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們在樹下站定,抬起頭。
月光被交叉的樹椏切割成片,流水般從他們眉眼間掠過,唯能看見兩雙幽暗深沉的鳳眸,如即將被暴風雨撕裂的漆黑夜空。
“時玉�!�
低沉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男人仰頭,隔著重重枝葉與他對視,“——下來。”
時玉手腳發(fā)軟。
另一道視線自男人身邊傳來,同樣沉默的深深凝視著他。
像被兩頭冰冷兇猛的巨獸盯住。
兩個男人周身環(huán)繞著暴怒可怖的戾氣,卻在他面前偽裝的溫和且平靜,再次輕哄般低低的對他道:“時玉,聽話�!�
“轟——!”
耳邊頓時炸開一聲幾乎要劈開天地的驚雷。
暗夜中全副武裝的守衛(wèi)們將大樹團團圍住,身形幾乎隱匿入漆黑的夜色。
時玉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小幅度的發(fā)抖。
手腕忽的被另一只冰冷的大手拽住,緊接著,他聽見了許臨格外冷靜的聲音。
“別下去,”他說,“別跟他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
晚上見寶子們
昨天十點那章發(fā)了,大家別忘了看:)
第75章
血族親王的小甜點(16)
許臨眸色晦暗,死死拽著時玉的手,深吸一口氣:“再等一會兒�!�
樹下,另一道低沉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森寒戾氣:“——把你的手拿開。”
許臨低頭,對上了樹下兩個男人的眼睛。
不像看著時玉時的溫和無奈。
他們看向他時,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鳳眸是陰沉暴戾的殺氣。
蒼天大樹落下影影綽綽的樹影,站在這片幽暗的樹影中,兩位雍容沉穩(wěn)的親王大人渾身濕透,哪怕再生氣,依舊強壓怒火,仰頭安靜的看著藏在樹葉中一動不動的青年。
青年穿的單薄,白襯衫被雨水浸濕,緊緊貼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細嫩的膚肉,兩條包裹在修長西褲下的小腿垂在樹干下,隱隱能看見蒼白伶仃的腳踝,細的一只手就能握住。
周圍的親衛(wèi)們十分了解兩位親王大人善妒的本性。
恭敬地低著頭,眼皮也不敢掀。
寒風吹過,路易發(fā)現(xiàn)時玉在顫抖,他眉心一蹙,嗓音沉沉:“時玉,你想知道什么我們都可以跟你解釋。”
“太冷了,現(xiàn)在先回古宅好嗎?”
時玉抿著唇,在許臨復雜地視線中冷冷道:“不好�!�
“我一點也不想再見你們。”
獨裁專橫的親王大人揉揉眉心,被罵了也耐心受著,他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躲在人群后一動不動的威廉,招了招手,純黑狼犬很不情愿的走過來,消極抵抗的低著頭。
路易揉揉它的腦袋,抬頭看向露出了小半張臉的青年。
小血族臉色蒼白,嘴唇也不復先前的嫣紅飽滿,眉眼懨懨的流露出病氣,紅著眼眶瞪他,細白的手指染著灰土撐在身側(cè),在床上都受不得汗水的小家伙這一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他眸色深了深,輕聲道:“時玉,你也不要威廉了嗎?”
“誰不要威廉了……”時玉眼眶紅紅,看著倏地抬頭擔憂的盯著自己的狼犬,差點哭出了聲:“我要威廉�!�
查爾斯低頭看了眼格外能討青年歡心的狼狗,摸摸它的腦袋,語氣波瀾不驚,依舊冰冷低沉:“你去陪它吧。”
狼犬眨眨眼,扭頭又看向一邊仰頭不動的路易。
路易也輕輕“嗯”了一聲。
它頓時興奮地豎起耳朵,圍著樹干跑了兩圈,仰頭對著主人歡快的叫。
時玉頭有點暈了,許臨拍拍他的后背,隨他一同看著下方。
他仿佛感受不到樹下那兩道越發(fā)幽冷陰鷙的視線,當著兩位親王大人的面,讓青年靠到自己肩上。
威廉不是普通狗,借著巧勁朝樹上爬了幾米遠,奈何狗的爪子不利于爬行,每爬一次它就掉回去一次。
感受到肩上青年的不安,許臨垂眼:“你想讓它上來嗎?”
