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桑延覺得她的行為極其匪夷所思：“你拍哪呢？”
聞言，溫以凡的動作停住，轉(zhuǎn)過頭來。
兩人四目對視。
盯著桑延的臉，溫以凡遲疑了三秒，猜測般地給他拍了張照。
見他面無表情地，溫以凡又拍了幾張。而后，她自顧自地看了看效果。
男人坐姿懶散，目光看著鏡頭，身后是萬家燈火。他的臉在這光線下半明半暗，輪廓不太清晰，但也遮蓋不住他清雋的五官，極為好看。
溫以凡勉強(qiáng)挑了個毛病。
就是模樣看著有點太拽了。
像是下一秒就要從屏幕里掙脫出來，跟人決一死戰(zhàn)。
溫以凡建議道：“你要不…笑一下？”
“……”
“你笑起來還有個梨渦，”溫以凡往唇角的位置指了指，夸他，“還挺好看的�！�
“什么梨渦？我沒那玩意兒�！毕袷遣恢竿艘粯樱Ｑ訌目诖贸鍪謾C(jī)，打開自拍模式，“過來點�！�
“……”溫以凡終于意識到他說的拍照是什么意思。
她立刻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抬眼，恰好看到屏幕里的自己。
桑延又吐了個字：“笑�！�
溫以凡順從地露出了個微笑。
桑延隨意摁了幾下拍照鍵，而后便放下了手機(jī)。也不去看拍得如何。
溫以凡瞅他，小聲說：“我想看看照片。”
“晚點兒�！鄙Ｑ油饪戳搜郏龅貋砹司�，“這不是快到最頂了�！�
“……”
聽到這話，溫以凡不自覺往外頭看。
這摩天樓建在六樓，自帶高度，順著望下去還有種漂浮在半空中的感覺。先前沒有的不安感，也因為這樣的高空，在此刻涌上心頭。
溫以凡把視線收回，輕舔了下唇。她緊張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卻還是裝作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話里多了幾分肯定：“你聽到了。”
桑延承認(rèn)：“是。”
“……”
溫以凡不知道說什么了。
她不知道，其他情侶接吻之前，會不會也會有個提前預(yù)告。
但她覺得應(yīng)該是沒有的。
因為這種情緒，實在是太難熬了。
像是每一秒都在希望那一刻能快點來臨，卻又硬生生地被拉長，也極為不知所措。不知道真的來臨的時候，她應(yīng)該要怎么去應(yīng)對。
溫以凡只能說話緩解情緒：“你還相信這種傳言嗎？”
桑延笑：“當(dāng)然不信�！�
溫以凡愣了下。
不信的話，他們特地再上來一趟，好像就沒了意義。
說話的同時，桑延也緩緩靠近她：“不過呢�！�
溫以凡定在原處，盯著他那雙像是被星空染上光的黑眸，眼里再裝不下別的東西。一直擠壓著的無措，在此刻升到了頂端，似乎也隨之消散。
隨著距離的拉近。
桑延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帶著繾綣的意味。
“我信我自己�！�
一輩子在一起這件事情。
只要她踏出了第一步，他就信他能將之實現(xiàn)。
恰好到摩天輪的最頂端。
“這傳言——”
話落，桑延的身子壓了下來。
他抬手低著她的后腦勺，滾燙的唇順著氣息將她覆蓋。溫以凡連眼睛都忘了閉上，只記得盯著眼前這個將她視野占據(jù)的男人，別無動作。
只有兩人的小世界。
往上，是繁星點點；往下，是燈火輝煌。
似乎只有幾秒的光景。
桑延眼底暗沉，盯著她的眼，啞聲把話說完。
“是讓你信的�！�
……
兩人到家也臨近十一點了。
第二天還要上班，溫以凡沒在客廳呆多久，就被桑延催著去睡覺。她應(yīng)了聲，也囑咐他早點睡覺，而后便回了房間。
洗漱完回到床上。
溫以凡鉆進(jìn)被窩里，把枕頭抱在懷里。恰在這個時候，床頭柜上的手機(jī)響了聲。
她伸手拿起手機(jī)，點亮屏幕。
是桑延發(fā)來的消息。
桑延：【[圖片]】
桑延：【看完睡覺。】
他發(fā)的圖片，是兩人在摩天輪上的合照。
