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孔雀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玉瓶,交給青木。青木打開,倒出來,才發(fā)現(xiàn)是一些類似白色小米粒的東西,卻又有些彈性。
她捧在手心里,遞給小鵝,小鵝果然啄食了起來。
青木笑著,歡喜,卻有些迷茫。
外面破敗的景象,屋里新生的生命。
“木木�!卑卓兹缚粗K于露出的笑臉,心里被扎痛了一下,勉強地笑著,舉起在青木獻(xiàn)祭過后,變得流光四溢的五根孔雀翎。
“你祭祀了天地,明天風(fēng)雪就會停下。到時候,我們都將面對涂蘇�!�
0113
第一百零四章
寂月篇
三十
將停
聽完這句話,青木的心還是緊縮了一下。
她勉強而搪塞地笑了笑,轉(zhuǎn)身掖了掖被角——自己也知道這樣十分刻意。
小鵝尚還在白孔雀的掌心里,見青木扭過頭去不理它,掙扎著要下來。
白孔雀將手里的小鵝放在青木的膝蓋處,便起身離開了。青木的眼角掃過了他干枯的發(fā)梢,忍不住盯著他的背影多看了幾眼。
白孔雀走路的姿勢仍然有些別扭,也許是因為背后的傷口。
他好像也蒼老了許多。
即使已經(jīng)預(yù)知到明天風(fēng)雪會停,今天的風(fēng)雪,也仍然不知疲倦地在刮著。
白孔雀站在外間,消去面前的屏障,又在風(fēng)雪撲進(jìn)來之前,勉力施了術(shù)法阻擋。
平日里他是絕不會做這種蠢事的,明明知道青木的身體受不得一絲寒凍。
但是,木木躺在雪里的時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捂著有些發(fā)疼的心臟,與外界的危險和瘋狂只隔了薄薄的一層術(shù)法的微光,他又湊近了些,看著外頭那些斷壁殘垣,想著這也曾是他親手搭建起來的家。
危險的寒意還是逼了進(jìn)來,白孔雀卻還要強撐在那里,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懂原因。
他對于自己出生時的記憶多少有些模糊不清了,若是推算一番,他應(yīng)該就是出生在這樣的天氣里,不過,他的記憶中,風(fēng)雪少一些,黑暗多一些。
不知他當(dāng)時有沒有受過木木受過的寒凍。
他抬起手,想要試著伸出去,突然被側(cè)方來的一道紫光打到。
是璃越。他收回了手,重新合攏了外間的屏障,身上的寒意卻久散不去。
“青木呢?醒了嗎?”璃越并沒有廢話,直接開口道。
白孔雀側(cè)過身,微微低頭,做了個“請”的動作。
璃越越過他,徑直朝前走去,在推開門前還是停下道:“璃家會盡全力護(hù)住木木周全,你不必憂心過多�!�
她想回頭,但是眼角掃到白孔雀干枯的白發(fā),終是不忍心。
白孔雀聞言,勾起個頗為諷刺的笑容。
不憂心,他怎么可能不憂心。
他從懷里掏出個小巧的白玉瓶,忍住快要咳到嘴邊的氣血,將瓶中的仙露一飲而盡。
身體里那股鉆心的不適緩和了許多,再等等,還需要再等一等。
懷里的孔雀翎也有些不安地微微震動著,他扶著椅子坐下,將它們放在掌心。
孔雀翎吸飽了青木的生命氣澤,每一條紋路都流光溢彩,甚至比當(dāng)年還要奪目。他曾用它們殺盡方圓百里內(nèi)的所有活物,血脈里的預(yù)知天賦隱隱告訴他,他總有一天,會后悔這樣,年輕而殘忍的生命總是不信邪,現(xiàn)在,終于到他償還的時刻了。
屋里的青木掙扎著想起身,小鵝在她旁邊嚶嚶地叫喚著,分外缺乏安全感,而她自己在度過了初醒時的虛弱感之后,便有些渴。
璃越走進(jìn)來之后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連忙按住她道:“需要什么?還是我來吧。”
“姐姐�!鼻嗄竞韲蛋l(fā)澀地叫道,感覺自己笑得比哭還難看。
璃越給她倒了水,過手時順手將水烘至溫?zé)�,隨后理了理衣服,坐在床邊。
她等待青木喝完水后才開口,“二百多年來,我極少看到璃虹,起初無力插手他的事,后來,更多是回避。就連與你,也只相處了短短數(shù)日。你們之間的事,我實在無權(quán)過問�!�
青木摩挲著手里的杯子,小鵝不知何時縮了起來,如今在青木的被子里睡著團(tuán)成了一團(tuán)。
等了片刻,青木才問道,“外面的天氣如何了?”
