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就沒見過比雷老大和他弟更聰明的人了。
他有一把子力氣，干活就能分錢，再適合他不過了。
*
雷東川帶著白子慕在百川超市多留了一會，很快也收拾了一下，帶著剩下的蛋糕回雷家老宅去了。
雷家老宅里，除了雷長壽老夫妻兩個在，還多了一位老人，是從山上下來的老道士。
老道士這么多年過去，依舊和當(dāng)初白子慕他們見到的時候沒什么兩樣，一頭白發(fā)在腦后盤成發(fā)髻，長眉，長須，慈眉善目。
雷長壽給他倒了茶，正在院內(nèi)樹下同他聊天，笑呵呵道：“幾個月不見，老神仙身體還好？”
老道士客氣笑道：“托福，托福�！�
“這是下山是要采買些什么嗎？”
“買些鹽巴和茶葉，另外給人送幾副草藥，”老道士說著，把手邊用粗紙抱起來的幾包草藥推過去，“上回東川接我去看了一個病人，那人腿有舊疾，這是我給配的藥包，可以緩解疼痛�！�
雷長壽一時沒想起來是哪家的病人。
老道士：“是十方鎮(zhèn)上的一家，姓方，好像有個兒子叫方啟。東川上回火急火燎接我過去，他們那幫小子們，下山的時候就拿滑竿抬著我，到了平地上把自行車蹬得飛快，我這一路上提心吊膽的，到了十方鎮(zhèn)腳都是飄著走。”說到這里依舊心有余悸，老道士忍不住念了一聲無量壽福。
雷長壽道：“等他回來，我替你好好教訓(xùn)他幾句�！�
老道士卻認(rèn)真搖頭：“不可，也是我自愿的，想同那兩個孩子結(jié)個善緣�！�
第141章
水晶球
雷長壽只當(dāng)他說的另一個人是方啟，也沒放在心上，切了甜瓜請他吃，替孫兒賠禮。
老道士笑呵呵接過，跟他聊了幾句家常。
雷東川和白子慕提著蛋糕回來的時候，老道士還未走，瞧見他們還笑著同他們打招呼。在聽到今天是白子慕生日的時候，老道士在身上翻找了一下，道袍一側(cè)有個他自己縫制的口袋，在里面摸索出一枚小銅錢，一邊遞給小孩一邊笑著道：“趕巧，身上帶著這么一枚銅錢，合該是你的�！�
白子慕接過來，托在手里看，小銅錢光亮整潔，通體泛著光澤。
雷長壽道：“孩子還小，這錢怕是供了許多年頭？要不還是拿回去吧�！�
老道士道：“正好應(yīng)個景兒�！�
帶回來的蛋糕還有一大塊，足夠院子里所有人都分一些嘗嘗，雷媽媽接過來給大家伙切好放在盤子里，選了一塊大些的遞給了老道長，笑著道：“我晚上還要帶他們兩個回去，家里還有一個蛋糕呢，今天正好是子慕生日，您也分一塊蛋糕嘗嘗。”
老道長本來不吃，但是抬頭看了她片刻，就雙手接過道：“好，那我跟著分點福果�！�
他說的很輕，雷媽媽沒聽到，只當(dāng)他要什么果子，還去給端了一盤瓜果過來，她遞過來的老道長每樣都接了一個，只笑不再說話。
雷家兩位老人給白子慕包了紅包，雷奶奶招手把小孩叫到跟前，抬手摸了摸頭發(fā)，又摸摸他小臉，不舍道：“又大了一歲呀，以前還那么小一個呢，說話都會扶著奶奶的膝蓋，現(xiàn)在長高了好多。”
吃過蛋糕，雷奶奶就牽著白子慕的手過去量了一下，依舊刻在了前廳的金楠柱子上，一個個慢慢長高的小月牙兒刻痕，見證了一個小家伙變成小少年。
老道長留了片刻，把那幾副草藥留在雷家，就走了。
下午的時候，雷媽媽也打算帶他們兩個早些回去，臨回去的時候，在村口遇到了警車。
警車按了兩下喇叭，車窗搖下來一個人探出頭笑著打了招呼，是雷二叔。
雷山輝帶人過來，為了昨天小偷的事，特意來村子里一趟說明情況。他們這邊剛想說治安的事，就看到老村長他們已經(jīng)打算自發(fā)去巡邏了，雷家村青壯年也不少，一大群人聚集，把來到這的警員嚇了一跳。
警員上前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老村長道：“不去哪里，不是昨天村里丟了東西嗎，大家伙想著，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這樣也安全一些。”
警員道：“也行，但是咱們有什么情況還是及時跟警方聯(lián)系，千萬不能貿(mào)然行動�！彼炎蛱熳サ膬蓚�小偷的調(diào)查情況，跟大家說了一下，村里人們聽說不過是兩個小蟊賊，大家心里一時也放松了一些。
另一邊，雷二叔把雷東川叫到一邊去，跟他說了幾句話。
“我這次來，是因為市里給這邊頒了個錦旗，表彰你們昨天見義勇為，要提名字。”
雷東川道：“寫上咱們村就行了唄，反正也不是我一個人抓的，孫小九他們都跟著去了，咱們村去了十來個人了�！彼詈笠痪湓捖曇艏又亓诵�，堅持證明自己不是一個人出去的，他媽可還在旁邊站著了。
雷二叔答應(yīng)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錦旗都帶來了�！�
他從車?yán)锬贸鲆粋�見義勇為的表彰錦旗，紅絲絨底色，最后落款是市警局，拿著去了村支部。雷山輝還借用了村支部的喇叭，讓雷東川寫下昨天見義勇為的人名單，朗讀了一下他們的名字，口頭提出了表揚(yáng)。
“……以上眾人保護(hù)了村里的財物安全，為大家伙樹立了良好的社會責(zé)任形象，在此特提出表揚(yáng)！我僅代表東昌市派出所，送上錦旗一枚，以資鼓勵！”
錦旗交給老村長的時候，老村長滿面紅光，當(dāng)即就把它掛在了村支部，覺得這是榮譽(yù)的象征。
