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明白白孔雀的意思的。
寶寶他來的真的不是好時候。
時辰不好,她被寂月傷了元氣,白孔雀也很難恢復,內(nèi)憂外患,全都趕到了一起。
夢里她竟然還在想著小花苞的事情,她夢見小花苞被救了回來,涂蘇被小花苞管得十分老實,孔雀們度過了個又驚無險的寂月,而她的肚子一天天慢慢變大,和白孔雀蜷縮在他們的家里面。
醒來后看見白孔雀換都未曾換的動作以及心事重重的神色,青木嘆了口氣,要是一切都像夢里那樣就好了。
“木木�!卑卓兹覆煊X她醒來,用最輕的聲音開口,“我們……把他取出來,然后封印起來吧。”
“不行!”青木捂著自己的肚子,想都沒想地拒絕道。
白孔雀蒼白著臉笑了笑,“木木,你一定會恨我�!�
“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已經(jīng)將他取出來了�!�
青木一把推開了白孔雀,捂著肚子難以置信地坐起身。
認真地直視白孔雀,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眸子里帶了些她不曾看過的陰暗與狠厲,曾經(jīng)漂亮的紅寶石,壓抑著內(nèi)心的情緒,帶了一抹猩紅血色。
她突然又有些擔心,擔心他會再度妖化。
但是,但是。她不相信,明明她才剛剛得知自己的寶寶,她什么都沒感覺到,下一刻,她的寶寶便沒有了。
她甚至真的什么都沒有感覺到,喜悅,激動,期待,都沒來得及生出這些情緒來,如今卻被告之沒有了,她的寶寶沒有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做出如何的反應。
白孔雀有一種窮途末路的蒼涼感,沖著她笑得凄涼,“他才半指大小,行事就如此霸道,木木,我不能讓他害了你�!�
“等到寂月過后,你便將我千刀萬剮了吧�!�
青木動了動嘴唇,看著有些陌生的白孔雀,她從來沒想過,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白孔雀生出一絲疲累感。
“你把他放在哪了?”青木輕輕地問道,仍然維持著那個捂著肚子的姿勢。
白孔雀沉默著。
“我問你話呢�!彼犚娮约旱穆曇粲行╊澏�,體內(nèi),好像有什么瘋狂的因子要爆發(fā)出來。
白孔雀仍然不講話。
她顫抖著撲了上去,攥著他的領子,扯得極為用力。
“寶寶呢,我的寶寶呢?”
“木木�!卑卓兹竿蝗粚ι狭怂难�,任由她拽著,對她一字一句道,“他生來克娘,又有個似妖非妖的爹,你覺得,他能是什么好東西不成?”
“他是我的寶寶�。 鼻嗄緵_他嘶吼著,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嚎哭著,用頭撞向白孔雀,如同個潑婦一般。
白孔雀如同個沙袋般任由她發(fā)泄著,嘴里不停地說著什么,等青木終于哭累的的時候,才聽出這么一句話來:
“孔雀寨的罪過,我的罪過,木木,不應該報應在你頭上。”
她那天都沒有再理白孔雀,只是躺在床上發(fā)著呆,摸著自己的小腹。
他還那么小。
明明那么努力地想活著了。
她就是個蠢貨,寶寶一定會很恨她的。
她想著想著,就哭了出來。
0109
第一百零一章
寂月篇
二十八
青木在床上躺了很漫長的一陣子,但是,這只是她以為的漫長而已。
她從未和白孔雀吵過架,如今竟有些沒有經(jīng)驗。又想著,這次也并不是吵架,只是痛心憎恨過后,洶涌而至的疲倦和絕望感。
