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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白子慕笑了一聲,點頭道:“對。”

    “梁教授是咱們數(shù)學(xué)院出了名的好脾氣,你能跟上他的班真幸運,對了,你要是有什么關(guān)于畢業(yè)論文不太懂的地方,盡管來問我,別的幫不上什么忙,這個我有經(jīng)驗。”學(xué)長笑呵呵的,跟他拍胸脯自薦。

    “好,謝謝學(xué)長�!�

    “甭客氣,你新宿舍定下來了嗎,我?guī)湍惆釚|西吧?”

    “我暫時先住家里,前段時間跟老師他們忙完了一個大項目,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同寢的學(xué)長頓時羨慕道:“真好,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回來拿點東西就走了……哎,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才是,你哥每次給你送飯,我都能吃上一頓,蹭了你快一年的飯了,真是太感謝了�!�

    他雖然這么說著,但是聽起來依依不舍,那句“太感謝”聽著更像是“太好吃”了。

    白子慕被逗笑了。

    他哥做飯確實好吃,一半是因為天分,另一邊是因為他挑嘴。

    磨練一個廚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胃口小且刁鉆的食客,這兩點上,他們倆都做得很好。

    白子慕從宿舍出來之后,給雷東川打了個電話,他之前的手機(jī)已經(jīng)交回去,現(xiàn)在用的是雷東川給他新買的一個諾基亞,很小巧。

    雷東川今天有些忙,安排了車和司機(jī)來接他。

    白子慕上車之后,才發(fā)現(xiàn)司機(jī)是一個新來的,對方長得挺高大,坐姿筆挺,說話帶著一點北方口音,很客氣地跟他打了招呼。

    白子慕問道:“你是冀州人?”

    對方道:“小老板耳力好,一下就聽出來了,我是冀州的,以前當(dāng)過幾年兵,出任務(wù)受了傷就退下來了,雷隊長照顧我們這些老兵,給介紹了新工作,我就過來幫忙開車了。”

    白子慕知道是雷東川特意安排的,之前的時候就聽他說起送了兩個人去賀大師那邊守著,估計和這個新來的司機(jī)情況差不多。

    新來的司機(jī)姓周,叫周巖,會的東西還不少。

    白子慕問起的時候,他一邊開車一邊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都會一點吧,中小型汽船、快艇,還有路面上四個輪子的,上手問題都不大,小老板用的著的地方就說話�!�

    “好�!�

    “小老板,咱們先回住處?”

    白子慕想了想,說了一個地址給他:“不急,先去探望一位長輩�!�

    周巖對京城地形相對熟悉,車技也很穩(wěn),很快送了白子慕到地方,正是賀大師在京城的工作室。

    賀大師時常來京城出差,加上白子慕念大學(xué)之后,老爺子想著既是長住,就買了一處做工作室。他買的時候因為價格便宜,直接買了一層辦公樓,但是平時也用不到這么多,挑了位置最好的幾間打通自用,另外的租了出去,每個月還有一筆不菲租金。

    白子慕找過來的時候,賀大師正在工作室里盤珠子,一串兒珊瑚摩挲得通體蠟質(zhì)光滑,紅如牛血,一旁還放了一件放大鏡,老人時不時拿起來看一看,特別專注。

    白子慕推開一點門,看到他的時候略有些猶豫,但隔間門縫還未合攏,就聽到坐在窗邊的賀大師喊他:“哎,怎么剛來就走!”

    白子慕這才進(jìn)去,站在門口笑道:“爺爺,我以為您在忙�!�

    賀大師手里那串珊瑚珠放下,收手讓他過來,笑呵呵道:“我能有什么忙的,還不是你那幾個伯伯,給我找了幾串珠子,解解悶兒!”他讓白子慕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又問道,“今天怎么有空出來了?你們那個什么唐教授,不管著你啦?”

    白子慕:“嗯,之前的項目做完了,唐教授也在忙,要寫報告�!�

    賀大師:“那你現(xiàn)在算是放假了?”

    白子慕:“唔,也不算,過幾天要跟教授他們出去一趟,回來之后就放假了,大概能休息一個月�!彼吕先藫�(dān)心,沒有提進(jìn)藏尋人的事,只說了平時常用的理由。

    賀大師沒聽出來,挺高興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是該休息了,你這念了兩年大學(xué),寒暑假都沒休息一回,補你一個月也是應(yīng)該的�!崩先艘婚_心就想送東西,手邊也沒什么趁手的,就把那條珊瑚珠塞給了白子慕�!盃敔斪罱矝]打什么東西,這串珊瑚成色還算不錯,拿著吧。”

    白子慕?jīng)]留神,接在手里才覺得沉甸甸的,沉得石頭一般。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串珊瑚珠看起來顏色紅得嬌嫩,看不出有這么沉的分量。

    賀大師道:“珊瑚是這樣,等過兩天你再來,還有一串粉白色的,雖不值什么錢,但跟家里小杏樹開的花兒似的,那顏色你一瞧就喜歡!”