那個年代榮譽(yù)比金錢貴重多了，村里人瞧著都喜歡，覺得對孩子們有一個積極向上的引導(dǎo)作用，而且外頭來人瞧見這個錦旗，他們面上有光。
村里喇叭很響亮，全村都聽到了。
不少人家小子們跟著去的，都挺胸抬頭，特別自豪。
村支部。
雷東川一直站在旁邊豎著耳朵聽，等了一會小聲問：“沒了？二叔，市里沒點別的表示啊，一分錢都不給也太摳門了吧。”
雷二叔幸虧剛才說完話就關(guān)了話筒，不然全給播出去了，愣了下問：“你還想要啥？”
雷東川坦坦蕩蕩：“不給錢，好歹給點物資啊�！�
“什么物資？”
“手槍……肯定不能給，是吧？”雷東川看著他二叔挑高了眉毛，半途改了口，退而求其次。“那給點防爆手電筒、強(qiáng)光手電筒吧，或者給點其他防身的東西，實在不行多來巡邏幾趟，嚇唬嚇唬那些人也行，現(xiàn)在小偷實在太囂張了，咱們村青壯年多，沒讓人欺負(fù)，這要是換了其他年輕人少的村子，豈不是被按在那欺負(fù)��？”
雷二叔道：“上頭有文件，最遲年底，又要開始新的一輪嚴(yán)打，以后這種事會越來越少。”他想了一下，又道：“防爆手電筒不能給你，這樣吧，我給你申請兩把強(qiáng)光手電筒，上頭抓得嚴(yán)，你跟村里那些小子們也說說，別惹事，聽到?jīng)]有？”
雷東川道：“我們從來不惹事，都是見義勇為�！�
雷二叔：“……”
雷二叔拿手里的公文包敲他腦袋一下：“夸你兩句還喘起來了，行了啊，下回見義勇為，下手輕點�！�
“哎�！�
雷二叔一邊往外走一邊跟他說話，走到門口的時候，還試了下雷東川的身手，冷不丁伸手推了他一下。雷東川腳步站得穩(wěn)當(dāng)，沒晃一點，還回頭一臉疑惑看他：“干啥？”
雷二叔道：“試試你暑假瘋玩兒了兩個月，練習(xí)的那些功夫松懈了沒有�！�
“哪能啊，昨天不還實戰(zhàn)了一場�！�
雷二叔哭笑不得，拍了拍他肩膀，和他一起往外走。
雷媽媽等在外頭，雷二叔有段時間沒回家，打算去老宅探望下家里兩位老人，就只站在車邊跟她說了幾句話�？涂蜌鈿鈫柡弥螅中Φ溃骸吧┳�，市里今年辦籃球比賽，各個單位都參加，我們所里會打球的沒幾個，大家伙就尋思著找個外援。如果少驍回來，你幫我跟他說聲，讓他來幫忙打兩場比賽，我們和武警大隊那邊打呢，一幫年輕小伙子，太厲害了，跟打職業(yè)的似的，壓根打不過�！�
“行啊�！�
雷媽媽點頭答應(yīng)下來，她兒子就是打職業(yè)籃球的。
她也挺長時間沒有見家里老大和老二了，雷成竣在部隊，紀(jì)律嚴(yán)格，雷少驍那邊跟著球隊不是在集訓(xùn)就是外面打比賽，真是不知道要從哪里找他。
*
回到東昌小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
董玉秀在家里準(zhǔn)備好了兩桌菜，特意從飯店定了特色菜回來，招待了白子慕的同學(xué)們。
來的人也不多，比起雷東川呼風(fēng)喚雨的勁兒，白子慕要安靜許多，他身邊關(guān)系交好的并不是很多，只邀請了幾個人，在寫請?zhí)臅r候，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照顧董玉秀的感受，還特意給表哥董天碩也寫了一份。
董天碩也念初二，高高壯壯的，看起來老實很多，性格也沒小時候那么急躁。他來的時候，吳金鳳送他到了門口，瞧著那一桌上坐著的都是小孩，到底臉皮沒那么厚，沒進(jìn)來吃，自己走了。
董天碩撓撓頭，憨厚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
董玉秀招呼道：“天碩來了？進(jìn)來吧�！�
董天碩給白子慕帶的禮物是從精品店買的，中規(guī)中矩的一套黑色軟皮筆記本。
很快其他的小伙伴也來了，楊蒙蒙送了一本漢語詞典，楊盼盼送了英漢大詞典，姐妹倆送的都是工具書；周宇奇來的時間很準(zhǔn)時，舉手投足很有禮貌，他送的禮物也要更為貴重一些，是一個名牌水晶胸針，很漂亮。
周宇奇道：“你以后比賽得獎了，領(lǐng)獎的時候可以佩戴，我在畫冊上挑了好久，這個配禮服最漂亮�！�
白子慕視線落在那邊，看了一眼，沒當(dāng)眾拿起來，但是這東西的美貌確實吸引了他。
晚上吃飯的時候，還收到了郵局送來的一個包裹，落款是二哥雷少驍。
打開是一個飄雪的水晶球，它比起東昌小城百貨大樓里所有賣的水晶球都大，跟一個小西瓜一樣，圓滾滾的。轉(zhuǎn)動按鈕之后，八音盒音樂響起，水晶里的落雪紛紛揚(yáng)起，像是真的下了一場雪，落在底部的小房子上，非常漂亮。這種水晶球一般都是女孩兒喜歡，但是二哥覺得家里的小朋友應(yīng)該也喜歡這種漂亮的東西，特別自信地郵寄了過來。
這水晶球吸引了楊蒙蒙的目光，在她的要求下，白子慕轉(zhuǎn)動了兩次，自己看得比人家小姑娘還認(rèn)真。
雷東川在一旁瞧得清楚，故意道：“再轉(zhuǎn)一遍，我也想看�！�
一旁吃飯的董天碩差點嗆著，臉色古怪地看著雷東川，他真沒想到一向霸氣的雷老大竟然有這樣的愛好。
而坐在角落里的周宇奇，使勁把自己往邊角擠了擠，努力裝作一副“我沒聽見”的樣子，盡管內(nèi)心好奇的要死，但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吃過晚飯，分了蛋糕之后，小客人們就回家去了。
