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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許七安“嗯”一聲:“三四個月就會有妊娠紋了,流產(chǎn)后胎宮口會閉合。我更傾向于皇后把孩子流了,因為孩子不能出生,不然國舅就完了�!�

    懷慶頷首:“所以,宮女黃小柔懷恨在心,與幕后之人聯(lián)手,表面構(gòu)陷太子,實則暗指皇后與魏公?”

    “如果是這樣,那黃小柔對皇后娘娘可謂恨之入骨,嗯,也對,殺子之仇嘛�?晌铱傆X得沒有那么簡單。”

    “你想問什么?”

    “殿下果然聰明......皇后娘娘為什么不殺了黃小柔呢,這樣一了百了�!�

    “母后的確心慈手軟�!睉褢c遺憾搖頭,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這么看來,皇后似乎是個心軟的女子.......換成懷慶的話,估計當時就殺了黃小柔,永絕后患了吧.......懷慶是個能成大事的女人,這一點我可以確認。許七安抬手想摸下巴,抬到一半又頓住,一邊把手重新伸入水桶,一邊說道:

    “那案子就明朗了,皇后肯定也在關(guān)注福妃案,當她發(fā)現(xiàn)殺害福妃的是黃小柔,那天本官找她質(zhì)問,她便知道,幕后之人打算用國舅來算計她。

    “這是陽謀啊,要么犧牲國舅,要么犧牲自己。不過,話說回來,皇后娘娘真是個扶弟魔�!�

    懷慶皺皺眉頭:“扶.....此話何解。”

    “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弟弟,寧愿被打入冷宮。而她一旦被廢,四皇子就不是嫡子了,那將真正的無緣帝位�!�

    懷慶看了他一眼,哂笑道:“后宮之中,妃嬪們與身處冷宮有何區(qū)別?”

    “這倒也是�!痹S七安迎著懷慶的目光,這是公主殿下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對元景帝的不滿。

    “母后從不理會后宮之事,她對皇后之位并不眷戀,用后位換國舅一命,她想必很情愿。不過,四皇兄必定心生怨恨�!�

    “所以殿下才會支走四皇子?”

    懷慶點點頭,問道:“黃綢料子又怎么解釋。”

    “元景三十一年春,應(yīng)該是宮女黃小柔失身的時間......不對,有件事很奇怪,黃小柔自盡是四年前,元景三十一年是五年前。元景三十七年才剛開始,咱們先不算。”許七安眉頭忽然一皺。

    懷慶公主明白了許七安的意思,悅耳的嗓音說道:“按照時間推算,是被迫流產(chǎn)之后自盡的。母后打掉黃小柔腹中胎兒后,安排了荷兒照顧她�!�

    “確實是這樣,與我們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能對應(yīng),但殿下不覺得奇怪嗎,你剛才也說了,懷孕產(chǎn)子在后宮里是瞞不住的。黃小柔一個宮女,憑什么敢這么做,除非她有恃無恐�!�

    “不可能是父皇�!睉褢c搖頭。

    對此,許七安表示贊同。

    以元景帝對長生的渴望,對修道的執(zhí)著,絕對不可能臨幸一個宮女。

    “咱們?nèi)栆粏栠@位國舅爺吧,光在這里瞎猜沒意義�!�

    許七安的提議得到了懷慶公主的認同,她似乎正有此意。

    兩人當即離開冰窖,遠遠的看見小宦官的身影,他還沒離開。

    這小太監(jiān)有點實誠啊......許七安走過去,說道:“我與懷慶公主要出宮一趟,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之事,莫急著向陛下匯報�!�

    小宦官看著他,欲言又止。

    “有話你就說,別吞吞吐吐�!�

    “許大人,奴才有點怕�!�

    別怕,我會輕一些的......許七安哈哈笑道:“放心,不該知道的,我不會讓你知道。你好好聽話就是�!�

    小宦官這才松口氣:“有您這句話,奴才算安心了。”

    許七安原以為能與懷慶共乘馬車,沒想到薄情寡義的懷慶給了他一匹駿馬。

    坐在馬背上,跟隨公主的馬車朝國舅府行去,許七安不由想起了自己心愛的小母馬。

    昨天遇刺,他把小母馬趕走了,反殺三名刺客后,便去了衙門養(yǎng)傷,直到現(xiàn)在,他依舊不知道小母馬的行蹤。

    不過,他今早進宮前,有吩咐同僚去找小母馬。

    車窗打開,懷慶探出臉,五官無暇,鼻子挺秀,紅唇鮮艷,唇角精致如刻。美眸宛如一泓秋水,清澈剔透。

    “即使母后確實是為國舅頂罪,幕后之人依舊沒有找出來�!彼龂@息道。

    許七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我更想不明白的是,幕后之人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才對皇后出手?”

