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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大宅的后院有一口化生井,井里葬著許多自盡的,或是被客人折騰死的女子。女子被殺后,也丟入了那口井中。

    她死后化作了厲鬼,卻被困在井中,因緣巧合之下,順著井底的暗流來到了這里。

    并借著暗流中溢出的怨氣滋養(yǎng),留存到了現在,魂魄沒有湮滅。

    在這一段段的記憶碎片中,許七安見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女子死亡前夕,那場談話,他通過女子的視覺,看見了與塔姆拉哈交談的大人物。

    齊黨工部尚書!

    “呼...”許七安睜開眼,一吐胸腔中的郁氣。

    這共情真不是人干的事兒。

    同時也被女鬼的怨恨、痛苦、絕望等情緒影響。

    幸好他每天都堅持觀想,磨礪元神,意志力大有長進,換成普通人,估計得抑郁癥或者精神分裂。

    “似乎有意外收獲...”褚采薇看著他,共情期間,她看著許七安臉色反復扭曲,時而猙獰,時而痛苦,時而悲憤。

    這些當然不是屬于他的情緒,而是來源于那位女子�?傻降资鞘裁礃拥慕洑v,讓一個女人擁有如此多的負面情緒。

    褚采薇指尖點在許七安眉心,拉扯出女鬼,重新封印在風水盤中。

    那個塔姆拉哈看起來不是中原人士.....西域人種的特點是高鼻梁,眼眶深邃,南疆蠻夷的特點是藍眼睛,北方人皮膚黝黑,且擁有遠古異獸血脈,外形有些非人類....塔姆拉哈更像是巫神教統(tǒng)治地區(qū)的人種特征。

    但是巫神教怎么會和云州扯上關系?云州在大奉的東南方啊。雖然只有只言片語,但似乎工部一直在外巫神教或者云州輸送先進器械。

    “這件事涉及到通敵叛國了,我得即可稟告給魏淵...”想到這里,許七安長話短說,將事情告訴褚采薇。

    褚采薇聽完,很是不解,“生前受盡折磨,死后怨氣不散,不一定會成為厲鬼,但如果數量累積起來,就會怨氣沖天,內城如果有這樣的地方,打更人早發(fā)現了呀�!�

    “此事稍后再說....哦,對了,你把鏡子還給我�!痹S七安說。

    他現在要立功了,就不怕所謂的“貪贓枉法”罪名,鏡子自然也不用交給褚采薇保管。

    開玩笑,里頭有九百多兩黃金呢。

    ......

    許七安帶著褚采薇往打更人衙門行去,沿途碰到值守的四位銅鑼,被攔住盤問。

    “是我。”許七安亮出腰牌。

    “許大人?”

    盡管是同級,但許七安作為魏淵坐下頭號童子,幾位銅鑼們不敢怠慢。

    “您怎么還在外頭亂逛?今日刑部府衙和大理寺派了大堆人馬闖入衙門,帶走了許多同僚�!币晃汇~鑼說:

    “據說名單上還有您呢,只是您不在衙門,躲過了一劫。是不是家里回不去....”

    他的意思很明顯,您不會準備逃跑吧。

    “都抓了那些人?”

    許七安一問,發(fā)現被抓的四位金鑼里包括姜律中。而銀鑼中,有李玉春,閔山和楊峰三位桑泊案中在他麾下的銀鑼。

    姜金鑼為人處世還算正派啊,就算有貪也是小貪,怎么也被抓了.....是因為他和我關系不錯,被姓朱的給報復了....春哥真特么慘,錢沒貪到,先進了牢....

    果然,姓朱的挾私報復是有目標的,專挑許七安親近的人下手,既削弱打更人,又報復了仇人。

    “魏公肯定會救他們的,這群衣冠禽獸,真當我們好欺負�!�

    “哎,你別說,其實這些年大家都不干凈....”

    “呸,李銀鑼總干凈的吧,不一樣進去了�!�

    三位銅鑼無能狂怒,在許七安面前大發(fā)牢騷。

    “聽說是陛下親自下令調查的,魏公怕是也難辦,這可如何是好?衙門里今天氣氛格外惶恐、沉默�!�

    許七安安慰道:“會有辦法的�!�

    三位銅鑼搖搖頭,悲觀的很,嘆息著巡邏去了。

    .....

