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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兩個人裹著棉服,仰頭去看星空。

    雷東川道:“礦泉水廠的事我來安排,不行就讓老方過來,讓他幫忙,還有李成默,他明年畢業(yè),答應回來跟我干,到時候人多,你甭?lián)倪@些,不生氣了好不好?”

    白子慕看他一眼,帶著點還未散去的鼻音道:“說反了吧,你不生氣了?”

    雷東川低聲笑道:“其實今天確實有一點,哎不是那個意思,別咬人呀,我就是覺得你在這里把攤子做這么大,有點擔心�!�

    “擔心什么?”

    “擔心你留在這,不回去�!�

    雷東川拿手指勾他頭發(fā),繞在手指上:“董姨找了好多年,我怕你也在這里一直找,不回家。不過剛才我想通了,我也沒什么牽掛,我心里就記掛你,要是你不走,我也留下,哪兒都不去�!�

    白子慕往后躺在他懷里,小聲問:“雷媽媽生氣怎么辦?”

    “她有三個兒子,讓她找大哥、二哥去唄。”雷東川道,“大哥工作忙回不去,那就找二哥,球隊里打籃球對膝蓋損傷太大,打幾年肯定要退下來……”

    白子慕拽著他的手去拍地面,皺眉道:“別這么說二哥,不吉利�!�

    “好好,不說了。”

    雷東川立刻跟著做,只要白子慕在他身邊,他就很容易心軟。

    小時候是見不得他哭,長大一點,連瞧見他生氣都不行,最好是笑著的,眉眼彎彎的,每天都很開心。

    白子慕過了一會,小聲道:“不用比�!�

    雷東川沒聽清,問道:“什么?”

    “不用跟其他人比,你在我心里特別、特別重要�!卑鬃幽皆捳f的很慢,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讓他感受一下下有力的心跳�!案�,你永遠都不用擔心,它是你的�!�

    雷東川手上不敢用力。

    懷里的人比他小了一圈兒,整個被他圈住之后能觸摸到單薄的骨骼,看著很脆弱。

    他害怕自己一用力,對方就會折斷。

    他見過董玉秀當年一次次南下尋人,白子慕繼承了母親的外貌,也繼承了她的情感,他們是一類人,對感情炙熱,那是足以熔斷一切的熱度。而在他乖巧收斂起來,展露出溫順的時候,看起來又只是一團弱小的火苗,在風中散發(fā)著暖意光芒,小小的,可愛極了。

    雷東川小心抱著他,覺得把這一團火囚禁在了自己手心里。

    如果可以,他想鎖起來,誰也不給看。

    *

    白子慕寫了兩天,把那份策劃書列了出來。

    雷東川把策劃書裝在檔案袋里,拿著找了多杰,讓他給郎卡送去。

    多杰樂顛顛跑了一趟,很快就折返回來,這速度比他第一次去的時候要快許多,雷東川奇怪道:“你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

    多杰道:“我半路遇到郎卡的人,他們說郎卡外出,不在家�!�

    雷東川樂了:“那你也不用把檔案袋拿回來呀,給他留在那邊就是了�!�

    多杰拍了腦袋一下,恍然道:“對啊,我總想著要當面給他……走走,咱們一起去送。”

    雷東川道:“不了,我還有事。”

    多杰道:“那我去找雷小川,他主意多,我?guī)粔K去�!�

    雷東川笑道:“他也不去,你自己過去吧�!�

    多杰有些憂慮,他胡子剛長出來,郎卡那邊的人脾氣太大,他怕自己說錯話又要被剃光胡子。

    雷東川道:“你去開車子,一會帶上曲主任跟你一塊過去,談正事,不用怕�!�

    “那你和雷小川呢?”

    “我倆還有別的事兒,之前的向導車禍受傷需要轉院治療,上面給我們派了新的向導,我們也要去我們該去的地方了�!�

    雷東川沒說離別,但是多杰卻聽懂了他的意思,草原上的人心性灑脫,拍了拍他肩膀之后爽快道:“那等你們下次來,我請你們喝酒,吃肉!”