    兩人相顧無言。

    ........

    國舅府在皇城中,許七安和長公主抵達國舅府,問了守衛(wèi),才知道國舅不在皇城里,而在內(nèi)城的老宅。

    “去問問,國舅什么時候搬到老宅去的?”懷慶打開車窗,吩咐隨行的侍衛(wèi)。

    侍衛(wèi)問完,回復(fù)道:“今早�!�

    今早?元景帝就是今天早上朝會時,提出的廢后.......許七安下意識看向懷慶,發(fā)現(xiàn)大老婆也在看他。

    “去上官老宅�!睉褢c公主冷冷道。

    金絲楠木打造的豪華馬車,緩緩駛出皇城,用了半個多時辰才抵達上官氏祖宅。

    出乎意料,上官氏的老宅只是一座三進的大院,規(guī)模比許七安買的那棟豪宅強不到哪里。當然,論精致和奢華程度,肯定要吊打許府。

    而且,這里守衛(wèi)很多。

    許七安趁著馬車緩緩?fù)O拢瑥膽牙飱A出一張路上準備好的望氣術(shù)紙張,以氣機引燃。

    馬車在上官府外停下,懷慶踩著小馬扎下來,徑直進了府,門口的侍衛(wèi)不敢攔。

    途中,懷慶與許七安說起上官氏的家史,上官氏并不是鐘鳴鼎食的大族,外祖父上官青官拜戶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

    但這都是在上官皇后入主鳳棲宮以后的事。

    在此之前,上官家不過是一個小家族,懷慶的外祖父上官裴,也只是做到御史,正六品罷了。

    “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魏公少年時,家境貧寒,曾在上官家讀書。外祖父算是他的半個授業(yè)恩師�!睉褢c公主說道。

    許七安點點頭,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魏淵和皇后的淵源。

    “那魏公.....”他頓了頓,還是問出了疑惑:“是怎么進宮的?”

    懷慶公主搖頭。

    穿過前院,絲竹管樂之聲傳來。

    遠遠的,他們看見后堂的門敞開,七八名身穿薄紗的舞姬翩翩起舞,樂師奏響靡靡之音。

    許七安瞪大了眼睛,說實話,他在教坊司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但就算是教坊司里的舞姬,也沒有堂內(nèi)那些女人穿的大膽。

    那些女人既沒穿肚兜,也沒穿褻褲,僅僅套了一層薄薄的紗衣,賣弄風騷。

    堂內(nèi),主位坐著一個皮膚白皙,皮相極好的中年男人,留著兩撇小胡子,左手摟一個美人,右手摟一個美人。

    色瞇瞇的欣賞著翩翩起舞的舞姬。

    兩側(cè)坐著幾名食客,好不快活。

    許七安對這位國舅的荒唐好色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胞姐都快被廢了,他還在這里縱情聲色,更荒唐的是,皇后還是為他背鍋的。

    氣抖冷,扶弟魔們什么時候可以站起來。

    長公主在堂外停了下來,側(cè)頭,看了眼許七安。

    心領(lǐng)神會的許七安摘下佩刀,走到門口,用刀鞘“哐哐哐”的敲擊門框,喝道:“查房,男的蹲左邊,女的蹲右邊,抱頭,身份證拿出來�!�

    沉迷聲色的眾人吃了一驚,這才注意到站在外頭的許七安和懷慶公主。

    舞姬們停止了舞姿,樂師們不再彈奏,留著兩撇小胡子的國舅先是一愣,繼而眉頭緊皺。

    懷慶跨過門檻,進入堂內(nèi),冷冰冰道:“所有人退出大堂,不得靠近這里百步,違令者殺無赦�!�

    許七安大聲道:“是!”

