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姚洲把手里的半瓶水放在茶幾上,搓了把臉,說,“如果有消息了不用告訴我,直接和林恩說,追查到什么程度,全看林恩的意思。至于要用什么資料,需要多少人手,你就一句話,我這邊都能安排。這些也別和林恩提�!�
荊川沉眼看著他,姚洲坐在偏暗的一角,許是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神情里有少許疲累。
他在外頭是何等的風光,所到之處受人歡呼追捧,今晚特意登門,久等不走,說到底不是為了荊川。兄弟之間從小打到大的,哪有隔夜仇。還是因為他心里裝著一個人罷了,甘愿為了對方一點一點去修補那條裂痕。
荊川沉默片刻,點頭同意了。
第75章
拜托你,來別墅一趟
姚洲帶著競選團隊走后,江旗提心吊膽過了幾天。
那位權勢如日中天的聯(lián)盟主席候選人可是被林恩拿著槍逼出門的,江旗都不敢回想那一幕。
真要追究起來,二零區(qū)這點微不足道的家底,可以被西區(qū)連鍋端了。
林恩倒是沉得住氣的樣子,他與江旗逐漸完成了工作交接,每天不是扎在山上跟進礦脈勘探,就是待在市政廳里伏案上班。目前從礦脈上勘測出的非混合金屬純度很高,吸引了一批投資商的關注,林恩要與業(yè)內專家開會,審批招投標資質,常常是每晚江旗接他回家以后,他還會在書房待到深夜才熄燈休息。
如此過了半個月,西區(qū)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姚洲只是頻頻出現(xiàn)在新聞首頁上,與林恩似乎完全斷了聯(lián)系,江旗逐漸放下心來。
二零區(qū)進入了五月的雨季,林恩身體底子差,很怕這種陰潮的天氣。別人都穿著短袖上班了,他還是長袖加外套坐在辦公室里看文件。
江旗敲門進入的時候,他正在吃藥。
姚洲借著白蓁名義送來的那些營養(yǎng)品對身體恢復有些助益,林恩想著總歸自己是付了錢的,每天都按時服下兩三樣。
江旗走到他桌邊,把一段監(jiān)控視頻拿給他看,有點苦口婆心的意思,勸他,“少爺,不能再猶豫了,一旦把人放跑了再想去別的區(qū)抓回來,跨區(qū)抓捕的手續(xù)就難辦了�!�
江旗說的是黃炳成的家屬。
去年年底二零區(qū)發(fā)生的那場暴動,幸虧有姚洲帶人出面,帶頭叛亂的黃炳成被抓了,他手下的武裝力量也解散殆盡。但江旗還是警醒著的,擔心殘余勢力清除得不干凈,又派人暗中盯著他的家眷。
就在最近兩天,線人傳回來消息,黃家的其他幾個兄弟正在勾結外區(qū)勢力,可能還有作亂的圖謀。林恩這邊倒也不含糊,拿到了切實的證據(jù)立刻就調集人手把黃家兄弟控制起來,送進警局待審。
但是黃炳成還有一個正妻和情婦,連帶一雙年幼的兒女,尚沒有坐實她們的罪證。林恩到底是心軟些,對于婦孺沒那么下得去手,眼看著這幾個人有外逃的征兆,江旗從昨晚勸到今天,林恩還是沒有下決意拘人。
林恩只說,“我再想想,你讓人待命。”
可是從中午想到下午下班,林恩仍然沒個準話。
江旗不好再催問他,回家的車上他們兩人都沒怎么說話。
進了小樓,林恩先去書房放東西,見到書桌上有幾封信件,想來是女傭拿來的,林恩掃了眼,最上面的一封字跡有些熟悉,林恩定了定,才慢慢拿起來看。
姚洲給他寫的信。用了加急的信封,今早寄出的,下午就到了二零區(qū)。
林恩覺得難以置信,姚洲那樣強勢獨斷的人,什么交流需要用寫的?