    白子慕也笑了,點頭說好。

    他在這邊多陪了一會老人,期間接了雷東川一個電話,聽著聲音有些嘈雜,像是在工地上,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過來:“……你在那邊多陪爺爺一會,我這邊盡快,下午忙完了就過去接你�!�

    白子慕道:“不用,哥,我下午還要出去一趟,想去買點東西�!�

    雷東川道:“行,你跟周巖說,去哪讓他開車帶你去。”

    白子慕答應(yīng)了一聲,抬頭往外面看了一眼,周巖和別的司機(jī)不一樣,沒有在樓下等,反而一步一跟站在了工作室外面的接待廳里,寶華銀樓的幾個學(xué)徒正在熱情讓他坐下,還送了茶水過去,周巖略有些拘謹(jǐn),倒是也順勢坐下了,看著并未有離開的打算。

    白子慕到了嘴邊的話,想了想,還是換了一句:“哥,我晚上買點菜,等你回來,我們在家吃吧�!�

    雷東川那邊笑了一聲,低聲道:“行,別動火,等我回去做飯�!�

    “嗯�!�

    白子慕脾氣好,但是不代表賀大師脾氣也好,老頭工作室里人已經(jīng)夠多了,平時寶華銀樓的人來他都嫌煩,更何況這會兒雷東川的人在外面一守就是三個。

    賀大師瞧見周巖之后,回來氣鼓鼓問白子慕:“那是你哥給你找來的吧,跟那么緊,是司機(jī)啊還是保鏢啊?沒多大點事,折騰得倒是不輕,回頭跟東川說一聲,讓他趕緊把人帶走,上回鐲子都做完了,人還留在這干嘛�!�

    “……”

    白子慕耳朵發(fā)燙,含糊應(yīng)了一聲。

    他現(xiàn)在聽不得鐲子兩個字,那天之后,雷東川倒是大大方方把金鐲送給他了,但是他不想看到,早壓箱子底去了。

    白子慕留在這陪著賀大師簡單吃了午飯,準(zhǔn)備走的時候,忽然聽到接待廳那邊有爭吵聲。

    白子慕扶著老人出去看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在接待廳見到了羅加慶。

    羅加慶帶著助理過來,顯然被門口的人攔住,周巖和之前留下的兩個保鏢也站起身,他們看了白子慕一眼,只要對方一聲令下,就能上前把人按住。

    白子慕微微搖頭,周巖那幾個人就只站在那,沒動手。

    賀大師看到對方,頗有些不高興:“你又來干什么?不是跟你說了嗎,和金緣珠寶行合作的事絕無可能,以后不要來煩我�!�

    羅加慶上前一步,他身上衣服在剛才的揪扯中有些皺了,看起來有點狼狽,語氣也有點著急:“賀爺爺,不,賀大師,這對您來說不是難事,只要您老人家動動手指,就能救金緣……”

    賀大師氣笑了:“我救金緣干什么?”

    “這,都是國內(nèi)珠寶行——”

    “國內(nèi)珠寶行多了去了,難道哪一個有難,我都得拼了命去救一把?”賀大師搖頭道,“你回去吧,告訴你家里長輩,不管是誰來,都沒用�!�

    羅加慶一而再再而三想來拜訪賀大師,之前幾次都被攔下,這次是借用了他人的名片才能進(jìn)入工作室,他知道自己也只有這最后一次的拜訪機(jī)會,從兜里試著翻找什么。

    白子慕眼睛盯著他,喊了一聲:“周巖!”

    周巖一直注意著羅加慶舉動,白子慕一出聲,他立刻就沖了過去,搶在前面把羅加慶按在了地上!

    事情發(fā)生的太快,羅加慶身邊的助理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老板已經(jīng)面貼地皮了,助理忙想上前,但是工作室守在外面的兩個保鏢也不是吃素的,一前一后把他擋在外面,助理只能干跳腳:“賀大師,賀老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羅經(jīng)理沒有冒犯您的心思,他就是想拿點東西給您看——”

    賀大師上前一步,低頭看他。

    羅加慶被按在那,心里氣惱,但也動不了分毫,只能努力抬了眼睛道:“賀爺爺,我,我家里長輩說讓我把這個交給您�!卑粗谋gS略微送了一邊的胳膊,羅加慶勉強(qiáng)伸手從衣兜里拿了一個信封出來,舉著遞給賀大師。

    賀大師接過,拆開之后,里面是一份紙張泛黃的欠條。

    欠條上字跡有部分已經(jīng)有些模糊,但是依舊可以辨認(rèn)出是一張借糧的字條,“今向羅德耀借粗糧壹佰斤”的字樣看得清楚,落款是賀延春——賀大師本人。

    “我祖父說,61年的時候您跟他打的欠條,這一百斤糧食,可是救了寶華銀樓一半人的命!”羅加慶道,“我祖父說,說和您是故交好友……”

    賀大師捏碎了那張欠條,看向他冷淡道:“那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為抵債而替他打造的那尊金佛?”