她眼神閃躲,語氣中透了些卑劣,并不敢直視璃越。
心里又生了些不該有的酸意,這是來為白孔雀討說法的么……說的是無權(quán)管,字里行間卻都是質(zhì)問。
璃越搖了搖頭道:“不太好。但是,”青木并未看見她頗為慘淡的微笑,“但是璃虹說,明天會變好。”
她又悔道:“我果然還是不該說的,你們兩個……我,或是璃家,都沒資格過問�!�
青木不知如何才能回話,她自顧自地替青木診了脈,說道:“你誤打誤撞地獻(xiàn)祭了天地,阿虹強行用逆天的法子將你帶了回來。綠孔雀的血脈……他繼承得比我想象中要多很多�!�
她幫青木攏了攏頭發(fā),溫柔地看著她道,“木木,我沒有救他的法子,也沒有救你的法子。但是我了解你,你是個堅強又獨立的孩子,你其實不愿意被蒙在鼓里。”
“是孔雀寨,是這個地方對不起你。”
青木的心中涌入了百種滋味,每一種,皆不是她想要的那種。
“姐姐,我睡了多久?情況,究竟如何了?”
“大約三日。”璃越化了面鏡子,讓她看看外頭翻滾的風(fēng)雪和天色,冰藍(lán)色的氣流在四處洶涌流動著,仿佛四處尋找著獵物的兇獸。
“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了,明天風(fēng)雪就會停下�!�
青木點了點頭。
“綠孔雀們?nèi)煌刻K囚禁在了寒山山頂。我和望玦還有涼魚,曾經(jīng)一起修煉過一套傳音的術(shù)法,怕得就是像今日這樣的場面�!�
青木觸摸著鏡子里呼嘯的風(fēng)雪,死去再回來,她終于生出了些對嚴(yán)寒的恐懼。
璃越繼續(xù)說著,“明日涂蘇必將發(fā)難,我們尚未弄清他纏著璃虹不肯放過的原因,但是今晚我就會動身,潛入寒山,救出望玦和涼魚�!彼贸鲆幻读鞴庖绮实淖仙衽迦角嗄緫阎�,“這個你拿好,這是我身為貴族的信物。明日我會派幾位妹妹來找你,拿著它,若是它有感應(yīng),說明來找你的,是真正的璃家人。否則的話,救立馬摔碎玉佩,里面的陣法會暫時將你吞入一個結(jié)界之中�!�
“我……”青木完全找不到自己能夠拒絕的理由。
“我……”更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想說些什么。
“你還想看看璃虹,是嗎?”璃越問道。
青木抓緊了手里的被子。
璃越等了片刻,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替她拉下床帳,邁著優(yōu)雅從容的步子走了出去。
青木咽下了喉間的苦澀,縮進(jìn)了被子里,捂緊自己的小腹。
她想起來曾經(jīng)白孔雀輕描淡寫地對她說過的話。
他看向遠(yuǎn)方,緩緩回憶。
什么是寂月?
萬物死寂,草木凋零,天失悲允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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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很多時候,寒冷都并不是突如其來的,它一點一點侵襲蠶食著生人的神智,待到醒悟過來時,手指,足尖,已經(jīng)冰涼到無藥可救。
青木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屋里竟逐漸變冷了。
這真是奇怪,明明嚴(yán)寒已經(jīng)摧殘她多次,但是再度感受寒冷,她竟有了些厭惡。
圍著一旁的衣袍起身,打開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月光下的白孔雀。
許是風(fēng)雪又至的原因,外面變得過于破陋不堪,白孔雀周身逸散著術(shù)法的瑩光,仔細(xì)用結(jié)界修補著每一處破損,清輝照在他沉靜而平和的面容上,像是下一秒,他就要消散在青木的面前。
青木囁嚅著雙唇,竟無法開口說些什么。
“怎么突然出來了?”
