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片刻后，一只手從不遠處草叢里探了出，手里握著蘇妙漪荷包.
蘇妙漪猛地沖了去，見蘇積玉灰頭土臉地坐在草叢里，除了僵硬腿，卻沒有哪里受傷.
指著腳，沖蘇妙漪道，
“腳崴，扶我......”
蘇妙漪呆了好一會兒，才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崩潰地嚎啕大哭.
蘇積玉被嚇了一跳，
“了我沒事!那些山匪沒拿我樣，哭......”
蘇妙漪揪著蘇積玉衣角哭得撕心裂肺，再不復平日里當家做主的穩(wěn)重，好像又回了小時候，回了十多年前從臨安離開時，牽著父親的手，哭鬧著要娘親的模樣.
蘇積玉原本堅定要回婁縣心忽然軟了.
不知了多久，蘇妙漪才抹著臉上的眼淚，一邊抽噎不止一邊咬牙切齒，
“蘇積玉嚇死我了......撞見山匪不找地方躲，搬救兵......種需要體力和膽量的事輪得嗎!”
蘇積玉面色訕訕.
依照的性子，其實向不敢強出頭.可方才瞧著商隊被山匪劫掠，耳畔回蕩著蘇妙漪叱責無用無為的話，于一時上頭，才自告奮勇去報官......
蘇妙漪對蘇積玉幾乎了如指掌，哭著道，
“我又不故意那些話的，我也不真心覺得沒用......以后別逞能了......我錯了......”
“行了，爹不沒事了嗎”
蘇積玉拍拍蘇妙漪肩.
車夫和蘇安安終于靠了.
“蘇老板，蘇姑娘，那些山匪不知道會不會再回，咱得快點走啊.”
蘇妙漪父女才收拾了情緒，匆匆上車，待坐穩(wěn)，車夫猶豫了一會兒，才轉頭問道，
“咱現(xiàn)在......去哪兒啊”
蘇妙漪擦干眼淚，咬咬牙，
“回......”
“回臨安.”
蘇積玉道.
蘇妙漪一怔，眼眶又飛快地紅了.
“姑姑，又要哭啦”
蘇安安有點害怕地打量，小聲勸道，
“別哭了，荒郊野外，哭太嚇人......”
“......”
蘇妙漪后知后覺地意識，方才那丟臉的模樣被另外兩個人瞧見了，一時尷尬不已，只能色厲內荏地瞪了蘇安安一眼，
“閉嘴.”
蘇積玉笑了笑，低頭瞧見手里的荷包，忽地，笑容滯住.
“爹，了”
蘇妙漪一顆心又提了.
“其實我剛剛崴了腳，被那些山匪追上了.原本要殺我滅口的，可后......”
蘇積玉內心掙扎，最后從荷包里拿出了那枚童子戲荷青玉墜，
“忽然看見了墜子.”
蘇妙漪眼睫微微顫了顫，
“......玠郎的墜子.”
當初，衛(wèi)玠將青玉墜押在里，抵扣食宿.后走，也沒將墜子要回去，蘇妙漪一直放在隨身荷包里，砸給蘇積玉時竟忘.
“那些山匪見了墜子，便不再敢動手.”
頓了頓，蘇積玉才繼續(xù)道，
“問我......不臨安容氏人.”
蘇妙漪僵住.
————————
下一章重逢
[吃瓜
]
[9]宜重逢:一張熟悉的俊容映入蘇妙漪眼底。
“臨安......容氏”
靜了半晌，蘇妙漪才訥訥重復了一遍.
蘇積玉頷首.
父女二人對視一眼，又不約同地陷入沉默.
蘇安安左看看，右看看，打破沉默問道，
“茸柿......個模樣的柿子”
話跟個鞭炮似的，瞬間將馬車內郁郁沉悶的氛圍都炸沒了.
蘇妙漪一口氣長嘆出，幾乎都要氣笑了，
“腦子里能不能裝點跟吃食沒關的東西容氏個家族!家族!”
“......哦.”
聽不吃，蘇安安變得興致寥寥.
蘇積玉對蘇安安介紹道，
“容氏祖上三代皆為宰輔，近百年在我朝都盛極一時世家名門.了一代，家主容胥輔政三相之一，的兒子容云錚也朝廷重臣，娶了一位縣主為妻.若非十年前，父子二人被卷入撰造手詔事端，被圣上處死，容家也不會突然沒落，退守臨安......
可即便不如從前盛況，容氏如今由守寡扶陽縣主當家，和皇室沾親帶故，再憑著百年家底，仍臨安府最富貴顯赫的高門大戶.”
話兒，蘇安安躺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蘇積玉看向低頭把玩青玉墜蘇妙漪，又道，
“前段時日，不容家大公子路途中遭逢變故，未能進京科考么，會不會......”
蘇妙漪默不作聲.
