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吃完早膳,他坐在梳妝臺前,鏡子里是恢復了原樣的許七安,劍眉星目,鼻挺,嘴唇偏薄,臉頰輪廓偏硬朗,整體透著男人俊朗陽剛的美感。
與唇紅齒白的許二郎,眉目如畫的南宮倩柔,是截然不同類型的帥哥。
王妃坐在床邊,晃蕩著腳丫子,看著他結(jié)發(fā)髻,問道:“我以后怎么辦呀�!�
許七安盤著頭發(fā),事不關己的語氣:“都說了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察覺到許七安不太想管自己,她有些賭氣的說:“再借我十兩銀子,我要回江南慕家,以后有錢了,托人把銀子還你。”
“啪!”
許七安把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竟如此干脆........王妃咬了咬唇,板著臉,把銀子收好,然后她默不作聲的把臟兮兮的幾件貼身衣服打包好,小包裹往肩上一背,宣布道:
“我走了。”
“去吧!”許七安點頭。
王妃深深看了他一眼,猛的轉(zhuǎn)身,跑出房間。
跑出客棧后,她獨自一人往城外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穿過鬧市和長街,這座城并不大,很快就走到城門口。
可是,看著寬敞的城門,王妃突然膽怯了,那仿佛不是通往自由的途徑,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險,人心那么復雜。
她十三歲時,便被家族送進宮,換取高官厚祿。
她在層層宮闈里生活了許多年,而后又元景帝轉(zhuǎn)贈給鎮(zhèn)北王,在王府一住就是二十年。
她渴望獲得自由,渴望無拘無束,可當自由唾手可及時,她突然明白自己根本無法在外面生存。
她就像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二十多年的錦衣玉食,讓她喪失了飛往自由天空的能力。
盡管可以回到“娘家”,可那不過是被父母再賣一次,不,大概率是她剛回府,第二天就被族人重新送回皇宮。
她茫然的杵在原地,許久后,她不再茫然,只是眼里的亮光一點點熄滅。
王妃低著頭,看著腳尖,肩膀瘦削,背影單薄,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
這時,身后傳來男人的嘆息聲:“小嬸子,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帶你一起走�!�
王妃賭氣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許七安走到她前面,蹲下來,沒有說話。
王妃用力瞪了他背影一下,她嘴角輕輕翹起,張開雙臂,撲倒他背上。
出了城,許七安背著她沿著官道狂奔,這時候,他就有點想念心愛的小母馬。
“我很麻煩的�!蓖蹂谒陷p聲說。
溫熱的吐息噴在許七安耳垂,讓他不由皺緊眉頭,耳垂是許白嫖敏銳地帶,這個秘密只有浮香知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許七安問道:“你這副模樣,元景帝知道嗎?”
王妃搖頭:“但他知道我有改變?nèi)菝驳姆ㄆ�,我好幾次偷偷溜走,他肯定也知道的。但沒見過我這副模樣�!�
她想了想,補充道:“王府的侍衛(wèi)見過我這個樣子�!�
許七安沒有作答,思考起來。
鎮(zhèn)北王雖然死了,但王妃依舊是香餑餑,元景帝絕對不會對她不聞不問,雖然使團上下一致認為王妃被蠻族擄走。
可那些丫鬟知道我最后找到了她們,當然,她們并不知道我打敗蠻族強者,救回王妃。可她們能存活下來,并順利回京,這本身就是一個疑點。
雖說無法作為我救回王妃的證據(jù),可只要有疑點,元景帝絕對會派人來查,都不用監(jiān)視,直接光明正大的查。
所以王妃不能隨我回府。但可以養(yǎng)在外面。
京城人口三百萬,不可能挨家挨戶的找,而且,并沒有任何線索指明我把王妃帶回了京城。
最好的辦法是把她養(yǎng)在外面,離許府不遠,但也不能太近。
考慮好細節(jié)后,許七安滿意的點頭,覺得很穩(wěn)妥。
然后,他不可避免的茫然了一下,為什么我要為一個老阿姨做到這一步?
我是什么時候中了她的毒的?