白孔雀并未看她,仍然在仔細(xì)修補著,聲音如月光一般清冷。
良久,他并未聽到青木的言語,便又說道:“床邊放了暖玉,為何不帶上?”
青木強忍著心中的異樣,走上前去。
白孔雀仍未回頭看她。
她輕輕勾起白孔雀肩上的長發(fā),冰涼,干枯。
她低頭撫摸著手里的長發(fā),突然有些不敢抬頭。
“修不好了。”他周身的瑩光散去,語氣突然像是個寫不完作業(yè)的孩子。
眼前一下子暗了不少,青木順著干枯的發(fā)絲看上去,白孔雀的面容,再次隱入了陰影之中。
他的聲音再度打破寂靜,“原本想讓你睡得更安穩(wěn)一些,但是,破敗太多,實在修不好了。”
青木緩緩伸出手,卻被白孔雀中途握住。
“怎么了?為什么不說話?”他問道。
青木掙脫開,對方便不再阻止。
她終于觸碰到了白孔雀的臉,冰涼而干枯,如同觸碰一截枯枝,一片樹皮。
“這是怎么回事?”她哽咽道。
“違逆天命,才將你帶回來,總要受些懲罰�!卑卓兹嘎唤�(jīng)心道。
“若我只能活到四十歲,那你呢?你還能活多久?”
對方并不做回答。
“木木,你恨我嗎?”他輕輕問道。
青木點了點頭,“恨�!�
白孔雀聞言,語氣中竟有了些笑意。
“那我若消失,你會不會開心一些�!�
“不會�!�
青木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一字一句道:“你要活著,把你欠我的,都還回來�!�
白孔雀的手覆在她冰涼的手上,望著月亮輕輕道:“還有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我原本想讓你安穩(wěn)地睡在這里,可是,木木,我修不好了�!�
“我和你們一起去見涂蘇�!鼻嗄緢远ǖ�。
良久,白孔雀嘆息道,“確實像是你會講的話�!�
“除我們之外,眾人皆已動身去了宮樓,如此,也好。”
接下來,青木又被裹了厚厚的衣物,帶好暖玉,懷抱著小鵝,踏著月光的清輝動身。
她原本以為白孔雀會帶她直接飛到宮樓里,沒想到,他們竟然重走了那條隧道。
白孔雀舉著火把,帶著她一路走過。
“老實說,當(dāng)初我在隧道中時,最盼望的,便是如今的景象�!�
·
青木望著前面領(lǐng)路的人的背影,低低道。
白孔雀并未回復(fù),卻道:“小心一些,這里連著森林,路不太好走�!�
青木又道:“這個地方縱橫交錯,我總覺得,不像是你和璃清,還有大灰小灰?guī)兹盏墓Ψ�,便能完成的�!?br />
“你說的對�!卑卓兹溉匀槐硨χ谇懊孀咧詮乃哪樧兊糜行┧ダ现�,便有些不大愛面對青木。
“在我還只有幾十歲時,便開始挖了。”白孔雀一邊走,一邊給她講述道,“當(dāng)初,只想找一個最簡單,又最能神不知鬼不覺離開這宮樓的法子,所以就開始挖了。”
“再者……”他停頓了下,又道,“在挖隧道時,能忘記許多不想去想的事情,挖的時候,也曾懷抱著希望�!�
“如此說來到巧。”青木心情頗有些復(fù)雜地笑了笑,“當(dāng)初我在走這條路時,也曾懷抱著希望�!�
白孔雀將她的手微微攥緊,“你若當(dāng)時能夠聽話,走出這結(jié)界,現(xiàn)在理應(yīng)過著開心快活的日子。”
“我把大灰小灰留給你,原本是想,即使在人間,它們也能夠陪著你�!�
青木搖了搖頭,道,“我認(rèn)為,你足夠了解我�!�
“確實�!卑卓兹覆辉僦v話,催動術(shù)法,帶著她穿梭至前方,是他們?yōu)榱硕惚艽箫L(fēng)雪時,撕扯開來的通氣口,也是在這里,他們救下了小綠。
“我想沿著你留下氣息的道路前進(jìn)�!卑卓兹笭钏撇唤�(jīng)意道。
到處都是冰雪和火焰撕扯搏斗過的痕跡,白孔雀用火光照了照,看見了焦黑的半拉帳篷,猙獰的冰霜,被冰凍在地上的枯枝斷葉。
他在青木的腳上加了幾圈術(shù)法,使她免于霜凍。
“這里有那棵植物的痕跡。”他散出一片瑩光,不一會兒,捕捉到了幾粒微弱的綠芒。
“是他逸散的生命氣澤。”白孔雀捧給青木看,“據(jù)說于修仙一途,人和飛禽走獸皆修煉精魂,而草木則修煉氣澤�!�
“以前我也不曾了解這些。”他將手里的綠芒用結(jié)界封好,遞給青木,“你將這些收好,有機會還給他,說不定能多少給他些幫助�!�
“小綠他,還有他的消息嗎?”青木問道。
白孔雀搖了搖頭,“璃家?guī)淼南�,�?jù)說,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狀態(tài)�!�
“你的背上,有很多燒傷的痕跡�!卑卓兹赣值�,話中聽不出情緒,“是否來源于此?”
