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次他像是早已察覺，眼疾手快地從她手里扯過那把美工刀。他再度把她的褲子向下扯，粗重的氣息一下又一下地噴到她的身上。
溫以凡用全部力氣在掙扎。
是她覺得最崩潰，最無力，最絕望的時候。
也她覺得自己最臟，最想直接這么死掉的一個時候。
那個房間黑暗至極。
窗簾明明半開著，可在那一刻，溫以凡覺得自己再也看不到光了。
她希望自己立刻就能死掉。
如果活在這個世上要承受這種事情。
那么她寧可不活了。
在車興德摁著她的雙手，把她的衣服往上推的時候。
玄關(guān)處傳來動靜聲。
溫以凡的眼里含著淚，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側(cè)頭盯著床頭柜上的時鐘。
凌晨三點(diǎn)。
溫以凡原本空洞下來的雙眼漸漸亮起，再度開始求救。因?yàn)殚L時間的叫喊，她的聲音變得沙啞，還帶著哭腔：“大伯！救救我！”
車興德的舉動停住，暗暗罵了句臟話。
隨后，客廳的燈大亮。
傳來溫良賢的聲音：“怎么回事？”
車雁琴也道：“霜降，你這大晚上的吵什么——”
看到房間里的場景時，車雁琴瞬間消了音。
溫良賢對車興德不滿很久了，看到這個狀況，瞬間火了。他走過來把車興德往床下扯，大聲吼：“你在干什么畜生事？這孩子多大你不知道？！”
脫離了地獄，溫以凡立刻用被子包住自己的身體，她低下頭，盯著手上的血，是用剪刀把車興德手割破時沾上的。
她用盡全身力氣，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絕對不會，為這種人渣流半滴眼淚。
絕對不會。
“不是，姐夫�！避嚺d德解釋，“我喝多了，這剛進(jìn)來還什么都沒干呢……”
聞言，車雁琴松了口氣，過來勸：“老公，這不是啥都沒發(fā)生嗎？你也犯不著生那么大氣。德仔就是喝多了，認(rèn)不清事兒……”
沒等她說完，溫以凡出了聲：“我要報警�！�
“……”
“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報什么警！”車雁琴皺眉，“你舅舅就是喝多了，你看你這衣服不還穿得好好的？這被街坊聽了多丟人�！�
溫良賢極要面子，怕被人知道自己照顧侄女照顧成這樣：“阿降，沒事兒就行。大伯會給你個交代的，但這事兒沒必要鬧到家外�！�
溫以凡抬頭。
目光從車雁琴和溫良賢的臉上劃過，而后定在了車興德那張略帶得意的臉。她想起了他剛剛的話，情緒很平，身上還發(fā)著顫，重復(fù)了一遍：“我要報警�！�
“……”
“你有沒有良心！想讓你舅舅坐牢是吧！”車雁琴火了，“他就喝醉酒走錯房間了。還有，你是生怕以后別人不說你閑話——”
溫以凡打斷她的話：“隨便。”
“……”
“我隨便別人怎么說，”溫以凡從旁邊翻到手機(jī)，邊說邊打通了110，舉動僵硬而又機(jī)械，“別人怎么傳我都無所謂，我只要報警�！�
聞言，車興德想去搶她的手機(jī)，但手機(jī)那頭已經(jīng)接通了。
溫以凡坐在床上，身子不受控地發(fā)著顫，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如實(shí)把情況說了一遍。
車興德立刻看向車雁琴，表情有些慌了。
車雁琴安撫道：“沒事兒�！�
說完，溫以凡不再看另外三人，手上還在發(fā)抖，開始給趙媛冬打電話。
可能是還在睡覺，過了半分鐘，趙媛冬才接了起來。
“阿降？”
溫以凡的鼻子一酸，聽到她的聲音，強(qiáng)忍著的眼淚在這個時候才掉了下來。沒等她出聲，車雁琴已經(jīng)過來幫她的手機(jī)奪去，冷笑道：“趙媛冬，瞧你帶出來的好女兒！”
“……”
“我給你苦心苦力地帶孩子，結(jié)果呢！她現(xiàn)在想把我弟搞進(jìn)監(jiān)獄里。我告訴你，你今天不給我解決這個事情，你別想好過！”車雁琴說，“我弟做什么了？他就喝醉了走錯房間！什么事情都沒干！你女兒硬想給他冠上個強(qiáng).奸罪！這心得多黑��！”
車雁琴像是極為惱火，自顧自地在那罵了好一陣。
溫以凡也沒力氣去把手機(jī)搶回來。
半晌后，車雁琴才把手機(jī)扔回給她。
溫以凡盯著還在通話中的屏幕，突然不太敢聽了。想到了上回，自己想讓趙媛冬把自己接回去時，她連話都沒聽就掛斷的反應(yīng)。
她捏了捏拳頭，緩慢地把手機(jī)貼到耳邊。
拜托了，媽媽。
求你了。
我求你了。
你救救我吧。
你別再拋下我了。