    第218章

    “出差”

    羅加慶愣了下。

    賀大師看著他,對這樣一個毛頭小子說不上什么失望,只是因他姓羅很難不產(chǎn)生厭惡之感,微微皺眉開口道:“你年歲小,過去的事兒我不跟你計較,既然你這次來了,我和你家里的事,干脆也一次說清楚給你聽�!�

    “賀爺爺……”

    “你不必跟我攀交情,你父親當(dāng)年做的事,你可曾聽過?”

    “是,父親當(dāng)年做錯了事,這些年也一直自責(zé)——”

    “他只需自責(zé)嗎?他害了一條人命,毀了寶華銀樓多少人的前程,我想了20年,還是想不明白,人心為何如此之惡�!辟R大師搖搖頭,嘆道:“你回去吧,我跟你沒有什么好說的,也不會和你們金緣珠寶行有任何往來�!�

    羅加慶緊張道:“可是我祖父,祖父確實是沒有辦法了,他是真心喜愛金器之人,他說您這世上只有您能懂他!”

    賀大師冷淡道:“當(dāng)年或許是吧,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祖父說——”

    “那你回去問問他,當(dāng)年欠我的東西,是否該物歸原主。”

    賀大師言盡于此,不想再和羅加慶多說一句,讓人趕他走,自己握著拐杖慢慢走回去,頗有些疲態(tài)。

    白子慕扶著老人走了兩步,在門口的時候想松手,但很快就被賀大師反手握住了,老人搖搖頭對他道:“子慕,你別去�!�

    白子慕:“爺爺,我就是想去問問他,跟他說幾句話�!�

    賀大師拍了拍他的手背,對他道:“跟你沒關(guān)系,這種事,爺爺希望你一輩子也別遇到�!�

    白子慕回頭看了一眼,見周巖和那兩個保鏢已經(jīng)架著羅加慶等人趕出去,也就沒再過去,留在老人身邊安撫了片刻。賀大師雖然身體硬朗,但畢竟是八十多歲的老人,白子慕找出常備的丸藥,喂他吃下幾顆,休息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賀大師不愿意提起當(dāng)年往事,但白子慕心里還是在意的。

    他趁著老人睡下休息,去找了陸平,問了一下當(dāng)年和羅家的事。

    陸平猶豫片刻,還是嘆了一聲:“說起來,全都是因為那尊金佛,師父拿人家當(dāng)朋友,可有些人畜生不如�!�

    再提已是近30年前的舊事。

    當(dāng)時賀大師五十來歲,正值年富力強(qiáng),他手上有勁兒,技藝也是最好的時候,做出的金器一件件都是傳世珍品,很是闖出了一番名氣。也是在此時,姓羅的富商找上門來,以在災(zāi)年借給寶華銀樓百斤糧食的名義,請求賀大師出手,為他打造一尊金佛。

    賀大師耗費了2年時間,閉門不出,幾乎是耗費了自己全部心力打造了那尊金佛。

    金佛出世,并未引起轟動,因為羅姓富商一看到它之后就珍藏起來,除了賀大師身邊幾個最親信的徒弟,并未有人再見到過它。

    陸平道:“當(dāng)年鬧文化運動,要破四舊,別說金佛,就算是一些耳環(huán)首飾也留不得。羅家的人為了自保,就把金佛交上去,說要融成金錠上交,那年頭太亂,上交給誰也說不準(zhǔn),但明晃晃的金子在那,任誰都要多看兩眼。”

    白子慕問道:“那尊金佛當(dāng)真被融了?”

    陸平搖頭,啞聲道:“沒有,羅家藏了金佛數(shù)年,知道它的價值,哪里舍得融了,他們在交出去的前一晚忽然改口,說金佛被盜,栽贓給師父。師父不認(rèn),但賀喬生……不,羅喬生那個王八蛋,站出來做證,害得師父去農(nóng)場改造,差點死在那里�!�

    “再后來,曹善武和另一個師哥去看望師父,想寫信伸冤,但信還沒交上去,人就折了一個�!�

    “寶華銀樓和羅家,一輩子不可能再有任何合作�!�

    ……

    陸平說了許多,這么老實巴交的一個人,難得在提起往事的時候帶了憤恨不平。

    白子慕想了片刻,道:“金佛還在羅家。”

    陸平低聲問道:“子慕,你聽到什么消息了?”

    白子慕搖搖頭,道:“沒有什么消息,但這事不難推算�!碑�(dāng)年羅家人栽贓賀大師,但是賀大師并未反咬一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金佛還在羅家人手里,賀大師也想護(hù)住它。

    在那樣危急時刻,能把金佛看得比人命重要的只有懂它的人,賀大師和羅姓富商都想要保護(hù)好這件金器,讓它不至于被融毀,它遠(yuǎn)遠(yuǎn)不只是一塊金子而已。只是羅姓富商或許出于貪婪,而賀大師則出于不忍——不忍自己的心血被毀。

    陸平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們之前也是這么猜的,只是沒有再見羅家拿出來過,一時也找不到證據(jù)�!�

    白子慕道:“陸伯伯,那尊金佛什么樣的?”