“嗯,”時玉聲音低迷,泄氣道:“那是我的狗�!�
明明是古宅中人人尊敬的男爵大人,在他口中卻是他的狗。
許臨卻好像什么也沒聽見,讓他靠到樹干上,淡淡道:“我?guī)湍銕蟻�。�?br />
“嗯?”時玉艱難地撩起眼皮看他,他有點低燒,臉頰潮紅,濕淋淋的眼睫垂在眼瞼下,懨懨的搖了搖頭:“……不用了,你下去就上不來了�!�
許臨說:“只要他們離我五米遠,就抓不到我�!�
時玉猶豫了下,探頭往下看,正對上路易和查爾斯的眼睛。
兩個位高權(quán)重的親王大人無力地站在大樹下,知道他在生氣不敢再惹他不高興,只小心翼翼的盯著他,像在看易碎嬌氣的寶貝,深邃的眼睛里滿是無奈和溫柔。
“時玉,”路易哄他:“你不能再吹風了,聽話,先下來,我保證不會動你的朋友。”
“……我才不信呢,”時玉被他哄得更加委屈,他還記得男人昨天把他抱在懷里時耐心寵愛的親吻,結(jié)果短短一天就變了個人,先前那些指不定也是什么謀劃已久的騙局,“你們兩個都不說實話。”
查爾斯上前兩步,額前烏黑的碎發(fā)被雨水打濕,勾勒著漆黑如墨的鳳眸。
他抿著唇,壓抑道:“時玉,你在發(fā)燒�!�
時玉一愣,茫然地扭頭看向許臨。
許臨蹙眉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整個人顯而易見的焦躁起來:“嗯,你確實發(fā)燒了�!�
時玉很沒有道理的低頭沖兩人喊:“那還不是你們氣的!”
他理直氣壯的說:“你們現(xiàn)在趕快離我們十米遠,看見你們就煩!”
路易無奈的看著他:“好。”
他們沒有問為什么,也沒有說任何和威脅相關(guān)的話,順從的帶領(lǐng)周圍的親衛(wèi)退了十米遠。
可這也是一種無聲地警告,警告許臨,哪怕他們離開了十米遠,今晚他們也不可能走出這座莊園。
許臨心知肚明,爬下大樹跑到狼犬身前。
狼犬格外聰明,牢牢坐在他脖子上,抱住他的腦袋。
帶了頭狼犬也不吃力,他敏捷的重新爬上樹,很快便回到時玉身旁,只是這次兩人身邊多了個同盟,一頭純黑狼犬。
狗不能上樹,所以對高處很畏懼。
威廉雖然不是普通狗,但也緊張地將腦袋拱到時玉懷里,嗚嗚叫著,舔了舔他的手腕。
是安撫也是眷戀。
整個莊園里,只有威廉從頭到尾沒有騙過他,還總是哄他開心。
時玉抱緊了它,眼眶潮濕:“……威廉。”
“只有你對我最好�!�
這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樹下聽力敏銳的兩位血族聽清。
路易面色冷靜,克制的閉了閉眼,實則已經(jīng)給周圍的親衛(wèi)們打了手勢。
如果時玉健健康康的和他們生氣,他愿意在樹下一直等到他消氣。
但現(xiàn)在不行,他們連吸血都不敢弄疼的小血族已經(jīng)發(fā)燒了,再不帶他去溫暖的環(huán)境,時玉的身體肯定受不住。
親衛(wèi)團團長不動聲色的點頭。
帶著幾個隱在暗處的親衛(wèi)悄悄潛入大樹背面,趁機想要靠近。
查爾斯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緊握成拳,蒼白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冰冷的看著樹上陪在青年身側(cè)的男人,瞇起了眼。
路易面無表情,仿佛感受不到他周身充斥的暴戾殺氣。
……拐跑了他們的寶貝,就不要妄想還能活著回來。
許臨眼皮一跳,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他剛察覺到異樣,緊接著,趴在時玉懷里的狼犬便也撩起眼皮,和他對視一眼。
他荒謬的從這狼犬的眼睛里看到了些催促。
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他計劃一般的催促。
——這狗成精了吧?