    許七安一路返回衙門,直奔浩氣樓,在樓底被守衛(wèi)攔了下來。

    “魏公已經休息,任何人都不見,這是規(guī)矩。”守衛(wèi)是識得許七安的,只是入夜了,魏淵這個時間點不見人。

    “我有要事,快去通傳。”許七安沉聲道。

    “許大人明日再來�!笔匦l(wèi)很硬氣。

    PS:這幾章要埋伏筆,以及思考將來引出伏筆的劇情,所以寫的很慢,卡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第166章

    翻盤的契機(為盟主“SeanGhoust”加更)

    許七安跨前一步,拍翻守衛(wèi),踢開佩刀,巴掌一個接一個的呼上去:“通不通傳,通不通傳....”

    邊上的守衛(wèi)驚呆了,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別,別打了...”倒地的守衛(wèi)抱著頭,叫苦不迭:“您這不是為難卑職嘛,待會魏公怪罪下來�!�

    許七安是魏淵坐下紅人,他不敢反抗,只要對方不強闖浩氣樓,守衛(wèi)就不會選擇翻臉。

    “懂,大家都有難處。”許七安見巴掌打垮了對方的逼氣,滿意收手,從錢袋里摸出一兩銀子:

    “這一錠庸俗的黃白之物,值得你去冒險吧。不行我換人�!�

    “行的行的�!笔匦l(wèi)接過銀子,撿起佩刀,一溜煙的進了浩氣樓。

    過了十分鐘左右,許七安看見七樓的燭光亮起,俄頃,守衛(wèi)下樓來,恭聲道:“魏公請您上去,這個姑娘....”

    “司天監(jiān)的術士,自己人�!痹S七安帶著褚采薇進樓。

    樓里白日有吏員當值,還算熱鬧,到了晚上靜悄悄的一片,平添一股寂寥陰冷。

    魏淵常年居住樓里,也不嫌寂寞?

    邊想邊走,來到七層茶室,這里并不暖和,室內沒有燒炭火,樓內連一個服侍的下人都沒有。

    魏淵披著青袍,黑發(fā)披散,盤坐在桌案邊,手邊擺著一盞油燈,見許七安上來,心安理得的指使他做事:

    “燒炭,燒水,再把其他蠟燭點上�!�

    他似乎有些冷,嘿,魏淵雖然老謀深算,但似乎沒有習武天賦.....哈哈,上天是公平的....許七安照做,一根根蠟燭點亮了寬敞的茶室,炭火擺在魏淵身邊,架上銅壺。

    “今日我讓倩柔通知你躲藏起來,結果尋遍衙門也找不到你。去許府問詢,你沒回去。去教坊司問,你還是不在。

    “這么晚找我,不是為了貪污案吧。”魏淵笑了笑,看向褚采薇,疑惑道:

    “這小銅鑼是采薇姑娘的意中人?”

    褚采薇小臉蛋一紅:“不是呀�!�

    不過她是個沒開竅的,臉紅一下就過去了,目光在茶幾、桌案掃了幾眼,沒看到吃食。

    這地方就顯得很無趣了。

    “魏公,我發(fā)現一樁大案�!痹S七安盤坐在案邊,與魏淵對坐:“今日請假買宅子,發(fā)現一處鬧鬼的荒宅,我與采薇姑娘處理此事之后,與女鬼共情....”

    許七安把共情的詳細經過說了出來,魏淵起初并沒有太在意,聽到宅子時,臉色微沉。

    聽到工部尚書私會疑似巫神教,偷賣器械、火炮,且與云州有牽扯后,大宦官一張臉陰沉似水。

    “齊黨果然與云州匪患有牽扯。很好,這個情報非常重要�!蔽簻Y看著許七安,眼神溫和中帶著欣賞,“你總能給我驚喜�!�

    那就收我當義子吧....許七安心說。

    許白嫖是要臉的人,這種話說不出口,就好比他前世顏值驚人,卻始終說不出:阿姨我不想奮斗了。

    “魏公,朱陽之所以背叛,全是因為我。”許七安慚愧道。

    “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事端,這次是齊黨在與本座為敵,當然,也有其他黨派在暗中推波助瀾�!蔽簻Y沒有解釋為什么齊黨要和他為敵。

    這次貪污案事件,背后的主導者是齊黨?