幾乎是卡著點，客廳里的座機(jī)響起來。
雷家大哥的電話先到，他知道家里晚上一般幾點吃飯，中午的時候打過一個，沒人接，就一直等到現(xiàn)在才打過來，特意來祝白子慕生日快樂。
雷成竣道：“等我回去給你補(bǔ)一份禮物，你想要什么？”
因為開著免提，雷東川在一旁聽得清楚，忍不住道：“大哥，哪兒有這樣的啊，禮物都是準(zhǔn)備好了不說，是驚喜，沒這么問的。”
雷成竣笑道：“你生日那回，不是就開口自己跟我要的？”
白子慕好奇：“大哥，我哥要什么了？”
雷成竣頓了一下，道：“你回頭問老三吧，小碗兒，今天你生日，你說�！�
白子慕想了想，小聲道：“我想大哥今年回家過年，你去年沒回來，大家都可想你了�！�
雷成竣聲音軟了些，哄他：“好，不過這個不算，你再想一個。”
白子慕又道：“那給我買一套書吧，家里的書都看完了。”
他把書名說了一遍，雷成竣記下來：“行，等我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就給你帶�！�
雷成竣在部隊紀(jì)律嚴(yán)格，打電話也只有幾分鐘的時間，跟家里人說了幾句之后，很快就掛斷了。
這邊話筒剛放回去，電話又響了。
白子慕以為是大哥忘了什么交代的事，接起來就喊了一聲哥哥。
那邊立刻笑了：“哎，是我！子慕，剛才誰給咱們家打電話呢，我打了半天，一直占線�！�
白子慕這才聽出來，電話那邊是二哥雷少驍，他也是特意卡著時間打來的，聽說剛才是大哥之后，就道：“難怪，我說誰算的時間，怎么跟我算一塊去了�！彼謫柕溃拔医o你郵寄的那個禮物，今天應(yīng)該到了，你瞧見沒有？”
白子慕道：“嗯，我看到那個水晶球了。”
雷少驍?shù)靡獾溃骸笆遣皇翘仄�？我找了好久，這是最大的一個，而且那個鋼琴曲是‘夢中的少女’……”
白子慕糾正道：“二哥，那個叫夢中的婚禮�！�
“……”
“管他呢，反正挺夢幻的~”
第142章
代購洗衣機(jī)
雷少驍電話打來，跟白子慕聊了一陣，倆人年齡差好幾歲，但在家里是最像的，用雷媽媽的話說就是全家就屬他倆最愛臭美。雷少驍是擺在明面上臭美，他長得高，跟模特兒似的穿衣服有型，也喜歡穿，白子慕則是暗地里自己講究，從小穿的那些小衣服就喜歡淺色，穿得也愛惜，從來不穿臟，衣擺邊角都壓得整齊。
二哥跟白子慕說了一會話之后，頗有些意猶未盡，又挨個跟家里人聊了一會。
雷媽媽接過電話來的時候，對他道：“你差不多得了，打比賽不累呀？難得有點休息的時候，快去歇著吧�！�
雷少驍?shù)溃骸皨�，再聊會唄，你們最近回爺爺家沒有？奶奶身體還好吧？家里那只小黃最近跟村子里其他狗打架沒有……”
他問得興致勃勃，雷媽媽哭笑不得，只能他問一句，自己答一句，愣是說了大半個鐘頭才掛了電話。
白子慕站在一旁聽著，等掛了之后才小聲道：“二哥肯定也想回家，我覺得他是想家了�！�
雷媽媽道：“他這跟回來一趟也沒什么區(qū)別了，從家屬大院到鄉(xiāng)下，全都打聽了一個遍�！彼f完，又催著小壽星去洗漱睡覺，“子慕，明天禮拜一，還要去上學(xué)呢，趕緊睡吧，這兩天可是累得夠嗆�！�
白子慕回了自己家，雷東川想跟著去，但是被雷媽媽叫住了，讓他過來商量超市的事。
雷媽媽道：“你別想著偷懶，這百川超市是你要做的，這做事兒就要有始有終，我給你搭把手，其余的事兒你自己來，還有你要是學(xué)習(xí)成績掉下來，你這超市我就沒收了啊�！�
雷東川：“�。 �
這事兒沒寫在合同里，雷東川磨磨唧唧想反駁，被親媽揪著耳朵教訓(xùn)了一頓，徹底沒脾氣了。
白子慕抱著水晶球，站在門口看他，他收到不少生日禮物一個人拿不了，雷東川打了申請，這才能過去幫忙。
楊蒙蒙她們送的那幾本字典最沉，雷東川給白子慕抱著送過去，白子慕一邊走一邊小聲問道：“哥，你跟大哥要什么生日禮物了？”
雷東川含糊道：“沒什么�！�
白子慕抬頭看他，疑惑道：“連我都不能說嗎？”
雷東川用手指撓了撓下巴，有點不好意思：“那會兒不是想買摩托車嗎，錢不夠，剛好我生日的時候大哥說給我買模型，我就直接要了點錢，打算湊一湊，買個真的……”他說完又補(bǔ)充道，“沒多要，就只收了大哥50塊錢，沒打算要大哥津貼費(fèi)。”
白子慕點點頭，道：“哥，我以后會賺很多錢，我的錢都給你�！�
雷東川樂了一聲，拿肩膀輕輕撞他一下：“我錢也都給你花�！�
倆人你碰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到白子慕家的時候已經(jīng)玩鬧起來。
董玉秀瞧見他們感情好，心里也是高興的，她剛帶白子慕回東昌小城的時候還曾經(jīng)擔(dān)心過小孩在這里融入的不好，交不上朋友，但是有雷東川在，顯然并不需要擔(dān)心這些，她家小朋友看起來比以前還要活潑一點。
白子慕換好睡衣，坐在臥室床上，看著雷東川幫他把收到的禮物都擺放好。
他的視線很快就從那堆東西上面，移到了雷東川身上，一直等他擺好了還瞧著不放。
雷東川也有點舍不得，哄他道：“我先回去了啊，你今天好好的自己睡，晚上別踢被子，知道嗎？”
白子慕仰頭看他，輕輕點頭。