許臨怔了怔,很快回神,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還有三分鐘。
青年已經(jīng)疲憊的睡著了,靠在他肩頭,呼吸滾燙,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垂落的手指冷的像冰塊,被狼犬心疼的捂到腹下。
不止他發(fā)現(xiàn)時玉睡著了。
樹下兩個男人同樣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他們聲音頓時壓得很低,不知說了什么,隱藏在灌木叢中的親衛(wèi)們悄無聲息的靠近,是一陣不容忽視的威脅。
許臨垂眸,看著樹下兩個冷靜的站在狂風暴雨中的男人。
他們的模樣不復之前的雍容優(yōu)雅,親王制服被雨水淋濕,軍靴上是一層踩著泥濘水坑的污跡,站姿筆挺,氣場從容不迫,面對青年時有無限的遷就和溫和,一點也不像傳聞中冷血嗜殺的王族。
這很不正常。
他并不相信他們和時玉之間是什么單純地關(guān)系。
但同樣的,他也不想去想。
他只想把身邊的人帶離這個魔窟。
很明顯,他被這兩只喪心病狂的血族用甜言蜜語哄騙了。
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類。
——這是他們血獵的使命。
不放棄任何一個同胞,不放過任何一個敵人。
身后很近的地方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有人爬上來了。
許臨面無表情的摁下腕表,腕表眨眼間變成一把微型手槍。
他頭也不回的朝下掃射,眼神漠然如一潭死水,頃刻間灌木叢中摔下無數(shù)道身影,響起一聲又一聲的悶哼。
哪怕聽到這些聲音,懷里的青年仍舊蹙著眉頭沒能醒過來。
他輕輕低頭,嘴唇無意間掃過青年的眼睫。
在兩道陡然變得陰鷙暴戾、恨不能將他撕成碎片的眼神中,扯唇不屑地笑了笑。
他面不改色的挑釁了兩頭瀕臨爆發(fā)的兇獸。
當著他們的面親吻了他們的伴侶。
路易從容平靜的眼神剎那間變得瘋狂猩紅,比天邊黑沉沉的烏云還要恐怖,氣息粗重,一字一頓狠戾道:“你敢——”
“嗡——!”
遠處的天空忽然傳來連綿不絕的巨響!
天空之上黑云翻滾,似海面洶涌的波浪,暴雨如注,電閃雷鳴。
“嗡嗡——!”
一架直升機頂著雷雨,裹挾著漫天狂亂的大風頃刻間飛到眼前。
響徹天地的螺旋槳的嗡鳴瞬間吵醒了森林中的一切。
包括昏昏沉沉的時玉。
時玉茫然抬頭,手掌卻被許臨牢牢牽住,青年的面容隱匿在半明半暗的陰影中,柔聲對他道:“時玉,我們可以走了�!�
直升機猶如龐然大物般落下一片巨型陰影。
繩梯筆直的落在兩人頭頂上方,被狂風吹的歪斜抖動。
時玉模模糊糊間被許臨抱進懷里,青年附在他耳邊說:“抱緊我。”
他有些不適的蹙了蹙眉,輕輕應了一聲。
威廉自覺地趴到許臨背后,與此同時,幾道槍響驟然響起。
“砰——!”
底下有親衛(wèi)正下意識對著直升機開槍,謹慎的避開了兩人所在的大樹。
他聽不太清,大腦混沌間,又聽到查爾斯空前冷戾的怒吼:“——不許開槍!”
“不許開槍!”
……
他困倦的睜開眼,順著許臨的肩膀望去,對上了路易驚怒幽冷的眼睛。
男人頭發(fā)衣服全被直升機帶來的狂風吹的凌亂,困獸般站在原地,渾身緊繃,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眸光猩紅且黯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寶子們
啾咪啾咪
明天就能見面了
兩個狗男人就是欠虐!
第76章
血族親王的小甜點(17)
*
飛機艙內(nèi)有兩個男人。
全副武裝,背上還背有大型機槍。
艙門快速關(guān)合,嗡鳴聲交雜的鋪天蓋地的暴雨,他們一路朝南駛?cè)ァ?br />
“小許,”路上,時玉隱隱聽到對面的男人問道:“……怎么還帶了個人?”
許臨扯過一邊的毛毯裹到他身上,他有些不安,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聽青年冷靜答道,“順手�!�
男人一時沒有說話,良久才道:“……那他這是怎么了?”
“發(fā)燒了,朗哥,有藥嗎?”