    陸平回憶片刻,給他比劃了一下,認(rèn)真道:“大概有手臂大小,蓮花底座,雙手結(jié)智慧印……那尊金佛很不一樣,你若是看到,你就能懂了�!�

    陸平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只是一眼,就會心中平靜,于心中生出一份慈悲。

    那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只有見過,才會懂。

    白子慕點點頭,道:“難怪從來沒見爺爺打過這般大的金佛了�!�

    陸平搖頭道:“倒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師父當(dāng)年狀態(tài)最好的時候,打造了這尊金佛,后來技藝精湛,但年紀(jì)不等人,再也回不到巔峰的時候了,那尊金佛是他老人家一輩子的念想�!�

    白子慕聽了若有所思。

    陸平看他一眼,叮囑道:“子慕,你可千萬別去找羅家的人,那些人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只管念書,其余的不用管,師父身邊就只有你一個親人,金佛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

    白子慕笑道:“陸伯伯,您別擔(dān)心,我就是隨便問問,再說我就算要找羅家的人,我哥肯定跟我一塊去。”

    陸平這才點點頭,放心了些。

    雷東川雖然年紀(jì)輕輕的,但是寶華銀樓的眾人很難不把他當(dāng)成同輩看待,雷家這小子往這邊一站,就讓人心里踏實。

    白子慕從工作室離開,讓司機(jī)開車送自己去了商場。

    他買了一些外出要用的東西,又去買了菜,其間司機(jī)一直跟在他身后,白子慕也不在意。

    雷東川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一進(jìn)門就看到玄關(guān)處的鞋子,心里動了一下,一邊換拖鞋一邊喊道:“小碗兒?”

    客廳沙發(fā)上一處陰影里,被毛毯裹著的人動了動“嗯”了一聲。

    雷東川走過去,坐在一旁笑道:“怎么在這睡了?”

    白子慕瞇著眼睛,緩了一會道:“哥,我等了你好久�!�

    雷東川揉了揉他頭發(fā),道:“東郊那邊有點忙,回來晚了,我路上買了一盒點心,你先吃兩塊,我這就去做飯�!�

    白子慕打了個哈欠,起身跟他一塊過去:“好,我已經(jīng)切好菜了,還剝了豌豆,等會想吃炒飯,加一點火腿丁的那種�!�

    雷東川道:“行�!彼仡^看了白子慕一眼,脫下自己外套給他披上,“剛睡醒別著涼�!�

    雷東川卷起襯衫袖子,洗手做飯。

    白子慕就披著他夾克外套,站在后面抱著他,半醒不醒地站著跟他聊天。

    雷東川道:“再回去睡一會吧,飯弄好了我喊你�!�

    白子慕搖頭,蹭在他后背上幾下,小聲說不。

    雷東川哄他:“你這樣我做不好……”

    白子慕伸手往下摸。

    雷東川手里的刀差點沒拿住,一時臉上發(fā)燙,聲音都大了點:“哎,別亂摸�。∥也皇沁@個意思,我是說這里油煙大,也怕一會炒菜燙著你!”

    白子慕笑了一聲,帶著一點剛睡醒的鼻音小聲哼道:“我不怕啊,哥,別趕我走,我就想陪著你�!�

    雷東川:“……”

    雷東川吃軟不吃硬,徹底拿他沒轍,只能任由小尾巴跟在自己后面。

    雷東川做了三菜一湯,還做了白子慕點名要的那盤豌豆火腿丁炒飯,看白子慕吃得香,自己胃口也好了很多。他一邊給白子慕夾菜,一邊問道:“我剛聽周巖說,你去商場買東西了?又要出去?”

    白子慕點點頭,道:“嗯,跟教授他們出去開研討會�!�

    “什么時候去?”

    “下周三。”

    “去幾天?”

    白子慕夾了一塊肉,喂到雷東川嘴里,雷東川吃了之后,還在問:“去幾天?”

    白子慕笑得不行,抬手摸了摸身旁人嚴(yán)肅的眉眼,感嘆道:“哥,我一定是特別喜歡你�!�

    “嗯?”

    “如果不是太喜歡了,我怎么能讓你這么管著我?”白子慕眼睛彎起來,給了他想要的答案,“去一周左右,最多十天,我忙完了就回來。”

    第219章

    秘密

    白子慕在家里住了兩天,收拾東西的時候也都當(dāng)著雷東川的面,光明正大打包了行李。

    雷東川嘴上說他去的時間太長,但是給他裝東西的時候忍不住又多帶一點,問道:“你跟家里打電話說了沒?我媽之前和董姨還商量,說九月初過來看你,別到時候撲個空�!彼曇袈愿吡艘稽c,帶了幾分刻意,“別讓我?guī)湍惆�,我可說不清楚,你們集訓(xùn)隊一天天的理由那么多——”

    白子慕捏他嘴,不讓他把剩下的牢騷說完,氣得雷東川眉頭都挑高了些。

    白子慕:“哥,都說了是最后一次出差呀。”

    “你那是最后一次嗎,剛才還說是‘今年最后一回’,要不你現(xiàn)在就給我寫字據(jù),咱們寫清楚了,以后也別跑那么遠(yuǎn)。”

    “那我可說不準(zhǔn),不過以后我想去學(xué)校工作,有寒暑假,到時候寒暑假保證不跑那么遠(yuǎn)�!�

    雷東川聽到這個擰眉道:“你畢業(yè)不跟我一塊管公司?”