雷東川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絲帶，這是剛才收拾禮物的時候拆下來的，他看著挺漂亮的，就拿過來系在白子慕手腕上，還打了一個皺巴巴的蝴蝶結(jié)，自己欣賞了一會。
白子慕晃了晃手，疑惑地看他。
雷東川揉了一把小卷毛，道：“它代替我陪你一塊休息，好好睡覺，不許爬起來看書，聽見沒有？”
“哎�！�
雷東川看他乖乖閉上眼睛睡覺，臨走關(guān)燈的時候，還能瞧見小朋友老老實實放在胸腹前交疊的手，一側(cè)手腕上綁著一個絲帶蝴蝶結(jié)，好像睡在禮物堆里一樣。
他覺得他弟天生就是需要被捧在手心里好好養(yǎng)著，就應(yīng)該睡在漂亮絲帶和帶著蜂蜜氣息的糖果里。
雷家。
雷媽媽已經(jīng)找出幾個賬本冊子，還有一疊規(guī)劃方案在等著兒子。
雷東川回來的時候，看到書桌上厚厚一摞書本就頭疼，他走過去翻了兩下，問道：“媽，您怎么把我爸之前寫的那些給找出來了？”
雷媽媽道：“拿給你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
雷東川：“我還小，看不懂……”
雷媽媽嗤笑道：“喲，這會兒知道自己小啦？花錢的時候大手大腳，我可沒看出你年紀(jì)小，別說廢話，趕緊過來，誰都不是生下來就會的，學(xué)了才能會呀�！�
雷東川硬著頭皮，坐下學(xué)著寫計劃書。
雷媽媽在礦區(qū)工作多年，再加上這幾年在制衣廠學(xué)會了許多，慢慢地把這些教給兒子。她也是跟董玉秀學(xué)的，之前瞧著董玉秀跟金穗商量事兒的時候，把白子慕帶在身邊，小孩學(xué)得特別快，雷媽媽雖然知道這是因為白子慕本身就聰明的緣故，但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兒女成才呢？帶著這樣的想法，她也開始教導(dǎo)雷東川，她覺得董玉秀說得對，孩子雖然小，但是越小，才能越快地適應(yīng)環(huán)境。
他們早晚是離弦的箭，父母能做的，也不過是盡可能幫孩子們把弓弦拉滿。
她也沒有打算馬上教出個天才來，不過是讓雷東川開始學(xué)著知道“責(zé)任”二字的重量，在略微為難過兒子之后，就放他去睡覺了。
雷媽媽道：“老三，你什么時候去跟你二叔學(xué)散打？”
雷東川想了下，道：“周二、周四和周天吧，咋了？”
雷媽媽道：“那行，周一和周三留出來，跟我學(xué)著寫策劃書。學(xué)習(xí)方面你自己加緊啊，我剛才可不是唬你玩兒的，成績掉了你這錢可就打水漂了�！�
雷東川道：“好，我肯定保持在前十名。”
雷媽媽：“前五吧，你弟都沒考過第二�！�
雷東川：“……行吧。”
*
蟊賊的事情過去，日子漸漸歸于平淡。
雷媽媽念叨著超市歸雷東川管，但她嘴硬心軟，沒少幫著收拾鋪子，一點一滴都是她看著建成。
雷家村人口不算很多，這個百川超市最初的目的也是想方便鄉(xiāng)親們，雷媽媽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也覺得老三這事兒辦得不錯，用面包車采買了許多日用雜貨運(yùn)送過去，有的時候雷家村的人想要些大件，她也幫著置辦，價格比外頭給的公道，只添了個油錢而已。
雷長壽老夫妻兩個在鄉(xiāng)下清閑，平日里會過去幫忙看店，兩位老人都識字，干脆把家里的座機(jī)也扯了一臺到這里，村里人有要什么東西的，他們就記下來，當(dāng)天晚上就給城里去電話，三天之內(nèi)，定準(zhǔn)能給送來。
比起小半個月才有一次的大集，這可方便太多了。
尤其是百川超市里還有家電，集市上可從來沒有家電出售，而且還是時下熱門的洗衣機(jī)！
一時間，周邊的幾個鄉(xiāng)里也會特意跑來雷家村的百川超市采買。
這會兒鄉(xiāng)下結(jié)婚置辦彩禮，洗衣機(jī)成了大件，有些積蓄的人家總是會買上一臺洗衣機(jī)來彰顯財力，嫁女兒的人家也喜歡要這樣的彩禮，這給家里的女兒陪送到婆家之后，自家女兒就不用再用手洗衣服這么辛苦了，兩家都很滿意。但是洗衣機(jī)要去市里買，在百貨商店里買上一臺價格昂貴不說，修理起來也麻煩，但是雷家村的百川超市就不同了——不但價格比百貨大樓的便宜些，而且還管一年維修呢！
一位來超市跟雷長壽訂購洗衣機(jī)的婦女在看過幾張宣傳冊之后，小心問道：“老先生，這洗衣機(jī)是牌子貨吧？真管修？”
雷長壽笑呵呵道：“是，琴島市有名的雙子牌洗衣機(jī)，維修的師傅每隔十天來一趟，這是我們店里的電話，你買回去要是哪里不好用，就給我們打電話，到時候上門維修�！�
她還有點猶豫，拿著宣傳冊一直在看，畢竟一臺洗衣機(jī)售價上千元，實在是當(dāng)時的奢侈品了。
雷長壽瞧出她不太識字，笑呵呵道：“我來給你介紹下吧，這么多品種，容易挑花了眼�！彼贿叴髁死匣ㄧR，一邊給她慢慢介紹，其他的沒怎么說，只從當(dāng)?shù)厝俗铌P(guān)心的幾個問題說起，“這個水仙牌的洗衣機(jī)要大一些，買的人也多，但是是去年的款式了，要2000元，咱們市里百貨大樓有賣的，也是這個價，如果訂的話要再加20塊錢油錢，給你送家去；這個雙子牌的洗衣機(jī)是咱們魯省的牌子，以前是中德合資，現(xiàn)在自己干了，包一年維修，如果壞了還包退換……”
婦人本就對那臺白色雙子牌洗衣機(jī)感興趣，聽見眼睛亮了：“包修，還包退換？”