看著上邊的自己笑得溫和，眼角微微下彎，旁邊的桑延神色很淡，只唇角稍稍扯著，依然一副很酷的樣子。兩人氣質(zhì)完全不搭，卻顯得異常融洽。
溫以凡彎唇，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保存下來，設(shè)成鎖屏。她沒再玩手機(jī)，往后一躺，盯著暗沉的虛空，忽地用指腹撫了撫嘴唇。
再度想起了摩天輪上的吻。
只是輕輕一碰，到現(xiàn)在似乎都還殘留著桑延的氣息。
溫以凡又開始臉熱，讓她感覺這大冷天的，房間里都有了點悶。她的所有思緒都被桑延占據(j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腦子里莫名浮現(xiàn)起了一個念頭。
總會出現(xiàn)這么一個人。
他會讓你覺得。
原來，成年人也能相信童話。
-
年前的這段時間，臺里的事情又多了起來。
連著加了兩周的班，溫以凡才排到了一次輪休，依然是工作日。桑延那邊要上班，所幸是她也什么事兒都不想干，只在家里躺了大半天。
溫以凡連飯都懶得吃，玩會兒手機(jī)就睡，醒了又玩，一直也離開過床。直到桑延快下班的時候，她才掙扎著爬起來，到廚房準(zhǔn)備弄了個晚飯。
冰箱里的生鮮蔬菜都不少。
起來之后，溫以凡倒也沒再犯懶，還挺有閑情逸致地做了三菜一湯。
等把最后一道菜端到餐桌上，玄關(guān)處也恰好有了動靜。
桑延把車鑰匙擱到一旁，朝她的方向看來。很快，目光又下拉，往餐桌上掃了一圈。他眉梢微揚(yáng)，換上拖鞋之后，便抬腳走了過來。
兩人向來如此。
包括在一起之前也一樣，一般都是誰有空誰做飯，也談不上輪流。因為之前是自己一人，溫以凡懶得動手，但有人跟她一塊吃的話，她倒還挺有做飯的熱情。
桑延把外套脫掉，順帶揉了揉她的腦袋。
溫以凡的頭發(fā)被他揉亂，卻也懶得整了。她給自己裝了碗湯，小口小口地喝著，邊問：“你今天累嗎？”
“還行�！鄙Ｑ釉谒赃呑拢霸趺�？”
“那我們一會兒看個電影吧，在家里。”溫以凡提議，“我同事給我推薦了個懸疑片，好像還挺好看的。”
聞言，桑延掀起眼皮，盯著她眼下的青灰：“要困了呢，你就早點睡。”他瞥了眼時間，直白道：“不差這一天。”
溫以凡抬眼。
桑延懶洋洋地說完：“我哪天都能陪你看�！�
“我不困，睡一天了。”溫以凡溫吞地把剩下的湯喝完，瞅了他一眼，“那一會兒看？然后我，改天再讓我同事給我推薦多幾部電影�！�
“嗯？”
溫以凡：“留著下次看。”
桑延直勾勾地看著她，忽地笑了。他略微拖著尾音，不太正經(jīng)地說：“溫霜降，你的目的主要是在電影上呢，還是在我身上？”
溫以凡也看他，老實答：“你。”
“……”
桑延的表情微頓。
溫以凡垂頭，繼續(xù)吃東西，細(xì)聲補(bǔ)充：“想跟你一起看�！�
……
飯后，溫以凡先到客廳，拿著遙控找了找付壯推薦的那部電影。家里用的網(wǎng)絡(luò)電視，她好不容易在其中一個軟件上找到，桑延也收拾好桌子出來了。
他直接坐到溫以凡旁邊。
溫以凡摁了開始，而后拿起茶幾上的水喝了一口。
還有一段時間的廣告。
溫以凡隨手拿起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機(jī)。注意到微信上有不少未讀消息，她隨手打開，隨意地掃了幾眼，恰好點開了跟鄭可佳的聊天窗。
一連串消息撲面而來。
【我服了】
【你爸那邊的親戚也太不要臉了吧？】
【他們在我家賴了一周了！還他媽不走�。。∈窍腴L住嗎？】
【怎么算都是你跟他們更親吧？你能不能趕緊把他們帶走？】
【你這個大伯母，還一直找媽媽要錢[微笑]】
【她兒子結(jié)婚要買房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
那頭的消息還在接連不斷地發(fā)來，像是在把她當(dāng)成一個發(fā)泄的樹洞。
溫以凡盯著看了幾秒，原本的好心情在一瞬間消散。在這個時候，桑延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注意力：“在跟誰聊天呢。”
