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兩邊都是蠟燭........”
許七安移動火把,橘色的光輝照到了通道邊緣,每隔十步樹立一個等人高的燭臺,一直連綿到高臺。
燭臺上有尚未燃盡的蠟燭,赤紅如血,卻又晶瑩剔透,宛如紅寶石一般。
“這似乎是東海紅龍身上提煉出的油脂,這一根蠟燭,能燒幾十年不滅。”金蓮道長嗅了嗅,辨識出蠟燭的材質(zhì)。
說話間,許七安和楚元縝點燃了蠟燭,一簇簇燭光靜靜燃燒,為寬闊的主墓帶來更多的光明。
許七安一邊讓人注意兩側(cè)的水池,防止水中藏著邪物;一邊點亮通道邊緣的燭臺。
火把無法維持太久,終將熄滅,得趕在它們?nèi)急M前,用別的東西接替照明任務(wù)。
臨近高臺,許七安忽然停了下來,因為通往高臺的臺階上,佇立著兩列士卒,靜靜的注視著這群不速之客。
媽的,嚇老子一跳........許七安罵罵咧咧的走過去,先側(cè)耳聆聽,確認沒有心跳,接著觀察這些干尸。
“只是干尸而已,大家不要胡亂觸碰,跟在我身后�!�
告誡了一句后,他拾階而上,踏過九十九階,登上了高臺。
高臺上的景物最先映入許七安眼里,中央擺放著一具巨大的青銅棺槨,高臺的四角佇立著四道高大身影。
這些身影手持各不相同的武器,無聲的佇立著,佇立了數(shù)千年的歲月,屹立不倒。
金蓮道長看了一眼青銅棺槨,挪開目光,走到高臺邊緣,審視著最近的一具干尸。
這具干尸穿著魚鱗甲胄,手持紫金錘,帶著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
一片片魚鱗甲胄用紅線串聯(lián),每一片魚鱗上都刻著古怪的符文,既邪異又精美。
“這似乎是道門作品?”楚元縝同樣在觀察干尸,不過他看的那具干尸,手里拄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青銅劍。
金蓮道長看完四具干尸,觀察過他們身上的甲胄,沉吟道:
“確實有道門痕跡,不過,這種上古符文我只能猜測一二,西邊那具主金,南北東分別主火、水、木�!�
“土呢?”許七安問。
金蓮道長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擺在中央的青銅棺槨。
“中央主土!”楚元縝低聲道:“這樣的格局代表什么意思?”
“是不是往生?”野生術(shù)士公羊宿,望向了鐘璃。
鐘璃點點頭,道:“天地萬物皆為五行幻化,古代人相信,人死后葬于墓,墓在土,若能在墓中擺下五行陣,死者終有一天,會從土中轉(zhuǎn)生。”
眾人聽的津津有味,許七安卻忽然脊背一涼,道:
“這不對啊,道長,你不是說死于天劫,灰飛煙滅?什么都沒有了,那如何轉(zhuǎn)生?這五行陣又有何用?”
金蓮道長先是一愣,繼而瞳孔微微縮,沉聲道:“走吧,主墓探索過去了,沒必要多逗留�!�
許七安點點頭,正要宣布撤退,突然聽見了青銅棺槨里傳來嘆息聲:
“你來啦........”
一股涼意從尾椎骨升起,直竄頭皮,許七安“咕�!币宦暎萄柿丝谕履�,霍然扭頭看向眾人,卻發(fā)現(xiàn)他們臉色雖然嚴肅,卻并沒有惶恐。
金蓮道長察覺到許七安無比難看的臉色,問道:“你怎么了?”
“我聽見,棺材里.......”許七安嘴唇囁嚅幾下,從牙縫里一字一句吐出:
“有——人——說——話�!�
一股涼意從眾人尾椎骨竄起,頭皮瞬間發(fā)麻。
鐘璃緩緩打了個寒顫,差點背不住麗娜。
楚元縝臉色鐵青,聲音又低又急促:“走,離開主墓,快點離開...........”
這一刻,所有人都展現(xiàn)出了強烈的求生欲,沒有廢話,扭頭就走。
扎!