    雷東川笑了一聲,也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應下來。

    白子慕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尋人,雖然中間經(jīng)歷了一些波折,但總體來說有驚無險。

    雖然金佛暫時拿不到,但有消息,總比沒有強,白子慕留下策劃書給了曲主任和多杰,算是留下了一條線,自己打算繼續(xù)去找已經(jīng)搬離的武警部隊。

    十一局很派了新的向導過來,為他引路。

    他們等到天氣晴朗才出發(fā),但還是低估了高原上的變幻莫測,車隊剛翻過兩座山,就遇到了暴雪。

    藏地空氣稀薄,嚴重缺氧,再加上大暴雪,讓行駛艱難的車隊越發(fā)難行。

    這樣的風雪天,即便是經(jīng)驗豐富的向導,也一時難以辨認方向,好在他們?nèi)硕�,帶的東西也還算齊全,勉強能撐著繼續(xù)前行,努力尋找了一處暫時可以躲避風雪的地方。

    借著山石墻體,向導讓車隊圍攏起來,大家聚集在一處煮了一點熱湯飯吃。

    杜明凍得坐不住,腳在地上來回跳著,喝了一口熱湯,只覺得張口呼吸一下,那點熱乎氣就又散了,實在冷得厲害。

    不少人身上裹了兩件厚衣服,白子慕現(xiàn)在也毫無形象地被雷東川抱在懷里,裹得棉花球一般,除了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其余全都做了防護,戴著的手套太厚,捧起碗的時候都有些不太便利,有些滑稽。

    雷東川怕他弄翻碗,自己端了喂他。

    白子慕低頭,乖順地吃了。

    雷東川又問向導:“還有多久能到?”

    向導搖頭:“現(xiàn)在辨不清方向,也不太確定,不過頂多明天就能走到山路上去,到時候翻過著一座山,肯定有村落,要是天氣再這樣冷,我們就先避一避�!�

    雷東川道:“也好,安全第一。”

    向導嘆道:“是啊,現(xiàn)在的路其實已經(jīng)算好了,我們早些年來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就是車毀人亡,還有人半路被活活凍死,餓死。”

    杜明聽見,問道:“您以前也是在這里搞工程的?”

    向導笑道:“算半個工程兵,我們那會負責勘探考察�!�

    杜明來了興趣,想聽他講故事,向導想了一會,才開口道:“也沒什么故事,說起來都是以前經(jīng)歷過的事兒,有一次我們車隊跑到半路遇到暴風雪——比咱們這回可大多了,現(xiàn)在剛入冬,算是溫和的啦!那會汽油燒光了,吃的沒有了,最后只能點燃了汽車輪胎取暖,燒到最后半個輪胎的時候,總算遇到了后面趕來的車隊,這才脫險�!彼麌@了口氣,道,“自從那回以后,我每回出發(fā)前,都會做好充分準備,東西準備雙份兒才安心哪�!�

    杜明點頭道:“是這么個道理,老大也讓我準備兩份來著�!�

    向導給他們倒了熱茶,笑著道:“你們做事穩(wěn)妥,我?guī)芬卜判��!?br />
    雷東川拿水杯接了,還沒喝,忽然抬頭去看不遠處:“好像有什么聲音。”

    杜明側耳聽了一陣,道:“沒有吧,聽著像是風聲——”

    “好像是有點聲音,”向導站起來提了風燈,裹了大衣道:“我去看看,沒準也是遇到風雪走不了的人�!�

    向導站在山坡上,提著風燈打了信號,夜色里,微弱燈光在雪中一閃一閃的,不是很清晰。

    向導重復幾次之后,忽然加快了頻率,像是在為對方作指引。

    而此時,杜明他們才清楚聽到了汽車鳴笛聲響,在山谷中沉悶響了兩聲,緊跟著那一隊車緩緩行駛而來。

    前面是七八輛越野車,都是改造加固過的車型,緊跟著后面接連駛入的是三輛東風卡車,后車廂改造過,專門拉汽油和物資。這個車隊不但車輛氣派,連隊員也一個個都穿著厚實棉大衣,腳上是翻毛皮鞋,從乘坐的車子上下來的時候,有人說漢話,也有人喊著當?shù)卦�,很快就找了避風的區(qū)域,搭建好了帳篷。

    對方動作熟練,搭帳篷的時候,還有人提了一桶汽油送過來,算是向導為他們指路的酬謝。

    向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對方咧嘴笑了一聲,擺擺手就要走。

    “你是郎卡的人?”

    放下汽油的男人愣了下,抬頭去看,只看到一個裹了兩層防寒服的“人”,別說是誰,就算男女一時也分辨不出,簡直像個圓滾滾的棉球。

    “棉球”站起來,眺望對面之后,轉頭問他:“郎卡也在車隊里嗎?哥,我們過去看看他�!�

    雷東川對他有求必應,立刻起身跟了過去。

    “��?”男人還未反應過來,見他們過去立刻道:“等一下,郎卡帳篷里有客人——”

    兩邊離著很近,不過幾步路的距離,白子慕走近的時候,在風雪聲里已經(jīng)聽到了郎卡的聲音,帳篷里似乎還有溫婉女聲,在低聲婉拒什么,聽著略有些為難。

    白子慕聽著耳熟,眨眼工夫,忽然心跳快了幾分,跑過去繞到帳篷門口,看見那道熟悉身影才喊道:“媽媽!”