    白子慕奇怪道:“我也要去公司上班嗎,不了吧,我覺得你這方面比我厲害多了,每天要面對那么多人,想想就頭疼。”

    雷東川:“那學(xué)校人就少了?”

    白子慕:“學(xué)校不一樣啊,我大部分時間做科研,偶爾去上課,就算講課也只是自己說話,不用對著每個人都安排任務(wù)�!�

    “……”

    雷東川說不過他,白子慕一雙眼睛抬高了看他,眼神清澈得能把他心里那一點想法都照出來。

    他就是舍不得跟他分開。

    舍不得讓家里的小朋友離開自己半步。

    但再不舍,也只是發(fā)發(fā)牢騷,嘴上逞強(qiáng)一下,沒幾分鐘就心軟得一塌糊涂,已經(jīng)開始想以后寒暑假他們?nèi)ツ睦锫眯卸燃俚氖铝恕?br />
    白子慕去給家里人打電話,在客廳低聲說著什么,通話的時候脾氣也很好,時不時會笑起來。

    雷東川把他背包收拾好,放在一旁,又拿了一件外套搭在上面。

    聽說這次是去青海,那邊氣候和京城不同,早晚要更冷一些,帶上件厚外套正好。

    白子慕跟家里打完電話,過來看他,看了一眼那個背包之后對他道:“哦對了,哥,我也給你買了一個,跟我這個一樣的�!�

    他拿出來之后,雷東川臉上表情緩和許多,兩件都是登山包,牛津布材質(zhì),防水又結(jié)實,顏色款式都是一模一樣的。

    雷東川對待自己的那個登山包十分愛惜,看了看就收起來,打算等以后兩個人一塊出門的時候再用。

    白子慕一直看他,等他收好才笑道:“真應(yīng)該讓雷媽媽過來看看�!�

    雷東川:“看什么?”

    “看你愛惜書包了唄,哥,你以前用壞了好多書包啊,每天放學(xué)都用手甩著書包跑回家,有回鉛筆盒都飛出去了�!�

    “……提以前干嗎,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

    雷東川揉了揉鼻尖,他跟白子慕在一塊之后,唯一的缺點就是自己以前的事兒對方都知道,畢竟他們從小到大都沒分開過。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也就釋然了,他弟也是追在他身后長大的,什么樣子他都瞧見過。

    白子慕還想跟他說話,但是手機(jī)又響了,這次接起來聽了許久,還因為信號不好去了陽臺那邊,說話也沒有跟家里人那樣輕松,聽的多,說的少。

    雷東川只當(dāng)是學(xué)校里的教授找他,但是等白子慕回來之后,才知道是十一局的人。

    雷東川問道:“十一局的人找你做什么?”

    白子慕拿著手機(jī)把玩一下,垂眼道:“沒有,是我找他們幫忙查了點事�!�

    “查什么?”

    “哥,你還記得前一陣子羅加慶一直到學(xué)校里找爺爺嗎?他還托人遞了好幾回名片過來,想來工作室拜訪,求爺爺幫忙辦事,我要出去挺長時間時間,實在不放心爺爺那邊,就請那邊幫忙查了查。”白子慕?jīng)]提自己當(dāng)初和十一局的協(xié)議,只是告訴了雷東川“集訓(xùn)組”和上面有些關(guān)系,對他道:“羅家有個金緣珠寶行,生意上遇到了一些困難,欠了一大筆錢急需周轉(zhuǎn)……”

    雷東川擰眉:“他們想找賀爺爺借錢?”

    白子慕搖頭道:“那筆錢款太大,已經(jīng)超出能借用的范圍,他們想讓爺爺替他們打造金器,我覺得這里有些古怪�!彼烈髌�,緩緩開口說出疑問,“爺爺打的金器價格很高是沒錯,但是跟金緣珠寶行欠下的那筆錢還差很多,不足以周轉(zhuǎn)過來,羅加慶一再糾纏到底是為了什么?”

    雷東川一直在外面,也跟隨兩邊家人去過一些場合,略想了一下試探道:“或許是想送去抵押或者上拍賣會,這些我替你查,你放心去忙你的事,家里別擔(dān)心�!�

    白子慕只能點頭:“好吧,哥,有什么事你別自己去做,等我回來咱們商量著辦�!�

    “好�!�

    *

    與此同時。

    羅家。

    羅加慶在京城幾次求見賀大師,最后即便見到一面,也被狼狽趕出,什么都沒能說成,他家里電話催得頻繁,實在沒有辦法遮掩,只能回來說明了情況。

    羅家所住的花園別墅占地頗大,從外到內(nèi)裝修奢華,墻壁上也是金粉描繪,略顯浮夸,大廳吊了巨大水晶吊燈,在燈光下細(xì)看,能看出有些地方的金粉雕飾已有斑駁脫落痕跡。

    羅加慶站在大廳內(nèi),不敢抬頭去看前面紅木沙發(fā)上坐著的老人。

    羅德耀已到了古稀之年,滿頭銀發(fā),干癟多皺的面孔,和他身上的華服很不相稱,只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前面站著的孫兒,聲音帶了嚴(yán)厲:“賀延春當(dāng)真這么說的?”