“對，外地沒這個業(yè)務(wù)，也是咱們當(dāng)?shù)刈约旱呐谱��！?br />
婦人點頭，她也聽過雙子牌的電器，之前的時候有個電冰箱就賣得很好，還拿了一個國外的金獎。她聽了一遍，認(rèn)真挑選之后，訂了那款1600元的雙子洗衣機(jī)，交了100塊錢押金之后，長舒了口氣：“幸好你們?nèi)炀湍艿截�，不然我姑娘出嫁那天，東西都湊不齊全呢�！�
雷家兩位老人跟她道了一聲恭喜，很快店里又來了其他人，這次是來送一些山貨的，雷長壽帶著他們?nèi)シQ重，放去了一旁的木柜上存放。
雷家村多了這么一家叫“超市”的店鋪，吸引了周圍不少人過來，藥草、山貨隔三差五都能收到不少品質(zhì)上好的。
超市門外，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響。
一個戴著頭盔的青年把車停在門前，摘了頭盔走進(jìn)店里，跟雷長壽老夫妻二人打了招呼：“雷爺爺，我一會要去市里送魚，有什么要順路帶過去的嗎？”
雷長壽道：“方啟啊，這些菌子你幫忙帶過去，對了，還有這些草藥。”老人起身去拿了用黃紙包好的幾副草藥給他，方啟接過來問道：“這些要送去哪里？也給方錦姨嗎？”
雷長壽笑道：“傻小子，給你的，上回你不是說老道長給配的草藥好用嗎，這次又給送了一些過來，你拿回去給家里用，效果好的話下個月再給你配些�！�
方啟笑了一下，從口袋里要掏錢，雷長壽按住他的手道：“這錢東川已經(jīng)給過了，他說你們當(dāng)初說好的，我也不知道你們怎么商量的，你要給錢，就找他說去�！�
方啟難得有些拘謹(jǐn)起來：“這，真的已經(jīng)幫了我太多了……”
正說著，又有人來超市訂購洗衣機(jī)，這次是指名要買雙子牌的，雷長壽戴著老花鏡記錄對方地址，他寫得慢，方啟就過去接過紙筆，幫忙寫下來。
等人走了之后，方啟看了一下冊子，有些咋舌：“這些都是最近來訂洗衣機(jī)的？得有小20臺了吧？”
雷長壽道：“是啊，剛開始水仙牌賣的好，現(xiàn)在都要雙子牌的了。”
方啟點頭道：“能有人來維修機(jī)器，比什么優(yōu)惠都來得實在，還是方錦姨有辦法。”
“是，我這兒媳婦主意多，你們以后跟在她身邊也好好學(xué)學(xué)，能長不少本事呢�！崩组L壽拍拍他肩膀，笑道：“快去忙吧，路上注意安全，今天晚上來家吃飯啊�！�
方啟笑了一聲，點頭應(yīng)了。
他來這里不過小半年，已經(jīng)慢慢把雷家村當(dāng)成了家，這里真的很有人情味。
第143章
培訓(xùn)班
方啟去市里送了一趟東西，他現(xiàn)在跑下了兩家菜市場，不少攤販都跟他訂購新鮮的魚。送下魚之后，也沒急著走，他習(xí)慣性在菜場里轉(zhuǎn)著做了記錄，平時不做生意，對價格也不敏感，但是如今他是百川超市的員工，又快到了過年節(jié)的時候，這個時候的菜價、肉價都在變化，如果運(yùn)輸?shù)目炀湍苜嵣弦恍?br />
忙完這些，又去家屬大院探望了雷東川和白子慕。
他到的時候正好是下午放學(xué)那會，雷東川他們晚上還有晚自習(xí)，也就急匆匆騎車回來吃口飯，晚上七點半還要回去上課。
方啟把摩托車停在院里，站在那跟雷東川說話，他剛認(rèn)識雷東川的時候比對方高一點，現(xiàn)在不過半年時間，倆人的身高已經(jīng)接近。雷東川換了新拿到的校服，180的衣服穿在身上瞧著也還好，他半年時間躥了6公分，現(xiàn)在還要長高的趨勢，騎車的時候單腿支撐在一旁就能剎車，停好了一邊跟方啟說話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后面，叮囑道：“慢點�！�
白子慕從后座蹦下來，抱著倆人書包道：“哥，我先進(jìn)去放下東西�！�
雷東川點點頭，又對方啟道：“晚上留下一塊吃飯吧。”
方啟有點猶豫，但看了一眼時間還是點頭道：“好，那我給雷爺爺打個電話，讓他們不用給我留飯了。”他就算現(xiàn)在趕回去，雷家兩位老人也要等到他晚上九點多，年輕人不覺得什么，但是老人年紀(jì)大了，習(xí)慣早休息，還是不打擾的好。
雷東川跟他很熟，倆人好兄弟似的并肩走進(jìn)去，雷媽媽做好了飯菜，方啟進(jìn)去之后先喊了一聲“姨”。
雷媽媽笑道：“來了？我下午就接到電話知道你要來，特意多準(zhǔn)備了些飯菜，快坐下一起吃吧�！�
方啟有些拘謹(jǐn)，坐在那客客氣氣的。
白子慕吃了兩口飯，忽然道：“雷媽媽，方啟和你一個姓，都姓方�！�
雷媽媽點頭道：“還真是，省城姓方的多，咱們這還真是不常見�！彼谀菃柫朔絾⒓依锏氖�，“方啟，你今年19了吧？家里爸媽都好？你們家是做什么的，一直住在十方鎮(zhèn)嗎？”
方啟坐得端正，認(rèn)真回話：“嗯，剛滿19歲，我爸在外地打工，我媽身體不好，一直在家里休息，順便照顧兩個弟弟妹妹。我家搬到十方鎮(zhèn)好多年了，我就是在十方鎮(zhèn)上出生的，以前是外省人，跟著我爺爺搬到這邊……”
家里電話響了，雷媽媽抬起頭看了一眼，起身去接了電話。
雷東川這會兒已經(jīng)吃光了一碗飯，去盛第二碗了，他順便給方啟也加了一勺飯，低聲笑道：“就當(dāng)自己家，甭客氣，你吃得多我媽才高興，這等于是夸她手藝好呢！”