    董玉秀聽到聲音回頭去看,她辨不清方向,視線錯開門口位置,但激動地站起身:“子慕?是子慕嗎?”

    白子慕跑進來,掙脫開圍巾,用牙齒咬著拽下手套,先扶住她,一邊小聲回應,一邊試探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聲音有些顫抖:“媽媽,你眼睛怎么了?”

    董玉秀握住他的手,安撫道:“沒事,媽媽只是被雪晃了一下,休息一陣就好了�!�

    白子慕知道是雪盲癥,松了口氣,上前抱住她小聲道:“媽媽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董玉秀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指尖順著輕撫下來,嘆道:“你沒事就好,不怪你,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的心情,這些事,本來應該是由我來告訴你的�!�

    白子慕眼睫濕漉漉的,不知道是融化的雪還是什么,董玉秀看不到,但是她知道兒子要面子,偷偷擋著幫他擦干。

    雷東川走在后面,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董玉秀和白子慕母子擁抱在一處,他們兩個人沒有察覺,但雷東川下意識抬頭,視線剛好和不遠處坐著的郎卡撞到一起。

    郎卡輕輕挑眉,難得收起對他之前的敵意,大方道:“你們認識?請坐,喝杯茶慢慢聊。”

    雷東川心里涌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他見過郎卡盛氣凌人的模樣,這么客氣的,可還是頭一回見。

    董玉秀這次入藏也聘請了向導,她之前來過很多次,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么,高原反應特別厲害,一連幾天頭疼難忍,吃飯難咽,走走停停,過了好幾天才勉強走了一半路程。要不是遇到郎卡的車隊,怕是還要在風雪中再耽擱許久。

    白子慕想帶她回自己那邊,他有太多話想問,但當著郎卡的面不太方便講。

    郎卡像是沒察覺到一般,倒了茶遞給他們:“我隊里有隨行醫(yī)生,小董眼睛不太好,還是留在這里方便一些。而且她的車子壞了,你們車隊應該沒有卡車可以拖走吧?”

    白子慕聽到他說,抬頭去看董玉秀,看到她有些憔悴清減,一時心疼得不行。

    母子連心,董玉秀雖然看不到,但也知道兒子在想什么,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臉,安撫道:“媽媽沒事,見到你就好多了,你呢,第一次來這里,吃的還習慣嗎?睡得好不好?”

    白子慕臉頰貼在她手心:“我很好,媽媽你看,我還胖了一點�!�

    董玉秀摸索到他身上的棉服,笑道:“哪里胖了,衣服穿得多而已,像是一塊小面包。”

    白子慕被她逗笑了,眉宇間松開些許。

    雷東川坐在一旁,抬眼去看郎卡,幾乎是在察覺的同時,郎卡收斂起唇角的笑意,又恢復了平時的嚴肅模樣。

    董玉秀道:“子慕,媽媽這次出來車子遇到故障,多虧了郎卡先生幫忙,等下你要幫我謝謝他�!�

    白子慕還未說話,郎卡就打斷道:“不用,本來就是順路而已,而且我認識你兒子,他叫什么?”

    白子慕:“……”

    董玉秀有點糊涂,但還是溫和道:“他叫白子慕,子慕,喊叔叔�!�

    白子慕道:“媽媽,我還是喊他先生吧,聽說郎卡先生不喜歡認親戚,這樣規(guī)矩些�!�

    郎卡道:“無妨,我們接觸這么久,也算是舊相識,你想怎么喊都可以�!�

    第235章

    飲馬城

    郎卡對他們很客氣,大概是顧慮到董玉秀,說話時還特意放輕了一些聲音,他的聲音夾在風雪聲中聽起來低沉。

    董玉秀對聲音敏感,認真聽的時候臉上表情也露出一種全神貫注的樣子。

    大概是這樣的表情,讓郎卡很是受用,明顯看出他態(tài)度越發(fā)溫和。

    郎卡道:“既然你們遇到了,那就不多打擾你們,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白子慕攙扶著董玉秀的胳膊,小心扶著她走,雷東川走在后面,他看到郎卡也站起身跟過來,有些疑惑道:“您也去?”