不止一次猜測衛(wèi)玠身世，可那日在山崖下?lián)烊藭r，衛(wèi)玠身上穿的衣料并不名貴.所以哪怕再氣質不凡，也只往小富即安書香門第去猜.
至于那日和穆蘭的皇親國戚，不故意膈應的罷了，沒......
腦子里忽地閃一個念頭，蘇妙漪心存僥幸地道，
“與容家有關系，也不一定容家人.或許容家教席，書童，對了，廚子也有可能，斫得一手好魚膾......”
蘇積玉只看著，不話.
蘇妙漪聲音越越低，終連都服不了.在閉口不言時，一旁睡著的蘇安安卻忽然驚醒，猛地坐直身.
“魚膾魚膾!”
***
蘇家三人達臨安城時，已三日后.
臨安城依山傍水，城內河道縱橫南北，處處可見石橋和舟船.一條十里長街也自北向南貫穿臨安城，沿街盡高低錯落，鱗次櫛比的酒樓茶肆，商鋪市行.
婁縣最熱鬧的便朱鷺巷，可臨安城卻隨便拎出一條小巷，便遠遠勝婁縣.更不用占據(jù)中軸線主街何等繁華迷人眼.
蘇妙漪在花市附近尋了個客棧，先安頓好了在養(yǎng)腳傷蘇積玉，帶著蘇安安出了門.
“姑姑，我能不能嘗嘗那個......”
“姑姑，那邊熱氣騰騰冒白煙，肯定剛出鍋了一籠蒸餅......”
蘇安安在街上幾乎走不動道，外加生得一股子蠻力，蘇妙漪幾乎都有點控制不住.
“蘇安安!我?guī)コ贼~膾!”
一句話，讓蘇安安猛地轉身回，雙眼都在放光，
“真的”
下一刻，忽然，將信將疑道，
“可咱不沒錢了么”
蘇妙漪了，嗤笑一聲，
“何需我掏錢，自有人愿意破費.”
蘇安安不解，
“誰啊”
蘇妙漪挑挑眉，
“知道了，屆時只要好好配合我，便能有金齏玉鲙吃.”
長街最北端玉川樓，臨安城里的酒樓之首.雕梁畫棟，珠簾翠幕，比蘇妙漪幼時印象中的景象要更華貴些.
二樓雅間里，蘇安安沒見世面地摸著桌上鋪錦緞，感慨地問蘇妙漪，
“姑姑，兒”
蘇妙漪嗯了一聲，卻不愿多，
“只一次.”
玉川樓里往往的，非富即貴.尋常百姓，家里有些積蓄，能進得個門，也只能在一樓的大廳里堂食.二樓雅間，唯有做大生意商賈或在臨安府能得上話官吏，才有資格預訂.
至于三樓......便連當朝首富也上不去，唯有權貴，名門望族方可入內.
“吱呀.”
雅間的門被推開，蘇妙漪和蘇安安齊刷刷朝門口看去.
一穿著銷金夾衫，梳著巍峨高髻，滿頭金釵點綴珍珠的年輕夫人走了進，身后跟著兩個丫鬟.
“穆，穆蘭姐姐”
蘇安安目瞪口呆，幾乎不敢同穆蘭相認.
蘇妙漪也愣了一瞬，不快恢復自如.
穆蘭走進雅間，笑著同蘇安安打招呼，然后才頤指氣使地轉向蘇妙漪，
“數(shù)月不見，似乎清減了不少.今日我做東，給好好補補吧.吃”
蘇安安歡呼著叫，
“魚膾!”
不等穆蘭應答，蘇妙漪立刻嗤笑了一聲，
“蘇安安，點菜也有點分寸，那魚膾人都能請的嗎別把穆蘭姐姐嚇跑了，連個蒸餅都吃不著!”
蘇安安惋惜地啊了一聲，委屈巴巴道，
“那，那了.穆蘭姐姐，我都吃，都行......”
“別聽的.”
穆蘭不屑一顧，
“不個魚膾么，我如今好歹也官眷，連玉川樓雅間都能進，難道能吃不一道魚膾”
蘇妙漪陰陽怪氣，
“千萬別勉強啊，官眷夫人.”
聽了話，穆蘭冷哼一聲，腰背又挺得更直些，
“叫請廚娘下，做一桌金齏玉膾!”
兩個丫鬟僵在原地，面面相覷.
“去啊!”
穆蘭沉下臉，對兩個丫鬟叱了一聲.
待丫鬟退了出去，穆蘭才重新調整了笑容，得意地對上蘇妙漪，
“在婁縣沒吃上魚膾宴，今日叫見識見識.”
蘇安安在一旁歡呼雀躍地叫了.
眼見著魚膾宴的目標達成，蘇妙漪也收了方才故意豎刺激穆蘭那身刺，沉默著靠回了圈椅中.
難得見蘇妙漪吃癟，穆蘭乘勝追擊道，
“對了，不知道吧，玉川樓廚娘，那位去婁縣武娘子!”
“......我知道.”
蘇妙漪耷著眼，若有所思.