方啟點點頭，坐在那吃飯。
雷家的飯菜一直味道都不錯，方啟在心里悄悄打了一個排名，雷長壽的廚藝最好，這也是他最常吃的，其次是雷東川，倒也不是輸在廚藝上，而是雷東川下廚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翻來覆去做那幾樣菜，全都是白子慕愛吃的口味，一心照顧他家小朋友，排在第三的就是雷媽媽，全家人里她用料最扎實，大概是家里一直養(yǎng)的都是男孩兒，個個人高馬大的，她生怕孩子們吃不飽，不管是燉魚燉肉的，都是一整盆端上來，分量驚人。
雷東川吃得也很驚人。
方啟吃了兩碗飯之后，就忍不住去看他。
雷東川一邊添飯，一邊問：“咋了？”
方啟擰眉：“你還吃？”
雷東川道：“多新鮮啊，這么小的碗，三碗飯怎么可能吃得飽�！�
方啟心想就算是小點的碗，普通人也沒一口氣兒吃四碗白飯的，這也太能吃了。他這么想著，就忍不住去看坐在雷東川旁邊的小孩，白子慕跟雷東川比起來，像是剛剛開始發(fā)育的小朋友，嫩柳枝抽條似的，個子長得慢，人就看起來嬌氣幾分，坐在那一碗飯吃到一半，就開始磨洋工。
白子慕坐在那，一次也就吃進(jìn)嘴里幾粒米。
雷東川給他夾菜，也是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開就扒上一大口含在嘴里，腮幫子都鼓起來，能嚼上大半天，能看出已經(jīng)十分努力了。
雷媽媽講了許久電話，回來的時候三個男孩已經(jīng)快吃飽了。
方啟想起身幫忙倒水，雷媽媽笑著道：“不用，你坐下，我正好有話跟你說�！�
方啟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對面的板凳上：“您說。”
雷媽媽道：“上回不是賣了一批雙子牌洗衣機(jī)嗎，這次又訂出去20臺，咱們銷量好，我也跟琴島市那邊的廠子里溝通了一下，讓他們派了個技術(shù)專員過來做指導(dǎo)工作�！�
方啟道：“是負(fù)責(zé)維修機(jī)器的嗎？現(xiàn)在還沒有接到維修的單子。”
雷媽媽道：“沒接到也要提前做好準(zhǔn)備，到時候耽誤一天，人家顧客心里印象也要不好了，我就是想著琴島市那邊的技術(shù)專員也不可能每天都往這邊跑，就跟那邊申請了一下，要了一個維修技術(shù)好的師傅過來，請他講課，給咱們這邊也培訓(xùn)幾個技術(shù)人員，不求學(xué)得多精深，一些日常的小毛病能維修就行，如果遇到大故障，機(jī)器就直接返廠，更省事兒�！�
雙子牌電器這幾年風(fēng)頭正勁，以產(chǎn)品質(zhì)量過硬，售后態(tài)度良好聞名。
在省里極少聽說雙子牌洗衣機(jī)有損壞的情況，倒是在剛開始的時候鬧出一些烏龍，比如有些農(nóng)民發(fā)現(xiàn)洗衣機(jī)可以洗土豆，非常省力，結(jié)果洗下來的泥沙把洗衣機(jī)排水孔堵了，雙子電器廠的技術(shù)人員跑來維修，看到這個情況還特意收集了資料，向上反應(yīng)了一下，當(dāng)年年底就研究出一款方便洗土豆的洗衣機(jī)——這事兒上了報紙，一時為人津津樂道。
雙子牌洗衣機(jī)也乘勝追擊，打了廣告，他們廠的電器有任何質(zhì)量問題不能使用，都可返廠。
雙子電器廠，就是雷爸爸這些年在琴島市親手建立起來的廠子，說是他這幾年全部的心血都耗在這家廠上面也不為過了。
雷媽媽有這一層的關(guān)系在，要了一些出廠價的洗衣機(jī)。
但她想的不只這些，在跟雷爸爸要了洗衣機(jī)之后，又請他派了技術(shù)專員來，打算培訓(xùn)一些人手——雙子電器廠在東昌市有一家維修點，但并不支持下鄉(xiāng)上門維修，她要做的正是這點。
等技術(shù)專員來了，她就從礦上待業(yè)的人員里挑出一批人來，培訓(xùn)之后方便再就業(yè)。
這是她這段時間想出來的解決就業(yè)問題的一個方法，說起來的時候，眼睛里都在發(fā)光：“方啟，你瞧著怎么樣？我打算從礦上先招5個人，都是以前有維修機(jī)器經(jīng)驗的老師傅，學(xué)得快，另外在雷家村也招上2個人，萬一有什么情況，市里的維修人員過不去，村里的人也能頂上�！�
方啟點頭道：“這樣最好，我之前也想過，就是剛開始學(xué)維修可能會比較困難�！�
“那就再多招幾個人，學(xué)會了就上崗，有競爭才學(xué)得快�！�
“好�！�
雷媽媽累瘦了些，但看起來精神更飽滿了，每天都是斗志昂揚(yáng)，努力尋找商機(jī)。
她覺得現(xiàn)在比前段時間不知道快慰了多少，至少有人再求到門上來，她能真正的幫上一把了。
雷媽媽跟方啟談這些的時候，一旁的雷東川正在努力干飯，盛飯?zhí)闊┝烁纱嗑桶扬垑航Y(jié)實了一點，又趁著雷媽媽低頭專心寫寫畫畫的時候，拿腳輕輕碰了一旁的白子慕一下，單手托著碗湊過去一點。
白子慕立刻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吃不完的飯分了過去。
方啟瞧了他們一眼，沒吭聲。
*
數(shù)天后。
百川超市迎來了一批新人，有琴島市特意派來的技術(shù)專員，還有幾個從市礦區(qū)下崗再就業(yè)的老師傅。雷媽媽抽了一天時間親自過來把這個培訓(xùn)班給辦起來，雷家老宅場地大，別說這些人，就算再開這樣十幾個班都開得起。