    拇指一彈刀柄,佩刀出鞘半寸,環(huán)顧堂內(nèi)眾人,喝道:“還不快滾。”

    樂師、舞姬和食客一哄而散。

    “不許走,不許走......”

    國舅大喊,但攔不住散去的人群,氣的跺腳,指著許七安喝罵:“你是哪來的狗奴才,來人啊,來人.......”

    許七安心說難怪懷慶對這個舅舅如此厭惡,難怪她會第一時間懷疑國舅。

    這是24K純紈绔啊。

    喊了幾聲,見外頭沒人支援自己,國舅便不喊了,瞇著眼,看向懷慶公主:“懷慶,你不在宮里待著,來舅舅府上做什么�!�

    “父皇廢后的事,國舅可知?”

    懷慶聲音宛如隆冬里的風雪,透著森森寒意,“父皇今日早朝提出廢后,國舅身為母后胞弟,還有心情在府上飲酒作樂�!�

    “自然是知道的�!眹送蝗粺┰昶饋恚暗夷苡惺裁崔k法?我又不是魏淵,我說不讓廢后,陛下就會同意?”

    “國舅知道父皇廢后的原因嗎�!遍L公主問道。

    “還不是姐姐為了讓四皇子當太子,構(gòu)陷東宮那位嗎�!眹舜舐曊f,說完,他“嗤”了一聲,似乎對皇后的做法很不屑。

    許七安小心翼翼的看向懷慶,她從頭到尾都很平靜,或者說,冷漠。

    他正要逼問黃小柔的事,忽然看見懷慶擺了擺手,阻止了他,公主殿下冷笑一聲:“國舅,本宮是奉皇命來緝拿你的。”

    國舅一愣,“緝拿我?憑什么�!�

    懷慶終于露出了冷笑,“憑宮女黃小柔。”

    聞言,國舅如遭雷擊,整個身子都是一震,他眼里閃過惶恐之色,強撐著說:“什么黃小柔,懷慶,你在說什么胡話,你在說什么胡話�。 �

    他竟朝著懷慶公主大吼起來。

    “不見棺材不掉淚�!睉褢c伸出手,許七安把色澤暗淡的黃綢料子遞了過去。

    她接過,用力甩在國舅臉上,“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對黃小柔做過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國舅呆住了。

    黃綢料子從他臉上滑落,仿佛也帶走了他最后一點血色,國舅瞳孔渙散,神色惶恐。

    “誰告訴你的,誰告訴你們黃小柔的事。”國舅喃喃道。

    “自然是皇后娘娘�!痹S七安配合著誆了一句。

    “放屁!”

    國舅爺反應(yīng)出奇的大,血色慢慢涌上他的臉,分不清是激動還是憤怒導(dǎo)致,他大聲說:

    “我是上官家的獨子,她怎么可能出賣我,她怎么敢出賣我,她將來有何顏面去見父親,你們休要騙我�!�

    許七安道:“因為黃小柔牽扯進了福妃案,她的過往被查出來了,皇后不得已,只能坦白。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在宮中玷污了黃小柔。”

    他說的很肯定。

    “不可能,黃小柔早就已經(jīng)死了,皇后答應(yīng)會我要滅口的�!眹苏痼@道。

    事實是,皇后沒有滅口,她只是打掉了黃小柔腹中的胎兒.......懷慶說的沒錯,皇后太過心慈手軟.......許七安側(cè)頭看了眼長公主。

    懷慶依舊沒有表情,淡淡道:“如實交代吧,與本宮說,總好過在打更人地牢里坦白。或者,國舅想嘗試打更人地牢里刑罰的滋味?”

    國舅頹然坐下。

    “是,黃小柔的確與我有染,但她是心甘情愿的。因為她以為我是陛下。

    “我喜好美色,但厭倦了青樓和教坊司里的女人,府中的姬妾于我而言,早已沒了新鮮感。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宮里的女人比外頭的女人更讓我著迷。

    “都怪姐姐不好,她的鳳棲宮有那么多宮女,她卻連碰都不讓我碰。陛下沉迷修道,不近女色多年,我要一兩個宮女怎么了?