下一刻，那頭再度傳來趙媛冬極為為難的聲音：“阿降，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大伯母說她弟弟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要想太多，過兩天媽媽就來——”
溫以凡沒再聽下去，直接掐斷了電話。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溫以凡那一刻的心情。
她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那樣的一面。
那一刻。
她只希望全世界都去死。
……
那個兵荒馬亂的凌晨。
溫以凡和車興德被前來的民警帶走，她把這整個晚上，再加上這一年的所有事情都敘述出來。之后，她沒再回大伯家，住在了一個女民警的家里。
女民警同情她的遭遇，給她做著心理疏導(dǎo)，還提了讓她想住多長時間都行。
女民警有個女兒，名叫陳惜，恰好是溫以凡的同伴同學(xué)。兩人在學(xué)校的交集不多，但陳惜的性格非常好相處，不提她發(fā)生的這些事情。
只是跟她聊著各種亂七八糟的話題。
到了晚上，陳惜跟她說著說著話，突然跳了起來往房間跑：“對了，我改一下我的志愿吧，我不想選人力資源了！我靠，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
聽到“志愿”兩個字，溫以凡的眼皮動了動。
想起了自己因?yàn)橼w媛冬的提議，才選擇的南蕪大學(xué)。
又想起了前不久，趙媛冬在電話里說的話。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被車興德掐出的紅痕，神色怔怔。
沒多久，溫以凡也起身進(jìn)了陳惜的房間。
此時陳惜正坐在桌前，剛打開了電腦。余光注意到溫以凡的身影，她轉(zhuǎn)過頭來，笑嘻嘻地問：“怎么啦？”
溫以凡盯著電腦屏幕：“陳惜，我能用一下你的電腦嗎？”
“可以啊�！标愊斓卣f，“你要干嘛呀？”
房間里安靜幾秒。
溫以凡眼里的光像是消失了，輕聲道：“我想改志愿�！�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溫以凡一直住在陳惜家。
盡管脫離了車興德這一號人物，但不到凌晨三點(diǎn)，溫以凡依然睡不著。她極其沒安全感，總會睡著睡著就驚醒，會覺得有人壓在她身上。
每天都覺得喘不過氣。
溫以凡不想跟任何人聯(lián)系，每天都龜縮在自己的殼里，只聽著女民警的吩咐，有事情要去派出所補(bǔ)錄口供，才會出門一趟。
但因?yàn)闇匾苑驳纳砩蠜]有被侵害的痕跡，也沒有證據(jù)，再加上溫良賢和車雁琴都在替車興德說話。最后車興德也沒受到太大的懲罰，只是被拘留了幾天。
這事情在北榆一塊區(qū)域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全都在傳，有一家的舅舅把親外甥女給強(qiáng).奸了。
溫以凡每天都在陳惜家里，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她吃不下東西，也睡不著，覺得日子痛苦難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地消瘦了下去。
她覺得自己這個征兆很不對勁。
溫以凡不想再去管這些事情。
她不想再呆在這個地方，也什么都不想去想。
她只想快點(diǎn)等錄取結(jié)果出來，拿到錄取通知書后，就離開這個城市。
離這些事情都遠(yuǎn)遠(yuǎn)的。
那段時間，溫以凡過得渾渾噩噩的。
她不跟外界溝通，手機(jī)長期處于關(guān)機(jī)狀態(tài)，每天做得最久的事情就是在角落里發(fā)呆。
溫以凡覺得自己好奇怪。
明明前段時間還覺得曙光在即。
明明先前還覺得生活都在朝好的一面發(fā)展。
可她現(xiàn)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負(fù)能量。
每天都在想著車興德壓在自己身上時，腦子里冒出的那個念頭。
每天都想著死。
錄取結(jié)果出來的那一周，北榆接連著下了幾天的細(xì)雨。
那天，查完錄取結(jié)果后，陳惜極為高興，興奮地抱了抱她：“太好了，我跟我男朋友被同一所學(xué)校錄取了，我倆可以去同個大學(xué)了！”