雷家村選來的是兩個年輕后生，老村長親自挑的村里最好的苗子，手巧聰明，人又老實，篩了兩遍才挑出這倆人來學(xué)技術(shù)。
雷媽媽沒想到村里會上培訓(xùn)班的事兒這么積極，對老村長承諾道：“這樣的培訓(xùn)班咱們兩個月辦一次，您跟村里人說，不拘什么年齡，只要識字，遵守上課秩序，都能來。”
老村長為難道：“怕是識字的不多呀�！�
雷媽媽拍了腦門一下，道：“瞧我，光記得看說明書的事兒了，這樣，我再開個‘初級班’，每個禮拜五晚上送老師過來，教大家讀書識字。”
老村長樂呵呵道：“這個好，柏良他媳婦，你這主意好！”
雷媽媽也跟著笑，她已經(jīng)很久沒聽人這么喊她了，在家里白子慕習(xí)慣喊她“雷媽媽”，在外面大多數(shù)人都喊一聲“方主管”、“方經(jīng)理”，把她和丈夫名字聯(lián)系這么緊密的也只有雷家村了。
因為這個，她也愿意多為村子里出力氣。
雷家村之前有過掃盲班，學(xué)了沒多久，就趕上了文化運(yùn)動，后來不了了之。
再后來村里的孩子們就都開始背上書包念書去了，其他大人們每天忙著在田地里忙碌，讀書識字對他們來說，沒有種地吃飯要緊。這幾年形勢變了，讓人眼饞的城市戶口也不再那么遙不可及，有了城市戶口，就能去城里工作，穿得干干凈凈，吃公糧，當(dāng)體面人。
但是現(xiàn)在雷家村多了一個“培訓(xùn)班”，學(xué)會了技術(shù)，一樣能上班拿工資，而且就算沒選上，技術(shù)可是實打?qū)崒W(xué)到手的呀，會維修洗衣機(jī)和其他家電，賺得可比種地多的多！
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賬，算清楚之后，村里人紛紛跑去報名。
識字多一點的，就選了培訓(xùn)班去旁聽——他們不好意思坐在前面，自己搬個小板凳坐在最后頭角落里，生怕影響了老師和其他人上課；識字少，或者不識字的，也不甘落后，連忙跑去報了初級班，先學(xué)認(rèn)字，如今這些大字在村里人眼里也變得可愛起來，學(xué)會了就能看懂說明書，就能當(dāng)維修工人了！
當(dāng)工人，那可真是太光榮了！
雷家村的人一時間都忙碌起來，白天賣力在田間地頭干活，一到了傍晚就扛著鋤頭急急忙忙回家去，放下鋤頭，拿了本子和筆，搬上家里的小板凳，全都跑上上課。
孫小九他們周末回家，都嚇一跳。
家里大門鎖著，一個大人都沒在家，他們一邊給自己找了一個涼饅頭填肚子，一邊順手舀了點米糠和高粱米喂了雞，尋著村里有亮光的地方一路找過去，就瞧見了坐在寬敞房間里專心致志讀書的家長們。
孫小九咂舌，房間里讀書的氛圍很濃，他下意識沒敢出聲。
旁邊的幾個男孩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他們在學(xué)什么哪？好認(rèn)真啊�！�
另外一個小聲道：“臺上那個老師講的好像是電路，咱們物理課是不是學(xué)來著？”
……
王大毛抬頭看著教室里，忽然臉上發(fā)燙，心里一陣羞愧。
他在里面瞧見他爸媽了，倆人一塊做筆記，他爸把唯一的桌子讓給了他媽，本子放在膝蓋上努力奮筆疾書做記錄。王家父母頭頂上的電燈不太好，光線要更暗一些，即便條件如此艱苦，他們也特別努力。
王大毛看了一會，轉(zhuǎn)身嘀咕道：“我也回去看會書。”
他這么一說，其他幾個人也有點待不下去，跟著一起回去溫習(xí)功課了。
教室里。
王大毛他媽一邊做筆記，一邊習(xí)慣性用胳膊把筆記本護(hù)住了，不給旁邊的人看。
王爸看了一眼被她捂起來的筆記，又抬頭去看她。
王媽媽戰(zhàn)術(shù)性低頭，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愣是沒給他一點偷看的空隙。
王爸忍不住道：“你這習(xí)慣怎么一直都沒改？咱倆讀書那會你就這樣，一點筆記都不借給我看，咱倆現(xiàn)在都結(jié)婚了，你還藏啥啊。”
王媽媽往里面挪了挪筆記本，嚴(yán)肅道：“自己寫自己的啊，你別想抄我作業(yè)。”
王爸：“……”
……
雷家村辦學(xué)習(xí)班的事兒很快就傳開了，但是周圍幾個村子只有羨慕的份兒，他們一來沒有這樣的能人組織，再來也沒有雷家村的人團(tuán)結(jié)，只能眼饞。周圍其他鄉(xiāng)鎮(zhèn)也是如此，他們倒是也試著組織了一兩次夜校，場地和老師都找好了，但是來的人寥寥無幾——畢竟不是跟雷家村一樣包“分配”工作的，學(xué)的也不是維修技術(shù)，大家都沒什么興趣。
學(xué)習(xí)班開了一段時間之后，雷家村的人們對百川超市有了一種別樣的感情，他們好像把這個超市當(dāng)成了一個集體，對它的發(fā)展壯大也越發(fā)期待了起來。
雷媽媽穩(wěn)扎穩(wěn)打，她在這個小超市上投入了不少心血，想的多，做得更多。
關(guān)于超市的事，她比誰知道的都要清楚。
百川超市占地不小，一半的空間擺放貨架，一半當(dāng)了倉庫，不管是售賣的日用百貨和代為訂購的洗衣機(jī)、風(fēng)扇等家電，還是收購了拿去市里售賣的山貨草藥等等，都從未有過間斷。