許七安沒有往楚州城方向去,打算先去和鄭興懷會合,把他帶去楚州城。
而今楚州城毀了,他是楚州布政使,得收拾一下殘局,順便告訴他鎮(zhèn)北王已經(jīng)殞落,不必再東躲西藏。
途中,他故意要求金蓮道長屏蔽天地會成員,與李妙真開啟私聊,問她身在何處。
毫不意外的被天宗圣女臭罵一頓,而后被告之鎮(zhèn)北王殞落的消息。
許七安“大吃一驚”,直呼不可能。充分表現(xiàn)出一個“震驚黨”該有的素養(yǎng)。
這讓李妙真心里微微得意,便不再那么生氣他放鴿子。
隨后,許七安讓她以找“正在趕來的路上的許銀鑼”為由,離開楚州城,來山谷會合。
中午時分,許七安終于帶著王妃抵達山谷,當日拜別鄭興懷,他在附近的縣城找一家客棧安置王妃,兩地離的不遠。
...........
山洞里,篝火熊熊,李瀚和趙晉哥們倆,分別烤著山雞、野兔、鮮魚等獵物。
高瘦的申屠百里閉著眼睛,盤膝吐納。
膘肥體壯的魏游龍擦拭著大砍刀,沉聲道:
“不知道許銀鑼和飛燕女俠怎么樣了,闕永修和鎮(zhèn)北王殘暴兇狠,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端倪,很可能招來殺身之禍。而他們?nèi)绻隽艘馔�,那我們極可能被順藤摸瓜�!�
軍伍出身的槍兵唐友慎,目光銳利的掃向洞口,而后又收回目光,抱著長槍,閉目養(yǎng)神。
鄭興懷擺擺手,聲音輕,但語氣透著篤定:“不會的,他們兩人即使一無所獲,也不會被鎮(zhèn)北王和闕永修盯上。”
容貌姣好的少婦問道:“鄭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鄭興懷道:“飛燕女俠闖蕩江湖,好管閑事,能博下這么大名聲,又安然無恙。絕非魯莽之輩。至于許銀鑼,破一次大案,也許是運氣。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足以說明他的能力�!�
眾人緩緩點頭。
無論是飛燕女俠還是許銀鑼,都是讓人有踏實感的人中龍鳳,是那種把事情交給他們,就會無比安心,不用整日擔心受怕的人物。
這時,申屠百里猛的睜開眼,聲音低沉且急促:“有人來了。”
李瀚和趙晉下意識的丟掉獵物,抓起各自的兵器,與眾人沖出山洞。
一男一女結(jié)伴而來。
男子陽剛俊朗,氣度不凡,正是銀鑼許七安。至于女子,他們只是看一眼便忽略,腳步行走沒有章法,顛顛的跟在許銀鑼身邊。
姿色平庸,疾走間帶著微微的氣喘,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
后頭的鄭布政使迎上來,拱手道:“許銀鑼�!�
他身后的武夫們帶著詫異,許銀鑼前天夜里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去楚州城查案,豈料今日便返回。
此地距離楚州城有數(shù)百里,這點時間,不夠一個來回。
許七安沒有廢話,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收到消息,鎮(zhèn)北王已經(jīng)殞落在楚州城。我是來接你們過去的�!�
晴天霹靂!
鄭布政使臉色倏然僵硬,眼睛緩緩瞪出,嘴巴慢慢張大,讓許七安明白,原來這才是震驚黨的真正素養(yǎng)。
眾俠士無聲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不信”二字。
“是,是不是收到的消息有誤........”
鄭布政使跨前幾步,臉上表情復雜,一邊奢望消息屬實,一邊又認定許七安收到的是錯誤消息。
申屠百里等人沒有說話,但也認為布政使大人說的有理。
千真萬確,鎮(zhèn)北王就是我親手宰的..........許七安笑著點頭:“沒有錯,是真的�!�
砰砰,砰砰.......鄭布政使聽見了自己狂亂而激烈的心跳聲。
“飛燕女俠很快就來,她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痹S七安把鍋甩了出去。
眾人隨后返回山洞,在忐忑的情緒里等待著。
王妃乖巧的坐在許七安身邊,小口小口的啃著雞腿,大奉第一美人在努力扮演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甲。
來時的路上,她從許七安口中得知鄭興懷的身份,明白他的家人死于屠城。
盡管自己和鎮(zhèn)北王并沒有感情,可畢竟是有名分的夫妻,王妃對鄭大人心懷愧疚。
半個時辰后,李妙真來到山谷,降下飛劍,輕飄飄落入山谷。
她環(huán)顧著早已等在洞口的眾人,微微頷首,又在姿色平庸的王妃身上頓了頓。
“飛燕女俠,許銀鑼說,說.........鎮(zhèn)北王殞落在楚州城?”