    他通過地書傳信,從一號那里得知朱陽背叛衙門做了二五仔。

    但一號沒說幕后推手是齊黨,許七安還以為是王黨在搞事情呢。

    這也太巧了吧.....今天衙門剛發(fā)生“貪污案”,我也牽連其中,立刻就有了這么大的發(fā)現。

    ....是因為我快晉升煉神境,所以運氣產生了質變?否則解釋不通啊。

    “好有意思,王黨勾結妖族,齊黨勾結巫神教,朝廷里都是些什么人?”褚采薇吐槽道:

    “陛下修道修的腦子壞掉了吧�!�

    許七安連忙用肘子捅了口無遮攔的少女一下。

    “陛下不理朝政,雖依舊大權在握,但難免養(yǎng)出一些妖魔鬼怪。他權術是厲害,朝堂諸公也不是愚蠢之輩�!蔽簻Y沒有在意褚采薇的冒犯,畢竟司天監(jiān)的術士都這幅德行。

    那位行事作風有些荒誕的楊千幻,面見陛下時都是背對著的。陛下從不生氣,對于作用極大,但手中無權之人,他向來是寬厚仁慈的。

    “儒家屠龍術,屠的可不就是這條大龍�!痹S七安嘿然道。

    剛說完,就被褚采薇報復性的用肘子捅了一下。

    元景帝操縱著朝堂,朝堂諸公也在演他。當一個皇帝只顧著自己的權力,而不顧社稷和民生時,選擇人才的出發(fā)點便會產生變化,考核標準趨向于聽話、易于控制等方面。

    至于人品如何,能力如何反而不那么重要,除非像魏淵這樣的驚才絕艷。

    從源頭爛了呀.....魏淵,這便是你掃除障礙的原因嗎....許七安想起了魏淵曾經說過的話,他欲清掃朝堂烏煙瘴氣,再掃國家頹廢之風。但在這之前,得和光同塵,允許下屬犯錯。

    他本就是孤臣,若手底下沒幾個能辦事的,如何與朝堂諸公抗衡。

    這時,魏淵取出紙筆,打算寫文書,許七安識趣的倒水,磨墨。盯著魏爸爸寫了緝拿文書,蓋上公章。

    “拿此文書去找當值的金鑼張開泰,讓他帶人剿了牙子組織�!蔽簻Y道。

    我認識一位大儒叫陳泰,這位張開泰是幾個意思啊....許七安點頭:“是�!�

    他帶著褚采薇離開浩氣樓,尋人問了金鑼張開泰的辦公室,叫“神劍堂”,見了面才知道,原來是那位有過幾面之緣的,使劍的金鑼。

    當初裹著紗布的四位金鑼里,就有他。

    張開泰像位孤傲的劍客,沉默的時候,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要生在現代,肯定是西門吹雪專業(yè)戶....許七安心想。

    “什么事�!睆堥_泰目光落在許七安手里的文書。

    許七安把文書遞上,再把和魏淵說的話重新講了一遍。

    聽完,張開泰平靜得有些冷漠的臉上,宛如春冰綻破,露出驚喜的笑容:“好,好,這次要讓齊黨吃不了兜著走。

    “這次眾同僚能渡過此難,你當居首功�!�

    張開泰對許七安的觀感還行,但不明白楊硯和姜律中為何因他大動干戈,更想不通魏公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雖說有些血性,辦案能力出眾,人才是人才,可魏公什么身份?因何對一位銅鑼如此偏愛。

