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雷東川擰了兩下,道:“別急呀。”
“我這舉半天了,你行不行?我就說找人修修,你非逞能——”
白子慕走上前,道:“雷媽媽,我來吧。”
雷東川聽到聲音看過來,看到白子慕特別高興:“小碗兒,你今天住這邊?”
白子慕“嗯”了一聲。
雷媽媽也挺高興,說著要去給他收拾房間:“正好,你大哥他們的房間剛收拾出來,上下鋪,你倆先湊合一晚。”
雷東川快要修好的燈泡,擰了兩下之后又開始晃,幾下之后徹底熄滅了,他在梯子上喊道:“媽,這個燈泡不行,瓦數(shù)不對,合不上!”
雷媽媽聲音老遠(yuǎn)從客臥傳過來:“怎么不對啊,不是你自己去買的嗎?”
雷東川含糊道:“我沒挑好,今天先湊合一下,等明兒我給您修好啊�!�
他趁黑爬下梯子,親了白子慕一下。
白子慕推搡他,被親得更深,幾次躲閃不過,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伸手捏雷東川腰上的軟肉。
雷媽媽打著手電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白子慕低頭擦嘴唇,她家那傻小子也不知道干了啥,站在一旁只顧著傻笑。
雷媽媽奇怪道:“你笑啥,偷吃蜂蜜啦?”
雷東川樂了:“可不是,特別甜�!�
*
第二天,雷媽媽聽說他們要回鄉(xiāng)下,干脆跟著一起去了。
她也好長時間沒去探望老人,這次給帶了不少東西,但是打開汽車后備箱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東西都沒地方放了,白家夫婦準(zhǔn)備了更多,尤其是白長淮,也不知道昨天聽董玉秀說了多少,一副要報恩的架勢。
雷媽媽笑道:“我這還想搭個順風(fēng)車呢,算啦,我讓東川把家里的車也開上,咱們一塊走�!�
鄉(xiāng)下,雷家老宅。
白子慕和雷東川一回到這里,明顯就自在許多,尤其是雷東川,幾乎從村口一路有人過來跟他們搭話,在這里特別受人歡迎。村子里幾乎所有人瞧見他們第一句就是:“東川回來啦,子慕呢?”
白子慕就從后排放下車窗,探出頭去跟他們說上幾句話。
一路都是如此。
白子慕跟著雷東川在這里長大,幼年時候的所有假期幾乎都是在這里一起度過,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他的家鄉(xiāng)。
回來之后,有百川超市的人來找雷媽媽,雷媽媽聽到是賬冊的事,就帶上白子慕一起過去。
雷東川留下招待客人,董玉秀經(jīng)常來這里,真正的客人只有白長淮一位。
他帶著白長淮在老宅里轉(zhuǎn)了一下。
雷家老宅古樸低調(diào),重新修復(fù)之后,前院一部分改建成了會客廳,前廳正對著的就是一個石頭搭建的小池塘。
雷東川帶他過去,道:“這里夏天的時候會養(yǎng)魚、養(yǎng)蝦,小……子慕喜歡吃白灼蝦,炸蝦球也還行,哄著能多吃幾個。”
白長淮看過來,問道:“他最喜歡吃蝦?”
雷東川道:“談不上最喜歡吧,他平時最常吃的是響油鱔糊,這菜不好做�!�
白長淮點點頭,把菜名記在心里。
雷東川看到這個也想起小時候了,感慨道:“就是因為他喜歡吃黃鱔,我們小時候還去抓了一次,幾乎全村小孩都出動了,每個回來都跟泥猴兒似的,沒個人樣了——”他伸手比劃到頭頂,自己先樂了,“全身都是泥巴,夏天嗎,太陽大,曬干了之后都瞧不出是小孩�!�
白長淮也笑,問他:“子慕也去了?”
雷東川點頭道:“當(dāng)然,他那會還小,五歲多點,走路都不太利索,我背著他去的�!�
他們在老宅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白長淮聽了不少白子慕小時候的趣事,很有感觸。
等到去了后院,看過后面的幾間他們平時住的房間之后,白長淮的視線落在房間的擺設(shè)上,先是看了外間的羅漢榻,又看了里面的那張寬大的雕花木床,狀似無意問道:“你們平時誰睡外面?”
