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很奇怪,同樣的酒精散發(fā)的氣味,這一刻,鄭書意卻不覺得難聞。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鄭書意覺得,時宴那隱在鏡片后的雙眼有倏忽的光亮閃爍。
像平靜海面下翻涌的暗潮。
電梯門緩緩合上,似乎將除了兩人以外的世界也隔絕在外面。
有什么難以名狀的東西,在這間電梯里涌動。
鄭書意的心跳突然便得很重。
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時宴的胸膛。
“你想好了再回答哦。”
突然,食指被溫?zé)岬氖洲糇�,緊接著,整個手掌都被時宴按在了他的胸前。
時宴的目光慢條斯理地逡巡在鄭書意臉上,掃過她鼻尖一下的位置。
因為仄逼的空間密不透風(fēng),更顯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微乎其微。
在鄭書意眼里,時宴的臉越來越近,直到帶著酒氣的呼吸拂到她唇邊。
“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說完,他微偏頭,讓兩人唇間的距離消失。
電梯里的空氣似乎在這一刻被抽盡。
稀薄得讓人缺氧。
――即便他只是淺嘗即止,含了含她的唇瓣。
像逗弄一樣,并不攻城略地,那股濡濕的觸感勾勒了一圈唇齒之間,便稍縱即逝。
他抬頭,眼睛黑得像深淵。
然后按著鄭書意的手,低聲問:“你覺得呢?”
意識還沒回籠,只能抓住最淺表的感受。
鄭書意沒感覺到他的心臟是否狂跳。
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第三十五章
封閉的空間,
將情緒擠壓得密不透風(fēng),難以找到一個合適的抒發(fā)口。
甚至,
鄭書意不知道如何回答時宴。
時宴不說話,就這樣看著鄭書意。
明明有所行動的是他,
可是執(zhí)意要等一個回答的也是他。
她的沉默在時宴的注視下越發(fā)難以維持。
雖然擁有絕對的安靜,連呼吸聲都抽離在外,但鄭書意耳里的心跳聲,
卻一點點放大,“砰砰砰”得響,
一次比一次大。
那里似乎跳得快無法供血,
連氧氣也開始不夠,
整個人開始失重。
鄭書意喉嚨癢了一下。
想伸手摁住胸口,
讓它別再跳動,
好給她一個理智的思維,去回答時宴的問題。
可一切都沒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甚至開始神志不清地想,
時宴會不會聽見她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在無盡的沉默對視中,電梯突然響了一下。
鄭書意沒聽見,也沒注意到失重感已消失。
直到電梯門打開,兩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站在外面,看見這一幕,愣了一下,隨即說道:“hello?excuse
me?”
意識倏然回神,鄭書意余光瞥見來人,瞬間抽回了自己的手,
立刻邁腿走出去。
手上還有時宴的余溫,垂在裙邊亦縈繞著一股灼熱感,像溫火的炙烤,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時宴就跟在她身后,腳步不緊不慢。
前面的女人走得很快,垂著腦袋,一言不發(fā)。
幾秒后,時宴站住不動了,甚至就那么抱著雙臂看她要怎么辦。
“鄭書意,你不知道你房間在哪里?”
連方向都能走錯。
果然,鄭書意一頓,又掉頭朝他走來。
依然是那樣埋著頭的樣子,而且看那架勢,似乎好像當(dāng)眼前的人不存在似的。
直到幾乎要擦肩而過了,她還是那副樣子。
時宴平靜地看著她“目中無人”地越過自己,終于不耐煩地伸手拉住她。
“你到底在干什么?”
兩人一個朝北,一個朝南,錯肩站著。
“我在想事情�!�
鄭書意看著面前走廊盡頭大開的窗戶,面無表情地說。
時宴:“嗯?”
鄭書意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慢吞吞地退到時宴面前。
“我在想,你剛剛是親了我嗎?”
時宴:“……”
他抬了抬眉梢。
鄭書意:“我不是在做夢吧?太不真實了!”
時宴:“……”
鄭書意墊腳,“你再來一下?”
“……”
一陣穿堂風(fēng)迎面而來,很涼,也有一些暫時醒酒的作用。
果然。
這個作天作地還作詩的女人不能用正常的邏輯去探究她到底在想什么。
鄭書意見他不說話,開始變本加厲,扯住他的袖子晃。
“我剛剛沒感覺到,再來一次?”