    羅加慶囁嚅道:“是,爺爺,他說要歸還一個什么金佛,如果真在您那里的話,不如還給他,反正也不值什么,這么多年我都沒聽說過這東西……”

    羅德耀拿起手中茶盞砸向他,“哐”地一聲碎在羅加慶腳邊,羅加慶立刻噤聲,低頭不敢多言。

    羅德耀閉了閉眼,對他道:“你出去這么一趟,錢花費了不少,事沒辦成一件……真是個廢物,滾下去吧,別在我這兒礙眼!”

    羅加慶很懼怕祖父,應(yīng)了一聲連忙走了。

    大廳里其他人還在。

    羅德耀看向右側(cè),嗤笑道:“你還傻站著干什么,等著瞧我笑話?你也滾!”

    右側(cè)站在博古架一旁的人略微走出來半步,是個清瘦的中年男人,正是羅喬生,他點頭應(yīng)是,很快也走出了豪宅。

    身邊再沒有其他人,羅德耀一直強(qiáng)撐著的氣勢也弱了大半,他塌下肩膀一下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比他實際年齡還要更衰弱。

    羅加慶帶回來的話,他聽得清楚。

    他心里也明白,這是賀大師給他的最后一次機(jī)會,拿出金佛,以此證明賀大師當(dāng)年的青白。

    若是如此,或許還有幾分舊日恩情可言。

    但是羅德耀沒有絲毫猶豫,就否決了這個選擇。

    那尊金佛像是擁有不可言說的魔力,當(dāng)初是他冒死護(hù)住了金佛,也是他獨自擁有了金佛幾十年的光景,即便是落到如今這般的危機(jī),他也沒有想過要拿出那尊金佛。

    他的貪婪再一次占了上風(fēng)。

    又或者,他不敢。

    怕當(dāng)年的事暴露在世人面前,怕自己做了那樣的惡,無法洗清。

    事到如今,羅德耀已經(jīng)不敢、也不能承認(rèn)了。

    紅木沙發(fā)上的老人臉上肌肉抽動幾下,他握著手里的拐杖,力氣大到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在心里做了一次殊死搏斗,最終還是拿起了手邊的電話,只是在撥號的時候,猶豫片刻,還是改了撥出去的號碼,把聯(lián)絡(luò)人改為羅加慶。

    羅加慶剛被罵了一通趕走,再次回來的時候還有些茫然。

    羅德耀依舊坐在那里,問他道:“你是一個人回來的嗎?可跟你父母說了?”

    羅加慶搖頭,小聲道:“沒,您不是在電話里說,讓我一個人悄悄回來嗎,我爸剛才確實問我了,我說是之前和寶華銀樓的一點事沒說清楚,您喊我回來再問問。”

    羅德耀點點頭,起身道:“做得不錯,你跟我來�!�

    羅加慶跟上他,他從小被祖父和母親管得嚴(yán)格,也算不上多親近,更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膽怯,他在外頭脾氣暴躁除了本身性格如此,一多半也是因為家庭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只是他在長輩面前裝得很好,沒有表露出來過,這次也是如此。

    羅德耀帶他去了地下室,打開了一處暗室,開了保險箱。

    羅加慶一直聽說家里有這樣一個保險箱,但是從沒見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將近一人高的保險箱鑲嵌在墻壁內(nèi),看起來十分厚重,祖父輸入密碼的時候他故意低頭,但眼睛卻忍不住瞟了一眼,看到老人抬高的手,遮擋了大半,只能看到隱約動作。

    他心里正在可惜,就看到老人已經(jīng)打開了保險箱,彎腰拿出了一件被紅綢覆蓋的物品,大約有小臂長短,隱約瞧著是一件金器。

    羅加慶心想,原來家中真的有一尊金佛。

    羅德耀沒有把紅綢揭開,按照原樣封好,雙手捧著放到了一個黑色皮箱里,鎖好交到他手中,叮囑道:“加慶,這東西對我們家極為重要,我原本是想用保險箱里存著的那一點老物件打造一件金器,送去拍賣行,但是現(xiàn)在看來不成了,你幫我把這件金佛帶去西番,到那里之后,自然有人接應(yīng)……做事小心些,知道么?”

    羅加慶接過來小心提著,但還有些疑惑:“爺爺,我們既然有金佛,就算不還給賀大師,那我們?yōu)槭裁床话呀鸱鹚腿ヅ馁u行��?我們家以前送了那么多東西去拍賣行,價格都很高,這金佛肯定比那些更值錢。”

    羅德耀微微擰眉,帶了些煩躁道:“你不懂,交代你的事,去辦就是了�!�

    羅加慶喏喏應(yīng)是,不敢再問。

    第220章

    石碑

    周三,白子慕接到了“集訓(xùn)組”的電話,說是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要準(zhǔn)備出發(fā)。

    雷東川送他去了學(xué)校集合,那邊已經(jīng)有一輛小車在等著了,和往常一樣,黑色半舊的轎車,普通的牌照,看起來和路面上行駛的車輛沒什么不同。

    白子慕背上包,臨走的時候又回頭對他道:“哥,我上次跟你提過的,我們小時候埋在老宅里的那個盒子,你還記得嗎?”