若非打聽位武娘子在玉川樓，又豈會特意兒
伴隨著一陣悅耳靈動的鸞鈴聲，雅間的門被推開，十數(shù)個下人端呈著各色各樣碟盤，食材有刀具走進，落在最后的，便腰間墜系著銀鈴，行走間叮鈴作響的武娘子.
“傅夫人.”
武娘子朝穆蘭行了一禮，隨即目光落在了蘇妙漪面上，微微一愣，
“位”
“我叫蘇妙漪.”
蘇妙漪三字一出，武娘子表情頓時有微妙的變化，
“原婁縣蘇娘子，那日在凌公子生辰宴上，妾身便聽聞蘇娘子名號......”
蘇妙漪剛回應，卻被蘇安安打斷.
“我餓，時候能吃上魚膾”
武娘子笑了笑，朝身后招手，從托盤中拿膾刀，刀柄上系墜著鸞鈴.
看著武娘子那似曾相識的刀法，聽著那鸞鈴響聲，蘇妙漪仿佛又被拉回了一個清風朗月，情意繾綣的夜晚.
只如今有些分不清，那一夜究竟真的存在，的黃粱一夢......
一盤金齏玉膾快呈了上.
穆蘭和蘇安安都為武娘子技藝鼓了掌，武娘子將雙手擦拭干凈，便福身告退，一直默不作聲蘇妙漪忽然開口喚住.
“武娘子.”
武娘子頓住，回身.
“我未婚夫婿也曾為我斫魚膾，刀法雖不如武娘子嫻熟，卻有些相似.如今不知去向，武娘子可知道的行蹤”
此話一出，穆蘭和蘇安安都不約同看向蘇妙漪，面露愕然.
武娘子眸光微閃，
“巧合，我連蘇娘子都未曾見，又會識得的未婚夫婿呢”
“可傅夫人告訴我，曾親眼看見二人在婁縣會面，似乎早相熟.”
穆蘭驀地瞪大眼，
“我何時......”
蘇妙漪看了一眼.
穆蘭一噎，將后半句駁斥的話咽了下去，虛張聲勢地朝武娘子抬下巴，
“對，我了，我確實見.”
武娘子了，終于不再遮掩，
“我半個徒弟，向我請教斫魚刀法.”
蘇妙漪追問道，
“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蘇娘子，千里迢迢追臨安，究竟為了”
武娘子面色不善，
“若為了情，不告別便已明確了態(tài)度，再糾纏又有何用若為了旁的......其實也只個家境清貧，上有母親叔父，下有幼弟，事事被掣肘，怕要讓娘子失望了......”
語畢，也不等蘇妙漪再話，便拂袖離去.
雅間的門被
“砰
”一聲闔上.
穆蘭腦子似乎也被聲響震得恢復清醒，咬著牙怒視蘇妙漪.蘇妙漪一臨安，欠嗖嗖地給遞拜帖......
原醉翁之意不在酒，早好了要玉川樓見武娘子，所以才故意激，叫傻不愣登地炫耀擺闊!
穆蘭突然心疼荷包.一桌魚膾宴，若為了給蘇妙漪添堵，自然值得的，若為了替蘇妙漪尋人......那虧大了!
“安安，吃玉川樓有些特色的小食，我再去給點些.”
趁著蘇妙漪在發(fā)呆的時候，穆蘭朝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三人也飛快地離開了雅間.
雅間內頓時只剩下蘇妙漪和蘇安安姑侄倆.
蘇安安埋頭只顧著吃魚膾，被鮮得只會哼哼，根本不出話，蘇妙漪則眉頭緊鎖，回著武娘子的話.
直雅間內安靜得有些久，蘇妙漪才突然回神.
“穆蘭呢”
“穆蘭姐姐出去點菜......”
蘇妙漪眼皮一跳，忽地意識不對勁，站，拉蘇安安，
“別吃了，走!”
兩人打開雅間的門，卻剛好被上菜的伙計撞上.
“兩位娘子，要去哪兒傅夫人臨走之前今日魚膾宴您二位結賬......”
“!”
蘇安安目瞪口呆，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我哪有......唔.”
蘇妙漪一把捂住蘇安安嘴.
可即便如此，上菜伙計露出懷疑之色，
“兩位娘子莫要開玩笑了，在我玉川樓，若吃白食，那都要被直接送去官府的，無論會不會補上菜金，先打十板子再!”
蘇妙漪暗自咬牙，面上卻波瀾不驚，
“誰我要吃白食，不我妹妹方才吃的多了，現(xiàn)下有些鬧肚子......”
蘇安安時候突然激靈，捂著肚子彎腰，哎呦了一聲.
伙計恍然大悟，連忙給指了個方向，
“前面左拐.”
蘇妙漪道了聲謝，攙著蘇安安埋頭往前走.
“姑姑，現(xiàn)在可辦身上帶銀兩了嗎”
蘇安安小聲問.
“顯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