“有�!�
熱水和著藥片一同喂進嘴里,時玉含糊咽掉,沒一會兒又聽到悉悉索索的抽紙聲。
唇瓣被輕柔的擦拭,許臨靠的很近,近的呼吸可聞。
他蹙眉睜開眼,對上青年晦暗的眼神。
“你醒了?”許臨問他。
他疲倦的點點頭,抬頭又看到對面一副探究表情朝自己看來的陌生男人,男人應該三十出頭,五官俊朗利落,對上他的視線后怔了下,很快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你好�!�
時玉直起身,嗓子有些�。骸啊愫�,謝謝你們的幫忙�!�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他身邊的許臨,笑容弧度愈大:“多大點事,主要還是小許一路帶著你。對了,這是你的狗?”
時玉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見蜷在自己腿邊閉目養(yǎng)神的威廉。
這個位置選的很好,既能第一時間跳到他身邊保護他,又能敏銳的觀察四周情況,預防危險。
男人眼里滿是贊嘆:“是條護主的好狗�!�
時玉揉揉威廉的腦袋,沒有接這個話茬,好在男人也沒有繼續(xù)和他談論威廉的意思,轉(zhuǎn)而問許臨:“小許,你的這位朋友……是要跟咱們一塊回去嗎?”
許臨抿唇,直直的對時玉道:“我們的目的地是位于人類首都的血獵監(jiān)察部�!�
他看著面前青年倏然僵硬的臉色,垂下眼,平靜的問:“你要去嗎?”
……血、血獵?
在這個混亂冰冷的雨夜,耳邊是直升機飛行的嗡鳴,四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時玉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才出虎穴又進了狼窩。
血獵,顧名思義,吸血鬼獵人。
——血族死敵。
如果他還是人類,那么得知這個消息一定無所謂,畢竟血獵是人類的好朋友,雖然有狼人血脈,但總體還算是人。
但他現(xiàn)在他可是只在逃吸血鬼啊,真槍實戰(zhàn)吸過血的那種。
……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
主角受居然是血獵,這河貍嗎?
合著這個世界原本走的是虐身虐心劇情唄?
時玉瞬間覺得腦袋一點也不暈了,反倒是小命有點懸。
他立刻正襟危坐道:“不必了,等到首都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許臨淡淡看他一眼:“你有住處?”
時玉含淚點頭:“有�!�
這必須有。
天橋地下打地鋪都比去你們血獵總部好。
許臨不置可否:“朗哥,在總部附近找家酒店停吧�!�
名叫朗哥的男人利索應聲:“好嘞�!�
血族的身體自愈能力強大,吃了退燒藥后時玉覺得身體舒服了不少,他靠著坐墊,歪頭看向窗外。
直升機飛的很低,能清晰的看見遠處云層之上游竄的驚雷閃電,不時爆發(fā)一聲巨響,仿佛下一秒就會將渺小的飛機劈成一縷黑煙。
威廉輕盈的跳上座椅,時玉拉開毛毯,由著狼犬把腦袋放到他腿上。
離開了那座森嚴壓抑的古宅,連空氣都是自由的。
時玉輕輕順著狼犬后背的短毛,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靜靜看著窗外的電閃雷鳴。
一邊許臨和朗哥沒有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十分嚴肅。
“一個多月了,你居然一項任務都沒完成?”
“那里守衛(wèi)很多,我找不到接近那兩個親王的辦法。”
“不是說他們嗜好收集高品質(zhì)的血液嗎,總部給你準備的那些血液難道沒用?”
“有用,”許臨道:“得到的反饋也很好……但是他們警惕心很強,一直沒有見我�!�
朗哥倒抽一口冷氣:“那怎么辦?普通血族的血液你也沒有拿到?”