這時,眾人聽見了生澀且沉重的摩擦聲,從身后傳來。
那是青銅棺槨揭開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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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驚!墓穴主人現(xiàn)身
青銅棺槨揭開的剎那,一股陰邪之氣彌漫,主墓內(nèi)氣氛驟降,火把劇烈搖晃。
正欲轉(zhuǎn)身離去的眾人,渾身僵硬的停留在原地,不是他們想留,而是渾身血液宛如凝結(jié),陰冷之氣籠罩,仿佛深處極寒的環(huán)境里,軀干和血液都被冰封了。
如果金蓮道長是貓身的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炸毛了。
哐當!
身后傳來棺蓋落地的巨響,同一時間,背對著高臺的眾人,看見下方的臺階,那一尊尊覆甲的干尸守衛(wèi),齊齊扭動脖子,違背骨骼結(jié)構(gòu)的轉(zhuǎn)動一百八十度,正臉扭到了后背,無聲無息的凝視著眾人。
這一幕過于驚悚詭異,巨大的恐懼在內(nèi)心爆炸,后土幫的盜墓賊們,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
咔擦咔擦........
許七安聽見身旁不遠處,傳來骨骼爆豆的聲響,佇立在高臺四角的甲人也復(fù)蘇了。
他緩緩轉(zhuǎn)動眼眶,去看同伴們的表情。
楚元縝微微睜大眼睛,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后背的長劍時不時震顫幾下,似乎想出鞘,但被無形的力量壓制著。
恒遠大師臉部肌肉抽動,咀嚼肌凸起,鉚足了勁想沖破無形力量的壓制,恢復(fù)自由身。
金蓮道長胸部一起一伏,似在做某種吐納,他最沉穩(wěn),最冷靜,眼里卻有著決然之色。
道長在憋大招么,準備斷尾求生,還是犧牲自己保護我們..........許七安心里想著,眼珠子在眼眶中轉(zhuǎn)動,看向了鐘璃。
她背上的麗娜兀自昏迷,反而是在場最“輕松”的一個,至于倒霉的鐘璃,麻布長袍下的嬌軀,微微發(fā)抖。
也不知道是她的鍋,還是我的鍋.........或許兩者皆有!許七安苦中作樂的想。
這時,他腦海里自動浮現(xiàn)一幅畫面,一只長滿綠毛的手,從青銅棺里探了出來,撐按在棺材邊緣。
棺槨里的人緩緩起身,是一位身穿黃袍的干尸,頭頂戴著純金打造的皇冠,臉部皮膚緊貼著骨骼,鼻子腐爛,只剩兩個孔洞。
眼球嵌在眼眶里,仿佛隨時會掉落下來。
神覺捕捉到這具干尸的剎那,許七安大腦宛如嵌入鋼釘,疼的險些昏厥,畫面隨之破碎。
棺材里躺著的果然是那位道人,渡劫失敗的二品,難怪這么強大.........許七安頭皮有些麻。
靜默了幾秒,第一聲腳步聲傳來,那具干尸離開了青銅棺,正緩步朝眾人走來。
“嗡嗡嗡........”
楚元縝背后的長劍劇烈抖動起來,卻始終無法出鞘。
啪嗒......狀元郎額頭的汗珠終于滾落。
恒遠雙目暴突,臉頰、額頭青筋一根根凸起,渾身肌肉劇烈痙攣�?删退氵@樣,他依舊沒能沖破無形力量的壓制。
鐘璃像一只鵪鶉,渾身發(fā)抖,頭越埋越低。
騷臭味撲鼻而來,這是前頭幾個后土幫的成員嚇的小便失禁了。
但這并不怪他們,身處數(shù)千年前的古墓,邪物從棺材里出來,正緩緩從身后靠近他們.........
光想一想就讓人脊背發(fā)涼,更何況,這是真實發(fā)生的事。
金蓮道長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眼里一片清明。似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就在這時,腳步聲停止了,嘶啞低沉的聲音傳遍主墓的每一個空間,每一處角落。
“恭迎主公回歸!”
甲片碰撞聲連成一片,高臺四角的干尸,以及臺階上的干尸,竟齊齊跪了下來,膜拜著人群中的某個人。
那股陰邪可怕的氣息迅速收斂,宛如退潮。
眾人愕然發(fā)現(xiàn),自身恢復(fù)了行動能力。
“別輕舉妄動!”
金蓮道長傳音給眾人,包括那些盜墓賊。
“咕嚕........”
吞咽口水的聲音不停響起,盜墓賊們雙腳發(fā)顫,但沒有失了理智,以往的經(jīng)歷給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讓他們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樣,心態(tài)崩潰,不管不顧的只想著逃跑,讓事情更加糟糕。
同時,他們心里閃過一個念頭:主公?