“考試都有補(bǔ)考的機(jī)會呢�!�
“我申請補(bǔ)考�!�
片刻后,時宴拎住她的袖子,扯開,然后摁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左轉(zhuǎn)。
“回去睡覺。”
人被推到門前,房卡也被他直接從她外套包里掏出來,刷卡開門,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鄭書意連掙扎的機(jī)會都沒有。
也不是完全沒有。
時宴要從外面關(guān)門的時候,鄭書意扒拉住門,歪著頭,可憐巴巴地仰著臉,“真的不再來一次嗎?我真的什么都沒感覺到�!�
時宴沒什么表情,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然后毫不猶豫地關(guān)上門。
“啪嗒”一聲,清脆的鎖扣。
門里門外,氣氛都驟變。
鄭書意全身力氣散盡,臉上的表情都消失,要背靠著門才能以支撐自己站立,目光無神地看著對面的墻壁。
門外,時宴盯著這扇門,許久才離去。
這一晚,鄭書意在酒店浴缸里泡了很久,試圖把心里的慌張全都稀釋掉。
不能慌,這個時候要是慌了,一切就都脫軌了。
明明她才該是主導(dǎo)這一切的人。
怎么感覺,她邊被動了呢……
直到水涼了,鄭書意才緩緩起身,披著浴巾走出來,落下一地逶迤的水漬。
——
克倫徹論壇第一天上午有兩場會議,分別是九點至十點的“源于股市的金融風(fēng)險傳染”與十點半至十一點半的“產(chǎn)業(yè)合作新愿景�!�
早上,鄭書意的鬧鐘和酒店的叫醒服務(wù)同時響起。
她撐著床坐起來,頭有些疼,走到浴室看了一眼自己的臉。
果然不出她預(yù)料,黑眼圈重得像熊貓。
幸好她本次出行帶上了全套的化妝品。
只是到底她還是比約定的時間晚出來了幾分鐘。
時宴站在她房間門口,看了眼腕表,無奈地敲了敲門。
這一點無奈,倒不是因為鄭書意遲了一會兒,而是他隱隱覺得,找這個架勢下去,指不定鄭書意這兩天又要搞什么新花樣出來。
鄭家書意別的本事沒有,在花式作這一點上,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里面的人沒回應(yīng),時宴只好給她打電話。
但是剛剛撥通,門就開了。
眼前的人穿著白色襯衫,米色鉛筆裙,手里拿著外套,頭發(fā)別在耳后,打理得一絲不茍。
妝容得體,神色自然。
想起她昨晚那副“索吻”的樣子,時宴還有些不習(xí)慣。
甚至感覺她又在憋什么大招。
然而直到兩人少了車,鄭書意也安安分分的,規(guī)矩地坐在一旁,端莊地像是教科書一般的女主播。
說是正常,也哪兒哪兒都透露著不正常。
“吃過早飯了嗎?”
時宴問。
鄭書意點頭:“吃過了,你呢?”
時宴看了她一眼,“嗯�!�
她笑了笑,繼續(xù)平視前方。
然后悄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嗯,就這樣穩(wěn)住,我可以,我才是主導(dǎo)者。
汽車平穩(wěn)地朝會場開去。
幾分鐘后,鄭書意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有人在群里艾特她。
這個群叫做“江城金融記者圈”,不是工作群,而是一些同行私底下拉的,目的是為了促進(jìn)圈子里的交流互助。
里面有鄭書意這樣的雜志記者,也有電視臺記者和新媒體記者。
江城財經(jīng)頻道-師航:?我剛剛是不是看見你了?就奧克斯麗酒店門口,穿駝色外套的是你吧?
江城財經(jīng)頻道-師航:你這次也來參會?
鄭書意看了一眼,沒打算回,就當(dāng)沒看見,反正消息很快也就被群里頂上去了。
可是孔楠也在這個群里,她看見了之后,立刻給鄭書意發(fā)了一條私聊語音。
鄭書意偷瞄時宴一眼,見他注意力沒在自己這邊,才把手機(jī)放到耳邊,按下了播放鍵。
下一秒,車內(nèi)音響突然冒出孔楠那極具辨識度的聲音。
“你怎么去撫城了?參會?你不是說你跟你爸爸一起嗎?”
鄭書意:“……”
這句話一字一字蹦出來,在安靜的車?yán)镲@得無比清晰。
鄭書意的手機(jī)僵在耳邊。
那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么、可能、在、車?yán)�、公放呢�?br />
可是時宴的反應(yīng)打消了她的一絲僥幸。
他偏過頭,瞇了瞇眼睛。
“和爸爸一起?”