他把信封撕開了,里面就一張紙。
——你是一區(qū)之主,心慈手軟只會把整個地區(qū)搭進去。
先想想責任,再做取舍。
林恩看得很快,又好像很慢。
短短兩行字,像是烙在他眼里了。沒有聲響的書房里,他仿佛能憑空聽見姚洲對著他說出這些話。
Alpha的嗓音低沉,性感,語速不疾不徐,卻極有說服力。
直到外面?zhèn)鱽斫斓穆曇�,請他去用晚餐,林恩匆匆把信紙放進了抽屜。
一頓飯吃得不怎么踏實,飯后放下筷子,林恩又去了書房。
窗外的雨勢更急了,拍打著緊閉的玻璃窗。林恩站在燈下,又把姚洲手寫的信看了一遍。
剛才第一眼讀到內容時,林恩生出少許的憤怒。姚洲到底是在他身邊安插眼線了,否則消息怎么會同步得這么快。
可是一頓飯吃下來,林恩想明白了一些事,自從他接管二零區(qū)至今兩個多月,與本地的勢力之間雖有小摩擦,卻一直沒起大風浪。
林恩沒那么盲目自大,早該想到這里頭的緣由。不是因為他自己多大的能耐,實則是背后有人幫他擺平了事端。
這陣子姚洲沒再現(xiàn)身,林恩以為他們之間算是徹底斷了,原來他還留意著他的處境。
那種不甘心雖然一時間還壓不下去,但余下的情緒變得復雜起來。
姚洲擔心他對婦孺心軟誤事,寫了這封信勸他當機立斷。
接任領主的這些時日里,林恩為了完成職責,很多事情也是勉力支撐。
他年輕,沒有經驗,肩上的責任很重,手下可用的人卻有限。一路有驚無險走過來,眼看著礦山的開發(fā)快要步入正軌,這后面卻不知道有多少是姚洲暗中護著的結果。
林恩把信紙壓在桌面上,閉眼嘆了口氣。
他不是不聽勸解的人,但勸他的人,大都自身資歷尚淺,無法做到讓他信服。
姚洲卻不同。他大他十歲,經歷的風浪比林恩走過的坦途還多,林恩抗拒他的專制,要從他身邊逃離,可是到頭來有他一句勸,卻比旁人說十句百句都管用。
姚洲是在他身上留了烙痕的,林恩跟著他學了太多東西,那些痕跡短時間內抹不掉。
稍晚些時候,林恩出了書房去找江旗,說讓待命的人動手,先把人控制住再分開審訊,兩個孩子交給親屬代為照顧。
江旗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想通了,還是很高興地立刻去執(zhí)行。
追查的結果證明姚洲是對的,黃炳成的情婦與外區(qū)勾結,準備助他越獄,因為攔截及時,黃炳成被追加刑期,換到了一所管理更嚴密的聯(lián)盟監(jiān)獄服刑。
從這天之后,林恩便開始時不時地收到來自西區(qū)的信。
內容都很簡短,有時十余個字,有時就幾個字,卻都是關鍵的提點。姚洲把他這些年管理用人的經驗一字一句地教給他。
尤其那座事關二零區(qū)發(fā)展的礦山,林恩在開采招標舉棋不定之時,收到姚洲的信,紙上一段話:稀有金屬受聯(lián)盟保護,先申請獨立經濟區(qū),再做招標。
林恩當晚就開始加班加點地研讀獨立經濟區(qū)的相關報審條件,著手起草文件。
姚洲的這些信寄來有七八封,林恩一封沒回過。有時候找東西拉開抽屜,看到里面單獨放置一格的信,林恩的動作會滯一滯,再把抽屜關上。
轉眼到了五月底,林恩該過二十歲的生日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因為延遲分化在醫(yī)院等待手術,今年生日當天又要去聯(lián)盟參加一個地區(qū)發(fā)展統(tǒng)籌會議,于是林恩就在生日前一天,邀請白蓁來家里吃飯,簡單慶個生。
白蓁帶著禮物上門,林恩有陣子沒見他了,覺得他身形似有些清減,笑容也不像從前開朗。明明是五月底的天,傍晚退了熱氣也有二十幾度,白蓁卻穿著長袖衣服,一邊耳朵上有塊新鮮的傷痕,像是被咬的,林恩覺得不對勁。
但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白蓁嘴卻很緊,什么也不說,只聊他生日的事。
吃蛋糕的時候,外面又下起雨來。屋內燈火明亮,放著輕音樂做背景,氣氛很是溫馨。
蛋糕是江旗訂的,翻糖蛋糕上站著一個穿西裝的小人,有幾分像林恩。