“負責看守我的血族是那里的大管家,實力莫測,我不是他的對手�!�
“……回總部再說吧,”朗哥嘆氣,顯而易見的不安:“我會幫你解釋的。”
“不必了,”許臨搖頭,臉色蒼白冷淡:“是我的問題。”
這句話落,機艙徹底陷入死寂。
時玉垂眼,眼睫落下一片細細密密的陰影。
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放空,許久才抱著威廉睡了過去。
……
一覺睡醒便到了人族首都。
被許臨叫醒時時玉還有點迷糊,左右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身邊不是熟悉的臥室,周圍一切既陌生又新奇。
不同于血族境內(nèi)的雷雨交加,人族領(lǐng)域正值夜晚。
華燈初上,月光皎潔,不時有成群結(jié)伴的小年輕們嬉鬧著走在安全的大街上,吃著路邊攤,聊著漫無邊際的天。
街道兩旁盞盞亮起的街燈一眼望不到頭,仿佛連接著遙遠的天際。
直升機并沒有降落在酒店頂樓,而在附近一個大型廣場著落。
時玉披著大衣,牽著威廉,從廣場出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熱鬧的景象。
他神情怔怔,很久都回不過神。
附近應該有大學城,這條小吃街上到處都是意氣風發(fā)的學生們。
空氣中飄蕩著關(guān)東煮、烤冷面的香氣,遠遠傳來些劣質(zhì)音響播放的當□□曲。
……這才是正常的環(huán)境。
身后黑暗的小樹林中走出一個男人,頎長挺拔,蒼白英俊。
時玉有一瞬間的晃神,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他下意識后退一步,緊接著,看清了男人的臉。
——是許臨。
頓時松了一口氣,他聽到許臨含笑的聲音:“——歡迎回家�!�
“給你訂好了酒店,臨時補辦的身份證明天應該就能到,我現(xiàn)在要和朗哥他們回總部,你應該會喜歡這里�!�
“我……”時玉拽緊衣服,倉促道:“謝謝你,許臨�!�
“不客氣�!�
從回到人類領(lǐng)地起,許臨整個人都放松了很多,明明還是那個人,卻又讓時玉覺得有哪里不一樣,又親近又害怕,連話都說不清楚:“……那我,我先回酒店了。”
“嗯,”許臨說:“我也要走了�!�
他轉(zhuǎn)過身,眼看就要走進那片樹林。
時玉腦袋有些混亂,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快步上前拽住他的衣角,男人腳步一頓,側(cè)身溫和的問他:“怎么了?”
“我……”對上那雙幽深莫測的眼睛,時玉不由瑟縮一下:“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能跟我去一趟酒店嗎?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許臨沉默一瞬,五官隱匿在夜色中,不知道在想什么,靜靜道:“下次再說吧�!�
“不行,”時玉難掩急促:“就現(xiàn)在。”
他臉色太難看,許臨輕嘆口氣:“那好,我們走吧�!�
“你不用跟朗哥——”
“不用,”反手牽住他的手腕,男人率先走在前面,帶他去找酒店:“飛太久了,他們也需要休息。”
時玉不安的回了下頭。
小樹林重重樹影遮掩的廣場中,一架直升機露著螺旋槳,安靜的棲息著。
很快,一個黑影映入眼簾,朗哥的聲音遠遠傳來:“誒,你們這是去哪�。俊�
許臨頭也沒回:“朗哥,我?guī)フ揖频��!?br />
“行,”男人喊道:“一個小時后必須回來!”
繚繞在心頭的莫名不安這一刻盡數(shù)消失。
時玉松了口氣,才走兩步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他一手牽著威廉,另一只手被許臨牽著,周圍熱鬧的人聲不知何時靜了下來,再抬頭,發(fā)現(xiàn)附近的大學生們都在不留痕跡的觀察他們,眼神復雜。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兩個男人手牽手,帶著狗去開房。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狗男男。
時玉:“……”
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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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距離小吃街不遠。
光看外表奢華堂皇,門童恭候而立,門口露天停車場上停的也大多是豪車。
畢竟是首都中心,豪華酒店遍地都是。
許臨帶著時玉進了房間。
開的大床房,擺設精致,床頭壁燈灑下昏黃燈光,氛圍瞬間溫馨了許多。
許臨催促著他去洗澡,讓他盡快換上干凈衣服。
五星酒店的服務十分周到,時玉換好浴袍出來,男人正守禮的坐在沙發(fā)上,面容隱匿在半明半暗的陰影中,看不太清。
他擦著頭發(fā)的動作一頓,心跳莫名一亂,下一刻便聽許臨低聲問:“我可以用下浴室嗎?”