鄭書意沉默。
前排的司機(jī)咳了一聲,她才想起,昨晚來的時候她嫌司機(jī)放的音樂不好聽,用自己的手機(jī)連了藍(lán)牙。
所以她剛剛一上車,藍(lán)牙就自動連上了。
鄭書意:“……”
時宴抬手,撐在她背后的靠椅上。
“跟我一起出門,很見不得人?”
鄭書意憋著不讓自己慌亂:“不是……”
“哦,這樣……”時宴似乎懂了,點了點頭,“原來你有這種情趣�!�
鄭書意扭頭,“什么情趣?”
時宴平視前方,輕輕吐出幾個字。
“原來你喜歡叫爸爸。”
他還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這種“情趣”。
鄭書意:“……”
此后一路,鄭書意不想安分也得安分。
不然她懷疑時宴真有可能把她抵住讓她叫“爸爸”。
——
和時宴一起參加克倫徹論壇的好處很明顯。
作為每年交幾十萬歐元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比每年幾萬歐元會費的普通會員得到更多優(yōu)待。
坐在第一排,臺上主持人和四位嘉賓侃侃而談,話題一個接一個,時不時引起臺下觀眾的掌聲。
才第一場,氣氛就已經(jīng)高漲。
身旁的鄭書意卻很安靜,目光專注地看著臺上的人,時不時若有所思,連時宴看了她幾次都沒發(fā)現(xiàn)。
時宴不知自己這會兒是覺得有些奇怪,還是有些不習(xí)慣。
昨晚那件事之后,他覺得鄭書意經(jīng)此,有怎樣浮夸的表現(xiàn)都是正常的。
但絕不是這樣的。
她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第一場會議進(jìn)行到尾聲,身邊的人終于開始蠢蠢欲動了。
這種細(xì)微的動作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在時宴的余光里,她的所有異動都盡收眼底。
一會兒理理裙子,一會兒掖一下衣服。
一會兒交換腿交疊的位置,一會兒又往他那邊瞟。
手指還在扶手上輕輕地?fù)福坪跸胝f什么,又一直憋著。
時宴突然握住她的手,摁在扶手上,低聲道:“你又想做什么?”
鄭書意小小地掙扎了一下,手沒抽回來,便支支吾吾地說:“這一場結(jié)束后,我想回酒店。”
兩人細(xì)語。
“怎么了?”
“沒怎么……”
時宴深深地睇她一眼。
又開始了。
果然沒那么安分。
可她不說,臉頰又憋得有些紅,時宴只好隨她。
“回去后跟我說一聲。”
鄭書意點了點頭。
這一場會議結(jié)束,她立刻悄然離場。
還好會場離酒店不遠(yuǎn),不到二十分鐘,她便回了房間,并且給前臺打電話要了點東西。
匆匆去洗漱間換了內(nèi)褲和棉條,鄭書意倒上床的那一刻,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小腹的絞痛像爆發(fā)的火山,一股腦躥至全身。
她蹬掉鞋子,死死抱著枕頭,慢慢蜷縮到床邊一角。
——
十一點半,第二場會議準(zhǔn)時結(jié)束。
時宴剛起身,還沒走出會場,便被這一場的主持人叫住。
這位是某財經(jīng)電視臺的主持人,和時宴有過幾次交集,此刻是要邀約共進(jìn)午餐的。
時宴應(yīng)下了,主持人看了他四周一眼,又問:“和您一起來的那位小姐來嗎?”
其實剛剛在臺上,他便看見時宴和鄭書意竊竊私語,行為親密,多半是那種關(guān)系。
卻又想,萬一不是呢?那豈不是尷尬了。
“有些不舒服,已經(jīng)回酒店了,她嬌氣得很,應(yīng)該來不了�!�
看時宴說這話的語氣及神態(tài),主持人懂了,點頭道:“那等下次有機(jī)會吧,我看她對今天的話題挺感興趣的�!�
時宴隨口“嗯”了一聲。
隨后,他和陳盛一同走出去,看了眼手機(jī),鄭書意那邊沒有動靜。
他打了個電話過去,也沒人接。
“去問問酒店�!睍r宴吩咐陳盛,“她怎么回事?”
不用時宴具體說這個“她”是誰,陳盛便把一切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幾分鐘后,陳盛說:“回酒店了,找前臺要了一盒止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