主公是誰,看那具干尸的姿態(tài),似乎那位主公就在我們之間?
盜墓賊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竭力在人群里尋找“主公”,誰能成為干尸的主公,這得是什么樣的人物。
而那人,就在我們之中.........
病夫幫主下意識的看向了金蓮道長,根據(jù)壁畫的內(nèi)容,這座墓穴的主人是一位道人,在場恰好有一位地宗的高人。
結(jié)論就很簡單了,這位老道長,便是干尸的主公。
“他,他竟有此等身份.........這么說來,這位地宗高人此番下墓,并不是專程援救我等。嗯,高手行事,豈是我這等江湖匹夫可以猜測。”
病夫幫主戰(zhàn)戰(zhàn)兢兢。
野生術(shù)士公羊宿,驚疑不定的審視著金蓮道長。
察覺到兩位首領(lǐng)異常的后土幫眾人,立刻看向最符合高人風(fēng)范的金蓮道長,就覺得無比安心。
天地會眾人站的很近,因此一時間分不清這具穿黃袍的干尸跪的是誰。
楚元縝出于思維慣性,先看了一眼金蓮道長。
金蓮道長微微搖頭。
恒遠是武僧,不是道門中人,自身天賦雖好,卻沒有太古怪之處..........麗娜是南疆蠱族的人,與這座墓并無干系.........司天監(jiān)的鐘姑娘可以直接排除........難道?!
楚元縝霍然扭頭,死死盯著許七安。
他想起了隊伍來到主墓的原因,正是許七安接連三次的“巧合”,他們才進了主墓。
原來一切都不是偶爾,是有緣由的.........許寧宴是這座大墓主人的主公?
這個猜測在楚元縝腦海里浮現(xiàn),一陣驚懼,身體竟莫名的戰(zhàn)栗起來。
他在跪我?喊我主公?當事人的許七安能直觀的察覺出干尸口中的“主公”是自己。
巨大的錯愕和茫然充斥了大腦,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有那么一瞬間,他差點脫口而出:為什么說我是主公!
但理智讓他閉嘴,因為眼前的情況無外乎兩種:一,他真的是黃袍干尸的主公,身份可怕到難以想象。
二,干尸因為某些原因,認錯了人。
第一種可能性先不管,如果是第二種,是干尸認錯了人。那么他貿(mào)然詢問,身份必定會被揭破。
到時候迎接他們的是團滅。
想到這里,許七安強行壓住了翻涌不息的情緒,面無表情的凝視著黃袍干尸,沉聲道:
“做的不錯。”
干尸腦袋埋的愈發(fā)低。
見到這一幕的病夫幫主,幾乎呆住了,他緩緩瞪大眼睛,原來.......原來干尸口中的“主公”是那個六品武夫,而不是地宗的道長?
這,這........他只是一個武夫啊。
公羊宿亦是難掩心中的震撼,此刻他無比慶幸,接觸了這幾位“援兵”后,他沒有悄然開啟望氣術(shù)。
否則,自己恐怕當場死于非命,死因是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后土幫的成員們屏住呼吸,傻傻的看著許七安。
低著腦袋的干尸,再次發(fā)出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疑惑:“主公為何沒有成仙?”
成,成仙?!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所有人耳邊炸響,實力低微的盜墓賊、修為高深的金蓮道長,當然也包括許七安,內(nèi)心同時掀起驚濤駭浪。
只不過相比起失去表情管理能力的盜墓賊,許七安等人比較鎮(zhèn)定,沒有做出表情。
許七安面無表情的盯著干尸,內(nèi)心戲卻在這一刻爆炸了。
成,成仙?按照我的理解,成仙就是超越品級了吧,是和佛陀、蠱神、巫神一個等級的存在。
這個黃袍干尸的主公,到底是什么人物?
至神魔之后,超越品級的存在總共也就那么幾個,這座大墓的年代在兩千年以上,兩千多年里,有人成仙了?
不,也可能是成仙失敗了,但干尸不知道........
臥槽,下個墓,也能碰到這種級別的存在........是鐘璃的鍋吧,一定是她的鍋........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回答?
干尸低垂的腦袋,那雙隨時要掉出眼眶的眼球動了動,似乎在審視著許七安。
察覺到干尸打量的許七安,眸光驟然犀利,緩緩道:“你在教我做事?”