    郎卡淡聲道:“我去查看一下營地。”

    雷東川注意到他的腿,郎卡向來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今天竟然難得拄了拐杖,像是在努力走得穩(wěn)一些。

    到了帳篷外,兩邊人各自離開。

    幾分鐘后,過來幾個男人扛了兩頂帳篷給送來,只說郎卡吩咐的,他們帶的有多的帳篷,暫借給他們使用。

    雷東川道:“我們這里也有……”

    對方搖頭拒絕收回,堅持道:“郎卡說,有女士在不方便,還請留下�!�

    帳篷送來,也只能留下。

    這兩頂帳篷比雷東川他們帶的要大一些,也結實許多,撐好了之后把靠近里側的那一頂帳篷留給董玉秀用。白子慕拿了兩條毯子,抱著過去和董玉秀一同住,等過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董玉秀也帶了睡袋,御寒的物品足夠,也不是多難捱。

    夜里很黑,隱約能聽到外面風雪呼嘯聲。

    董玉秀略微翻身,就聽到旁邊白子慕伸了手過來找她的手,牽住了小聲問:“媽媽,別怕。”

    董玉秀握著他的手,低聲笑了。

    這是她以前安撫小孩兒的話,如今身邊的小家伙長大了,說著一樣的話來安慰她。

    她躺在這里,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好像她們母子剛開始的那一段相依為命的時間,身邊什么都沒有,雖然很窮,條件也不好,但兩個人的手總是牽在一處互相打氣。

    董玉秀和白子慕低聲交談,聊了最近的情況,得知白子慕要尋找的地方之后,董玉秀沉默了片刻。這些年能找的地方,她已經(jīng)努力找過了,白子慕說的那個地方,她其實已經(jīng)找過。

    正是因為如此,她反而不敢接話。

    怕有新希望,但也怕這最后一絲希望破滅。

    過了一陣,董玉秀輕聲問道:“子慕,那個郎卡先生,他的喉嚨受過傷嗎?”

    “應該沒有,”白子慕仔細回想了一下又有些不太確定,“每次見的時候,他的衣領都很高,看不太清楚,媽媽怎么會這么問?”

    “我聽著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可能是我眼睛一直看不到東西,對聲音太敏感了�!�

    白子慕握緊了她的手,無聲安撫。

    董玉秀笑道:“沒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很多了�!�

    白子慕問她:“媽媽,我們進去之前,郎卡在跟你說什么?”

    董玉秀想了一下,道:“哦,我之前想去銀龍城找你們,郎卡說送我,但是需要繞遠一點,想先帶我去其他地方等辦完事再一起過去。那會我正在跟他說,想風雪停了,修好車先走,他覺得不安全……”她一顆心都牽掛在兒子身上,不愿在路上耽誤時間,因此有些為難。

    白子慕?jīng)]想到郎卡會這么好心,不管怎么說,這份情他領了。

    董玉秀問他:“子慕,在這邊一定很辛苦吧?”

    白子慕搖頭:“沒有,但我不喜歡這里�!彼�,抬手摸了一下董玉秀的眼角,悶聲道:“媽媽你的眼角,是在這里傷到的對嗎?”

    “是媽媽自己不小心……”

    “我以前小,但是記得很多事,媽媽每年都會離開家,去外面,我那個時候就想,要是快一點長大就好了,我們一起去找,或者我替你去找,這樣你就不會受傷了�!�

    董玉秀笑了一聲,安撫道:“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媽媽已經(jīng)好了�!�

    白子慕:“可是你還想他�!�

    “嗯,我很想他�!倍裥銢]有否認,輕嘆一聲,握著他的手攏在一處為他取暖,低聲問他:“子慕呢,你想不想爸爸?”

    “不想�!�

    白子慕回答的干脆,董玉秀也不強迫他,過了一會,白子慕垂眼道:“偶爾會想起一點,但是太久了,我記得不多。”

    家里的照片,他看過很多次,也想象過如果父親還在他們身邊,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子。

    董玉秀道:“子慕,我們找最后一次,以后誰也不要來冒險了,好不好?”

    “媽媽,其實我可以……”

    “不可以,媽媽已經(jīng)丟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不能再冒險是去你�!倍裥惚е�,像他還是一個小孩子一樣給他溫暖�!澳阋呀�(jīng)做的很好了,媽媽想好了,在這邊會陪著你,等以后去了那邊,會陪著爸爸�!�

    白子慕喊她一聲,帶了哽咽。

    董玉秀低頭親親他的額角,撫過小卷毛,笑著道:“子慕一下長這么大,媽媽都老啦,等你以后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照顧好那個人,不要松開手�!�

    “嗯�!�

    *

    一夜過去,風雪暫停。

    白子慕早起,和車隊里的人一起簡單做了一點吃的,分給大家。

    雷東川他們?nèi)硕�,昨天輪流守夜,這會兒也醒了,從白子慕手里接過早飯一邊吃一邊問道:“昨天睡得怎么樣?”