她直接將手機(jī)熄屏，抬頭。
“想跟我一塊看電影就專心點兒，”桑延悠悠地說，“行不？”
手機(jī)還在振動。
溫以凡壓了下情緒，把手機(jī)握在手里：“知道了，我不看手機(jī)了�！�
桑延笑意微收：“怎么突然這表情？”
“沒有�！睖匾苑舱{(diào)整了下情緒，笑了笑，“看電影吧�！�
察覺到她并不想說，桑延只盯著她看，也沒繼續(xù)問。
電影開始。
趁桑延去冰箱拿水果時，溫以凡又點亮手機(jī)看了眼。
鄭可佳的消息仍是一大串的，白色長段的氣泡霸占了整個界面，全是在抱怨。這些負(fù)能量的話說完后，最下方來了句很突兀的話。
【媽媽讓我問你，今年過年回不回來？】
溫以凡沒往上拉。
先前加了鄭可佳的微信之后，她沒再說什么話，所以溫以凡覺得在列表里不影響，也忘了刪掉。這一刻，她連回復(fù)都懶得，直接把對方拉進(jìn)了黑名單。
桑延把剛洗完的蘋果擱到她手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隨口問道：“你什么時候放假？”
溫以凡：“嗯？”
桑延：“過年�！�
“年初一到年初三，”溫以凡說，“如果有突發(fā)事件就得加班�！�
“回家不？”
溫以凡默了下：“應(yīng)該不回�！�
“噢，那我算算�！�
“算什么？”
“算算，”桑延偏頭，輕描淡寫地看著她，“什么時候回來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合你意
1個；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故里?
1個；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已已的寶貝Cici、路遇YUAN
2個；米妮、桃悸霧川istp.、我要桑頭牌段老狗！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大Q、Tomirksonyee
2個；在小號咆哮、小凱的小琦、恨知、一個合格的右位控、嘀嘀、小申月、sunny.、爾爾、倦爺?shù)男■L魚、xuanxuanangie、1個；
第五十四章
難哄
這話讓溫以凡頓時想起了去年桑延說家里來親戚了，
整個新年都沒回家睡的事情。她動了動唇，有些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憋出了句：“我沒什么過節(jié)的概念，
你跟家人呆一起就行了�！�
“走親戚累死了，
”桑延笑，
“你看我是喜歡過節(jié)的人？”
溫以凡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咬了口蘋果，
繼續(xù)看著電影。
心思卻半點沒放在上邊。
想到剛剛鄭可佳的消息，
以及桑延瞬間能察覺到她情緒的模樣，
溫以凡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
那些糟糕的情緒，似乎在被另外的東西取而代之。
說不上差。
只讓溫以凡覺得有點悶。
一部分是因為家里的那些破事。
但更多的，
是因為桑延，
以及自己一直以來的做法。
就算知道她新年不回家，
桑延不知道緣由，也什么都不問�？赡苁桥逻@會是讓她難堪的話題，
所以只是順著她的做法，
直截了當(dāng)?shù)剡^來陪她。
可她卻一直都對這些避而不談。
一遇到這種事情，唯一的反應(yīng)就是逃避。完全不想提起分毫。
他想知道，但她不想說。
那他就當(dāng)做自己不想知道。
溫以凡下定決心，
忽地喊：“桑延�！�
桑延的視線正放在電視上，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嗯？”
“剛剛給我發(fā)消息的是鄭可佳，”溫以凡也看向電視，故作很平常地提，