干尸惶恐的低下腦袋,身體微微發(fā)抖,“主公恕罪,主公恕罪�!�
說著,他解開黃袍,露出內(nèi)里干癟的肉身,胸口塌陷,肋骨輪廓一根根呈現(xiàn)在薄薄的皮肉下。
此外,許七安注意到,這具干尸的身體,似乎曾經(jīng)受過灼燒。
“噗.........”
突然,干尸做了一個誰都沒想到的動作,他抬起手掌刺入自己的胸膛,從里面挖出一個物件,不是心臟,而是一塊色澤剔透的玉璽。
“主公可是為了這件玉璽而來?您當年把它留在我體內(nèi),囑托我好生溫養(yǎng),我,我一直都妥善保管著,如今,奉還給主公。”
干尸雙手奉上玉璽,嘶啞低沉的開口:“而今,而今是何年歲�!�
“如今的中原王朝叫大奉。”許七安淡淡道。
“大奉........”干尸喃喃低語,謙卑問道:“我,我沉睡了多少年?”
我特么怎么知道,不如你先跟我走,我把你上交國家,讓研究人員告訴你答案..........許七安心里瘋狂吐槽。
他腦子高速運轉(zhuǎn),并不主動回答干尸的問題,淡淡道:“時光于我等而言,并無意義,不是嗎�!�
漂亮的回答!
金蓮道長心里振奮的鼓勵了一句,許寧宴是真的穩(wěn)。
他隱晦了給了許七安一個眼神,告訴他差不多了,想辦法脫身。
許七安get到了,邊伸手拾取玉璽,邊說道:“回去沉睡�!�
沒有太多的話,一來是害怕多說多錯,二來是他現(xiàn)在拗人設(shè),身為主公,取回自己的東西,并不需要對下屬解釋。
其實他并不想要玉璽,但看干尸的態(tài)度,這枚玉璽似乎很重要。不拿,可能會讓干尸起疑。
玉璽質(zhì)地堅硬,觸感宛如暖玉,許七安不動聲色的翻轉(zhuǎn)玉璽,看見了底下刻著的字,只來得及記下寥寥幾字,突然,玉璽化作了白色的沙粒,從他指縫間流逝。
一股難以描述,難以言喻,宛如海潮的力量,通過手臂,竄入許七安體內(nèi)。
他覺得體內(nèi)的血液瘋狂涌入大腦,造成強烈的眩暈,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覺醒了。
“你不是主公.........”
干尸霍然抬頭,眼球里,血光一點點迸射。
嘶啞低聲的聲音在墓室里回蕩,夾雜著強烈憤怒和殺意。
“走!”
金蓮道長反應(yīng)最快,大袖一揮,蕩起一股狂風(fēng),后土幫的盜墓賊和楚元縝等人送下高臺,飛向主墓的大門。
與此同時,他抓住了許七安的肩膀,試圖將他丟下去。
自己留下來,承受干尸的怒火。
可是,許七安抖動肩膀,震開了他的手,并將手掌按在他胸膛,低聲道:“道長,帶他們出去。
我留下�!�
砰!
掌心氣機驟然爆發(fā),金蓮道長炮彈般的飛射出去。
拋飛的過程中,金蓮道長看見干尸掐住了許七安的脖頸,將他高高提起。高臺四角的甲士,揮舞著兵刃沖上去,要將這個假冒主公的螻蟻碎尸萬段。
“許七安..........”金蓮道長喃喃道。
..............
PS:上一章蠟燭的燃燒時間,并沒有錯。能燃燒幾十年,但墓穴里氧氣有限,燒著燒著,沒氧氣了,蠟燭就熄滅了。
第311章
不滅之軀
金蓮道長沒再多看,落地后,一腳踢回準備回身救人的恒遠,喝道:“楚元縝,帶恒遠走!
“其余人迅速撤出主墓。”
說罷,他回身蕩起一陣狂風(fēng),將投擲而來的長矛震開,那些裹挾著陰氣的長矛炸開,侵蝕著金蓮道長的肉身。
他臉色徒然一白,肉身險些當場轉(zhuǎn)化成陰物。
趁著這個間隙,后土幫的成員們,隨著楚元縝和鐘璃逃出了主墓,恒遠被楚元縝偷襲封住經(jīng)絡(luò),強行帶走。
金蓮道長不再戀戰(zhàn),拖曳出一道殘影,瞬間逃離。
砰!
主墓石門閉攏。
.............