    桑泊案之后,他承認許七安是個值得培養(yǎng)的人才。

    此時此刻,驚喜之下的張開泰,開始欣賞起這位平平無奇的小銅鑼。他總能給人驚喜。

    一刻鐘后,點齊人馬,聚集了四十位白役,二十多位銅鑼,六位銀鑼,配備火銃、軍弩,繩索等器具,全副武裝。

    大部隊手握火把,疾跑著跟在許七安身后,行軍速度極快,火光連綿起伏間,僅用了半個小時就抵達了目標府邸。

    府邸沒有掛匾額,紅漆大門緊閉,張開泰揮了揮手,冷著臉,言簡意賅的下達命令:“包圍起來�!�

    白役們持著火把散開。

    一位銀鑼上前,抽出佩刀,大喝著斬出刀芒,轟破紅漆大門。

    打更人火速沖了進去,一隊佩刀的私兵怒喝著上前阻擾,雙方剛一接觸,就被打更人砍翻,死活不論。

    內院隱約間傳來絲竹管樂聲,但很快就平息了,似乎察覺到了前院的動靜。再過片刻,整座府邸騷動起來。

    許七安握著刀,領著人沖在前頭,見到護院的私兵就砍,砍人的時候,腦海里不斷閃過女子的記憶片段。

    閃過那些被欺辱,被殘害的女人。

    一路沖到內院,溫暖如春的前廳里聚集著十幾名客人和女人,他們衣衫不整,神色惶恐。

    “打更人?”客人們神色大駭。

    許七安甩了甩黑金長刀,在地面濺出一條猩紅血線,刀指眾人,沉聲道:“全部拿下,違者殺無赦。”

    喊完后,他離開了大廳,帶著幾名銅鑼踹開一間間房門。把他們聚集在院子里。

    “不許穿衣服,全都抱頭蹲下�!�

    酒店查房的流程他老熟悉了,不同的是,以前多少帶著戲謔的態(tài)度看待嫖客,問著:有沒有結婚啊。

    現在則滿腔怒火和殺意。

    相比起青樓,這種類似私人會所的宅子更加隱蔽,可以放心的商議事情。

    而且,即使弄死了也有人給處理麻煩。教坊司的女人可不能這么玩。

    突擊行動很快結束,張金鑼采納了許七安的建議,把客人們,讓他們抱頭蹲在院子里,忍受著一月初的寒風。

    剛開始有人喊“士可殺不可辱”,被張開泰一刀砍死后,眾人就乖了。

    打更人在行動中是擁有先斬后奏權力的。

    “曹大人是你...呦,王大人也在啊........唐大人真是短小精悍....”一位銀鑼冷笑著和認識的官員說話。

    溫暖的內廳里聚集著二十多名美貌女子,清秀少年。

    大奉對豢養(yǎng)luan童行為是堅決打擊的,但喜好孌童的商賈、官員不在少數,很多青樓會養(yǎng)一些luan童,扮做龜gong,等有此愛好的客人上門后,他們就負責陪睡。

    “令人作嘔。”一位銀鑼厭惡的語氣。

    張開泰正在審訊府邸的主人,是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一個勁兒的磕頭說:“小人有罪,小人該死�!�

    張開泰沉聲問道:“你幕后之人是誰?”

    “小人只是想結交一些朝中權貴,并沒有幕后之人。”

    張開泰也不問,只是叮囑下屬銀鑼看緊了,莫要讓他自殺。等進了打更人的地牢,石頭人的嘴也能撬開。

    許七安道:“后院有一口井,專用來丟棄女尸�!�

    張開泰深深的看了眼中年人。

    許七安、褚采薇和張開泰來到后院,找到了那口井,用火把照了照,井水呈深黑色,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飄上來。

    血肉腐爛后,骨骼是會下沉的....恐怕得下井打撈....許七安嘴角抽了抽。

    突然,褚采薇輕“咦”了一聲,她左顧右盼片刻,躍上屋脊,俯瞰整個后院。

    “怎么了�!痹S七安站在井邊,抬頭問道。

    “院子里有一座封禁陣法,井中的怨氣被封住了�!瘪也赊闭f。

    封禁陣法?所以這么多年來打更人都沒有發(fā)現異常....許七安恍然點頭,臉色忽然古怪起來:

    “陣法不是你們術士的活兒嗎�!�

    同時,他心里升起另一個疑惑,既然有能力擺下陣法,封禁怨氣,那為什么不直接磨滅怨氣呢。

    要知道,七品的褚采薇都可以做到這一點,在后院擺一個至剛至陽的風水,便可以消弭后患。

    “....那,那總有些散修的術士唄�!瘪也赊逼沧欤骸岸愩y案背后不是有煉金術師在搞鬼嘛。”

    我竟無言以對!許七安把目光重新投向井口時,看見張開泰盯著井壁沉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fā)現井壁里刻著繁復古怪的咒文。

    “這是巫神教的手段,應該是某種咒文。具體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讓人拓印下來,回頭去案牘庫查。”張開泰解釋道。