    白子慕道:“挺好的,哥,你車上還有墨鏡沒有?我媽之前戴的那副壞了�!�

    雷東川叼著嘴里的肉干,轉身去車上給他拿了一副過來,“你讓董姨試試這個,一會我去那邊把她的車修好,跟咱們一塊過去……”他說到這里,小心看了帳篷那邊壓低了聲音問,“你跟董姨說咱們要去哪了?”

    “說了�!�

    “董姨,她說什么沒有?”

    “沒說什么。”

    雷東川雖然還想問,但是看白子慕神情有些疲憊,也就沒再開口,掰了一塊餅喂到他嘴里:“別想那么多了,我猜董姨也是擔心你,你跑這么大老遠,換成我也擔心得夠嗆。”

    白子慕嘴里有東西,說話不太清楚,雷東川趁機又喂了一塊,笑道:“快吃飯,我一會過去看看董姨的車壞哪兒了,等修好了,咱們一起走�!�

    白子慕點點頭,人多,也不方便做什么親密舉動,但他還是在衣袍下握了握雷東川的手,跟小時候一樣,牽著他幾根手指輕輕搖晃。

    雷東川低頭看他,抬起手擦了他嘴角,自己笑了。

    吃過飯后,雷東川帶了兩個人去修車,白子慕留下陪著董玉秀。

    在外一切從簡,白子慕盡可能拿出最好的照顧董玉秀,但還是有些懊悔沒帶更多,這些食物太過冷硬,即便加熱之后,肉干和烤餅也很難咬動,需要泡水才行。

    帳篷外有人在喊。

    白子慕應聲出去,很快拿了幾罐溫熱的八寶粥回來,開了一罐給董玉秀。

    董玉秀卻在看著帳篷門口那,她眼睛還未完全恢復,模糊能看到一點,但是并不太清楚,只看到男人的背影,那種熟悉感讓她心跳猛地快了幾分,起身的時候差點把椅子碰倒。

    白子慕連忙去扶她:“媽媽,怎么了?”

    董玉秀還在看外面,看到對方一瘸一拐走了,在雪中深一腳淺一腳,身姿與記憶里的并不相似。

    白子慕又問:“媽媽?”

    董玉秀只看了這么一小會,眼中就因雪地的刺激而凝出淚花,白子慕連忙給她戴了墨鏡,扶她坐下。董玉秀問道:“子慕,那是誰?”

    “是郎卡,就是救了你的那個人,他來送粥�!�

    董玉秀看了一會,墨鏡下看不清她神色,只看到她微微擰眉。

    白子慕給她喂粥的時候,她也只是握著兒子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

    另一邊。

    雷東川正在修理車輛。

    董玉秀的車之前陷入泥溝中,郎卡他們的人合力把汽車抬出來,這會兒修理的時候,雷東川也做了同樣的事,讓杜明在一旁幫襯,抬出來之后自己上手修理。

    一雙皮靴踩過雪面,走到車前。

    雷東川瞥了一眼,認出是誰,但是對方不說話,他也樂得清閑。這要是論起輩分,他還得喊一聲叔,省點算點。

    郎卡站在那看了片刻,開口道:“你要么膽子很大,要么家里還算有錢�!�

    雷東川從車下伸手要了扳手,搭話道:“怎么說?”

    “不是這樣,幾十萬的車子也不敢上手就修。”

    雷東川笑了一聲,仰頭瞇眼看他,臉頰上沾了一點油污,但神情看著十分放松:“怎么,我就不能二者兼得?”

    郎卡不答反問:“你們兩個,到底姓雷還是姓白?”

    雷東川:“不好說�!�

    “你可以慢慢說,有的是時間。”

    雷東川修好車,從下面出來,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剛接上我弟,您知道,小孩兒嘴上沒把門的,我也不知道他之前跟您說了多少,要不這樣,我把他叫過來,您跟他聊聊?”

    郎卡唇邊掠過淡淡笑意:“你弟弟嘴里可沒什么真話�!�

    雷東川:“瞧您說的,現(xiàn)在外頭壞人太多,我們家一直都是這么教孩子,多長個心眼也好�!�

    “你們這次要去哪里?”

    “去飲馬城�!�

    他們正聊著,白子慕找過來,他們的向導發(fā)現(xiàn)前面路面上有碎石,需要打掃清理,雷東川答應一聲就去了。

    白子慕要走的時候,卻被郎卡喊�。骸澳愕纫幌隆!�

    白子慕停下腳步,疑惑看他:“您有事?”

    郎卡點頭:“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他轉頭吩咐身邊的人過去跟雷東川一塊搬開碎石,撐著拐杖走過來,盡可能平穩(wěn)站在白子慕身邊道:“我剛才聽說,你們要去飲馬城?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去那邊,不如一同上路,路上還能談談�!�

    白子慕:“談什么?”