“你不是主公,安敢攫取主公氣運?”
黃袍干尸高舉雙臂,將許七安提在半空,黑紫色的口腔里噴吐出森森陰氣。
整個墓室的氣溫驟降,高臺、石階爬滿了寒霜,“格拉拉”的聲響里,通道兩側(cè)的水坑也凝結(jié)成冰。
許七安眉心亮起金漆,迅速覆蓋臉龐,并往下游走,但脖頸處被干尸掐著,阻斷了金漆,讓它無法覆蓋體表,發(fā)動金剛不敗之軀。
“卑微的螻蟻,你敢竊取主公的氣運,我要讓你永世不得超生,吞你血肉,嚼你骨頭,再將你的魂魄鎮(zhèn)壓在墓中。
“生生世世,永受煎熬�!�
黃袍干尸大怒,嘴角血肉裂開,露出一口尖銳交錯的獠牙。
接著,一口咬在許七安脖頸。
當!
鑿擊鋼鐵的聲音傳出,能輕易咬碎精鋼的牙齒沒有刺穿許七安的血肉,不知何時,金漆突破了他手掌的桎梏,將脖頸染成燦燦金色。
金漆迅速游走,覆蓋許七安全身。
一尊璀璨的,宛如驕陽的金身出現(xiàn),金色光輝照亮主墓每一處角落。
宛如天神降臨。
“小小邪物........也敢在貧僧面前放肆�!�
前半句話是許七安的聲音,后半句話,聲線有了改變,明顯出自另一人。
宛如化身天神的許七安伸出手,一點點掰開黃袍干尸的手指,他完全可以用暴力打開,卻選擇用這種緩慢的,示威般的手段。
黃袍干尸的手臂微微顫抖,以他的力量,竟不足以與對方角力。
當!
黃袍干尸的另一只手刺在許七安胸膛,依舊無法突破金身防御,它手掌驟然握拳,改刺為打,在震耳欲聾的氣機爆炸中,將許七安震飛出去。
“吼.........”
黃袍干尸張開血盆大口,化作永遠填不滿的深沉旋渦,高臺上的四名干尸被氣旋扯住,跌跌撞撞的投入血盆大口。
接著是臺階上的兩列陰兵,一個個拔空而起,或被迫或自愿投入干尸嘴中。
“咔擦咔擦”的咀嚼中,黃袍干尸體型隨之膨脹,漆黑的指甲伸長,干癟的血肉膨脹,一塊塊宛如甲胄的角質(zhì)凸起,覆蓋周身。
頭頂長出深綠色的硬鬃。
它變成了一個身高一丈的人形怪物。
形貌大變的黃袍干尸站在高臺,抬頭看著浮于半空的燦燦金身,甕聲甕氣道:
“一個卑微的螻蟻竟能攫取氣運,原來體內(nèi)藏著一位武夫�?磥砦页了奶昧耍篱g竟出現(xiàn)這等強大的肉身�!�
“是佛門金身�!鄙袷夂蜕谢卮稹�
“佛門?”那怪物歪了歪頭,兇厲的眸光審視著金身。
“哦,你不知道佛門,看來存在的年代過于久遠�!鄙袷夂蜕械溃骸昂芮桑乙灿憛挿痖T。”
半空中,金色氣浪一炸,他宛如隕石般砸了下來。
砰!
雙方手掌互抵,于高臺角力,這座屹立了無盡歲月的高臺,不斷發(fā)出清脆的崩裂聲,一道道裂縫蔓延、游走。
終于“轟隆”一聲,徹底坍塌。
金身與干尸同時下墜,后者一個頭錘撞在金身額頭,撞的金光如碎屑般濺射,撞的金身頭暈?zāi)垦!?br />
砰砰砰砰!
干尸出拳快到殘影,不斷擊打金身的胸膛、額頭,打出一片片碎屑般的金光。
金身鉗住干尸的雙手手腕,痛苦的聲音:“疼,疼死我了,大濕........”
接著,他自問自答,“嗯,這陰物頗為厲害,我開始反擊.......”
話音方落,干尸一個飛踢,將他踢上半空。
金光化作一線遠去,緊接著傳來“轟隆”的撞擊聲,應(yīng)該是撞到了墓室的穹頂,一塊塊碎石崩裂,掉落。
干尸站在廢墟中,昂頭望著穹頂,雙膝下沉,擺出蓄力姿態(tài)。
咻!