雷東川視線和他對上,笑了一下:“我啊,我怕熱,都自己睡外頭�!�
白長淮顯然不信,但也只看看,沒吭聲。
雷東川帶他去看了其他房間,老宅這邊空房間多,陸續(xù)收拾出來之后,雷家長輩們疼愛白子慕,還專門給他騰了一間小工作室,學(xué)著賀大師那邊一樣,給他擺了兩張木桌,放了幾把椅子,當(dāng)做他做手工的地方。這里面還有一個鑲嵌著玻璃的柜子,里面有白子慕從小到大擺弄的一些小玩意兒,不值錢,有些甚至拆的七零八落,但都被小心收藏好。
白長淮對這些很感興趣,背著手慢慢看過來。
雷東川也不敢碰,離著老遠(yuǎn)給他介紹:“這就是子慕平時用的一個工作室,這邊都是他自己收拾的,柜子里是一些半成品�!�
白長淮腳步停下,隔著玻璃看到柜子里的一個護(hù)膚面霜,白瓷圓瓶,看起來和這里面放著的其他零件不太一樣。這瓶面霜還被放在一個鋪著綢緞的小木盒里,看起來被愛護(hù)的很好。
雷東川見他一直盯著,湊過去看了一下,認(rèn)出來道:“哦,這是子慕最寶貝的東西了,以前還因為別人亂碰,生氣了好一陣。”
白長淮問道:“這個看起來放了很久,不像是他用的�!�
雷東川眼睛轉(zhuǎn)了一下,道:“當(dāng)然不是他用的,這是董姨用的面霜,聽說是以前有人送的,意義重大�!�
白長淮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爆F(xiàn)在他回來了,可以買更好的送給妻子。
雷東川道:“這個可不一樣,這里頭還有一段真摯的感情�!�
白長淮微微擰眉,等他說下去。
雷東川:“這面霜說起來也有十來年了,那會董姨剛帶子慕回來,這面霜也在里面,你仔細(xì)看這個瓶子,上面標(biāo)簽上還有字呢!”他指給白長淮看,“瞧見了嗎,上面寫著‘白’——這是子慕第一次寫的字,董姨當(dāng)時教了一兩遍,他看一下就會了,特別聰明!”
白長淮看著瓶子上的標(biāo)簽,果然看到了那個歪歪扭扭的“白”字。
他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一段畫面,他和年輕時候的妻子抱著孩子,兩個人守著放在桌上的那個面霜瓶,兩個人都是一臉驚喜,耳邊甚至還能隱約聽到妻子的笑聲,聽到她說“白大哥你看,子慕好聰明,你快看呀”……他想起來了,送出這瓶面霜的人是自己。
他懷里抱著小家伙,也在笑著,一家人還為此特意慶祝了一下,換上新衣,去照相館拍了照片。
照相館里有許多哄小朋友乖乖拍照的玩具,他們的小家伙很乖,沒有哭鬧,只是在看到老板拿出一個熊貓玩具擺在鏡頭前哄他看過來的時候,眼睛格外明亮。
……
白長淮好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沒有做出反應(yīng)。
雷東川心里有點發(fā)毛,他只是想開個小玩笑,好像不小心刺激到了對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過了一陣之后,白長淮才緩緩開口問道:“子慕現(xiàn)在還喜歡熊貓嗎?”
雷東川愣了一下,點點頭,很快又問道:“叔,你怎么知道的?”
白長淮眼睛看著那瓶面霜,嘴里泛出苦澀,勉強(qiáng)笑道:“我當(dāng)然知道,他第一個玩具熊貓就是我買給他的,那天他笑了好久,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一直抱著不松開�!�
第250章
秘密基地
雷東川道:“原來是這樣,子慕小時候特別懂事,從來沒主動要過什么,后來有一回去賀爺爺家瞧見他老人家雕刻一個石墩子——”雷東川比劃了一下,自己樂了,“老爺子雕的是個石獅子,那會石雕手藝不太好,子慕一瞧見就喊熊貓,給老頭氣夠嗆。不過他們爺倆特別投緣,賀爺爺可疼他了,子慕喜歡熊貓,他干脆就把那石獅子給改成熊貓了,還給買了好多電動熊貓玩具�!�
白長淮沒聽過這些事,仔細(xì)問了一遍,眉宇間盡是心疼。
雷東川又問:“叔,你前兩天跟董姨去子慕姥姥家了?”
白長淮點頭。
雷東川趁機(jī)告狀:“董姨那會兒經(jīng)常南下,就把子慕放在他姥姥家——那老太太可偏心了,給她孫子吃包子,給小碗兒買一根油條,在她家吃口粥也扣扣搜搜的,她自己舍不得,她那個大兒媳婦也舍不得。”
白長淮已經(jīng)從妻子那邊知道“董小碗”這個稱呼,擰眉問道:“他是被餓得只吃一碗飯?”