林恩把這個小人放在自己盤子里,還沒動叉子,他倏忽有一下恍神,繼而轉頭去看窗外。
分明是什么都沒有的。只有樹葉在雨水拍打下?lián)u晃不定的暗影。
可是林恩心里那種直覺很強烈,他放下手中的盤子,起身說,“去洗個手�!睂崉t是去了門口查看。
屋檐下面干燥的臺階上放了一只包裝精美的盒子,林恩蹲下身,把絲帶下面壓著的信封拿出來,里面是一張白色的卡片,以熟悉的遒勁筆跡寫了“二十歲生日快樂”幾個字,多的沒有了。
林恩鼻子有點發(fā)酸,在門口蹲了片刻,進屋時他手里抱著那個盒子。
其實客廳里的人都看見了,但誰也沒多嘴。
當晚白蓁仍是走得很早,比上次來那回還早了半小時。
走之前他問林恩要一個地下藥商的聯(lián)系方式,林恩警惕起來,問他做什么。
白蓁說想嘗試一種進口的新型抑制劑,最近身邊人有在用這個,效果很好,自己好奇也想試試。
林恩沒那么容易被糊弄,再追問他到底要作什么用途,白蓁抿著嘴唇不說話了,林恩最終沒把號碼給他。
后來把白蓁送上車,后排的車窗降下,林恩注意到兩個座位之間有一瓶Omega專用的潤滑劑。
這輛車本該是白越之的專座,今晚臨時調給白蓁用的。
林恩腦子有點亂,那瓶潤滑劑毫不掩飾地放在車里,明眼人立即就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白越之和白蓁的關系已經不是單純的非血親兄弟了,是白越之強迫了白蓁?還是別的什么原因?林恩沒法往下想。
他跟著車走了兩步,“小白,找個時間我們聊聊......”然而還不待白蓁回他話,白越之的電話打了進來。
上次從二零區(qū)回家晚了一刻鐘,白蓁就被白越之帶進臥室里罰過,今晚他不敢再遲了。
他拍拍林恩扶著車窗的手,嘴角的笑容意義不明,“我沒事,你好好照顧自己。”
車頭已經過了院門口,林恩無奈松了手,看著車窗升起來,遮住了白蓁的側臉。
江旗在后邊給他撐著傘,林恩站在傘下,轎車拐出了院子,林恩還立在原地。他很想找誰問問白蓁的近況,但如今他距離那個圈子很遠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誰能幫到白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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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猶豫著該不該給白越之打個電話,又擔心自己逾越了朋友間的分寸,讓白蓁夾在中間為難。主意沒有拿定,如此過了兩三天,他從聯(lián)盟總部開會回到了二零區(qū)。
晚飯前林恩洗了個澡,沖掉一身的疲累,正在擦頭發(fā),手機突然響了。
林恩以為是白蓁,這兩天他和白蓁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林恩旁敲側擊地詢問他和白越之的事,白蓁還沒松口。
拿起手機一看,來電人顯示出英嫂。
林恩蹙了蹙眉,在鈴聲快要停止前,他還是接通了,“喂?”
英嫂聽起來有些著急,而且音量刻意壓低了,似乎是在避著屋子里的人。
她一連叫了兩聲林恩,又問“能聽見我說話么?”
林恩知道她是有事來找,接聽前的那點猶豫沒了,沉聲應道,“英嫂你說�!�
自從離婚以后,林恩和她見過一回。那次是英嫂自作主張燉了湯,讓林恩曾經的保鏢老叢開車,專程送到二零區(qū)來。
眼見著老太太坐了三小時的車就為送一盅湯,林恩沒忍心拒絕。但他也心知不可以繼續(xù)下去,事隔一周英嫂又來了一趟,林恩便堅決地沒有見她了,只讓女傭送出一份貴重的回禮,而他站在二樓窗邊,看著英嫂走回車里,背影失落地離開了小院。
此后英嫂便沒再來過,林恩知道她在姚洲身邊做事已久,是個知進退的人,所以當下聽見英嫂語氣不穩(wěn),林恩心也提了起來。
英嫂一開口就是,“我不該打這個電話的,但就算是英嫂拜托你,你來別墅一趟......”