    雷東川點點頭:“記得,怎么了?”

    “我想你回去看一眼,看完了,我們再談其余的事。”

    “什么事兒?”

    白子慕笑瞇瞇道:“就是高中那會,我說我有喜歡的人那事,等你把盒子找出來,我們坐下好好聊聊。”

    雷東川一天之內(nèi)接連遭受打擊,這話簡直比白子慕親口說“要出差一周”更讓他難以接受,一時間臉色臭得厲害。

    白子慕上前擁抱了他一下,大大方方道:“這么說定了啊,你一定要去找�!�

    雷東川勉強(qiáng)點頭:“知道了�!�

    一直等黑色汽車離開之后,雷東川眉頭都沒松開。

    雷東川回了自己車上,方啟等他坐下之后,一邊發(fā)動汽車一邊詢問:“老大,是今天回去,還是明天?”

    雷東川莫名其妙:“去哪?”

    方啟道:“子慕說怕您忘了回老宅拿東西,讓我提醒你,好像是個盒子。”

    雷東川:“……”

    雷東川壓根就不想回去找,甚至都已經(jīng)把剛才的話和之前不太愉快的記憶都給打包一塊忘了,顯然白子慕也了解他個性,還特意找了一個人提醒他。

    雷東川擰眉道:“改天再說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他怎么跟你說的?”

    方啟老老實實復(fù)述原話:“子慕說你肯定不愿意跑一趟,讓我隔三差五提醒一回,如果他回來沒看到盒子,他就回自己家去住,等你拿了盒子再去找他�!�

    雷東川斜眼看他,方啟不敢跟他對視,看著前面的路放低了一點聲音建議道:“老大,你要是不方便,不如我回去幫忙找一趟,或者讓孫小九他們幫忙帶回來——”

    雷東川不等他說完,擺擺手打斷道:“算了,那東西你們找不到,等兩天我自己回去一趟就是了。”

    他像是灌了一壇醋,酸意涌上來,忍不住舔了舔牙齒。

    這段時間日子過的太好,他有些飄飄然,直到現(xiàn)在才想起來,好像哪里不太對勁——他和白子慕在一塊的時候,實在是太過順利,跟做夢似的,毫無阻礙。

    時隔多年的一壇老陳醋再開啟,實在是讓他心里不是滋味。

    方啟看他臉色沉著,不敢說話,開車上路一段時間之后才問道:“老大,今天工地那邊忙完一陣,可以不用過去,咱們?nèi)ツ�?�?br />
    雷東川過了片刻,道:“去董姨那邊,我訂了兩套西裝,我跟我過去換一下衣服,晚上要去參加一個拍賣會。”

    方啟應(yīng)了一聲,又問:“是要買什么珠寶字畫嗎,我去準(zhǔn)備一些錢?”

    雷東川道:“不用,只是打聽些消息�!�

    *

    白子慕在十一局的安排下,在津市換乘了火車,跟隨一隊修建鐵路的工程隊一起出發(fā),隨行的還有一個專門負(fù)責(zé)他安全的人。

    白子慕的新身份是京大高材生,隨同一起去勘測測量數(shù)據(jù),他多報了兩歲,只說自己是畢業(yè)實習(xí)。他長得漂亮,又看起來顯小,隊里不少人在詢問過他家庭之后,得知他父親也是參與這份工作的老員工,一時間逗他道:“那說起來,我們單位以前是鐵道兵出身,跟你爸一樣,也都是戰(zhàn)友,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轉(zhuǎn)為企業(yè),但是我們的戰(zhàn)友情還在,以后我們就是你的叔叔伯伯,小雷啊,以后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們!”

    白子慕坐在那笑瞇瞇點頭說好。

    他胸前的工作證件上,貼著的是他自己的照片,但是一旁的名字寫的卻是“雷小川”三個字,一個印章蓋在二者之間,嚴(yán)絲合縫認(rèn)證了他的新身份。

    斜對面坐著看報紙的男人不時抬頭看一眼白子慕,他是十一局出來的,這次上面特意交代要照顧好這個小朋友,關(guān)鍵時刻要幫他圓一下。

    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雷小川”對自己新名字、新身份,認(rèn)同得特別快,別人喊他一聲也自然抬頭,簡直跟用了十幾年一樣。

    要不是知道這是上頭力保的一位科研人員,男人簡直要以為這小朋友是自己同行了。

    演得跟真的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姓雷。

    前兩天在火車上,白子慕還能附和大家聊上幾句,第三天開始他看著火車窗外的風(fēng)景,看了一路,很沉默。

    他在走父輩的路。

    他所看到的,很有可能也是他父親當(dāng)年所看到的景色。

    下了火車之后,再轉(zhuǎn)乘汽車往西北方向繼續(xù)行駛,其間有新入隊的一個年輕隊員有些不適應(yīng),停下吸氧休息,這樣的事情似乎很常見,隊里的老隊員們紛紛上前幫忙。

    隨行的男人湊近一些,低聲詢問白子慕:“怎么樣,還適應(yīng)嗎?”