    她是后宮之主,只要她同意,誰又能阻止?我又不要陛下的嬪妃。那天我去鳳棲宮探望皇后,見到了一個灑掃的宮女,她生的清秀可人,惹人憐愛,我以為是鳳棲宮新來的宮女,便上前動手動腳。

    “呵,她以為我是陛下,羞紅著臉不敢拒絕,任我施為�!�

    黃小柔是元景二十八年進宮的,那時陛下已經(jīng)沉迷修道,不再去后宮了.......一個小小的宮女,根本沒見過元景帝長什么樣.......許七安心里琢磨著,望氣術(shù)效果沒有散去,他知道國舅沒有說謊。

    “我趁四下無人,就帶著她進了廂房,行魚水之歡。事后,她滿心歡喜,認為自己侍奉了陛下,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能讓陛下破戒的女人。別說是她,后宮里上至妃嬪,下至宮女,誰沒幻想過自己能與眾不同,被陛下臨幸�!�

    假冒皇帝臨幸宮女........難怪皇后要死保你,這十條命也不夠砍........

    國舅咽了口唾沫,“后來,我食髓知味,常借著探望皇后的名義,與黃小柔幽會。我在她身上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感覺,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樣。但萬萬沒想到,她竟懷孕了........

    “到那時我才慌了,將此事告之皇后,她痛斥了我一頓,下令不許我再踏入后宮半步。并答應(yīng)我殺黃小柔滅口,替我收拾殘局�!�

    許七安幽幽道:“所以黃小柔一直以為自己懷的是龍種,因此對強迫她流產(chǎn)的皇后恨之入骨。等她后來知道自己被騙,原來那個誘奸她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你這個國舅爺.......可當時胎兒都沒了,事情已成定局,她又惹不起皇后,羞怒之下,自盡了。

    “但皇后過于心善,對你的所作所為心懷愧疚,所以從御藥房取了靈丹妙藥,救了黃小柔一命。卻沒想到在四年后的今天,埋下了禍端�!�

    “這都怪她,她當初若是殺了黃小柔,又豈會有今日�!眹藲饧睌模骸笆撬α宋遥脊炙。 �

    “你說謊!”許七安忽然打斷他,厲聲道:“如果只是黃小柔,那皇后不必為了你去頂罪,黃小柔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屎蟠罂刹徽J。

    “她既然認了,說明除了黃小柔之外,你還有一個把柄在別人手里�!�

    .........

    PS:先更后改,這章寫的有點累,睡覺睡覺。

    第254章

    閉門羹

    “當初為了彰顯“身份”,我從皇后宮中悄悄拿了一截料子......”說到這里,國舅看了一眼黃綢布。

    許七安明白了,原來黃小柔身上的黃綢緞子是這么來的。

    不過,宮中有這種料子的嬪妃應(yīng)該不少,單憑一塊料子,很難作為證據(jù)才對......許七安想到這里,忽然聽懷慶淡淡道:

    “許大人能根據(jù)驗尸的結(jié)果,循著蛛絲馬跡鎖定國舅,何況是早已知道內(nèi)幕的幕后主使呢。

    “倘若母后不認,那么,接下來自然就會有證據(jù)幫助許大人查到國舅頭上。何況,以咱們國舅的鐵骨錚錚,進監(jiān)牢一夜,什么都招了�!�

    懷慶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

    她說的有道理,是我思維產(chǎn)生慣性了,這么一個紈绔,恐怕把柄還多著呢,問題的結(jié)癥不在于他有多少把柄,而在于皇后的選擇.......

    雖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但畢竟是唯一的弟弟,如果二郎整天干欺男霸女的事,政敵用他來攻訐我,那我救不救二郎?

    許七安腦海里浮現(xiàn)許新年帶著一群扈從,把良家女子圍在中間,許二郎一臉淫笑的迎上去......

    “畫面真美,讓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嗯,以二郎的顏值,他不需要用強,饞他身子的良家女子多的是.....”許七安心里嘀咕。

    “我要見皇后,我要見皇后.......”國舅激動的撲向懷慶,像是一個犯了錯但渴望有人給他兜底的孩子:

    “陛下要廢后就廢吧,反正她也不愛陛下,后位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但是懷慶,你就只有我這么一個舅舅啊。”

    “住口!”