    郎卡:“當然是談生意,我聽說你媽媽也是經(jīng)商的?難怪你做生意的頭腦不錯,有幾分想法,正好我手頭上又一樁買賣,一個人做有些麻煩,不如我們合伙,到時候交流起來也方便……”他說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看了對面帳篷,很快又抬眼直視白子慕,“不知道你對礦泉水生意,有沒有興趣?”

    白子慕愣在那。

    郎卡看他這樣反應,一時以為對方對這些不了解,又解釋了一下:“這里最好的不止是蟲草和藥材,環(huán)境也很好,冰川雪源的水質非常好,我年初的時候找人檢測過一次,找了幾處地方,這次去飲馬城也是因為有地質專家在那邊,可以再檢測一次……怎么了?”

    白子慕手撐著額頭,搖搖頭道:“沒事,我,算了,反正您回去就能看到了�!�

    郎卡不解:“看到什么?”

    白子慕吸了口氣,把下巴縮進衣領,頭一次臉上發(fā)燙:“就,一份策劃書,我之前也覺得這生意不錯,大概寫了一份東西,想找您合作來著�!�

    郎卡笑道:“這么巧,看來我們很合拍�!�

    借著礦泉水廠的事,郎卡和白子慕他們車隊一同上路,其間休息的時候還會一同吃飯,叫了白子慕母子過去談建廠的事。

    雷東川借著送東西去看了兩回,郎卡確實是在認真談生意,尤其是在和白子慕低聲交談的時候,兩個人想法經(jīng)常一致,郎卡對當?shù)丨h(huán)境熟悉,稍微點撥一下,白子慕舉一反三,很快就能跟上他的腳步。

    雷東川瞧著,不知道為什么,越來越覺得郎卡身上帶著父性光輝,尤其是說上幾句停下來等白子慕補充條件的時候,那眼神,簡直滿是慈愛。

    董玉秀坐在一旁剝一只橘子,剝好之后,摸索著遞給白子慕,她對礦泉水廠的事并沒有多參與,只是安靜聽著,偶爾等他們休息的時候,會問白子慕渴不渴,再有空閑,還會問一下郎卡身上的舊傷和往事。

    郎卡道:“我也記不太清了,之前傷了頭,剛醒的時候還記得一些,時間長了就慢慢忘了好多。”他手里也分了一半橘子,面不改色吃下酸橘。

    白子慕坐在一旁也吃了一瓣,他喜歡吃酸一點兒的,還含著多嘗了一下。

    雷東川在外面等了一會,接他們回去,一路上三天的路程,郎卡幾乎一直和白子慕他們在一起,相處時間長了,白子慕已經(jīng)開始喊“叔叔”。

    雷東川提了風燈過來,送下董玉秀,在帳篷門口抓住白子慕的手,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小心一點,我覺得郎卡圖謀不軌。”

    白子慕疑惑:“他圖我什么?”

    雷東川忍了忍,還是沒忍�。骸澳悴挥X得他對你態(tài)度有問題嗎,這都快把你當兒子了——”

    白子慕拽著他手腕靠近一點,墊腳拿腦袋撞他下巴,惱怒道:“你才是他兒子呢!”

    第236章

    檔案室

    去飲馬城的一路上,董玉秀有些時候會望著郎卡的方向發(fā)呆。

    郎卡對她很客氣,被看得久了也從不會生氣,只是有次中途宿營休息時不小心露出領口一點皮膚,很快就捂住了——他脖頸上也有凹凸不平的疤痕,一直用高領遮掩。

    郎卡整理了衣領,抬眼對上董玉秀視線,問道:“嚇到你了?”

    董玉秀搖搖頭,輕笑道:“其實我看不太清楚,只是聽子慕他們說起,郎卡先生以前受過一次傷……冒昧問下,請問您是什么時候來這里的?”

    “十幾年前的事,記不清了�!�

    “那你一直都叫這個名字嗎?”

    “不是�!�

    董玉秀抬頭看向郎卡的方向,握緊了手里的水杯,不自覺帶了緊張:“我能問問,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嗎?”

    郎卡點頭道:“可以,我姓賀,叫賀朗。”

    董玉秀怔愣片刻,她的眼睛還未完全恢復,越是急于想看清對方的臉,映出來的人就越是帶了幾分模糊,口中喃喃重復道:“姓賀,怎么會姓賀……”

    中午休息時間結束,雷東川收拾好東西放上車,過來接董玉秀,看到他們在聊天就站在那略等了一下。

    郎卡看到他,頷首道:“來�!�

    雷東川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自己沒必要聽他的話,但步子都邁出去了半路也收不回來,只能走過去客氣打了招呼。他彎腰對董玉秀道:“姨,子慕給您找了一件大衣,比羽絨服擋風�!�

    董玉秀摸索著站起身,雷東川連忙去扶她,董玉秀輕輕搖頭道:“我沒事,子慕在哪?”