雷東川道:“那倒沒有,從小就有點挑食。”
雷東川跟白子慕一起長大,知道的多,把他們小時候的趣事挑著說了幾件,說得也公正,誰對董玉秀母子好,誰對她們不好,說得一清二楚。
白長淮認(rèn)真聽著,沒有插話。
他看著玻璃柜,里面放著他送給妻子的面霜,被她們母子小心翼翼存放了十多年,連同標(biāo)簽上的“白”字也沒有一點損壞。
等到雷東川說起他們小時候差點遇到人販子的時候,白長淮眉頭擰緊,問道:“那些人最后都被抓了嗎,怎么判的?”
雷東川道:“應(yīng)該都抓了吧,我記得我二叔那會還立功得了表彰來著。”
雷家老宅里有當(dāng)年的剪報,白長淮讓雷東川帶著自己去看了,認(rèn)真記下上面的日期,看樣子打算回去查一查。
雷東川拿眼睛瞟了一眼,道:“叔,其實不用這么麻煩,小碗兒跟我一塊,我護(hù)著他……”
白長淮抬頭,看他一眼淡聲道:“你很怕我把他搶走?”
雷東川訕笑一聲:“您這說哪兒的話,都是一家人。”
這次輪到白長淮打量他了,視線從頭打腳認(rèn)真看過一遍之后,微微挑眉,并沒有說什么。
晚上吃飯的時候,雷家爺爺奶奶特別高興,尤其是雷奶奶,兩個孩子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瞧見他們回來一趟,恨不得什么好吃的都拿出來讓他們嘗嘗,但凡有什么倆孩子多吃一口,老太太立刻張羅著要給帶上。
雷東川道:“奶奶,烤花生就不用了吧,賀爺爺會烤�!�
雷奶奶道:“賀老先生什么都會,這個他可真不行,烤這么多年還是黑花生呢�!�
白長淮只當(dāng)是白子慕喜歡吃的零食,認(rèn)真問道:“黑花生,是什么新品種嗎?”
雷奶奶樂了:“哪兒什么新品種呀,那是烤糊了!”
鄉(xiāng)下沒有城市里蔬果品種多,但勝在自家栽種,味道鮮美,村里人給送了今天新割的土豬肉,還有山上吃草藥長大的山雞,一餐飯準(zhǔn)備得豐盛,一家人圍坐,吃起來也有說有笑。
以前白子慕都挨著雷東川坐,另一邊是董玉秀,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白長淮回來了,很自然一家人就坐在了一起。
雷東川繞了一圈,摸摸鼻子坐了個稍遠(yuǎn)的位置。
他沒法跟平時一樣給白子慕夾菜,抬眼瞧見白長淮照顧小孩的時候,心里忍不住有點酸酸的。
他是真的覺得家里小朋友要被搶走了。
帶著這種心理,雷東川忍不住處處開始攀比,白長淮夾雞腿,他就
給白子慕盛雞湯,白長淮低聲詢問白子慕喜歡吃哪個菜,他這辦立刻把青菜夾在小碟里給端到手邊。
幾次之后,雷媽媽都覺得奇怪,見他還要再上躥下跳的笑著拍了他胳膊一下,道:“老三,別鬧,子慕哪吃得了這么多,一會還得剩飯�!�
白子慕當(dāng)真剩飯了。
但雷東川連一口剩飯都沒撈著。
白長淮面不改色幫忙吃了,白子慕都有些詫異,低聲想阻止的時候,白長淮道:“我聽說小
孩兒剩下的飯,是福氣,不如也分給我些�!�
董玉秀本來也想阻止,但是聽到他這么說,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她其實有點理解丈夫。
從在藏地住處準(zhǔn)備的那滿滿一房間的禮物就能看出,他認(rèn)真準(zhǔn)備過如何當(dāng)一個好爸爸,甚至可能在腦海中演練無數(shù)遍,該如何去做。
白子慕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把飯吃了,只小碟子里放著的那個沒動的雞腿給了爸爸。
白長淮接過,認(rèn)認(rèn)真真吃完。
他錯過了小孩的幼年,今天做的事,說是在幫白子慕,倒不如說在補(bǔ)全當(dāng)年自己錯過的遺憾。
*
晚上休息的時候,白子慕和雷東川住在一個房間。
白子慕吃得有些撐,躺在那好半天沒動。
雷東川坐在一旁給他揉肚子,揉了兩下,忍不住低頭湊近了問他:“我和你爸,誰好?”
白子慕哼哼道:“都好啊�!�
“必須挑一個呢?”
“唔……”
雷東川磨牙:“你這幾天一直跟著他,說句好聽的哄哄我都不行?小沒良心的,從小到大誰把你養(yǎng)大的,嗯?誰管你最多�。俊�
白子慕被逗得直笑,推他下巴,扭頭道:“我媽媽,還有雷媽媽,反正不是你!”