    懷慶罕見的大怒,疾言厲色:“父皇與母后的感情,豈容你詆毀�!�

    真他娘的是個人才!與其說是膽大包天,倒不如用愚蠢來形容,做事顧頭不顧尾,總想著有人給他擦屁股......這和心智不全的熱血少年是一樣的。

    擱在我那個時代就是巨嬰啊,缺少社會的毒打.......許七安心里嘖嘖兩聲。

    最關(guān)鍵的是,給皇帝戴帽子的確很刺激,但真正敢付諸行動的,這位國舅爺是蝎子拉屎獨一份。

    這事兒不管是皇后被廢,還是國舅得到應(yīng)有懲罰,都是皇帝家事,與他干系不大。

    所以他的心態(tài)是很輕松的,頂多心疼一下懷慶,但以懷慶對國舅的厭惡,想來國舅哪怕被砍了頭,大老婆也不會傷心吧。

    突然,許七安心里靈光一閃,皇后是國舅的胞姐不能真的對他怎樣,但魏公怎么會容忍這種豬隊友的?

    即使兩家是世交,但以魏公的手腕,敲打一個紈绔子弟,讓他老實做人,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魏公知道這件事嗎?”許七安問道。

    聞言,懷慶立刻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魏淵?”

    前一刻還惶恐無助的國舅爺,忽然變的陰狠且憤怒,冷笑道:“對,這一切肯定都是魏淵設(shè)計的,一定是他。

    “他害死我父親,現(xiàn)在又要害我,他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活該他斷子絕孫。”

    許七安小小的腦瓜里,閃過大大的疑問,進府之前,懷慶還和他說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

    可從國舅爺?shù)膽B(tài)度上看,這哪里是世交,是世仇還差不多。

    想到這里,許七安立刻看向懷慶,她皺著眉,似乎同樣不了解其中內(nèi)幕,也為國舅的話感到困惑。

    許七安清了清嗓子,主動質(zhì)問:“什么意思,魏淵為什么要害你�!�

    國舅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一聲:“我敢說,你敢聽嗎?你知道魏淵當年.......”

    “啪!”

    話說到一半,許七安一巴掌扇過去,打斷了國舅。

    “好了,我不想聽,我現(xiàn)在只想把你帶回打更人衙門�!痹S七安說話的時候,扭頭看向懷慶,征求她的意見。

    懷慶公主道:“帶走吧�!�

    “懷慶,懷慶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上官家的獨子,你母后不會同意你這么做的......”

    國舅被許七安拎著出了府,按照懷慶的吩咐,他國舅被轉(zhuǎn)交給幾名侍衛(wèi),由他們押送去打更人衙門。

    許七安跨上馬背,剛進車廂的長公主打開車窗,清冷的聲音說道:“許大人,不妨與本宮同乘一輛�!�

    哎呀,這樣不好,孤男寡女的怎么能共乘馬車呢,我跟妹妹嬸嬸都沒做過一輛馬車.......許七安飛快的躍下馬背,鉆進金絲楠木建造的豪華馬車。

    車夫一抽馬鞭,兩匹駿馬嘶叫著邁動蹄子,迅捷又平穩(wěn)的駛離上官祖宅外的街道,向著皇城而去。

    車廂里,鋪設(shè)著松軟的羊絨地毯,最里頭是一張軟塌,軟塌鋪設(shè)青色夔龍棉墊,兩張大椅和一張釘死的茶幾。

    長公主從茶幾下的木柜里取出茶葉,點燃無煙的獸金炭,一邊煮茶,一邊道:“許大人有什么建議?”

    這就是古代版的保姆車啊......這一輛馬車估計就值幾千兩銀子.......許七安心里感慨,聞言,沉吟道:

    “殿下想必心里有主意了吧�!�

    懷慶緩緩點頭:“我向來不喜國舅,此事因他而起,自當因他而終�!�

    潛臺詞是:我準備把國舅交出去。

    “但即使如此,皇后依舊有包庇之罪�!痹S七安皺眉。

    這個可大可小,如果元景帝寬宏大量的原諒,那么小懲即可,不必廢后。反之,元景帝可以借此廢后,罪名也夠了。

    以許七安對元景帝的了解,這位皇帝占有欲強,權(quán)欲重,這種人心思深沉,但同樣眼里揉不得沙子。

    “誰說母后包庇了,是國舅了解福妃案后,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即將敗露,于是派人苦苦哀求母后。母后念及血脈之情,雖痛恨國舅做出這等禍亂宮闈之事,但依舊選擇替國舅承擔了罪名。”