“嗯?”他點頭:“……可以�!�
男人緩緩起身,交疊的雙腿自然放下,模樣一如既往的溫和疏離,進了浴室后里面隨之響起細微的水流聲。
時玉抬手把毛巾放到烘干架上,威廉擔憂的跑過來蹭蹭他的腿。
浴室內(nèi)隔門響起沉悶的腳步聲,許臨應該在里面洗手洗臉,水流嘩嘩作響。
很快一切便歸于平靜,浴室門被推開,一道身影不急不緩的走了出來,“你可以先在這里住著,后續(xù)如果想租房子最好不要離開首都,這里治安不錯……”
他說著抬起了頭,嘴里有條不紊的話語驟然一頓,瞳孔在這一刻緊縮——
光線昏暗的臥室內(nèi)只開了床頭燈。
燈下穿著浴袍的青年安靜坐在床邊,潮濕黑發(fā)垂在蒼白頰側(cè),裸露在外的手腕纖細伶仃,仿佛只覆有薄薄一層皮肉,輕輕一碰就會斷掉。
那皮肉此刻被劃開了一條小口,滾落著濃稠的血液。
滴滴落進透明的玻璃杯內(nèi),杯底已經(jīng)被鮮紅的液體覆蓋,一眼望過去觸目驚心。
雪白危險的獠牙自口中探出,時玉眼睛深紅,不安的抬頭望著剎那間陷入沉默的男人,聲音忐忑,小心的道:“……你們是要血族的血嗎?”
“我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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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房間內(nèi)一時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許臨站在黑暗中,仿若與這黑暗融為一體。
良久,他才開了口,嗓音低冷平靜,一字一句說的極為耐心:“我之前……要你的血了?”
空氣中充斥著風雨欲來的寒意,危險駭人。
“沒有,但是你去那里的任務不就是獲得血族的血嗎,”時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謝謝你帶我從那里出來,我沒有別的能回報你的,這些要是不夠我……”
許臨忽然動了,時玉下意識閉上嘴。
男人面無表情的朝他走來,氣勢有一瞬間的暴怒可怖,不等他反應過來又瞬間恢復如常。
他盯著他手腕上的傷口看了兩秒,臉色緊繃,反手拿過一旁的紙巾替他擦干手腕上殘余的血跡。
那鋪過玻璃杯杯底的血液直接被他無視。
他面色極其難看的走進浴室,出來后用濕毛巾壓住他手腕的傷口。
時玉茫然地看他一眼,男人離得有些近,壓迫感十足,自上而下看去時能看見緊蹙的眉心和抿平的唇角,在他開口想要說話前驀地抬頭看他一眼。
眸光沉沉,只一眼便讓時玉憋住了話,老老實實坐著,一動不動。
房間內(nèi)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卻比之前更加難熬。
從浴室走出來看見他手腕傷口的那一刻起,許臨整個人的氣勢就變得極為壓抑,眼神冰冷,像頭被惹怒的兇獸,總讓他聯(lián)想到一些不太想想起的人。
“你是血族?”
男人忽的開口,打斷了他的疑慮。
“嗯,我是�!�
許臨繼續(xù)問他:“你一直都是血族?”
時玉僵住,不期然的想起自己是如何變成血族的那些往事,畫面不堪入目,他面不改色道:“……是,我一直都是�!�
男人一時沒有說話,緩緩開口時聲音更是冷靜,甚至有些寒意:“你就不怕我把你帶走?”
時玉頓時笑了,“應該不會吧。”
“你就這么相信我?”
時玉覺得這個話題走向似乎有點不對勁,但他還是點點頭,“如果真的嫌我是個拖累,我覺得在那里的時候你就不會帶我走了�!�
那里代指哪里,兩人心知肚明。
氣氛越發(fā)古怪。
時玉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話了,卻見許臨扯了扯唇,眼中毫無笑意:“是嗎?在你心里我的形象可真好�!�
……可你的表情好像并不高興。
手腕的冰毛巾仍在摁著傷口,趁現(xiàn)在形勢不錯,他說道:“血族的傷口可以自愈,止不止血都一樣。”
“所以你就要任由傷口一直流血到自愈?”許臨抬頭看他一眼,將毛巾翻個面,垂眸觀察他已經(jīng)不再流血的傷口,淡淡道:“我并沒有看出來哪里自愈了。”
因為得用唾液舔��!
這我能告訴你嗎。
時玉干笑:“是嗎,可能還得一會兒吧�!�
“那就不要等了,”男人起身,“我?guī)闳タ瘁t(yī)生。”
時玉:“???”
他低頭看了眼頂多半根手指長的傷口,再看看嚴正以待就差叫120來把他抬走的許臨。
“不用了,”他蒼白無力的找補:“真的一會兒就好�!�
男人站在床頭居高臨下的與他對視,黑眸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緒,“那我就在這等它好。”
時玉徹底裂開:“朗哥還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