“……怎么就不是我了!”
“你故意氣我,還不聽話。”
這大帽子壓得結(jié)結(jié)實實,雷東川不服:“誰不聽你話了,自從在飲馬城,你自己說,我碰你一根手指頭沒有?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白子慕臉紅,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雷東川干瞪眼。
白子慕小聲道:“那鐵盒子,我讓你找的那個,你找了沒有?”
雷東川親他掌心,含糊道:“誰管那破鐵盒子,我找不到你,都快急瘋了�!�
白子慕坐起來,拿額頭輕輕碰了他一下,笑道:“哥,我現(xiàn)在睡不著,我們出去找找吧?”
雷東川吃軟不吃硬,白子慕哄他一句,心里就軟了半邊,再喊一聲“哥”也就點頭同意,跟著一起去了。
那是他們小時候的藏寶地,過去很長時間已經(jīng)不是那么好找了。
雷東川沿著墻壁,用腳步丈量,不時低聲提醒跟在后面的白子慕,讓他小心一點,不要摔跤。白子慕聽到笑了一聲,抬手牽住他衣角,雷東川這才放心一點,拿著手電筒慢慢向前。
老宅后院安靜,有月光灑下。
他們的身影重疊,像是和許多年前那會一樣,兩個半大的孩子,一前一后在院中探險。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夏日午后,曬成黑小子的雷東川走在前面,一邊念叨一邊用自己的腳步丈量出“一百步”的位置,跟在他身后的漂亮小卷毛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鐵皮盒子。
……
走在前面的雷東川停下腳步,他已經(jīng)成年,比小時候要少走許多步,估摸著快到的時候就伸手摸索墻壁上的石磚,很快就摸到了他們當(dāng)時做的記號。只是石磚上面好像還
刻了什么凹凸不平的字,摸著和以前不太一樣。
“應(yīng)該是找到了,你等會,我先看看�!崩讝|川拿手電筒照著,彎腰看了下。
他看到歪歪斜斜的小字。
石磚內(nèi)側(cè)隱蔽處,刻著他們兩人的名字,只是比起以前多了兩個字:喜歡。
——白子慕喜歡雷東川。
那是小朋友的筆跡,很稚嫩,但一筆一劃刻得認(rèn)真,后來像是又被重重描繪過好多遍,字跡很深。
白子慕站在一旁,仰頭看月亮。
雷東川內(nèi)心被狂喜席卷,像是一場風(fēng)暴似的,那種感情來的既猛烈又炙熱,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白子慕抱住轉(zhuǎn)了幾個圈。
白子慕臉上發(fā)燙,壓低了聲音讓他別鬧。
雷東川驚喜太過,反復(fù)跟他確認(rèn):“石磚上的字,是你刻的吧?小碗兒,那會你就喜歡我了對不對?你也喜歡我的吧,對不對?”
白子慕輕輕撞他額頭,帶了點惱怒道:“我當(dāng)然是喜歡你的!要不然怎么會,怎么會……允許你親我!”
雷東川鼻尖蹭了蹭他的,追問他:“什么時候的事?”
白子慕:“……比哥哥早�!�
“嗯?”
“比哥哥喜歡我的時候,還要早�!�
這是他們幼年時的秘密基地,而眼前,是他秘密愛戀著的人。
他們一起藏了寶藏,白子慕很小心,他每年都會來重新找一找,再藏得更隱秘一點。再長大一點,他就在他們名字中間寫下了“喜歡”兩個字,后來慢慢的,重復(fù)的時間多了,那份喜歡已經(jīng)不足以表達(dá)。
字跡刻在石磚上,所以一直都沒有消去。
又或者那一層疊一層,不停重復(fù)刻下的痕跡,代表他們在一起很多、很多年。
雷東川高興極了,還想親親他。
手電筒關(guān)了,扔在一旁,庭院里一下暗下來,兩個人被一旁的樹枝絆倒,摔在地上,幸好有厚厚的枯草,倒也沒事。
雷東川手護(hù)在白子慕腦后,確認(rèn)他無礙之后,保護(hù)的手掌變成了掌控的一方,一邊自己靠近,一邊不許他逃。
白子慕略微推了一下,但也由著他去了。
地上有落雪,雷東川伸手一并遮擋住。
他抱著懷里的人,心跳從來沒有這么快過,臉上露出一種快活到已經(jīng)無法控制的傻笑,他一遍遍親著白子慕的額頭,親他挺翹的鼻梁,還有唇角。
他耳邊聽到枯草斷裂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響聲,鼻尖是泥土的氣息,而懷里是最愛的人。
月光皎潔,泥土豐潤。
他能看到月亮,也能觸摸到泥土。
此刻,月亮被他摘到了手上。
不遠(yuǎn)處有腳步聲傳來,有人拿著手電筒的光掃過,大聲問道:“誰在那?”