那一瞬間。
溫以凡的思緒從黑暗里掙脫。
她突然想了起來，自己這段時間忘了什么事情。
她跟桑延約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學(xué)。
但她忘記了。
她改了志愿。
她沒有跟桑延說。
這個念頭冒起來的時候，溫以凡的心情依然很平靜。像是覺得這就應(yīng)該是理所當(dāng)然的一個結(jié)果，過了好半晌，她才站了起來，從翻出自己這段時間一直沒拿出來過的手機(jī)。
長按開機(jī)。
跳出一大堆未讀消息和電話。
桑延在這段時間給她發(fā)了幾十條消息。
最新一條是一個小時前發(fā)來的。
桑延：【我去找你�！�
溫以凡盯著看了很久。
注意到她的失神，旁邊的陳惜打斷她的注意力：“你怎么啦？”
溫以凡抬頭：“我出門一趟�！�
“�。俊边@是這半個月以來，溫以凡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出門，陳惜有點(diǎn)兒驚訝，“怎么了？你要去哪？要我陪你去嗎？”
溫以凡笑了下：“不用，我去見個朋友。”
陳惜：“行。”
溫以凡起身走到玄關(guān)，打開門，后頭又傳來陳惜的聲音：“誒！對了以凡，外邊在下雨，你帶把傘出門吧！”
說著，陳惜跑過來往她手里塞了把傘。
她看向陳惜，低聲道：“謝謝�！�
“謝什么呀！”陳惜笑，“跟朋友玩得開心點(diǎn)啊�！�
聽到這話，溫以凡沉默了幾秒，才道：“好�！�
溫以凡出了門。
外頭天已經(jīng)半暗了，雨勢并不大，像是細(xì)蒙的針。落下來也無聲無息的。眼前的霧氣很重，水泥地也深一塊淺一塊的。
想著桑延平時下車的地方，溫以凡往大伯家的方向走。
剛走到那條小巷，溫以凡再度碰到了車興德。像是沒想過會碰到她，他愣了下，而后再度拽住她的手臂，像個得志的小人：“喲，霜降啊�！�
“……”溫以凡的痛苦感再度冒起，用力地掙脫著他的手。
“報警是吧？你說你報警這事兒，對咱倆誰損失更大？我沒什么事情，你還被傳成什么樣了？”可能是因?yàn)樵诰辛羲镪P(guān)了幾天，車興德的眉眼漸漸帶了陰狠，“還有，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吧？你就長了個騷貨樣，天天在家就穿短袖短褲的，不就是想勾——”
沒等他說完，桑延忽地從車興德背后出現(xiàn)，被他的手扯開。
他的臉上帶著極重的戾氣，用力地往車興德臉上揍了一拳。而后，桑延用膝蓋抵他的肚子，模樣像是失了理智，力道極重。
發(fā)出很大的碰撞聲。
車興德完全沒有還手的余地，被打得開始求饒。
溫以凡回過神來。她不想讓桑延摻和上這些事情，也不想他因?yàn)樽约喝橇寺闊⒖踢^去扯他的手腕，往另一個方向走。
桑延跟著她：“那個人是誰�！�
溫以凡沒回頭：“我不認(rèn)識�！�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
桑延又道：“你沒事兒吧？”
溫以凡輕嗯了聲。
“溫霜降，以后這么晚的話，你就別提前下來了�！币�?yàn)閯偛诺哪腥�，桑延沒忍住說，“我直接到你家樓下找你。”
溫以凡沒說話。
“你這段時間很忙嗎？”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桑延停了兩秒，“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出什么事兒了？”
“沒有，我手機(jī)壞了�！睖匾苑舶褌闩e高了些，幫他遮雨，“你怎么過來了。”
“啊。”桑延順勢接過她手里的傘，很自然地說，“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么，錄取結(jié)果出來我會過來一趟�！�
“……”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那條巷子里。
里頭空無一人，路燈也暗沉，能隱隱能到幾只小飛蟻在眼前飛過。雨聲撲簌簌，在這燥熱的夏天里，似乎帶了幾分涼意。
可能是覺得剛剛那個男人影響了她的心情，桑延的話比平時多了些：“我錄取結(jié)果出來了，南大軟件工程。你成績比我稍低點(diǎn)兒，但上你那專業(yè)應(yīng)該也綽綽有……”
溫以凡看著眼前的少年，像是聽進(jìn)了他的話，又像是一句都沒聽進(jìn)去。
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回蕩著車興德的話。