    雷東川道:“他在車那邊,說您昨天晚上沒休息好,騰了后排的位置想讓您躺會,還有大半天的路程就到了,等晚上就能好好歇歇了�!�

    董玉秀點頭道:“好�!�

    雷東川還想扶她,董玉秀戴著墨鏡走出去,沒讓他幫扶。

    雷東川慢走了兩步,瞧著白子慕從車那邊一路小跑過來接她,腳步停頓一下,又折返回去跟郎卡搭話。他在外面做事習慣了,先喊了一聲叔,又遞了煙過去:“叔,來一根解解乏?”

    郎卡看他一眼,淡聲道:“你抽煙?”

    雷東川莫名有種十來歲躲在墻角偷摸抽煙被爹媽抓個正著的錯覺,一瞬間頭皮都有點發(fā)緊,收回煙道:“我不太會,這不是給您備著的嗎?”

    郎卡不贊同道:“我不會,抽煙有害健康,你最好也少碰。”

    雷東川:“……”

    雷東川討好不成,碰一鼻子灰。

    雷東川一路上也琢磨過來了,郎卡這人認真接觸起來,也還不錯,再說郎卡幫了董玉秀,就等于幫了他的家人,雷東川對他態(tài)度有所改變,但大部分時候一搭上話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雷東川覺得自己跟親爹說話都沒這么小心謹慎過,在郎卡身邊多坐一會就渾身別扭。

    郎卡坐在那倒了一杯熱水給他,順口問了關于白子慕的事,接著剛才董玉秀未說完的話問道:“你弟弟家里,有什么人姓賀嗎?”

    雷東川接過杯子,點頭道:“有啊,子慕的爺爺就姓賀�!�

    郎卡抬頭看他,見對方一臉認真,擰眉問道:“白子慕的爺爺,姓賀?”

    “對啊�!�

    “你弟弟倒是姓氏很多�!�

    雷東川咧嘴笑了一聲:“這回是真的,沒騙人。您不知道,子慕和董姨他們挺不容易的,我們兩家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了,打從子慕5歲的時候起就一直住在一個大院里,也算是瞧著子慕長大的。子慕他爸當年在這邊出了意外,失蹤了,董姨一直在找,說起來這次我們?nèi)氩兀彩菫榱苏胰�,董姨的眼睛不太好,以前傷到了……�?br />
    郎卡聽到這里才抬頭,問道:“她眼睛怎么受的傷?”

    “入藏找人的時候,磕傷了。”雷東川放下杯子,低聲道:“董姨找了好多年了,她看不清,或許誤會了什么,郎卡先生如果不是的話,請不要給她希望�!�

    郎卡不答反問,看向他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弟弟讓你轉達的話?”

    雷東川道:“我們倆不分彼此�!�

    郎卡還有些話想問,不遠處傳來車隊車輛發(fā)動的聲響,雷東川抬頭看了一眼,道:“子慕家里的事,說起來話長,車隊要走了,等有機會再慢慢聊吧�!�

    另一邊,車上。

    白子慕給董玉秀收拾了后排座椅,盡可能騰出空間,讓她躺著舒服一些。

    董玉秀看到白子慕給她準備的東西,手里緊緊攥著一條藍色的小毯子,問他:“子慕,這是哪里來的?”

    白子慕看了一眼,道:“哦,是之前郎卡先生給的,媽,那個太小,給您當枕頭用……”

    董玉秀喃喃道:“這和你小時候用的一樣。”

    白子慕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頭看了一眼,肯定道:“不一樣,我小時候用的不是這個花紋,是藍色海豚的�!�

    雷東川剛好上車,坐在駕駛座上往后看了一眼,樂了:“這不就是海豚嗎?”

    白子慕擰眉:“哥,這是海豹啊,不是海豚,而且我記得我那個毯子上面的小海豚還頂著一個皮球,跟這個完全不一樣�!彼浭略�,對自己的東西有很寶貝,常用的東西即便過去很多年也依然記得住。

    雷東川記性沒他那么好,看著反而覺得很像:“沒什么區(qū)別吧,我瞧著一樣�!��!�

    白子慕還要辯駁,雷東川伸手揉了他腦袋一把,笑道:“沒人跟你一樣,記什么都那么清楚,連海豹腦袋上頂?shù)氖瞧で蜻是風鈴都記得住�!�

    “是海豚。”