凄厲的尖嘯聲里,金色隕石再次砸了下來。
早做好準備的黃袍干尸朝天打出一拳,與俯沖的金身撞在一起。
電光火石的沉寂后,地面的碎石和濁水逆卷上空,拳勁化作漣漪狀的勁風(fēng),沖撞在墓室的四面石壁,石壁炸開一道又一道裂縫,巨石滾滾而落。
黃袍干尸雙腳深深陷入地底,金身趁機出拳,在悶雷般的拳勁里,把他砸進堅硬的巖石里。
“大濕,把他腦袋摘下來�!痹S七安大聲說。
金身正欲上前,干尸血盆大嘴突然裂開,化作吞噬一切的旋渦。
一縷縷金漆被它攝入口中,燦燦金身瞬間黯淡。
危機關(guān)頭,金身招了招手,渾濁的污水中,黑金長刀破水而出,叮一聲擊撞在干尸的側(cè)臉,撞的它腦袋微晃。
金身趁機脫離了旋渦的覆蓋范圍,一個掃腿擊打后腦勺,金光碎屑濺射,干尸后腦的角質(zhì)甲胄崩裂。
砰砰砰!
鞭腿化作殘影,不斷擊打干尸的后腦勺,打的氣浪爆炸,角質(zhì)不斷瓦解、崩裂。
就在這時,許七安腦海里浮現(xiàn)一個畫面,水中沖出一柄銹跡斑斑的古劍,襲擊他的后心。
沒有猶豫,當即收回了踢出的鞭腿,朝側(cè)面一個翻滾。
下一刻,厲嘯聲響起,襲擊落空的古劍被干尸握在手里。
它依舊銹跡斑斑,但劍身散發(fā)的陰邪之氣卻讓金身眉心劇跳。
“這是主公留下來的法器,在墓中吸收了無數(shù)年的陰氣,最適合破你至剛至陽的護體神功�!备墒曇舻统了粏�。
說話的同時,渾濁的污水里,溢散出一縷縷漆黑的陰氣,匯入他的身體,修復(fù)了崩裂的角質(zhì)。
怎么辦,這座大墓建在風(fēng)水寶地上,等于是天生的陣法,干尸占盡了地利...........許七安的身體完全交給了神殊和尚,但他的意識無比清晰,下意識的分析起來。
思考如果是自己,該如何對付此邪物。
神殊和尚雙手合十,大慈大悲的聲音響起:“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聲音里蘊含著某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干尸握劍的手忽然顫抖,似乎拿不穩(wěn)武器,它改為雙手握劍,雙臂顫抖。
趁著對方抗拒的間隙里,金身騰空而去,漂浮于干尸上空,雙手飛快結(jié)印。
一道充滿金屬質(zhì)感的“卍”字,在金身頭頂凝聚,更多的“卍”字凝聚而出,呈圓形陣列,中央是燦燦金身。
金身閉上眼睛,雙手結(jié)印還在繼續(xù),手勢快的只看見殘影。
相應(yīng)的,“卍”字愈發(fā)璀璨,發(fā)出刺目的金色佛光,將墓室染上一層亮金色的光暈。
突然,一切手印停止,歸于合十。
轟!
空氣發(fā)出沉悶的巨響,一道金色的光柱從“卍”字陣列中爆射而出,籠罩黃袍干尸。
嗤嗤.......
仿佛水倒在沸騰的油鍋里,黑色的青煙冒出,深陷金光的干尸發(fā)出了凄厲的咆哮聲。
金光散去之前,神殊和尚悠然道:“戒嗔、戒怒、止干金色光柱散去,干尸渾身遍布灼燒痕跡,角質(zhì)崩裂,露出漆黑血肉。
但他卻沒有絲毫憤怒和殺意,甚至不想再繼續(xù)動手,只想息事寧人,和氣生財。
神殊和尚就沒有這種念頭,從天而降給了他一招摸頭殺。
掌心按在頭頂,在氣機“砰”的爆炸聲里,干尸頭頂?shù)挠沧渍ㄋ�,角質(zhì)炸碎,露出了黑色的,宛如心臟般搏動的大腦。
這一瞬間,干尸眼里恢復(fù)了清明,擺脫施加在身的禁錮,“咔咔......”頭骨在極端事件內(nèi)再生,伸手一握,握住了破水而出的青銅劍。
劍勢反撩。
噗.......這把據(jù)說干尸主公遺留的青銅劍,輕易斬破了神殊的金剛不壞,于胸口留下入骨傷痕。
流淌出來的不是金色或紅色的鮮血,而是漆黑如墨的液體。
中毒了?!許七安心里一沉,感覺大腦一陣陣眩暈。
兩具強大的肉身在空曠的墓室里廝殺,打的碎石滾滾,打的濁浪排空,打的整座墓穴都在搖晃,在顫抖。
過程中,神殊和尚以佛法消耗干尸的陰氣,而干尸則以青銅劍侵蝕神殊和尚的金身。
不同的是,這里是干尸的主場,陰氣濃重的地底墓穴,而神殊和尚則是空中樓閣的狀態(tài),得不到補充。
“你不是我的對手,為何不逃?”干尸一劍刺入金身胸膛,發(fā)出悶雷般的說話聲。
“你既已經(jīng)蘇醒,不殺你,周邊生靈無法幸免。”神殊和尚回答。
“我不愿毀了這座墓,還主公氣運,我便放你們走。”
“還不了�!鄙袷夂蜕羞z憾搖頭。
“那就去死吧!”