——“這是很丟臉，很羞恥的事情，知道嗎？”
反反復(fù)復(fù)地想起。
婊.子。
騷貨。
這些詞。
溫以凡也想不到起來自己當(dāng)時的感受了。
只記得，當(dāng)時那件事情她不介意讓任何人知道，就算別人怎么傳都無所謂。
可她不想讓桑延知道。
半分都不想。
她不想露出半點(diǎn)破綻。
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他才不會有半點(diǎn)懷疑。
她只能想到用狠話，來將他擊垮。
溫以凡也不想讓桑延還像現(xiàn)在這樣。
總要花時間，特地跑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只為見她一面。
這是她犯下的錯。
無論有什么原因。
追根究底，就只不過是她忘記了。
這沒必要讓桑延來承擔(dān)。
她這樣的人，并受不起他這樣的對待。
他們應(yīng)該要早一點(diǎn)斷掉的。
在上一次，她在電話里叫他別再煩自己的時候，他們就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早就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溫以凡忽地打斷他的話：“桑延。”
“嗯？”
“我沒報南大。”
聽到這話，桑延的目光一停。像是沒聽懂她的話，過了好幾秒后，他才扯起唇角笑了：“你跟我開玩笑吧。”
溫以凡語氣很認(rèn)真：“沒有。”
“……”
觀察著溫以凡的神情，好半天后，桑延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實(shí)話。他臉上的笑意漸收，半晌后才問：“你報了什么�！�
溫以凡如實(shí)道：“宜大�！�
“為什么�！�
“……”
桑延盯著她，喉結(jié)緩慢地滑動了下，語氣有些艱難：“你為什么報了宜大�！�
溫以凡逼迫自己與他對視。那一刻，她想不到自己改志愿的其他理由，胡亂地扯了個理由：“我跟別人約好了�！�
“那我呢�！鄙Ｑ铀剖怯X得荒唐，看著她，“你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溫以凡抿唇，沒出聲。
巷子里安靜得過分。
桑延沉默地看她，像是在等她的答復(fù)。好片刻后，他輕輕閉了下眼，頭一回用稱呼將兩人的距離拉開：“溫以凡，我是你的備胎嗎？”
“你要那么想也可以，”溫以凡抬頭，只覺得眼前的少年干凈到了極致，完全不該跟她這樣的人摻和在一起，“錄取結(jié)果也出來了，你呆在南蕪?fù)玫�。�?br />
“你要是不愿意，你可以直接跟我說�！鄙Ｑ拥穆曇艉茌p，“沒必要用這種方式�！�
“那我就直接說了，桑延，我就是非常討厭，”溫以凡平靜地說，“我很不喜歡你一直來北榆找我，也很煩每次都要出來跟你見面。”
“……”
“北榆離南蕪近，那我去個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行嗎？”溫以凡眼都不眨，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以后我到宜荷了，希望你別再像現(xiàn)在過來找我了�！�
那大概溫以凡長那么大以來，跟其他人說過的，最狠的話。
她沒有想過對象會是桑延。
桑延的眼睫和發(fā)梢都沾著水珠，上衣被打濕了大半。他的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緒，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都沒說。
不知是從那傳來水滴的聲響。
啪嗒一聲。
像是眼淚墜下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
桑延像是猜到了什么，扯了下唇角：“所以這段時間，你因?yàn)檫@才不回我消息？”
溫以凡：“嗯。”
“溫以凡。”桑延最后喊了她一聲，喉結(jié)再度滑動了下，像是在克制著情緒。他慢慢地垂下了頭，自嘲般地說，“我也沒那么差吧�！�
溫以凡喉間發(fā)澀，挪開視線，不再看他。
過了幾秒。
像是要維持住最后的體面，桑延還是笑了下：“放心，我不會再纏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