    “嗯,根據我從怨魂那里共情得來的信息,此地確實與巫神教有所關聯�!痹S七安說著,心里吐槽:

    我特么被那個叫塔姆拉哈的騎在胯下不知道多少次,有機會見到他,也要叫他知道何為滿身大漢。

    就在這時,前廳傳來騷動聲,以及尖叫。

    PS:這章是昨天的盟主加更。今天盡量在晚上十二點前完成三更....也無所謂,反正加更嘛,早還晚還都是會還的。

    第167章

    沒有破綻的許七安

    沒有說話,張開泰率先沖回前廳,許七安也想和張金鑼一起沖,但沒人家快。

    他以極快速度趕到前廳時,正好看見張開泰以指代劍,將最后一個紙人切成兩截。

    而此時,地面鋪了不少碎紙片,側目有將近十個紙人。此外,地上還躺著兩名少年,喉嚨被利刃劃開,鮮血濺的到處都是,已經氣絕身亡。

    “怎么回事?”許七安大驚。

    “這兩人身上突然鉆出許多紙人,欲殺人滅口,被我等阻止�!必撠熆词厝朔傅你y鑼回答,不過回答對象是張開泰。

    “人犯如何?”張開泰問話的同時,目光望向蜷縮在角落里,被幾名銅鑼護住的錦衣中年人。

    他抱著頭蹲在墻角,臉朝著墻壁,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喂,沒事了�!边吷系你~鑼踢了他一腳,中年人軟綿綿的癱倒在地。

    眾人臉色微變,那負責看守的銀鑼大步飛奔過去,探查鼻息和頸部后,臉色難看,惶急的抱拳:

    “卑職護衛(wèi)不力,請大人責罰�!�

    張開泰一下子變的很陰沉,額頭青筋怒綻,沉默幾秒,緩緩吐息道:“這不怪你�!�

    他走到尸體邊,捏住中年人的領口,輕輕一抖,刺啦的聲音里,衣服碎裂成片。

    中年人赤條條的身軀暴露在眾人眼中,他胸口有一個鮮紅的印記。

    “這是巫師的咒殺術,取人頭發(fā)、鮮血、指甲等物,輔以生辰八字,便能殺人于無形�!睆堥_泰搖頭。

    這是防不住的,尤其是武夫這種只擅長暴力的體系。

    “那紙人呢?”許七安問道。

    張開泰蹲在尸體邊,沉吟了許久,“這些紙人讓我想了一些事,巫神教手段詭橘莫測,有咒殺術,有夢境殺人,還有操縱鬼魂和尸體的能力。

    “這些紙人,是鬼魂附著其上,被驅使著為施術者辦事。”

    許七安多聰明的人,瞬間秒懂了張開泰的意思,驚道:“后院那口井,是...巫神教的巫師專用來養(yǎng)鬼的�!�

    這也能解釋為什么是封禁,而不是徹底凈化。

    “那個巫師很可能就在附近�!�

    “但現在已經離開了,我們的突襲讓他措手不及,于是潛伏在周圍,施展咒術殺人滅口,人已經死了,他不會繼續(xù)在附近逗留�!�

    “張金鑼,這紙人連你都感應不到嗎?剛才竟沒發(fā)現紙人藏在這幾個少年身上�!�

    “一,武者的神識只能對自身產生威脅的事物進行預警;二,紙人既是鬼魂依附之物,也是一層封印,能屏蔽感知;三,紙人并不具備強大的殺傷力,通常用來辦事,而不是殺敵�!�

    許七安忽然暴怒,罵了聲廢物,黑金長刀出鞘,凌厲刀芒斬穿了大廳的房梁,斷木和瓦片“嘩啦啦”砸落,惹得女子和少年們抱頭四竄,尖叫連連。

    相隔一街的陰影中,看見遠處坍塌的屋脊,鬧出的動靜,藏在陰影里的人冷笑著“嘿”了一聲,復而陷入寂靜。

    .....