白子慕想起身,雷東川按著他,給了他一個深吻。
白子慕:“�。 �
等到對方走近了之后,手電筒的光閃爍幾次掃過后院墻邊,疑惑道:“東川?”
雷東川站在墻壁旁,站在那傻笑,他對白長淮點頭道:“叔,是我,我跟子慕在后院溜達(dá)一下�!�
白長淮這才發(fā)現(xiàn)一旁草地上海蹲著一個白子慕,白子慕摸索著找到一個手電筒抱在懷里,蹲在那,低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含糊道:“我哥陪我出來找點東西�!�
白長淮道:“很重要的東西嗎,什么樣?我也幫你找�!�
白子慕道:“沒事,我倆以前藏的,爸爸你回去睡吧,我們一會就回去。”
白長淮一瞬間就軟化了,溫和道:“好,那你忙完了早點回房間,剛下了雪,外面冷。”
白子慕答應(yīng)了一聲。
等人走了,雷東川彎腰去扶他,卻發(fā)現(xiàn)白子慕站不太穩(wěn),剛才被他撲倒的時候似乎晃到了腳腕。
雷東川心里自責(zé),蹲下身道:“怪我,小碗兒你上來,哥背你回去�!�
白子慕趴在他背上,手指戳了戳他小聲道:“下回不許亂來,就算要……”他說到一半頓了下,又問,“哥,你想跟大家說嗎?”
雷東川點頭道:“想。”
白子慕過了一會,伸手抱住他:“那就算要跟家里說,也得做個計劃,不要嚇到大家�!�
雷東川笑道:“好,都聽你的�!�
白子慕腳只是晃了一下,但是因為傷的是之前在藏地車禍時候的那只腳,雷東川有些緊張,找了一堆藥都想給他用上。
白子慕道:“不用這么多,隨便涂點藥膏就行了�!�
他們這邊動靜有點大,白長淮聽到之后走過來,看到白子慕有些紅腫的腳腕微微擰眉,立刻洗了手過來給他查看:“送我那邊去吧,我?guī)Я怂幘�,我給他揉揉�!�
雷東川干巴巴道:“不了吧,叔,您和董姨好不容易見著,你們晚上說說話�!�
白長淮道:“不忙,我先照顧子慕�!�
他親自接手,抱著白子慕去了隔壁。
雷東川繞著房間門外轉(zhuǎn)了幾個圈,不得其門而入,只能悻悻走了。
第251章
夜聽風(fēng)雪
白長淮雖然是新手爸爸,但是照顧起小孩來更加賣力,要不是白子慕堅持不肯,他都要讓人買了輪椅送來了。
白子慕有些抗拒道:“媽媽,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董玉秀還沒有說話,一旁的白長淮就道:“再觀察一下,腳傷不是小事,何況你之前車禍的時候也傷的是這只腳�!�
白子慕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低頭看了才想起來,他抿了抿唇還想說話,但是抬眼看到白長淮走路微微跛足的右腿,垂著眼睛沒再吭聲。
他想,或許對方當(dāng)年吃了苦頭,所以才會對他特別關(guān)心。
一連幾天,白子慕被父母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幾次想表達(dá)自己已經(jīng)好了,可以自己做事,但看到新手爸爸忙前忙后,帶了點笨拙地給他打濕毛巾拿過來擦臉的時候,也不好推辭。
趁著白長淮轉(zhuǎn)身去放毛巾的時候,白子慕抬頭去看媽媽,董玉秀笑著沖他眨眨眼睛。
白子慕:“……”
白子慕只能帶著點苦惱的接受了這份父愛。
他以前在雷家住的時候,也被哥哥們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過,但白長淮和雷家哥哥們不一樣,甚至和雷爸爸那種寵愛也不同,那是一種很難表達(dá)的血脈親情。白子慕覺得有點新奇,加上對父親天然的好感作用下,就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
雷東川沒少過來看望小病號,但是顯然也插不上手,能做的事兒白長淮一個人全做完了。
雷東川就去魚塘,從那邊要了兩條新鮮鱔魚帶回來,做了響油鱔糊端過來投喂病號,幸好這道菜白長淮還沒有學(xué)會,讓他鉆了空子。
雷東川坐在那看白子慕吃飯,笑瞇瞇道:“好吃吧?今年魚塘新下來一批鱔魚,可肥了,我讓人給你留了好多,對了,小碗兒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子慕一邊吃飯一邊點頭。
白長淮聽到之后,立刻道:“魚塘不太安全吧,不如我跟你們一起去……”
白長淮護(hù)得明顯,連董玉秀都看出來了。
她笑著道:“子慕休養(yǎng)了這么多天,也悶壞了,白大哥你就別去了,讓他們年輕人去玩兒吧。”
白長淮有些遲疑,看向白子慕的腳。
董玉秀拉著他的手,帶他去了外面,一邊走一邊道:“你不要再管他了,子慕跟著東川,我比誰都放心�!�
白長淮抬頭去看她,試圖看出一點端倪,但是董玉秀神情如常,一副坦率的模樣,一時也看不出什么。
他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把心里的猜疑問出口,他剛回來,許多事并不清楚,但他看得出妻兒和雷家的關(guān)系匪淺,兩家好的如同一家人一般。他不想因為一點心里的猜疑讓兒子跟自己生分,種種顧慮之下,保持了沉默。
長輩們一離開,白子慕飯都沒什么心思吃了,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
雷東川伸手過去,喜滋滋道:“吃不完了?來來,給我,我?guī)湍愠��!?br />
白子慕:“��?”