鄭布政使疾走幾步,直勾勾的盯著她。
李妙真給予肯定答復:“是的,他的尸體還在楚州城。”
當即把楚州城的戰(zhàn)斗經(jīng)過簡單的說了一遍。
鄭布政使聽完,緩緩點頭,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眾人,低聲道:“本官,本官想一個人獨處片刻�!�
拱了拱手,轉(zhuǎn)身,慢慢走回洞窟。
幾秒后,里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目蘼暋?br />
許七安嘆息一聲,旋即耳邊響起李妙真的傳音:“她是誰?”
“一個命苦的人,正好我有事要拜托你,血屠三千里案已經(jīng)塵埃落定,善后的事不必你操心。你能幫我?guī)鼐﹩�?切記不要招搖,最好先找個客棧歇下來,等我回京�!�
許七安傳音回復。
李妙真不作答,審視王妃片刻,撇撇嘴,傳音道:
“命苦之人,所以要帶回京安置?這婦人倒是一副好生養(yǎng)的模樣,只是你何時變的這般饑不擇食?”
妙真啊,不是我貶低你,摘了手鐲的她,可以很自信的說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許七安察覺到李妙真有些不高興,便沒有回應,只是拱了拱手。
然后轉(zhuǎn)身,對王妃小聲說道:“她是我小妾的娘家人,可以信任,你先隨她回京,聽她安排。”
王妃聞言,柳眉輕蹙,她是第一次聽說許七安有小妾,不過想到他的身份和地位,想到他這樣的教坊司�?停行℃y道不是很正常嗎。至于李妙真她是認識的。
“嗯!”她冷淡的點點頭。
............
三日之后,晝夜兼程,馬不停蹄的鄭布政使,在時隔月余,終于重回楚州城。
頭發(fā)花白的鄭興懷,一步步登上城頭,他看見昔日繁華的楚州城已經(jīng)化作廢墟,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大地滿目瘡痍。
北面的城墻坍塌了一半,西邊的城門也被撞塌。
兩萬多名士兵分散在城中,各自忙碌著,有的搜尋糧食、米面等食物,雖然城市破壞嚴重,但藏在地窖里的物質(zhì)保存完好,且坍塌的廢墟里也能找出很多物資。
有的士兵在修建房屋,充當臨時軍營,為兩萬多名士兵提供暫時的住所。
有的士兵在修補城墻。
有的士兵在埋葬尸體,有同袍的,有城中百姓的,也有蠻子和妖族的。
這些工作已經(jīng)有條不紊的進行了三天。
“史書必定會記下這件事,警醒后世之人,同時,也會把鎮(zhèn)北王的罪過記下來,讓他遺臭萬年�!�
劉御史出現(xiàn)在他身邊,使團這邊已經(jīng)從李妙真口中得知鄭興懷死里逃生的事,明白他們在城中見到的鄭興懷是假的。
多半是那個三品巫師的手筆,否則不可能瞞過四品的楊硯。
“朝廷,真的會定鎮(zhèn)北王的罪嗎?”鄭布政使低聲說。
“勝利是靠爭取的�!眲⒂芬蛔忠痪涞馈�
這時,許七安和楊硯、陳捕頭等人登上城墻,主辦官許銀鑼沉聲道:“接下來,我們就要回京了,回京定鎮(zhèn)北王的罪,為此案蓋棺定論。
“但在那之前,鄭布政使應該會想先敬幾杯薄酒給城中的亡魂。”
百夫長陳驍手里拎著酒壺,邁步向前。
鄭布政使接過酒壺,再次眺望下方的城池,在祭拜之前,他想留點時間回憶自己的前半生。
.........
