時老師不滿初始星球劣勢,三天連夜換賽道的恐怖行動力。

    時寸瑾揉了揉太陽穴:“別問,先檢查一下這個房間的浴室有沒有其他監(jiān)視器�!�

    系統(tǒng)茫然、迷惑、無助地開始檢測這艘隸屬于漫游者的超高規(guī)格醫(yī)療艦。

    第123章

    臣服(三)

    “這間房的浴室沒有問題�!�

    系統(tǒng)深度掃描匯報:“噢!這是一間只對特權(quán)種軍雌開放的預備治療室,按規(guī)格提供給艦長、總長。門禁數(shù)據(jù)顯示,這個治療室只有保潔卡刷過。”

    “A567進了您隔壁的公共治療室,哇,

    他的眼睛好紅!”

    “咦,

    他有點不對勁,翻箱倒柜在找什么?”

    “哇哦!他突然拽出一個抽屜,嘶!好浪費!抽屜里的高級藥劑全摔碎了!”

    系統(tǒng)黑進隔壁攝像頭,

    噼里啪啦一陣說,

    “知道了�!�

    時寸瑾順手反鎖門,走進浴室隔壁的衣帽間里找換洗衣物。

    衣帽間里預備滿滿一系列碼數(shù)不同的替換貼身衣褲。

    有緊身的訓練背心、寬松的訓練黑褲,

    有軍制襯衫簡裝、休閑西褲、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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