青木沒有回答。
“為什么一定要救他?我不是說了,會有人來搜捕你。只可惜我沒有想到,會是他�!�
“若是你也曾在這種黑暗的隧道中走過許多日夜,”青木笑了笑,“你應(yīng)該會了解�!�
“木木,你可以更加恨我一些�!卑卓兹笌е�,路過了月牙形的破敗,繼續(xù)往前走著,“你之所以有這些遭遇,皆因我過于弱小�!�
青木搖了搖頭,又道:“無力改變現(xiàn)狀的,不僅僅是你一人。比起你來,我不是更加茍活于世。”
白孔雀在她眼前化出另一道門來,帶她穿梭到另一個早已忘記編號的通氣口。
不過,他們當(dāng)初在這里生火做飯的痕跡還在。
丟棄在這里的衣物,被紋絲不動地凍在原地。
白孔雀捏了個訣,將地上的那些痕跡用一把火點燃。
大火在他們眼前熊熊燃燒著,火苗時不時舔舐著涌進(jìn)來的飛雪。
青木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身側(cè)的人,他卻只平靜道,“這樣能暖和一些�!�
青木看著眼前的大火,心里竟也生出些寧靜祥和來,“不知為什么,看著這些火這樣燒著,心里竟覺得十分輕松�!�
“也許是因為,這段經(jīng)歷并不美好。”
青木聞言微微搖頭,笑了笑,“這是我唯一一件,自己做完的事情,如今再想起來,到也有些懷念。”
接著又道,“只是很可惜,這條隧道無論換哪種方向走,帶我通向的終點,都不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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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寂月篇
三十三
他們從隧道里上來的時候,天際露出了寂月里罕見的霞光。青木被白孔雀牽著,一步步小心而麻木地移動�;腥舾羰赖募牢枧_紋絲不動地屹立在那里,封印著十方巨柱的青石上結(jié)滿了霜凍,巨大,冷肅,哀穆。
顧不上再鬧什么別扭,白孔雀幻化了帷幔遮臉,然后執(zhí)意拉起青木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搓著。
白孔雀的手,仿佛一截溫暖而干枯的樹皮。
“一定要在今天嗎?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青木抬起頭問道。
“說來慚愧。”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漫不經(jīng)心地盯著她笑了笑,“若是涂蘇不肯,我們怕是沒有這個機會。”
“天氣也如此寒冷,為何一定要在外面?”