林恩還算沉穩(wěn),問她,“怎么了。”
英嫂說,“姚先生到紊亂期,昨天醫(yī)生上了兩趟門,用了抑制劑,不好使的�!�
她的著急擔憂都是真的,說話用詞零碎,有點不成句子。
林恩愣住了,聽見手機那頭又說,“你知道的...他是S級Alpha……”
林恩微微睜大眼,他從來不知道姚洲是S級,他只以為他是A級Alpha。
“抑制劑對他沒用的,他沒有叫人來陪,已經兩天了,一直關在二樓,今天連醫(yī)生都不見了,我們都不準上去......”
英嫂說到后面帶了哭腔,姚洲是她一手帶大了,很多事她幫不上忙,但她是心疼的。
她像過去一樣叫林恩“小少爺”,懇求道,“你來看看他,我知道你們離婚了,這是不情之請......但他好多年沒有紊亂期了,這樣下去太傷身體,你說話管用的,你來勸勸他吧......”
林恩握緊手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昨天姚洲還寄來了一封信,他剛才到家就拆開了。
內投當日林恩承諾了十九區(qū)入股采礦的事,這幾天在談細節(jié),姚洲寄來的一頁信紙寫得格外簡短。
僅四個字:商務律師。接著是一串電話號碼。
林恩這陣子看慣了他的字,方才讀信時也有一絲疑慮,總覺得筆跡不如往常穩(wěn)健�,F(xiàn)在一聽英嫂哭訴,才知道原因在此。
對一個S級的Alpha來說,紊亂期持續(xù)了兩天意味著什么?林恩不愿去想。
他又用什么身份勸說姚洲?勸他找個Omega解決生理需求?一想到這個,林恩只覺太陽穴突突地跳,心也揪緊了,有點喘不上氣。
他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一通電話打了五分鐘,幾乎全是英嫂在說。
英嫂聽不到他的回應,最后也有點放棄了,慢慢地同他商量,“你就來看看他,行嗎,他心里一直有你的,你來一趟,他也好過點......”
林恩不忍心讓老太太這么反復求人,終于開了口,他此前明明一句話也沒說的,聲音卻是啞的,“讓我想想,英嫂,你先請醫(yī)生上門�!�
說完,林恩把電話掛了,呆呆站在窗邊,望著樓下停著的那輛車。
第76章
我替你叫個人,別為難自己
大約有兩三分鐘,林恩一動不動,頭發(fā)上的水滴落下來,在他的白T恤上洇出一片濕漬。
他咬了咬牙,心說不能去。去了就亂套了。
姚洲手底下那么多人伺候著,要他一個離異了的前任有什么用。
而且自從切掉部分腺體之后,林恩就連A和O的信息素都不太能聞出來了。他幾乎形同一個廢人,比起尋常的Beta都不如。
如果姚洲真是S級的Alpha,林恩與他猶如云泥,給不了遠水也解不了近渴,請他去探望不過就是英嫂的一廂情愿罷了。
林恩想完這一切,重新冷靜下來。
他換了一件上衣,擦干頭發(fā),下樓去吃飯。家里的女傭這晚燒了鱸魚,做了滑蛋蝦仁,都是清淡滋養(yǎng)的菜,但是林恩胃口格外的差,只潦草塞了幾口就咽不下去了,推開碗筷回到房里休息。
晚上臨近十點,林恩的手機又一次響起來。這次是一條信息,從一個陌生號碼傳來的。
林恩拿起來看,信息是高澤發(fā)的。在這之前他與高澤從無私下交流,也不知道各自的手機號碼。
高澤的措辭很謹慎,就連標點符號都用得一絲不茍:林恩,我是高澤,姚洲到了紊亂期,用藥無效,不肯找人。能否請你出面相勸。
林恩把手機扣在書桌上,焦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高澤輕易不會開這個口的,更不會出面求人。他都主動聯(lián)系林恩了,一定是姚洲的情況不容樂觀。
林恩沒回消息,不是他端著,而是他的處境尷尬。他要是真去了算怎么回事,總不能陪姚洲睡一覺�;橐呀涬x了,他是最不該出現(xiàn)在姚洲身邊的那一個。
又過了大約一小時,手機再一次響起。
林恩已經不意外了,他猜這次是白越之。他還沒找對方呢,白越之先找上他了。
林恩接起電話,連“喂”都懶得說了。白越之知道他聽得見,也不跟他兜圈子。
“林恩,你知道我為什么事找你。S級Alpha的紊亂期是沒有藥的。”
白越之沒瞎說,所有的藥品研發(fā)都以市場需求為基準。S級Alpha的信息素極其特殊,幾萬分之一的概率,抑制劑研發(fā)成本高,使用人數(shù)少。何況紊亂期不是絕癥,找個Omega解決就完事了,又不攸關生死,因此沒有針對S級Alpha的特定抑制劑。這一點林恩是知道的。
前面來當說客的兩人都是擔心姚洲的身體,但白越之很直接,上來就和林恩闡明利害,“民選就在十天后,姚洲現(xiàn)在所有的活動都停了。如果他一直不露面,前面那些努力等于白費。”