來超市里買東西的人越來越多，不只是雷家村，連周圍的人也開始往這邊跑，一個傳一個，口碑慢慢開始形成。
雷媽媽沒想到生意會這么好，不過瞧著人來的多，她還是高興的。
按這樣下去，等明年的時候，她沒準(zhǔn)真的能再開一家百川超市。
到時候，又能再解決幾個就業(yè)名額。
光是這么想著，她心里就有奔頭，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多。
第144章
棉服大賣（1）
初冬。
冬天的時候，北方天氣寒冷，從下霜開始就已經(jīng)冷得要穿厚衣服了，棉襖更是早早準(zhǔn)備出來，毛衣毛褲、秋衣秋褲，里三層外三層，裹在身上又沉又重。可即便這樣，走在路上依舊要縮著脖子，有條件的人家會配上圍脖、手套，這些厚衣服為了方便越冬，一般都會選擇深色，畢竟也不能常洗，冬天洗了也不容易干。
而入冬的時候，東昌小城發(fā)生了一件事。
忽然有一天，電視上開始投放廣告。
電視機(jī)一打開，在所有小朋友準(zhǔn)備看動畫片的時候，忽然有兩個宇航員小人走出來，背影音樂歡快，兩個宇航員小人也漂浮在空中蹦跳著，小朋友們以為是最新播出的動畫片，正看得津津有味，就瞧見電視上那兩個宇航員小人碰撞一下，融合成一個小棉球，緊跟著膨脹為一件胖乎乎的棉衣。
這個時候，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排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剛一出現(xiàn)，浮在空中胖胖的棉衣就自動復(fù)制一般，變成了五六件顏色各異的羽絨棉服，繞了一圈，穿戴在了他們身上。穿上棉服的少年們也跟著膨脹起來，變得輕快，在半空中也絲毫不畏懼寒風(fēng)！
“超輕太空服，高科技，好棉服~！”
配合著大大的“DC”標(biāo)志，廣告語響徹大江南北。
無數(shù)臺電視機(jī)瑩瑩泛著光芒，一臺接一臺，在同一時段播放著這支廣告，那些糖果色漂亮的羽絨棉服映入無數(shù)年輕人的眼中。它長得和時下昂貴的羽絨服非常相似，但是價格卻只要羽絨服的幾分之一，實在讓人心動。
有不少人都瞅準(zhǔn)了這款棉服，配貨剛到，就立刻去買了穿上，街上一改往年暗色的棉大衣，一個個都穿的非常鮮亮！小姑娘們一般都選粉色、橙色，而男孩兒們更喜歡藍(lán)色和棕色，各種顏色跳動在街頭，成了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還有些人瞧著廣告里那些模特穿得時尚，跟風(fēng)買了同款的牛仔褲——也是同一個牌子的衣服，穿著又舒服又帥氣！
因為羽絨棉服的大火，連帶著迎來了牛仔褲的大賣，這是董玉秀沒有預(yù)料到的，可謂是意外之喜。
在電視機(jī)已經(jīng)普及入戶的年代，這樣一支廣告，簡單有趣又非常有科技感，很是讓人津津樂道了一陣，它所帶來的的效益也是不可估量的。這年冬天，穿羽絨棉服的人慢慢變多，像是一種時尚，這種被人們稱為“太空服”的新款衣服悄然流行起來。
在外面慢慢流行羽絨棉服的時候，東昌小城里，幾乎人手一件棉服。尤其是學(xué)生們，所有的家長都喜歡讓自家孩子穿得鮮亮些，尤其是這款棉服還可以把外面的罩衫摘下來洗，非常方便，放在暖氣片上烘一個晚上就能干，再套上去又是干干凈凈的了。
雷東川穿了一件藍(lán)色的羽絨棉服，因為學(xué)校有規(guī)定需要穿校服，所以并沒有趕時髦穿一條牛仔褲。他在前面騎車，白子慕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坐在后座上，好像說了一句什么話，但因為冬天風(fēng)大，并沒有聽清。
雷東川一邊騎車，一邊側(cè)頭問他：“你剛跟我說話了？”
白子慕穿了一身白色厚款羽絨棉服，戴著絨線帽和一雙棉手套，伸手到前面去扒拉了兩下，可惜裹得圓滾滾的也沒能扒拉到什么，在后面貼著他哥蹭了兩下提高了聲音道：“雷媽媽說，讓你戴好口罩——”
“不用，我不怕冷！”
“她說你嗓子疼——”
雷東川這段時間變聲，嗓子沙啞，說話有時候還會破音，雷媽媽這半年來對親兒子的容忍度一降再降，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rèn)可了他長得潦草，可這公鴨嗓還是吵得她頭疼。正好雷東川前幾天說喉嚨疼，雷媽媽抓緊機(jī)會，買了一些潤喉保養(yǎng)的藥草煮了給他當(dāng)水喝，順便又叮囑白子慕看著哥哥戴好口罩，保護(hù)嗓子。
白子慕很聽話，時時刻刻盯著。
雷東川對這些不怎么在意，但是家里人盯得緊，他也就把口罩戴上了。
到校門口的時候，他讓白子慕先下車去教室，自己去車棚那停了車。
校園里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奔波走動，每個人身上穿著顏色各異的厚衣服，有大衣、有羽絨服，還有今年不可或缺的羽絨棉服，顏色比以前鮮艷多了，每個人都穿戴得粉粉嫩嫩，不管是高高瘦瘦的男孩，還是豎著高高馬尾的小姑娘，每一個都是青春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