    工部尚書府。

    主臥,亡妻故去多年,始終沒有續(xù)弦的工部尚書,摟著小妾沉沉酣睡。

    一個紙人隨著夜風飄進院子,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幾秒后,爬起來,艱難的把自己從門縫里擠了進去。

    它小心翼翼的避開炭盆,邁著生澀的步伐來到床榻邊,駕起一股輕風飄上床榻,落在工部尚書枕邊。

    紙人在枕頭上搖搖晃晃站起,鉚足了勁,一頭撞在工部尚書臉上。

    工部尚書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他看見枕頭上的紙人后,一下子清醒了。

    先觀察了一下小妾,確認她睡的踏實,這才拾起紙人,下床來到桌邊,點亮桌上的蠟燭,展開紙人,瞇著眼紙上蠅頭小字。

    剛看完沒多久,工部尚書的臉色徒然大變,胡子一陣抖動。等他看完,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濁氣,恢復了冷靜和輕松。

    用燭火燒掉紙人后,工部尚書返回床榻,看著沉睡的小妾,沉吟了一下,慢慢拿起枕頭,覆蓋上了小妾的口鼻....

    .....

    次日,刑部。

    早起的刑部尚書來到衙門,親自下了一趟大牢,巡視收押在此的打更人。

    貪污案涉及的打更人,從金鑼到銅鑼,總共四十六名,全部都關押在刑部。

    原本按照規(guī)矩,應該是三個衙門各自收押部分,分開審問。但王黨在稅銀案和桑泊案中接連折損兩名核心成員,與魏淵勢不兩立,落井下石的活兒,刑部比齊黨的大理寺卿還要熱心。

    “人在做天在看,爾等以為緘默,便能逃避王法?”刑部尚書冷笑著搖頭:

    “本官已經清查了你們的家產,擬定了折子,待陛下過目后,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當然,本官仍然愿意給爾等機會。是誰指使你們貪污銀兩,欺壓百姓?是不是魏淵?”

    沒人回答他。

    突然,有人冷笑道:“貪污?尚書大人請告訴我,我貪污了多少銀子?老子入職打更人十幾載,一個銅板也沒貪�!�

    哼,還逞口舌之利.....刑部尚書循著聲音走過去,看見了說話的男人,他第一眼不是在男人身上,而是整潔的牢房給吸引了。

    地面的贓物、枯草統(tǒng)統(tǒng)被掃到角落里,墻角的蛛網也不見了,草席依舊破爛,但整整齊齊的貼合在鋪上,每一處細節(jié)都井井有條。

    刑部尚書心里納悶著,審視著說話的男人,這是一個神色古板的打更人,盡管身上穿著囚服,卻給人一種干凈整潔的清爽,頭發(fā)梳的整整齊齊,左右卷起的袖管極其對稱。

    看著這個男人,看著這間牢房,包括刑部尚書在內,幾個刑部官員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舒暢感....

    “此人叫什么�!睂O尚書負手而立。

    “李玉春。”

    “貪墨了多少銀兩?在內城有幾套房啊。”

    官員翻開冊子看了片刻,半天沒說話,被孫尚書掃了一眼,才低聲開口:

    “在內城有一套簡陋小院,家中有一個老母,一個懷孕的妻子,錢財...刑部只在他家中搜刮出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孫尚書震驚了,堂堂一個銀鑼,竟只有五十兩銀子的家當。

    “你們怎么查的。”孫尚書覺得這是刑部的人辦事馬虎。

    官員低聲在他耳邊說了片刻,聽完,孫尚書沉默了,似乎懶得再搭理這個愛干凈的男人,轉身就走。

    恢復安靜的大牢里,姜律中背靠著墻壁,嘆息一聲。

    “老姜,有什么打算?”隔壁的金鑼敲了敲墻,問道。

    “能有什么打算,革職之后,另謀生路唄。我是不會去做暗子的,妻兒都在京城�!苯芍袥]好氣道。

    “嘿,我無兒無女,倒是可以走一趟江湖,京城這地方也待膩了。”那位金鑼說。

    “狗屁。”姜律中冷笑一聲:“你前陣子還說打算娶妻生子,在京城安定下來。老子就恨這些年沒搜刮錢財,只拿一些蠅頭小利,否則這牢蹲的也不冤。”

    “呵,那你出獄后落草為寇去吧�!�

    “滾�!�

    最壞的結果就是被革職,至少生命威脅是不會有的,高品武夫,只要沒有犯下太大的過錯,朝廷不會處以極刑。

    發(fā)起狂來的高品武夫,破壞力不容小覷。

    “哎!”又是一陣嘆息,繼而是長久的沉默。

    離開大牢,刑部尚書問道:“怎么沒看見那個姓許的小雜碎�!�

    “似乎逃了�!惫賳T回復。

    “發(fā)通緝令了嗎?”