但是這個世界不允許她這樣,打從一開始,寂月就沒允許她躲在溫暖的地方。她必須得振作起來,小綠還等著她,璃家那邊她也虧欠許多,還有小花苞,若是能將整件事情化為圓滿……
她想著想著,頹下了身子,圓滿……哪還有圓滿呢。
活得舉步維艱,卻還是只能繼續(xù)活下去。
就像她其實從未想過孩子的事情,以前都是一個人過來的,如今又瑣事纏身,哪還考慮得了別的呢。但是那個本該貼著她,讓她全心全意照顧,給予幸福的小生命,就這樣沒有了。
甚至都來不及感覺到他的存在,就像這個,和她既熟悉又疏離的孔雀寨。
青木的腦子里突然醞釀了個瘋狂的想法。
外頭的風雪已經(jīng)停了,機關不在她這屋里,但是多天的風雪摧殘,定有些破損的地方。
她有些虛弱地下床,搬著凳子向門口走去。
她突然想看看雪,看看這寂月。
她抓著手里的凳子,朝門用力扔了過去。
這些材料早被風雪凍得發(fā)脆,用力一撞,果然劈里啪啦地龜裂開來。
再抓起一把,再撞,她的面前“砰”的一聲,破開了個大口子。
風雪是已經(jīng)停了的,但就在這破開的瞬間,撲進來的冷氣瞬間把她撲到在地。
被暖玉包裹的部位都十分溫暖,但是青木知道,堅持不了多久了。
圍墻早已被風雪移平,曾經(jīng)外頭那些郁郁蔥蔥的樹林灌木,被吹得七零八落,覆蓋著厚厚的,反射出冰藍色光芒的雪堆。
這所宅子,孤寂地矗立在這廣袤無垠,冰天雪地的角落。
冷氣侵入了她的指尖,冰霜爬上她的臉,青木又往出爬了些距離。
翻過身來,正好能仰望頭頂?shù)奶炜铡?br />
天上的顏色反了過來,白的是天空,藍的是流動的云團。
幾次偶然撇到,她在內(nèi)心都對寂月的天氣驚嘆不已。
這次,終于能好好看一看了。
她感覺胸前有什么東西在刺痛著她,讓她原本平靜的內(nèi)心不得安寧,費力地掏出來才發(fā)現(xiàn),是白孔雀曾經(jīng)埋在地下的孔雀翎。如今貼在她的臉旁,嗅起來,竟然有幾絲血腥味。青木在心里笑了,這定是她的幻想,明明已經(jīng)被凍得沒有知覺了,怎么還能嗅到血腥味呢?
她將孔雀翎貼在胸口。
心里想著,這樣也好,白孔雀的罪孽,就這樣都被她帶走就好了。
小綠。
她在心里念著,兄長,這個世界過得太累了,我想先去等著你,想和閻王殿里頭的人商量商量,我們下輩子做真正的親人。
她的頭開始被凍得嗡嗡作響,但是卻滿足而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
嗯,累了。
她一直很任性,一直都是眾人在照顧她,她的胃口,被養(yǎng)得太刁了,所以才受不得一絲一毫挫折。
所以讓她任性最后一回,不管不顧地,就這樣去了吧。
寶寶啊,她在心里念叨著,這么冷的天氣,媽媽又該去哪找你呢?
不知道生靈何時才會聚魂……
她身上越冷越疼,想法卻越發(fā)跳躍清晰。
若是她的寶寶連魂魄都沒有的話……
她的眼角再也淌不出淚來了,連同整雙眼,都被凍得如同彈珠一般。
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她的耳邊漸漸傳來聲音。
0110
第一百零二章
寂月篇
二十九
風吹過的聲音。
胸口的翎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閃過幽光,如同打開古老的畫卷一般,將她帶入了另一個故事。
視線清明時,印入眼的是幾層淡粉色紗幔,外頭的風聲停了,透過紗幔,有個朦朧曼妙的身影靠著宮樓里特有的滿月圓窗坐著,長發(fā)傾瀉而下,高傲,頹喪。
另一個人跪在她腳邊,那個身影看著窗外面,沖跪著的人開口道,“你會跳舞嗎?”