正要絞碎眼前敵人的五臟六腑,突然,空曠的墓室里傳來了擂鼓聲。
砰砰,砰砰,砰砰!
擂鼓聲越來越劇烈,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干尸忽然感覺到了手臂的顫抖,原來那劇烈跳動的是對手的心臟。
當心跳達到某個節(jié)點時,一道火焰般的魔紋從眉心浮現(xiàn),燃燒起漆黑的火焰。
許七安身軀開始膨脹,健康的古銅色肌膚轉(zhuǎn)化為深黑色,一條條可怕的青色血管凸出,似乎要撐爆皮膚。
短短幾秒,他從一個人類,變成了類人型的怪物。
這個怪物緩緩舒展身姿,體內(nèi)發(fā)出“咔咔”的聲響,他揚起臉,露出陶醉之色:“舒服啊........”
他抬起漆黑的手,握住劍身,輕輕捏碎。
臥槽,我都快忘記神殊和尚的原身了..........見到這一幕的許七安心里一凜。
一直以來,神殊和尚在他面前都是在溫和的高僧形象,漸漸的,他都忘記當初恒慧被附身時,宛如惡魔的形象。
忘記那只漆黑可怕的斷手充滿了邪異和恐怖。
“其實,我并不想現(xiàn)出不滅之軀,那樣對我來說,消耗實在太大,需要不停的吞食生靈血肉來彌補自身。但我討厭殺戮,無比的討厭�!�
神殊和尚淡淡道。
他目光冷淡的看著干尸,眼里飽含威嚴,仿佛遠古的君王蘇醒了。冷漠、自信、睥睨天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是什么怪物?”
見到這一幕的干尸,露出了極具驚恐的表情,色厲內(nèi)荏的咆哮。
回答他的是神殊和尚的手掌,緩緩按向他頭頂,干尸迅速暴退,不甘心束手待斃。
但神殊和尚仿佛無視了距離,手掌依舊緩慢,卻不可阻止的按在了長滿粗硬鬃毛的頭頂,無聲吐力。
砰!
氣機的悶響里,干尸雙眼一瞬間呆滯,邪異的身軀綿軟,似乎失去骨骼的支撐,頹然倒地。
“主,主公........我不能再等你了�!备墒D難開口,充滿了不甘。
神殊和尚指尖逼出一粒精血,俯身,在干尸額頭畫了一個逆向的“卍”字。
金光一閃而逝,沉淀入干尸體內(nèi),讓他再無法動彈。
感受到體內(nèi)的變化,知道自己被封印的干尸,露出茫然之色,低沉喝問:“為何不殺我?”
神殊和尚再難維持不滅之軀,火焰魔紋消散,漆黑褪去,恢復(fù)了許七安的模樣。
整個過程只有短短十余秒。
神殊和尚溫和道:“殺你有什么難,你只是一具遺蛻罷了。
“你的主公,是誰?”
...........
沖出墓室,穿過甬道,重返迷宮。
身后的沒有陰兵追來的動靜,這讓眾人如釋重負,楚元縝心情沉重的解開了恒遠的金鑼。
砰!
魁梧和尚砂鍋大的拳頭砸在楚元縝臉上,揍完人,他一聲不吭的轉(zhuǎn)身,打算返回主墓。
金蓮道長攔住他,沉聲道:“回去送死?”
恒遠面無表情,低聲說:“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