雷東川:“你手里那半碗剩飯啊,趕緊的,快給我,一會要沒了�!�
白子慕遞過去道:“又沒人搶�!�
雷東川一邊吃一邊含糊道:“怎么沒人搶,你爸……搶得可快了。”
白子慕托著下巴看他,聽了直笑。
等吃過飯,雷東川就帶著白子慕一塊去了魚塘那邊,他還想背著白子慕過去,但是白子慕這幾天一直被強(qiáng)制休息,忙不迭拒絕道:“不了,哥,我腳本來就沒什么事,這幾天休息的夠多了,我想自己走走�!�
雷東川觀察了一會,發(fā)現(xiàn)沒什么事,這才答應(yīng)。
雷家村這兩年也有了許多新變化,村子里修了寬敞整齊的柏油馬路,一棟棟二層小樓整齊立在兩側(cè),只是和城里的綠化帶不同,這里前后種的多是一些果樹。
山水沒變,依舊和他們小時候一樣,遠(yuǎn)處有一座座山林,近處則是桑木護(hù)田。整齊的田畝在冬天已經(jīng)被收割干凈,有些地方種了冬小麥,在落雪下冒出一點點綠色芽苗,長得茁壯;還有閑置出來的那些,大約是留著來年春天種的瓜田。
雷長壽依舊包了藕塘,緊挨著的,就是雷家的魚塘。
水面上結(jié)了薄冰,而岸邊也有幾間溫度適宜的暖房,里面放著一些剛?cè)〕鰜磉未來得及送走的魚,一條條在半人高的水桶里撲騰,鮮活極了。
白子慕小時候一直跟在雷東川身后跑,現(xiàn)在長大了,反而是他走在前面,雷東川跟在稍稍落后半步的距離。
白子慕看他一眼,道:“我小的時候,最盼著長大�!�
雷東川:“嗯?”
白子慕慢吞吞道:“因為哥哥每次都跟大孩子玩,不帶我。”
“瞎說,就一回,還是因為上山怕你磕著碰著,提前探路去了�!崩讝|川抬手把路邊的枯樹枝抬起來一點,護(hù)著他道:“你什么時候跟我分開過?”
白子慕看了他一會,雷東川疑惑道:“怎么了?”