她看見跪著的人盈盈拜倒,聽不清他說了什么,但是禮樂聲響起,跪著的人站起來,跳了十分悠揚的一支舞,讓青木覺得,他是個胸襟廣博之人,竟跳出了廣袤無垠的天地。
窗邊的身影仍然看著外頭,但是跳完舞的人又跪下,一直沒走。
接著,青木便發(fā)現(xiàn)她錯了。
窗邊的人影被那個跪著的人從黍月囚禁到寂月,窗外有過風聲,有過雨聲,有過祭祀時遠處十方樹木奏出的禮樂,有過孔雀們繞寒山而飛的清嘯,有過寂靜天地的風雪怒吼,但是在這間屋子里,時間一天天過去,就如同在陰雨連綿的日子里翻開一本沉黃掉頁的書卷,這一頁是陰郁,下一頁是哀嘆。
透過那粉色的紗幔,那個人被一次次扒開衣服,無聲地做著肢體的糾纏,只極少的一兩次,泄露出短促的悶哼聲。纏繞著她的男子極為投入,仿佛是在做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卻也極少去看她的臉。
青木停留在紗幔的后面,只靜靜地看著,沒有走出紗幔的想法,也沒有去跟那個身影說說話的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這本書終于快被她翻到了結局。
床上的人爬起身,柔軟如水的身軀仿佛拖不動了她垂到地上的長發(fā),她胡亂地披了些衣服在身上,又將什么東西裹了裹抱在懷里——剛剛,原本一刻不停糾纏著她的人影,就是因為這懷里裹著的東西,才第一次離開的。
人影施了法,打開那扇圓形的窗,變成孔雀跳了下去。
仿佛有線牽引著青木一般,她被拽著,跟在了那只孔雀的身后。
又是寂月的天氣,孔雀的翅膀上結了冰霜,很快變得和雪一般白。
她在一處隱秘的山洞中變回人形,變成了灰白色的長發(fā),被她用手中的冰棱斬斷,混著散落的樹枝,成了她和懷中那個東西取暖的熱源。
風雪穿過青木的身體,她感覺不到冷,但是她知道,這個地方對于面前的人來說,太冷了。
但是面前的孔雀并沒有離開的打算,她一直將懷里的東西抱得很緊,如同她靠在圓窗時的那般,看著山洞外的景色。
這只孔雀的面色太過蒼白,形容太過憔悴,頭發(fā)蓬亂,青木想著,曾經(jīng)糾纏著她的人,倒是比她還要美上幾分,若是眼角再妖艷一些……確實很像璃清。
想及此,青木也明白了自己在看什么。
然后她便在山洞里,看著孔雀從囚禁她的地方,逃到這個同樣禁著她的山洞和風雪,渴了便飲冰,餓了便吃草葉,有時候能捉到那種面容猙獰的老鼠,她也眼睛一眨不眨的吃下。
然而就這樣,天地還是沒能放過她。
青木看她在寒風呼嘯中畫完祭祀天地的陣法,和她感同身受地想著,寂月,最易摧折的,還是那顆曾經(jīng)堅毅的心。
她看見一只已經(jīng)開始變化得十分丑陋的母孔雀,拔掉了身上頗為古怪的長翎,又拔掉身上幾片翎羽,剜出她的心頭血,貼在那團衣服里頭的蛋殼上。
然后那只孔雀,在自己的最后的舞步中,走向消亡。
跳的時候,她一直在看著洞外的天空,或許掙扎到這一步,她也沒弄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只是在她消亡之后,原本血淋淋的蛋殼破裂開,一只渾身粘膩,毛發(fā)稀疏的鳥獸,從蛋殼中鉆了出來。
寂月的風雪很快而至,只是它身上的血十分霸道,幫它擋掉了一切的冰霜侵襲。
青木仍然在那里看著,看著蛋殼中的小獸尚未睜開的眼,張著嫩黃的嘴發(fā)出嘶啞又凄厲的哀鳴,然后看它本能地吞掉了自己的蛋殼,啄著身上的血絲和羽毛,又將它周圍凍成了一片片的衣物,一口一口地吞吃到肚里。
青木想去幫它,想去碰碰它,但是都做不到。
她只能看著,看著它漸漸化出妖爪,睜開污濁的血瞳,一次次的,跟那些被它身上誘人的血腥味吸引而來的洞中老鼠廝殺著,用爪子將它們撕碎,吞吃到腹中。
它不止一次地穿過她的身體,去撲食那些老鼠。
有時它也會過于疑神疑鬼,去撕咬那些被風吹起的落葉和細雪。
不知過了多久,它的爪縫里的血污越來越厚,身上的毛發(fā)卻未長全,它的眼神不太好,脖子上牢牢地貼著一圈五枚孔雀翎羽,為它擋過不少災厄。
后來一個春光明媚的清晨,一群穿著華麗衣袍的老者,柱杖而來,將他關到了籠子里。它凄厲地叫著,掙扎著,喉嚨里咳出血來,長老們用昏睡咒讓它沉睡。
青木被那根看不見的線如同氣球一般牽著,隨他們飄出了山洞外,飄回了宮樓。
一群衣著華麗高貴的孔雀在她未曾踏足過的恢弘大殿內(nèi)因為中間籠子里關著的東西而爭吵著,一個穿著粉袍的女人坐在高位上看著,周圍圍著一群孩子。
青木在爭吵中聽見了一聲清晰有力的言辭,“它生來克母,它爹又是個不藍不綠的怪物,它如何留存于世!”