    懷慶公主表情和語氣穩(wěn)如老狗,臉上仿佛寫著“沒錯,這就是實情”。

    這......許七安嘆息道:“公主說的有理�!�

    我去,這女人娶回家的話,想偷情和出軌都難了。

    “本宮倒是很好奇國舅沒說完的那句話,許大人為什么打斷?”長公主輕飄飄的開口。

    許七安淡定的審視懷慶精雕過似的漂亮五官,“剛才國舅想說什么?卑職不知道啊,殿下想了解的話,回頭卑職替你審問�!�

    他剛才是故意打斷國舅的,因為這件事涉及到魏淵了。

    對于許七安來說,有兩件事是需要自己避諱的,第一是宮闈秘聞,這個不用多說。

    第二是關(guān)乎到魏淵的秘密。魏淵是他的頂頭上司兼靠山,如果要想在京城繼續(xù)混下去,就必須維護好與魏淵的關(guān)系。

    那么,魏淵的一些秘密,他就不該知道。

    除非魏淵親口告訴他。

    懷慶笑了笑,轉(zhuǎn)而說道:“皇后的事不必許大人操心了,魏公會處理的。你要做的是找出幕后之人,許大人有什么想法?”

    許七安皺了皺眉,看著底部被青紅色火焰舔舐的紫砂壺,半天沒說話。

    ........

    打更人衙門,浩氣樓。

    黑衣吏員進入茶室,恭聲道:“魏公,懷慶公主的侍衛(wèi)押著國舅到衙門了,國舅嚷嚷著要見你。”

    魏淵低頭看折子,頭也不抬,淡淡道:“將死之人,不必見了。去通知南宮金鑼,好好招待一下國舅。”

    黑衣吏員退下后,魏淵合上折子,緩慢踱步到瞭望臺,深邃滄桑的目光遙望皇宮。

    ........

    回到皇宮,懷慶徑直去了鳳棲宮。

    許七安打算繼續(xù)查名單上的人物,他喊來小宦官協(xié)同處理。

    順著名單,按圖索驥,查到最后一個人時,碰了個釘子。

    那人是景秀宮的宮女。

    “瑯兒姐姐在服侍貴妃娘娘,許大人晚些時候再來吧。”守門的宦官攔住了許七安。

    許七安看了眼天色,和顏悅色道:“那本官什么時候過來為好?”

    宦官不咸不淡道:“誰知呢,明兒再來吧�!�

    “案情緊急,哪能這么拖延,我就是稍作了解,一句話的事情�!�

    許七安掏出五兩銀子的銀票,“勞煩公公通融�!�

    守門宦官收了銀子,扭頭進了,再沒有回來。

    “欺人太甚!”小宦官大怒,不忿道:“許大人,那狗東西耍你呢�!�

    “我要是這么闖進去,會怎么樣?”許七安面無表情。

    “哎呦,不可�!毙』鹿龠B忙阻止,勸道:“私闖后妃寢宮是大罪。”

    許七安點點頭,轉(zhuǎn)身就走。

    小宦官小跑著跟上來,說道:“索性就算了,天色不早了,大人還是先回去吧�!�

    “不,本官要找臨安殿下報銷�!�

    .......

    PS:為了趕在兩點左右更新,這章字數(shù)就短一點。今天還是萬字,下一章字數(shù)會長一些。其實我也可以在兩點準時更新的,就是太短,總想著寫長點,讀者們愛看長章節(jié)。

    第255章

    沒有說謊

    韶音宮。

    臨安的心情不錯,今日元景帝在朝堂提出廢后,經(jīng)過半天時間的發(fā)酵,大奉官場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身在宮中的臨安自然也有所耳聞。

    穿著華美紅裙的二殿下,哼著小曲坐在葡萄藤架的秋千上,裙擺下,兩只小巧精致的繡鞋歡快的晃蕩。

    她心情好是理所應(yīng)當?shù)�,皇后承認構(gòu)陷太子,殺害福妃,那么太子哥哥很快就可以從大理寺出來。

    母妃也不用天天以淚洗面。

    還有還有,狗奴才也活著回來了。短短半旬,簡直時來運轉(zhuǎn)。

    臨安竟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懷慶現(xiàn)在肯定很悲傷,哼,誰讓皇后構(gòu)陷我太子哥哥的.......嗯,念在本宮心情好的份上,這幾天就不找她炫耀了�!�

    作妖的心蠢蠢欲動,但考慮到懷慶的拳頭比自己大,裱裱選擇遵從心的意愿,過陣子再找懷慶挑釁。

    到時候把狗奴才帶上,他是力戰(zhàn)數(shù)千敵軍的英雄,肯定能保護好自己的。

    苑外的侍衛(wèi)走了過來,停在十幾米外就不再靠近,抱拳道:“殿下,許大人來了�!�

    裱裱臉龐笑容瞬間明媚,“快請�!�

    她坐在秋千上沒動,但側(cè)著螓首,翹首以盼。

    許七安領(lǐng)著小宦官進來,大咧咧的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吃著宮女給臨安準備的水果,御膳房大廚制作的糕點,以及特供的茶葉。

    “誒.....”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喊了一下。

    “嗯?”許七安不解的看她。

    “那是殿下喝的�!睂m女細若蚊吟的說。

    “哦,抱歉抱歉�!痹S七安端杯又喝了一口。

    這下,裱裱崩不住了,粉面通紅,嗔道:“許寧宴�!�

    恰好此時,一陣風吹來,葡萄藤微微晃動,陽光透過藤蔓,灑在她圓潤的鵝蛋臉,小嘴紅潤,鼻子秀挺,那雙嫵媚多情的桃花眸欲說還休,在臉頰的暈紅襯托下,透著難以言喻的勾人魅力。

    內(nèi)媚的女人。

    懷慶和臨安都是極出挑的美人.......可惜另外兩位公主雖說清秀,但和“盛世美顏”四個字差了不小的距離......許七安心里惋惜。

    不然他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大奉的公主一網(wǎng)打盡。

    許大人既是長公主的寵臣,又是二殿下的寵臣,將來前途無量啊......小宦官心說。

    偌大的京城,除了宮里的皇子皇女,能與臨安殿下這般相處的,恐怕只有這位許大人。

    這幾天,小宦官隨著許七安查案,親眼目睹他和懷慶公主、臨安公主的相處,瞎子都能看出兩位殿下對許七安很重視,很賞識。

    “案子不是結(jié)了嗎。”裱裱脆生生道:“狗奴才,你怎么還要進宮來辦案�!�

    她是根據(jù)小宦官的存在,判斷出許七安依舊在查案,否則此刻來韶音苑的就是他一個人。

    “案子還沒結(jié)束呢......”許七安用力吐出一口氣,換上難過的表情:“殿下,我是不是你的人?”

    “當然啦�!瘪疡押敛华q豫的點頭。

    “我被人欺負了�!痹S七安捂著臉,悲從中來:“我家里面特別的困難,從小我的二叔告訴我,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可是,景秀宮那個挨千刀的狗東西,勒索了我十兩銀子。”

    臨安雖然婊里婊氣,但還是很講義氣的,聞言,果然大怒,“噌”一下從秋千跳下來,秀眉揚起:

    “走,去景秀宮,本宮替你主持公道�!�

    銀子是小,但欺負了她臨安的人,問題就很大。

    許七安“乖巧”的跟在公主殿下身邊,一副飽受委屈的模樣,行了片刻,隨口問道:

    “殿下,陳貴妃身邊是不是有一個叫瑯兒的宮女?”

    “嗯�!迸R安點頭。

    “這個宮女是景秀宮的老人了吧�!�

    “是啊,自打進宮以來,便在母妃身邊伺候�!�

    “殿下能與我說說此人么,比如喜歡什么,討厭什么,近日發(fā)生過什么事。”

    “本宮怎么會關(guān)心一個宮女近日在做什么�!�

    裱裱理直氣壯的說,她想了想,補充道:“倒是挺喜歡吃綠豆糕的,我�?吹侥负蟀咽O碌木G豆糕給她,她很愛吃�!�

    一問一答間,抵達了景秀宮。

    遠遠的,看見了剛才從許七安這里“貪墨”了十兩銀子的守門宦官。

    許七安上前就是一巴掌,然后指著捂臉的宦官說:“殿下,就是他勒索我的�!�

    “你.....”