鄭興懷出生在被譽為大奉兩大糧倉之一的漳州,但他幼時家里很窮,靠著母親給殷實人家洗衣服,做繡工,艱難度日。
年少的鄭興懷最期待的是秋收的日子,他可以去別人的田里撿麥穗。
撿一籃子麥穗,他和寡母可以喝三天的粥。不能撿太多,不然會被毒打。
秋收過后,最難捱的是冬天,每個冬天他的手腳都是凍裂的。而她的母親,即使在冬天,為了幾個銅板,也要在結(jié)冰的河邊給人漿洗衣衫。
寡母就這樣一點一點,給他攢夠了先生的束脩,攢夠了進國子監(jiān)的銀子。
鄭興懷16歲進國子監(jiān),苦讀十年,元景19年,他金榜題名,二甲進士。
他馬不停蹄的趕回老家,想把喜悅給母親,想接母親去京城定居,想光耀門楣,讓所有曾經(jīng)說過冷言冷語的人刮目相看。
可他看見的是母親矮矮的墳塋。
寡母去世好多年了,一直沒有告訴他,家書是族人幫忙代寫,因為那個辛苦操勞了一生的普通婦人,不希望影響兒子的學業(yè)。
鄭興懷在母親的墳前跪了一天一夜。
鄭興懷的仕途并不順利,因為過于刻板,不愿同流合污,他得罪了當時的首輔,被貶到塞北的楚州,當了八品的縣令。
起初他并不喜歡楚州,因為塞北苦寒,民風彪悍�?贪宓乃�,也終于開竅了,耗盡積蓄找熟人打點關系,希冀能重新調(diào)回京城。
直到有一年,蠻族騎兵過來打草谷,劫掠數(shù)十里。
事后,鄭興懷被打發(fā)去慰問百姓,視察情況,他走在田埂上,看著被鐵騎踐踏的青苗;他走在官道上,看著被蠻族吞吃只剩殘軀的尸首;他走進山里,看見僥幸逃過一劫的百姓,看著他們貧苦和滄桑的臉龐。
鄭興懷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母親。
后來那位首輔致仕,同窗和好友們在朝中運作,打算把他調(diào)回京城。
但那時候鄭興懷已經(jīng)不想離開楚州,因為他把所有的精力、心血都傾注在這片土地。
他是那么的拼命,時常徹夜不眠的處理政務,似乎這樣,就能彌補他對母親的虧欠。
時光荏苒,十八年彈指而過,他的大半個人生都交給了楚州,如今卻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場。
“功名利祿一紙書,不過揚灰于塵土.......”鄭布政使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酒水傾倒而下,濺起塵埃。
...........
很長時間沒人說話,直到鄭興懷情緒穩(wěn)定,大理寺丞清了清嗓子,道:
“闕永修已經(jīng)畏罪潛逃,鎮(zhèn)北王伏誅,但他們的罪行還沒昭告天下,鄭布政使是主要人證,必須隨我們回京。但楚州城這般景象,如今的北境,需要人留下來主持大局...........”
劉御史皺了皺眉,分析道:“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慘死,善后之事倒是簡單,只需安置好這兩萬多名將士便成。
“至于其他州郡縣,保持原樣就可以,不需要特別關照。而蠻族和妖族,剛經(jīng)歷這場大戰(zhàn),早已嚇破了膽。他們害怕那位神秘高手,短期內(nèi)不會再侵略邊境。甚至許多年都不會了。”
鄭興懷沉吟片刻,看向楊硯:“秀才不掌兵,本官處理政務在行,管理軍隊是門外漢。楊金鑼,在場你修為最高,更有掌兵經(jīng)驗。既能管理也能震懾士卒�!�
楊硯頷首,淡淡道:“行�!�
頭兒其實就是升級版的朱廣孝啊,沉默寡言,但踏實肯干,非常可靠.........許七安從頭到尾都沒有插嘴。
因為他想說的,都被這些文官說完了。
“對了,”他忽然想起一事:“鎮(zhèn)北王的尸體帶回京去,他是此案主角,死,也要帶回京�!�
“這是自然�!编嵅颊裹c頭。
鎮(zhèn)北王的尸體,無論如何都要帶回京城的。
這件案子,殺了鎮(zhèn)北王只是初步結(jié)束,為案子定性,才是一個完美的收官。
見事情已經(jīng)談完,楊硯看向許七安,沉聲道:“隨我過來�!�
頭兒,你嚴肅的樣子,囂張的口吻,就像我中學時的班主任.........許七安還是乖乖的跟他走了。
兩人沿著城墻,走出一段距離后,楊硯停下來,轉(zhuǎn)身說道:
“鎮(zhèn)北王獻祭城中百姓時,我曾看到城中百姓的魂魄匯入地底,地底似乎還有一座陣法。可當我事后去挖掘,掘地三尺,什么都沒找到�!�
魂魄匯入地底?這是什么操作,鎮(zhèn)北王屠城不是為了煉制血丹嗎.........許七安聽完,第一反應就是:
妙真,我需要你!