她這才發(fā)現(xiàn),籠子里羸弱的怪物早就醒了,它蜷著身子,仿佛也在聽這一場激烈的爭吵。
后來雙方爭執(zhí)不下,籠子里的東西被人提著,從光明處,走入了隱在黑暗中的一扇門。
青木在他們背后,看著它被人提著,一直在看向身后的路。
這次她沒能跟進去。
她站在灑滿光的路上,看它一步步,被人帶著籠子丟入了黑暗。
她聽見了更后面的竊竊私語聲,“這怪物身上的血腥味好重,除了那些死老鼠的味道,竟還有璃蕩大人的……”
“可瞧仔細了?卻是璃蕩大人的,那脖子上的一圈翎羽,也怕不是它自己的……”
宮樓外春光明媚,流水潺潺,正值姻月百花齊放的好日子,宮樓里的侍女換了最輕薄的紗衣,捧著一籃籃帶著露水的鮮花鮮果來往匆匆,而侍衛(wèi)們?nèi)棘F(xiàn)了毛色艷麗的原形,銜著祥瑞一圈圈盤桓在青蔥的寒山山峰間。
那些粉雕玉琢的小孔雀們手拉著手,隨著粉紗衣的婦人一起出了金碧輝煌的大殿。
剩下的人也不愿再在這美好的日子里討論這樣傷和氣的事情,互相告辭離開;那扇黑色的門不知隱去了何方,只是外面天很藍,空氣很好,來往的衣衫靚麗的一群群孔雀,這樣水霧煙氣彌漫的寒山,如同一座真正的仙山一般。
青木的靈魂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之下,靈魂感覺不到風雪的冰冷,卻能感受到春光的溫暖……
她游蕩在春光之下,聽著遠處漸漸響起祭舞臺上悠揚的樂聲,突然覺得,自己已經(jīng)滄桑了百年。
0111
一個猶豫了一陣子之后的小公告
從上一次更新到現(xiàn)在蠢作者每天都在瞎忙。。。
陀螺轉(zhuǎn)了一陣子之后,腦子里竟然也沒有什么關于最近的記憶,仿佛穿越了一般。(#`-_ゝ-)
在這期間在思考,要不要就這樣完結這一部,然后再多些時間準備白孔雀的下一部。
但是后來又想到,起初蠢作者的心愿,是讓白孔雀完結在2019年冬天結束,春天開始的那一刻。(所以這么長時間都干啥了�。�#`O′))
現(xiàn)在,咳,就像我們看到的這樣,2020年的冬天都快來了,哈!
所以決定了!就讓阿虹和木木的故事在今年冬雪覆蓋的時候走向完結。
這樣,我們有一整個冬天,來回味白孔雀。
這個故事不會過于甜,但一定會是白孔雀和青木努力過后,得到的最好的結局。
希望今年過年的除夕夜,你們在溫暖的房間里,穿著紅毛衣,伴著家人的歡聲笑語的時候,能透過窗花看見一只在雪地里起舞的白孔雀。
在我們終于過完了這個與眾不同的2020之后,他也會終于走過他的圓滿。
最后附幾句最近挺喜歡的歌詞;
你聽啊秋末的落葉,
你聽它嘆息著離別,
只剩我獨自領略,
海與山,風和月。
0112
第一百零三章
寂月篇
三十
后來她又游蕩了很久,恍惚間有一天,身旁出現(xiàn)了一個人,拉動了她的衣角。
她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只見那個人在她衣角處摸了摸,似是牽起了一根線,她便由那根線牽著跟在那個人身后。他們途徑了由巨大的孔雀翎羽鋪就的一條路,青木好奇地數(shù)過了翎羽上面每一條帶光澤的紋路。
“就這樣跟著我走,不擔心?”前面的人好像開口了,又好像沒有說出話來,可是,青木就是聽到了。
她搖了搖頭,任由那個人牽著。
“人,神,妖,魔。你想做哪一個?”那個人又問道,也不回頭。
這四樣難道會有區(qū)別嗎?青木想及她最近經(jīng)歷的種種,還是搖了搖頭。
前面的人見她如此,動作間僵了一下,卻還是耐心規(guī)勸道:“若是必須要選一個呢?”