    “行行,海豚�!�

    ……

    飲馬城。

    郎卡的車隊要在城內(nèi)做短暫停留,安全抵達之后,和白子慕他們分開去了城西。

    白子慕他們在向導帶領下,找到了武警部隊駐扎的地方,這里看起來有些蕭條,住宅和當?shù)氐穆杂袇^(qū)別,留下來留守的人不是很多,大概有十余人,只負責平時的道路維護工作。

    車隊開進院內(nèi),雷東川先安排人手搬卸東西,他們來之前聽說這里缺少物資,帶了一些外面的吃用送過來,又另外去購買了飲水和肉干等物品,自己備了一份,也給這里的工作人員留了一份。

    董玉秀下車之后,想和白子慕一同去找負責人打聽尋人,白子慕扶著她道:“媽,很晚了,你先休息,我們明天去�!�

    董玉秀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頭道:“好,媽聽你的�!�

    董玉秀走了之后,白子慕也沒離開,而是留下幫忙搬卸車上的物品。

    雷東川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白子慕搬完東西,又繞著車走了一圈,踢了踢輪胎檢查了一下。

    雷東川靠近他,在他耳邊小聲道:“董姨進去了�!�

    白子慕停下動作。

    雷東川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去陪著董姨,我跟你想的一樣,”他低頭拿了一點東西,裝作在翻檢的樣子,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先去查查看,不管怎么樣,提前有個心里準備,也好跟董姨說�!�

    白子慕點點頭,跟他分開行動。

    他和雷東川一起長大,兩個人配合慣了,一個去穩(wěn)住董玉秀,另一個抓緊時間去找了十一局的人,讓對方帶著去找了這里的負責人,跟對方要了名冊。

    十多年前的舊事,留存下來的記錄也只有簡短幾句話。

    泛黃的記錄檔案冊上提到了那次事故,短短幾行字,還有一些存留下來的照片,上面有被落石砸毀的車輛、重傷的人員,還有從江里打撈起來的汽車殘骸……

    有些和白老爺子之前給的照片相同,有些是白子慕從未看到過的。

    當年隧道坍塌嚴重,事故太過慘烈,參與救援的人都有損傷,白子慕認認真真看過一遍,手指緩緩移動,最后停留在一個名字上——白長淮。

    他幾次視線模糊,閉了閉眼睛,強忍下淚水才能繼續(xù)去看,在入目一片血紅殘缺中努力尋找親人。

    負責人問他:“你找的人是白長淮?”

    “是,請問有沒有關于他的其他資料……”

    對方卻搖搖頭,帶了幾分愧疚道:“沒有了,我也是前幾年過來駐守的,以前的資料都存在這里,當年的事故我知道一點大概,救援回來的路上我們領導想把重傷員送去醫(yī)院救治,但是天氣不好,路也難走,車開到一半就出了事,只打撈出車架……唉,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你們是家屬吧?”

    白子慕點頭,盡可能用平穩(wěn)的聲音應了一聲:“是,他是我父親�!�

    負責人安撫道:“當年條件太艱苦,也沒有辦法做太多事,后來我們陸續(xù)找到了一些戰(zhàn)士們的遺物,還立了一座小石碑,上面有些照片,等明天我?guī)闳タ纯窗�。�?br />
    白子慕點頭,他合攏檔案冊,雙手遞還給對方。

    白子慕出來走了一陣,就碰到了來找他的雷東川,雷東川快走幾步靠近了問道:“怎么樣?找到了嗎?”

    白子慕往前走了一步,腦袋抵在他肩上,沒說話。

    雷東川小聲喊他:“小碗兒?”

    白子慕不動,雷東川也不敢動,站在那里過了一會才試探著伸出手摸了摸他腦袋。

    白子慕道:“我看了檔案冊,和白爺爺給我看的一樣,那些照片里的人血肉模糊,我看不出哪個是他……哥,我想跟十一局的人再談談,跟他們說多留在這里一段時間,這里駐守的人員換了幾次,資料不全,我想查一下當年留下的全部信息,能找到他的一張照片也好——”

    雷東川把他按在自己懷里。

    白子慕掙動了一下。

    雷東川道:“這里就我,你可以偷偷哭一會�!彼终戚p輕撫過懷里人的頭發(fā),壓低聲音哄他,“我跟你保證,不告訴別人�!�

    白子慕過了片刻,抬手抱住了雷東川。

    雷東川低聲哄他,跟小時候一樣,白子慕哭起來的時候沒有聲音,似乎是咬著唇在啜泣,雷東川只能感覺到他肩膀微微伏動,只是這樣,就讓他胸口跟著悶疼。

    他可以給白子慕所有,惟獨失去的親人,他給不了。

    白子慕過了一會,啞聲道:“哥,我想去郎卡那里把金佛買過來�!�

    “我,好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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