有關于魂魄方面的知識盲點,找李妙真就對了,如果李妙真學藝不精,那沒關系,還有金蓮道長這個老銀幣。
楊硯凝視著他,問道:“你有什么線索嗎�!�
人脈廣的好處非常明顯,我以后要繼續(xù)把魚塘發(fā)揚光大,對了,黃油玉雕刻的小劍還沒送給軍娘..........許七安心里不著邊際的想著,沉聲道:
“頭兒,你稍等片刻,我去趟茅廁�!�
楊硯是知道他持有地書碎片的,當初那位紫蓮道長,就是楊硯單槍匹馬干掉的。
許七安走下城頭,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取出地書碎片,用三號的身份傳書:【金蓮道長,我有事要與你單獨商量�!�
大晚上的,看到這則傳書的天地會成員,心里很不是滋味。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李妙真那個女冠,三天兩頭要求屏蔽大伙,現(xiàn)在三號也有樣學樣。
幾秒后,金蓮道長傳書道:【什么事?】
【三:妙真呢,妙真可以參與話題�!�
........金蓮道長嘆息一聲,傳書道:【妙真,你可以傳書了。】
【二:你找我什么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這是怎么了,火氣那么大?許七安傳書道:【你似乎不太高興,怎么了�!�
李妙真:【呵,你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她快把我當丫鬟使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王妃呢。那種心安理得的架勢,就很氣人�!�
您和鐘璃一樣,也是大預言師?許七安傳書安慰圣女:【別和她一般計較,她習慣了�!�
王妃那個蠢女人,未必是故意的。她當了半輩子的王妃,錦衣玉食,丫鬟伺候,生活中的很多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
除非李妙真像他一樣,不停敲打王妃。
李妙真:【有事說事,別打擾我打坐。】
明顯是余怒未消,帶著火氣啊,我還是哄哄她........許七安傳書道:
【我覺得你不必這么刻苦,以我們飛燕女俠的天資,只需要把部分精力放在修行,就能傲視同輩。】
李妙真?zhèn)鲿骸竞撸矣X得你在騙我�!�
她心情稍稍好轉(zhuǎn)。
許七安:【金蓮道長覺得呢?】
金蓮道長:【我覺得你們根本不尊重我�!�
就像鬧哄哄的教室迎來了班主任,許七安和李妙真沒敢繼續(xù)閑聊,前者把話題扯了回來,傳書說明情況:
【是這樣的,鎮(zhèn)北王獻祭楚州城百姓時,楊硯親眼看見百姓們魂魄匯入地底,事后卻怎么都找不到端倪�!�
李妙真回復道:【有陣法殘留嗎?】
楊硯沒有說,那就是沒有.........許七安回復:【沒有�!�
李妙真不說話了。
沉默之中,金蓮道長傳書道:【聽妙真前幾日說的情況,參與其中的高手有地宗道首和巫神教。呵,都是元神領域的強者,陣法可有可無。
【嗯,道門和巫神教雖煉鬼養(yǎng)鬼,但基本不會收集那么多魂魄。除非要煉制魂丹�!�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果然還是金蓮道長經(jīng)歷豐富........許七安傳書道:【魂丹?魂丹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金蓮道長傳書道:【作用多了,比如增強元神、充當煉丹材料、煉制法寶、修補不健全的魂魄、培育器靈等等。可能是,地宗道首需要魂丹吧。另外,屠城產(chǎn)生的怨氣和戾氣,這種世間大惡對他來說是大補藥�!�
所以,地宗道首是為了魂丹才和鎮(zhèn)北王合作?許七安恍然的點頭。
【三:這樣的話,他會不會繼續(xù)屠城?地宗道首是二品啊�!�
許七安擔憂的問道。
【九:呵,他不敢,因為他距離天劫只差一線,以.......他那個狀態(tài),根本不敢渡劫。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屠戮生靈,除非他不想活了�!�
許七安頓時放心。
結(jié)束傳書,他返回城頭。
楊硯立刻看了過來。
許七安沉吟道:“我剛才突然想起來,那些魂魄應該被煉制成魂丹。極可能是地宗道首與鎮(zhèn)北王的合作的報酬�!�
魂丹就是地宗道首口中的“最大的惡”?楊硯緩緩點頭。
他當時就在現(xiàn)場,雖隔著遙遠,但聽的很清楚。
接下來,就是給楚州屠城案定性,讓鎮(zhèn)北王和闕永修背上應有的罪名,這必將遭受阻礙.........楊硯道:
“有事找魏公,多聽取他的意見,不要再魯莽沖動了,明白嗎�!�
頓了頓,他低聲道:“如果魏公覺得此事不可違,你千萬不要逞強�!�
許七安看著他,不說話。
..........