“她說我媽問我今年要不要回去過年�！�
“……”
“但我跟我繼父他們的關(guān)系不是很好�！睖匾苑餐ｎD了須臾，把剩下的話說完，
“我爸爸去世沒多久，我媽媽就再婚了�！�
桑延立刻看向她，
臉上原本帶著的玩笑意也漸收：“什么時候的事兒。”
溫以凡安靜幾秒，如實說：“高一下學(xué)期�！�
“……”
“就是，”溫以凡的語氣有點兒難，“我上課上到一半，被老師叫出去的時候——”
記憶在一瞬間拉扯出來，回到那個新學(xué)期的下午。
溫以凡記得，那是極其冷的一個冬天。
教室內(nèi)的窗戶緊閉，空氣不流通，卻依然有不知從哪吹來的冷空氣。她的手指被凍到僵硬，寫出來的字跟平時都不太一樣。
溫以凡聽著數(shù)學(xué)老師催眠似的話，有點兒昏昏欲睡。
在這個時候，章文虹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她的手上拿著個手機(jī)，表情有些匆忙和慌亂，打斷了老師的講課：“抱歉啊，陳老師。”
數(shù)學(xué)老師：“怎么了？”
“有點事。”章文虹看向溫以凡，“以凡，你出來一下。”
不知為何，見到章文虹的身影的那一刻，溫以凡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仿佛是，發(fā)生什么大事情之前，上帝出于憐憫，給當(dāng)事人帶來的緩沖。
可她只以為是小事情。覺得頂多是挨一頓訓(xùn)，亦或者是把家長叫過來，覺得接下來的會發(fā)生的，只是那個年紀(jì)常常經(jīng)歷的，天塌了般的“大事”。
周圍同學(xué)的目光立刻看向溫以凡。
就連在桌上趴在的桑延，也稍稍直起了身。
溫以凡立刻清醒，有點茫然，放下手中的筆往章文虹的方向走。
章文虹把她拉到一側(cè)說話。
像是怕刺激到她，章文虹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話里的同情顯而易見：“你進(jìn)去收拾一下東西，你媽媽剛剛給我打了電話，說現(xiàn)在過來接你�！�
“……”溫以凡愣了，“怎么了？”
“你爸爸…”章文虹艱難地說完，“情況不太好�！�
……
那一瞬間，溫以凡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這話沒有任何的預(yù)兆，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是天方夜譚，聽到了極為莫名其妙的話語�？伤桓胰シ瘩g老師的話，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在抖。
溫以凡面無表情地回到教室。
她站在位置上，直接把抽屜里的書包扯了出來。
嘩啦一聲。
里頭的東西順勢被她這力道帶動，灑在了地上。
數(shù)學(xué)老師再次停下說話，皺眉道：“怎么了？”
溫以凡呆滯地轉(zhuǎn)頭，回過神：“沒什么。對不起老師。”
說完，溫以凡慢吞吞地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坐在旁邊的同學(xué)也蹲下來幫忙。她輕聲說了句“謝謝”，站起了身。
溫以凡背上書包，準(zhǔn)備離開。
臨走前，她莫名往桑延的方向看了眼。
他還坐在原地，神色不明，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兩人的視線交匯。
溫以凡用力抿了下唇，轉(zhuǎn)頭出了教室。她的手上拿著章文虹給她的假條，快步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大腦里全是章文虹剛剛的話。
你爸爸情況不太好。
情況。
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