白子慕笑了下,搖頭道:“沒什么�!�
他哥這個人,永遠(yuǎn)都是這樣粗線條,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說,也正因為這樣,偶爾說出口一句話就能甜到人心里去。
*
另一邊,山上。
董玉秀帶著丈夫去了后面的山上走了走。
這兩年雷家村搞開發(fā),新上任的村長是個年輕人,敢想敢做,再加上雷東川帶的那一幫小弟陸續(xù)長大返回村中,都在為家鄉(xiāng)的變化做貢獻(xiàn),房屋、路面變好不說,連山上也被開發(fā)了一些小木屋,周邊不少人一放假就往這邊來,體驗一下農(nóng)家樂,看這架勢,有點想弄成度假村的發(fā)展趨勢。
董玉秀怕丈夫半路反悔去追兒子,故意走了相反的路,白子慕他們?nèi)ヴ~塘那,她就帶著白長淮去了山上。
他們找了一個小木屋,跟管理員要了鑰匙,木屋里面東西齊全,還有不少新鮮食材,董玉秀干脆中午就沒回去,留下來在這里生火做飯。
她和丈夫在山上待了一整天。
兩個人一邊做事一邊低聲說話,竟有幾分像是當(dāng)初剛結(jié)婚時候的樣子,董玉秀心里微微一動,抬頭去看他,正在拿木柴的男人沉默干活,動作略有生疏,不過很快就學(xué)會這些,包攬了更多工作。
董玉秀坐在小板凳上彎著眼睛笑,以前也是這樣,白大哥其實并不是全能,但他總是最讓她安心。
好像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下雪了。
白天暖和,房檐上有雪水融化滴落的聲音,猛一聽像是下雨一般。
房間里生了火爐,窗戶邊緣起了一點霧氣,兩個人手里各自捧著一杯熱茶,一邊看著外面一邊低聲說話。
董玉秀問道:“白大哥,你在這里住得還習(xí)慣嗎?等我忙完了制衣廠的事,可以陪你回去……畢竟你在那邊十多年了,一時半會肯定也走不開�!�
白長淮握著她的手,道:“不回去�!�
董玉秀笑了一下,跟他牽著手:“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子慕說他還想繼續(xù)讀書,總要再念兩三年,他不在家,我們倆就作伴�!�
白長淮道:“我以前做生意是為了賺錢,有錢能做許多事,能支撐我找你們,也能支撐著讓我等下去。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忙碌了十多年,一直沒有休息過,阿秀,我想給自己放個假�!�
“好�!�
兩個人并肩坐著,談著心事。
董玉秀陪他看窗外的風(fēng)景,笑著道:“這里沒有雪山,我以前去找你的時候,也去過草原,但是那時候沒有心情多看,現(xiàn)在想想那里真的很漂亮,白大哥,等以后我陪你回去看看�!�
白長淮把她的手握著,他掌心很熱,給她取暖:“嗯,我們一起,也帶上子慕,我還有好多東西要給他�!�
董玉秀道:“嗯,子慕可聰明了,你有什么只管教給他,一學(xué)就會……”
白長淮想了一陣,忽然笑道:“不用學(xué),我會安排好一切,子慕到時候只管當(dāng)甩手掌柜,我的兒子不用那么累。”
董玉秀也笑了,頭枕在丈夫肩上輕輕點頭:“也好,子慕這么乖,以后只管走好他自己的路,我也學(xué)你,把制衣廠安排好了再交給他�!�
他們坐在那里漫無目的地閑聊,有時候談起小孩,有時候又談起彼此。
白天坐著看景,夜晚坐著聽風(fēng)。
董玉秀聊到有些困意,倚靠在丈夫肩上睡著。
白長淮低頭看她,好像只要妻子在自己身旁,他的一顆心就是滿的,只是一切太過幸福,讓他有些分不清這是現(xiàn)實還是自己沉浸在一場大夢之中。
恍惚之間,聽到有雪落下的簌簌聲響。
藏地雨雪天的時候,天氣陰冷,他身有殘疾,每每遇到這樣的天氣總是心情不好。
但是今天不同,真是奇怪,平時聽著煩亂的風(fēng)雪聲,這會兒也變得柔和好聽。
他的心靜下來,能聽到更多,也能感悟到更多。
董玉秀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她緩了一會才想起在哪里,帶著點半夢半醒的鼻音道:“白大哥,是你嗎?我好像做了一場夢……”
白長淮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了木柴放在爐子里,看著帶著暖意的火星爆出,低聲問道:“夢里也有我嗎?”