那就還是人吧,總歸是做慣了的。青木在心里想著。
“那,便跟我走吧?”那人的語氣里有些壓抑的欣喜。
青木直意想拒絕,可是她也有些飄累了,好像這樣像氣球一般被人抓著走也不錯,于是她點了點頭。
那人不再說話,沉默地拉著她在路上走著,直至走到一處懸崖邊上。
懸崖底下是翻滾的濃墨,隱隱有雷電閃光穿插而過,青木有些害怕,想要退縮。
“聽著,我會抓緊你�!蹦侨吮硨χ�,在她前面說道。
“我會帶著你跳下去,我會抓得很緊,你不必害怕�!�
“想回去嗎?”那人又問她,聲音有點顫抖。
無所謂吧。青木心里想著,突然看到前面的人做著往手上纏線的動作,一圈又一圈。
這人好像有些可憐。青木于心不忍,于是沖他的背點了點頭。
那人猛地帶她跳了下去。
剎那的失重感,她猛地從夢中驚醒。
還是他們那座被風雪已摧殘得七零八落的宅子,她在的這間屋子很容易能看見外頭破敗的景象,冰藍色的風雪氣流仍在不知疲倦地刮著。她的全身被裹得死緊,不能動彈。白孔雀盤腿坐在她的下首的陰影里,似是不敢上前來。
“你醒了?”他有些僵硬地問道,垂落的白發(fā)遮住了一半的側臉。
青木沒有回話,倒不是在賭氣,只是她在夢里經(jīng)歷了十分長久的一生,長久到,足以讓人變得心緒平靜。
白孔雀低下頭,掏出了懷里的孔雀翎,然后問她:“這些,是誰給你的?”
青木輕輕掃了一眼,有些有氣無力地回他道:“挖出來的�!�
白孔雀沉默了,似是接受了這個答案,又或是,無論他接不接受,結局都擺在了這里。
“木木�!彼瓜骂^,縮在陰影中的臉看不清表情,對她解釋道,“這是璃蕩留給我的孔雀翎�!�
又像是承認錯誤一般道,“因為只會護我,所以我曾拿它當作殺人的武器。”
“……”
“但是璃蕩以自身獻祭天地,她身上的東西,便是向天地溝通的最好橋梁。”
“木木,”他原本平緩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你是不是,向它許了什么愿望?”
愿望?青木想了良久,才想起來……是了,她曾經(jīng)希望能夠帶走白孔雀的罪孽,希望能和小綠成為真正的親人。
“你可知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木木……”白孔雀情緒激動得離她近了些,青木瞧著,覺得他的臉上有幾道淚痕。
“孔雀翎帶走了你的半數(shù)壽命,你可能無法活過五十,不,四十歲了�!卑卓兹概e起了手,又放下,似是想要摸一摸青木的臉,卻不敢上前。
青木聞言,淡淡地笑了笑,“四十,還有好多年�!�
又抓住了他話中關鍵的部分,連忙問道:“也就是說,我許的愿望,都有可能實現(xiàn)了?”
語氣里帶了她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欣喜。
又轉(zhuǎn)瞬黯淡下來,早知道愿望這樣簡單就能實現(xiàn),她為何不許愿讓寶寶回來呢……
白孔雀仍然坐在離她很遠的地方看著她,良久才問道:“木木,你真的覺得這樣值得嗎?”
青木瞥了他一眼
,暗自勾了勾嘴角。原來真的在看破,看透,放下之后才能看到之前看不到的東西。
明明長了她幾百年的歲月,白孔雀的心境,倒是十分不豁達。
阿虹,你不懂,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那么貪心了。
就這樣,又相互安靜了許久。白孔雀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從懷里掏出來一個荷包。
臟兮兮而歪歪扭扭的荷包頗為眼熟,青木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想要起身,卻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如千斤重。
“其實,早已到了它破殼的日子,是我將它封印太久了。”白孔雀道,將大灰小灰的鵝蛋用手捧著端到她面前,扶著她靠在床頭后,用手抹去了蛋殼上的術法。
青木凝神看著,屏住呼吸等待著。
白孔雀又在蛋殼上摸了摸,輕輕敲了敲,如同叩門一般。
蛋殼碎裂開一個小縫,又被啄開小小的一個小圓洞。
從里面伸出了一點點嫩黃的喙,四處探索著,翻了個身,又開始啄殼的另一面。
青木情不自禁地就勾起了嘴角,眼神也變得柔軟。
小鵝終于破殼而出,灰褐色的絨毛尚未干透,看了看面前的青木,沖她嚶嚶地叫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