林恩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忽然有點明白了白越之和白蓁之間是怎么回事。白越之這樣的野心家,心里根本沒有存放感情的位置,白蓁一旦認清這一點,是斷然不會待在他身邊的。
林恩擔心姚洲,但不愿在白越之跟前表露出來。說到最后,白越之把話挑明了,勸他,“既然你覺得和姚洲之間徹底沒戲了,那你當面和他說,讓他斷了念想,順利把紊亂期過了,這樣正好�!�
掛電話之前,林恩一時沒忍住,有點尖銳地問了一句,“越之哥,你把什么都算得分毫不差,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把自己算進去?”
手機那頭沒有回應,大概是聽出來林恩含沙射影的意思。白越之先掛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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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午到晚上,眾人輪番來勸說。
林恩表面上似是無動于衷,可是心里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手邊擺了一大摞文件,都是從聯(lián)盟會議上帶回來的資料。今晚反正是沒法睡了,林恩斷斷續(xù)續(xù)看文件看到晚上十點,英嫂又一次打來電話。
英嫂大概也是難以開口,就說了句“林恩,英嫂打擾你了......”,便陷入長久的沉默。
林恩心里那種壓抑的情緒已然到了頂點,他吐了口氣,拿起外套往外走,對著手機說,“我現(xiàn)在過來,三個小時以后到�!�
那頭是如何千恩萬謝林恩都不想聽了,上樓走到江旗的房間門口,把門敲開,在江旗詫異的目光中,說,“找個司機送送我,去西區(qū)�!�
江旗到底沒能攔住他。凌晨一點,掛著二零區(qū)牌照的轎車在別墅門口停住,林恩下了車。
自從簽完離婚協(xié)議,他就沒再來過這里。
前門有人值守,一見林恩現(xiàn)身立刻給他開門。
英嫂在屋里候著,看起來像是有兩三天沒好好睡過的樣子,老太太一臉的憔悴。
家庭醫(yī)生也沒走,見到林恩就走上前來,嘆氣道,“沒人敢上去�!�
林恩反倒是這所有人之中最冷靜的一個,他向英嫂要了食物和水,從醫(yī)生那里拿了抑制劑,然后端著托盤上樓。
這一層應該是彌漫著信息素的,但林恩幾乎聞不到。他腳步很輕,走到大門緊閉的書房前,做了少許心理準備,抬手扣門。
里面很快傳來一聲“滾”。林恩等了幾秒,又敲了一次,以能夠讓書房里的人聽見的音量說,“姚洲,是我。”
這兩個字音很久沒念了。如今姚洲是亞聯(lián)盟主席最有力的競選者,而林恩是二零區(qū)的領主,他叫對方“姚先生”時,總會刻意忽略他們之間曾有過一段八個月的婚姻。
直到這兩個字音出口,林恩心里顫了下,呼吸也不那么順暢了。
大約一分鐘后,門開了。
走廊上很昏暗,書房里只開了盞壁燈。姚洲一手扶門,出現(xiàn)在林恩跟前,也許是光影的作用,他的身形罩在林恩身上,即便不動也像是野獸蟄伏,攝迫感十足。
林恩懷疑他是聽到自己來了才隨意套了件衣服。襯衣扣子胡亂系著,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勁實的前臂肌肉,整個人看起來狀態(tài)很糟糕,眼神里有種掩不住的陰狠。
見到林恩,他先把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誰放你進來的?”語氣低沉沙啞。
誰不要命了,在他紊亂期最危險的時候讓林恩上來。
林恩垂下眼,避免對視,淡聲說,“我給你送點藥�!�
雖然只是給A級Alpha用的抑制劑,但聊勝于無,多少能好受點。
“誰讓你來的?”姚洲很偏執(zhí)。
林恩知道他此刻難熬,順著他,說,“我自己要來的�!�
畢竟同床共枕了兩百多天,林恩就將這事攬在身上了。別人不至于被遷怒。
姚洲需要竭力自控,才能在相距僅半米的情形下,以僅余的理智和他說話,而不是把他拖進書房直接扒光辦了。
“來做什么?”姚洲呼吸粗重。
林恩心也揪著,但沒讓姚洲看出來,他輕而慢地說,“......找個人吧,我替你叫。別為難自己�!�
兩個人之間的緘默像一根逐漸緊繃的弦,出聲的那一刻恐怕就要崩斷。
姚洲似乎笑了下,林恩沒看清。
姚洲忍住了掐死他或者當場操死他的沖動,磨著牙說,“你來,就是為了勸我,找個人?”