董玉秀笑了一聲,點頭道:“有,一直都有你呀�!�
白長淮勾起唇角笑了,對她道:“我在藏地有幾個老朋友,其中有個人是做金匠的,他手藝不錯,等以后見到他,我讓他幫我們打一對戒指�!彼忠恢睕]松開,這會兒握著董玉秀的手微微抬起一點,“你睡覺的時候我量了一下,不過沒有工具,也不知道準(zhǔn)不準(zhǔn)�!�
董玉秀有點臉紅,抽了抽手,但沒能離開。
他同董玉秀的手十指交叉握住,很快道:“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沒有戒指,我給你補(bǔ)上�!�
董玉秀“哎”了一聲,她很少佩戴珠寶,但丈夫送的她一定全部收下。
白長淮跟她說起老金匠的事,從對方在江邊撈起他救上岸,一直說到了后來在飲馬城請他修理金佛:“金佛被上面拿走,應(yīng)該要繼續(xù)調(diào)查,我問了一下,調(diào)查完會送去京城,那尊金佛價值連城也只有賀大師能修,到時候應(yīng)該會送到賀大師手中�!�
董玉秀對這些不太懂,聽到會送到賀大師手里就輕輕點頭,笑著道:“說來也巧,當(dāng)年賀大師幫了我們好多,還認(rèn)下子慕,子慕一直喊他爺爺呢!你在那邊也給自己找了一個姓氏,也是‘賀’,我們兩家真是有緣分�!�
白長淮笑了一聲,點頭道:“是有緣�!�
不止是金佛,他好像與金器行的人一直有些緣分,當(dāng)初救下他的老金匠也是如此。
他無數(shù)次困惑于自身來歷,幾度陷入精神崩潰的時候,都是老金匠幫了他,當(dāng)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瘋子,唯有老金匠相信他,也相信他斷斷續(xù)續(xù)做的那些夢。
老金匠信誓旦旦地告訴他,說他夢里的人一定很重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夢到。
數(shù)年后的風(fēng)雪中,他以為遇到的女人只是和夢里人相似,沒想到那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他沒有想到,真的還能找到妻兒。
董玉秀抬頭,視線和白長淮對上,對方也在低頭溫柔看她。
兩個人相視一眼,都笑了。
*
羅家。
金緣珠寶行已經(jīng)歇業(yè)半月有余,老板羅德耀此刻正在自己大廳里來回踱步,他頭發(fā)在幾天之內(nèi)已經(jīng)全白,整個人也像是被抽干了似的一下蒼老了十多歲,看起來像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頭子。
他圍繞著客廳來回走著,整個人陷入緊張崩潰,已經(jīng)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他在等電話,但是要等的那個始終沒有打來。
第252章
家人
羅德耀走了幾步之后,忽然停下,拿起手里的電話幾次猶豫之后,試著撥打了一個號碼,那是一個境外的號碼,但跟之前一樣依舊是盲音,無法聯(lián)系上。
他試了幾次,依舊不通。
他掛了電話,整個人已經(jīng)有些焦躁不安,這是他和外界聯(lián)系的唯一方式,但是顯然那邊出了問題——亦或者,是他這邊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對方不敢和他再用之前的方式溝通。
門口有動靜,很快有一道身影走進(jìn)來,羅德耀連忙上前兩步,等看清之后眼睛都睜大了一些,問道:“怎么樣,加慶回來沒有?”
進(jìn)來的是羅淑蘭,她面容上沒有一貫精致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憔悴許多,聽到搖搖頭。
羅德耀走近了,壓低聲音又問:“那有沒有人打電話來問金佛的事?”
羅淑蘭疲倦道:“沒有,爸,之前不是說讓加慶去見一個客戶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月了……不會出事兒了吧,我實在擔(dān)心加慶,不如我們報警吧?”
羅德耀煩躁道:“報什么警!都是店里的事,一時跟外面也說不清楚,再等等!”
羅淑蘭擔(dān)心兒子,想要打聽兒子的下落,但老父親卻一直逼問她其他事,對金佛的關(guān)心,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一條人命。
她有些心寒,問道:“爸,金佛比加慶的命還重要嗎,一個不會說話的死物,比一個活生生的人還重要嗎?”
“重要!”
羅德耀一句怒吼,就讓羅淑蘭徹底涼了心。
羅加慶剛進(jìn)藏地不久,就音訊全無,她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大約是母子連心,她隱約感覺到有不好的事發(fā)生,這些天總是心里不安。但她所有的擔(dān)憂,現(xiàn)在卻成了笑話,看到老父親的態(tài)度,羅淑蘭大概有了一個猜測,她低聲道:“送去的……是那尊金佛吧?”
羅德耀抬頭死死盯住她:“不該你問的,少打聽!”
羅淑蘭苦笑道:“我早該猜到的,當(dāng)年那件事沒有那么簡單,您讓加慶去送金佛的事,也沒有那么簡單�!�
羅德耀煩躁道:“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還不是因為你們!”
“爸,您說句公道話,我對咱們這個家可從來沒有二心,我這么努力,為的是什么……”
“你為的是我打拼下的珠寶行!”
羅淑蘭啞然。
羅德耀也帶了怒氣,拐杖在地面上使勁兒敲了幾下。
他身邊的一兒一女,兩個人只知道內(nèi)斗,金緣珠寶行早就已經(jīng)垮了,若不是他老頭子一個人想方設(shè)法苦苦支撐,恐怕現(xiàn)在一家人已經(jīng)負(fù)債累累。
兒子扶不起來,女兒也不讓他省心,羅德耀年歲大了但野心仍在,他不愿意看到羅家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只是一場空。
他掌管了羅家?guī)资辏?jīng)歷數(shù)次風(fēng)浪,最難的時候都挺過來,沒有道理摔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