青木不解。兩人掠過寒山的山腳,冰霜侵襲過的土地和巖石,混合出一片蒼白,湛藍(lán)。
寂月里的霜葉木被凍成晶瑩的白色,在風(fēng)中打著顫。
“還會冷嗎?”白孔雀湊近了問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暖,寧靜。
青木搖了搖頭,卻有些支撐不住地偎在他的懷里。
她說謊了,她感受到的不是冷,而是逐漸模糊不清的神智。
祭舞臺四周不是沒有躲避風(fēng)雪的地方,白孔雀立馬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抱著她飛向最近的一處矮樓,在狹小的空間中點上篝火。
青木捂了好一會兒,從白孔雀的懷中抬起頭來,透過眼前小小的圓孔窗,看到了外面藍(lán)紫色的霞光。
“你要走了嗎?”她抬起頭問。
“我不會走。”白孔雀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青木搖了搖頭,“你要走的話,也沒關(guān)系的�!�
說罷她又補充道,“我在這里等你。”
白孔雀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涂蘇怎么還不來?”她在白孔雀懷里用微弱的聲音嘟囔著,“再不來…..不是白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
“快了。”白孔雀頗為耐心地回答道,往她身上畫了一道又一道護(hù)身的術(shù)法。
涂蘇竟沒有立馬來這里追殺他。
白孔雀望著外面越來越明亮的天,一只紫蝴蝶緩緩從風(fēng)雪中飄落到他身邊,帶來璃越的傳音。
望玦山海等已被救出,卻未見涂蘇的蹤跡。
倒是有意思。
涂蘇當(dāng)日從獄中逃脫,立馬捆了一眾人,卻只放在那里不理會。
他到底想要什么。
白孔雀清楚的明白,涂蘇為他而來。
他看著懷里不知道何時入睡的青木,掏出袖中被溫養(yǎng)得瑩潤的翎羽,勾起個殘忍的笑容。
可惜了,涂蘇,我的命無法給你。
但是連璃家的人也未在約定的時間出現(xiàn)。
本想著等她們來后,將青木托付過去。
白孔雀攥緊了拳頭,他不愿靠近寒山,那里如今已是涂蘇的地盤。
但是青木有些撐不住了。
進(jìn)了寒山,也許一不留神就會丟了青木。璃家的地盤,真的可靠么。
他懷里的人,溫度仍然在一點一點下降著。陷入低溫的青木仍然在緊緊地攥著他的袖子,但是在將涂蘇引出寒山之前,他不敢冒進(jìn),即使眼前的情況,已經(jīng)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了。
他抬起手腕,看著蒼白皮膚下透明的青色血管出神。連他的血也沒用了,妖化過的血太過污穢,青木喝了,說不定更加危險。
這么多年了,涂蘇,你還是如此深諳如何將人逼入絕境的方法。
白孔雀咬緊了牙齒,硬是扯出個不甘心的笑容。只可惜,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如何殺死那個小侍女了,早知道是那么重要的東西,也該拿出來好好折磨一番才對。
透過窗戶,遠(yuǎn)處的天際隱隱翻滾著水藍(lán)色的巨浪,昭示著這是他們將涂蘇禁于外面的唯一機會。
“木木,我不該帶你來的,我太自私了,是不是?”他在青木被凍得通紅的耳邊呢喃著,將她封入璃越走時送他的一絲真火編織而成的法陣之中。
他看著青木逐漸平靜的臉色和微弱的呼吸,起了隱隱的擔(dān)憂。若是璃家的人不能來救她,她就無法再從這個法陣中走出來了。
白孔雀最后一次撫摸了青木的臉,將自己如枯枝般的手隱入袖中,頭也不回地走出這隨時會被大戰(zhàn)摧殘為平地的一角。
他站在被冰封的祭舞臺上,用孔雀翎劃破自己的手腕,妖血流出,被雪風(fēng)吹散成微如細(xì)末的血砂,四散在空氣中,很快便被席卷得升至高空。
妖血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著,血砂匯聚成幾絲紅色塵霧被聚攏又吹散,有心人自會被吸引過來。
天際暗自醞釀著一些波濤,又是一只纖薄的紫蝴蝶,被氣流席卷著閃過白孔雀的面前。
他微微勾起嘴角,或許勝算多了一些。
“我當(dāng)你有多能忍耐,原來這么急著見到我�!�
白孔雀的眼角掃過黑袍的一角。
他轉(zhuǎn)過身,曾經(jīng)的宿敵停留在半空中,身上的黑紗被風(fēng)吹得四散,涂蘇的臉上勾出個頗為嘲諷的笑容,如同像昔日舊友打招呼般一字一句道,“白孔雀�!�
白孔雀看著他,將手腕上的傷口抹去,他的背后就是青木正在沉睡的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