這位小少爺可真是戳心戳肺的主。他為他忍了三天兩夜,而他呢,行車三百公里,一敲開門就勸他找個Omega干一場了事。
姚洲當著林恩面,重重把門關上了。再多看他一眼,他真的管不住自己會對他做出什么。
林恩沒防著,也沒來得及退,手里的托盤被門撞翻,各種東西落了一地。
林恩蹲下身,在地上摸摸索索草草收拾一番,把杯子藥丸歸攏回托盤。
他沒走,在正對書房門的角落就地坐下,抱著膝,坐了大約三十分鐘,他又一次去敲門。
“......吃點抑制劑吧,好不好�!绷侄髻N著門,溫和地問。
里頭沒有聲響,林恩又敲了一次,叫,“姚洲�!�
門開了,一雙有力的手直接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拽入書房,門關上,林恩被扔在門板上。
一個吻重重壓下來。
林恩渾身都凝固了,Alpha像一頭發(fā)狂的獸,而他是他最執(zhí)著追逐的獵物。
姚洲的嘴唇是冷的,不管多強悍的Alpha被紊亂期折磨了三天,身體也到了極限。
林恩沒有第一時間反抗,姚洲壓制他的力量讓他疼得幾乎喘不上氣。過了幾秒,林恩突然意識到,這個吻被剎住了。
姚洲沒有深入,沒有強迫他張嘴,只是嘴唇貼著嘴唇。
林恩絲毫不敢動,他知道對方在極力克制。
片刻后,他被扣住了臉,被迫仰頭,但嘴唇仍被攫住。
Alpha的聲音聽起來嘶啞失真,“說你不愛我�!�
林恩恍惚了下,繼而明白過來,喉頭泛起一股腥甜。
“我不愛你......”他睜著眼,重復姚洲的要求,“我不愛你,我們已經離婚了,是我提的......”
林恩聲調冷靜,姚洲此時處在失控邊緣,他必須比他清醒。
十指全已扣進掌心里,抓得又深又狠,林恩渾然不覺。他從沒對姚洲說過這些話。
“你對我做了什么,你自己想想......我的腺體三分之一都沒了,手術同意書是你簽的,你還有臉來二零區(qū)找我......”
話沒有說完,姚洲把他拎起來扔了出去。
大書房位于走廊盡頭,林恩摔在地上,書房門再一次關上。
林恩沒走,又退回墻角,抱腿坐著。因為過度緊張,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姚洲竟然放過他了。這個念頭慢慢浮出來。
林恩眼前是男人眼底猩紅的樣子,還有他抓住他的力量,好像要將他揉碎了攥在掌心里。但林恩最終還是完好無損地脫身出來了。
又過了大約二三十分鐘,書房門打開,這次是姚洲自己走出來的。
他頭發(fā)很濕,應該是沖過冷水。林恩反應慢了點,沒能站起來,背貼著墻,兩手撐地,是一種戒備的狀態(tài)。
姚洲在他跟前蹲下,問,“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