    守門宦官捂著火辣辣的臉,又氣又怒,他沒想到許七安居然帶著二殿下回來找麻煩。

    自己怎么也是陳貴妃宮里的人,首輔門前還七品官呢,他可是陳貴妃門前的人。

    通常來說,外臣是不敢與宮中太監(jiān)這般硬來的,吃了虧,多半也是咽下去,忍氣吞聲。

    “再掌一個嘴巴。”

    在外人面前,臨安保持著公主應(yīng)有的姿態(tài),冷冰冰的吩咐。

    許七安又一巴掌甩過去,甩的守門太監(jiān)一個踉蹌,耳鳴陣陣。

    “本宮的人也敢訛詐,瞧在母妃的面子上就饒你一次。下次再敢對許大人不敬,直接貶去做苦力�!�

    臨安俏臉如罩寒霜,“把銀子吐出來�!�

    愿意給一個微不足道的守門宦官機會,她其實是個挺善良的女子,比大多數(shù)皇家女子要純真......許七安心說,正是因為這個性子,才容易招惹渣男啊。

    臨安與我關(guān)系不錯,我得看緊她,不能讓她被渣男禍害。

    守門宦官滿心不甘,五兩銀子比他一個月的例錢還多,可二殿下的命令他又不敢違背,只能交出來。

    他把剛捂熱的銀票摸了出來,雙手奉上:“奴才狗眼看人低,請許大人莫怪�!�

    許七安沒接,“我給你的是十兩。”

    十兩?!

    守門宦官抬起頭,目瞪口呆,辯解道:“明明是五兩,許大人怎么能冤枉奴才�!�

    許七安立刻看向裱裱,大聲說:“殿下,你看這陽奉陰違的狗東西,完全沒把你放在眼里�!�

    臨安瞪著她那雙怎么都兇不起來的桃花眸。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守門太監(jiān)摸了半天,摸出三兩銀子,一把碎銀,哭喪著臉:“奴才只有這么多了�!�

    許七安笑瞇瞇的把銀子收入懷中:“做好事不一定會有回報,但不做好事,總有一天會被清算。

    “本官給你上一課,這些銀子就當是束脩。”

    有些人總以為做錯事,道歉就行了,別人再咄咄逼人,就是對方不懂事。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律法做什么.......坑了我五兩銀子,還回來就完了?想得美。

    接著,他扭頭看著裱裱線條圓潤的側(cè)臉,“來都來了,殿下就帶我進一趟景秀宮吧,正好卑職要為福妃案收尾。”

    當下,裱裱帶著他跨過院門,進了院子。

    “殿下,卑職要找的是叫瑯兒的宮女,請您幫我請來。”

    許七安跟著宮女進偏廳,裱裱則去看望母妃,他朝著紅裙子的背影喊,紅裙子頭也不回,嬌聲道:“知道啦�!�

    進了偏廳,一位小宮女侍立在不遠處。

    許七安問道:“茅廁在哪里。”

    “大人稍等�!睂m女軟軟的應(yīng)了一聲,出門找來一位小宦官,道:“帶大人去茅廁。”

    許七安隨著太監(jiān)離開偏廳,去了大院南邊的茅廁,關(guān)上門,他從地書碎片里傾倒出儒家版“魔法書”,撕下記錄望氣術(shù)的紙張,以氣機引燃。

    兩道清氣從瞳孔里射出,繼而收斂。

    “用著用著,魔法書都薄了一半。不行,這么好用的東西,我要一直用下去。等春闈之后就去云鹿書院,見一見我的三位老師。嗯,白嫖他們的詩要事先想好........”

    返回偏廳,他喝著茶,等待那名叫瑯兒的宮女。

    ........

    內(nèi)院,主屋。

    陳貴妃慵懶的倚在軟塌,兩名貼身宮女伺候著,一人為她揉肩,一人為她捏腿。

    元景帝的后宮里沒有皇貴妃,陳貴妃可以說是一人之下,眾妃之上。而且,再過不久,她于后宮中的地位就真的顧盼無敵了。

    手里捧著一卷書,陳貴妃笑道:“這《春庭月》寫的真好,本宮今天越看越喜歡�!�

    瑯兒抿嘴輕笑:“娘娘這是心情好,書看著才覺得好�!�

    另一位宮女笑著附和:“是啊,太子雖還未從大理寺出來,但也是早晚的事兒。娘娘近日來以淚洗面,奴婢們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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