    白子慕嘴唇有些發(fā)白,但精神還好,他搖頭道:“我沒事,還要走多久?”

    男人低聲道:“還要三四個小時,天黑能到,這里天黑的晚,到了我給找醫(yī)生檢查一下……”

    白子慕道:“不用開小灶,我跟大家一樣就好�!�

    對方笑了一下,低聲道:“隊里就是這樣,新來的人要適應(yīng)幾天,你不用擔(dān)心,等你休息兩天適應(yīng)了之后,我就帶你過去�!�

    白子慕垂著的睫毛抖了下,低聲道:“謝謝�!�

    車隊一路行駛,幾個小時后到了駐地。

    這里的營地比較大,大約有幾百人,白子慕有輕微的高原反應(yīng),一直胸悶,頭疼。

    隊醫(yī)檢查過之后,只說是常見反應(yīng),讓臥床休息。

    白子慕分到一個小單間,頭疼地厲害了,反而睡不著,一直到半夜才勉強(qiáng)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來了這里,他夢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事。

    他記事很早,還記得自己爸爸穿軍裝的樣子,他們一家三口出門拍照,他被爸爸抱著,大約是因為感冒,鼻子塞著,有些不太高興,一直垂著眼睛拿手指摳著軍裝上的銀星星。

    董玉秀在夢里年輕了許多,二十來歲年輕爛漫的樣子,拍著手輕聲哄他:“又淘氣,子慕看媽媽,抬頭好不好?咱們就拍一張,拍完給你買糖吃,你最喜歡吃酸酸糖了對不對?”

    白子慕搖搖頭,反手抱住爸爸,埋頭藏起來。

    抱著他的人低聲悶笑,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小卷毛,哄道:“沒事,我們先讓其他人拍,去后面再排一次隊就是了�!�

    他們一家坐在連排長椅上等著,白子慕被他抱了一會,又覺得不太舒服,他們兩個好像生疏極了,不管是抱著的,還是試圖找位置被抱的,都十分別扭,努力幾次之后還是不合拍。

    白子慕扭頭看向董玉秀,伸出手道:“媽媽——”

    男人有些狼狽,但還是溫和道:“我再試試。”他小心抱著白子慕,一直耐心等小孩適應(yīng),才笑著道:“你長大了,要替我照顧好家,照顧好你媽媽,不要讓她再哭啊�!�

    白子慕還未反應(yīng)過來,男人就把他交還給了董玉秀,抬手摸他腦袋的時候帶了幾分不舍:“真乖,玉秀,隊里集合,我該走了。”

    白子慕下意識去抓他衣袖,卻抓了個空。

    董玉秀接過他,抱在懷里逗他道:“怎么回事,就離開這么一小會,還想媽媽,掉金豆豆呀?”

    白子慕睫毛濕潤,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的一陣委屈。

    “這是爸爸呀�!�

    “子慕你看,你一直很想他,他就在你身邊�!�

    白子慕搖頭,他想說“不”,但是喉嚨里像是有一團(tuán)棉花,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從小跟在董玉秀身邊,母親的懷抱熟悉而溫暖,他埋頭在她臂彎里努力忍著不哭,鼻尖通紅,積蓄的淚水過了片刻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完全控制不住。

    ……

    從夢里醒來,一時分不清真假。

    白子慕喉嚨哽著,微微抬手遮擋住眼睛,手背觸感濕潤。

    他胸腔里一陣陣悶疼,和白天坐車過來的時候不一樣,像是空了一塊,難過得厲害。

    兩天后。

    白子慕身體休息之后,恢復(fù)了一些。

    隨同他一起過來的人找到他,問道:“這兩天又詢問了一下之前在這邊工作的老員工,問到一條近路,比預(yù)期要節(jié)省下一些時間,你如果身體不太舒服,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等明天再去,路上時間是夠的。”

    白子慕沉默一下,道:“不用了,就今天吧�!�

    對方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還是帶他去了一輛吉普車上,拿了一些食物和水放在后備箱,陪他一同上路。

    車子開了一段時間,因為周圍景色大致相同,反而看起來像是沒怎么移動,白子慕看著窗外,一路上沒說話,反倒是開車的人有些于心不忍,低聲問道:“你要找的那個人,我問過了,那邊說時間過去太多年具體的記錄已經(jīng)不好查證,但是也有些眉目,只是按照那個找下去,最后找到的地方是一處烈士陵園……”

    白子慕道:“叔,不管怎么樣,我還是想去看一下。”

    對方嘆了一聲,開車不再說話。

    車子一直開到下午,才到了烈士陵園。

    白子慕下車之后去買了一捧花,一路辨認(rèn),一路抽出花枝,擺放在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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