    “已經擬好,等衙門蓋了章就能發(fā)布�!�

    孫尚書滿意點頭:“那小子貪墨了多少銀子?”

    “昨日派人查了許府,只搜刮出數百匹綾羅綢緞,銀子卻沒多少�!惫賳T說。

    孫尚書“嗯”了一聲:“那些綾羅綢緞先收起來,等事情了結,發(fā)給衙門里的大人�!�

    “這...我們沒敢沒收那些東西�!惫賳T低聲說。

    孫尚書目光銳利起來:“嗯?”

    官員苦笑道:“那,那是陛下賜予的,沒人敢要啊,回頭那許平志告御狀....”

    “....聽說那廝常去教坊司?”孫尚書另尋突破口。

    “是,我們派人詢問了教坊司的老鴇,姓許的短短兩月,在教坊司睡了八位花魁,并與影梅小閣的浮香是相好�!�

    “這不就是了嗎�!睂O尚書略感振奮:“原來銀子都花在女人肚皮上了,教坊司那些女子的供詞,同樣能當做證據�!�

    官員很為難的說:“可那些女子的供詞都非常統(tǒng)一....”

    孫尚書用質詢的目光看他,官員憤懣道:“那些女子稱,仰慕姓許的才華,自愿服侍,不收分毫。”

    孫尚書身子一晃,險些氣急攻心。

    “混賬東西,沒有破綻,就給他安排破綻,沒錢就給他送錢!”孫尚書沉聲道:

    “本官絕不會放過這個小雜碎�!�

    怒氣沖沖的回了堂,灌一口溫茶,屁股還沒坐熱,吏員匆忙進來了,稟告道:

    “尚書大人,宮里傳話,陛下召見�!�

    孫尚書看了眼角落里的水漏,這個時間點,早朝已經過去。陛下召見,要么是有事,要么是小朝會。

    陛下何事如此勤奮?三天兩頭的召集臣子議事....刑部尚書頷首道:“備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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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帶妹子和嬸嬸看新宅

    孫尚書抵達御書房,寬敞奢華的空間里只有三個人,他們分別是高居皇座的元景帝;老謀深算的王首輔;鬢角微霜的大青衣。

    尚書大人習慣性的看了眼首輔老大哥,發(fā)現對方臉色凝重,眸光沉沉,這讓原以為只是一次普通小朝會的孫尚書一愣。

    魏淵又在作什么妖....他瞬間側頭審視著大青衣,但這位才智拔群的大宦官氣質溫和,深沉內斂,叫人看不穿他的內心想法。

    孫尚書涌起了不好的預感,行禮之后,默不作聲的站在屬于自己的位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臣們陸續(xù)趕來,作揖入位,元景帝全程都在閉目養(yǎng)神,直到聽見了工部尚書的聲音。

    元景帝睜開眼,俯瞰著眾臣,能參加小朝會的都是大佬級別,普通的高官都沒資格。

    “魏愛卿,與眾卿說說吧�!�

    魏淵應聲出列,道:“昨夜,打更人在內城發(fā)現一處豢養(yǎng)luan童和私娼的民宅,那些女子本是良家,少年亦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他們被人販子擄來關押在此,被逼著侍奉夜里來宅子買醉的客人....”

    “昨夜打更人雷霆出動,圍剿了這窩賊人,抓住嫖客十三人,其中十人身有官職,三人乃京中巨商。此外,打更人在后院的井中打撈出四十具骸骨,皆是被殘害的良家�!�

    魏淵的話在御書房激起了巨大風浪,大臣們大聲議論起來,顧不得朝會肅靜的規(guī)矩。

    拐賣人口、豢養(yǎng)私娼、權色交易....任何一項,都能讓涉事的官員萬劫不復,尤其是京察期間,捂都捂不住。

    但魏淵的話還沒完,又一重大猛料抖出來:“根據調查,私宅的主人與巫神教的巫師有牽扯,井中刻畫的養(yǎng)鬼咒文便是證據。經私宅主招供,他是為工部劉尚書做事。那座私宅既作為拉幫結派的尋歡之所,也是暗中聯絡巫神教的據點�!�

    眾臣嘩然。

    如果說剛才還保持著一定的形象,現在則成了菜市口,有人呵斥魏淵攀咬污蔑,有人則提議要斬魏淵狗頭。

    侍立在元景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連喊三聲肅靜,仍沒有壓住混亂的場面。

    結黨營私,拐賣人口,逼良為娼,這些都在違法犯罪的范疇內。但勾結巫神教就不同了,這是通緝叛國。

    依大奉律法,通敵叛國者,夷九族。

    “啪!”元景帝一拍桌子,御書房內瞬間安靜,他凌厲的眸光掃過眾臣,落在首輔王貞文身上。

    “王愛卿覺得呢?”

    首輔出列,沉聲道:“此事應當徹查,不可姑息�!�

    這話聽起來像是和稀泥,但刑部孫尚書敏銳的察覺到老大哥在偏向魏淵,他立刻明白了老大哥的意思。

    站工部尚書的話,頂多就是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以及削了魏淵的臉面。

    站魏淵的話,一旦查實,工部尚書就完了。齊黨損失一位領袖。

    在桑泊案中,王黨曾經試圖嫁禍工部尚書,給予齊黨重創(chuàng)。雖然失敗了,但眼下確實是個機會。

    元景帝看著魏淵:“人犯何在?”

    魏淵搖搖頭,嘆息道:“人犯昨夜已被巫術咒殺,死無對證�!�

    元景帝皺了皺眉。

    御書房一下子陷入死寂,大臣們用古怪的眼神看著魏淵,仿佛在說:沒圖你說個幾把。

    養(yǎng)氣功夫如火純青的首輔王貞文側頭,亦是皺眉看了魏淵一眼。

    工部尚書嘴角勾了勾,冷笑著出列,大呼:“陛下,臣冤枉。魏淵污蔑微臣,請陛下做主�!�

    元景帝沉著臉:“魏淵,你有何可說?”

    魏淵鎮(zhèn)定無比,朗聲道:“臣請陛下傳喚銅鑼許七安�!�

    銅鑼許七安....聽到這個名字的大臣們,臉色頓時怪異起來�;谏洗沃艹嘈鄣氖录�,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傳喚許七安,讓大臣們意識到事情還有后續(xù),魏淵藏著一手。

    尤其是王黨成員,對“傳喚許七安”這句話產生了輕微的PTSD。

    工部尚書臉色微變,但迅速藏好情緒,保持鎮(zhèn)定。

    元景帝沉默幾秒,道:“宣�!�

    十幾分鐘后,穿玄色黑袍,掛銅鑼,負披風的許七安進了御書房,后腰掛著的黑金長刀被收繳了。

    與之同行的還有褚采薇和兩位司天監(jiān)的白衣。

    “拜見陛下�!痹S七安躬身作揖。

    元景帝無動于衷的望著小銅鑼。魏淵扭頭,笑道:“把你的發(fā)現告訴陛下。”

    許七安當即把自己打算用陛下賞賜的銀子購置房產,結果發(fā)現鬧鬼的宅子,然后通過共情,發(fā)現了那處私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工部尚書越聽,臉色越難看,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

    人已經殺了,昨晚打更人明明為此暴怒不已....他們沒有證據,想詐唬本官....工部尚書穩(wěn)定情緒,在心里嗤笑一聲。

    本官仕途半生,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就這點小伎倆,呵。

    許七安說完,見元景帝無動于衷,面無表情。于是補充道:“女鬼被收在司天監(jiān)采薇姑娘的風水盤中,陛下若想驗證,可以挑信得過的人,與女鬼共情�!�

    說完,他心里陰暗的想:一定要找個男人來共情呀。

    元景帝沉吟片刻,看向了身邊的大太監(jiān),如果說現場誰最得他信任,自然是這位自幼便在身邊伺候的大伴。

    “愿為陛下肝腦涂地。”大太監(jiān)伏身道。

    “公公別慌,沒什么大礙的�!痹S七安見大太監(jiān)有些惶恐,想著對方不知道什么是共情,出言安慰。

    不過放心,就像看了一場電影,具體感受是沒有的。

    許七安覺得對于宦官來說,這是一個恩賜。

    褚采薇取出風水盤,來到大太監(jiān)面前,風水盤綻放清光,太極魚旋轉,彈出一道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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