五月初,初夏。
一艘來自楚州的官船,破浪而來,緩緩駛?cè)刖┏堑亟�,最后在京城的碼頭停泊。
使團眾人站在甲板上,望著人流如織,熱情非凡的碼頭,心里感慨萬千。
前往楚州時,暮春時節(jié),當他們回到京城,已經(jīng)是初夏。
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擱在普通人身上,可以吹噓一輩子。
使團眾人松口氣的同時,眼里燃燒起信念。
他們將給京城帶來一個重磅消息。
大奉再無鎮(zhèn)北王。
...........
PS:這章二合一,其中一章是補昨天的。昨晚百盟章耽誤了點時間,我雖然因為工作原因時常拖更,但該有的字數(shù),沒有缺過,除非請假。
感謝“時間的長短、九尾雪妖、太難陳、不滅輪回、我許你一世、濁生、懷殊”的盟主打賞。你們的感謝語,我添入百盟單章里了。
第379章
三氣元景帝
按照規(guī)矩,到地方巡視、查案的官員,返回京城后,第一件事是進宮面圣,述職交差。
而在此之前,加急或者不加急文書,要提前一步送達京城。
不管是上朝時的奏對,還是此類的大事,在事先都必須有文書送到京城。急事就加急,六百里八百里視等級而論。
不急的事,也要提前一步把文書發(fā)回京。
這既是為了君王的威儀,遇到大事胸有靜氣。也是為了讓皇帝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去找心腹大臣商量。
但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造反。
楚州城屠戮一空,城毀人亡;鎮(zhèn)北王伏誅于城中,大奉再無鎮(zhèn)國神將。如此大事,本該是八百里加急,如果馬能長翅膀,一千里加急都不為過。
可使團偏偏就是不提前發(fā)文書,不通知朝廷,使團當然不是為了造反。
“我們要打朝廷和陛下一個措手不及!”
這是鄭興懷布政使說的。
朝廷因為此事大亂,他才能從中斡旋、操作,游說當年的故友,游說王首輔,讓整個文官集團聯(lián)合起來。
使團離開官船,由禁軍扛著一口薄棺,棺材里陳列著鎮(zhèn)北王的尸體,拼湊起來的尸體,倒是完整的很。
碼頭上,有豐富經(jīng)驗的工頭立刻呵斥著苦力后退,不準擋這些官老爺?shù)牡�,甚至不許圍觀。
因為這種情況,往往意味著官老爺們中,有人犧牲了。你若露出看好戲的眼神和姿態(tài),極可能招來死者同袍的遷怒。
幾個工頭在去年就遇到過類似的事,開春之時,運河還漂浮著浮冰,一艘據(jù)說來自云州的官船抵達碼頭。
一伙打更人扛著幾副棺材下來,有幾個工頭自以為隔著遠,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當成談資打發(fā)時間。
結(jié)果被領頭的銀鑼打折雙腿,敲碎滿口的牙,丟下運河,半條命都沒了。
眾人抬著棺,從碼頭入城,進入內(nèi)城,進入皇城,而后在宮城外被攔下來。
許七安站在前頭,左邊是兩位御史,右邊是大理寺丞和陳捕頭。
“你去稟告陛下,赴楚州查案的使團,回京述職。”許七安命令道。
“諸位大人稍等�!�
守城的羽林衛(wèi)躬身說道,而后小跑著進了宮。
..........
寢宮內(nèi),元景帝盤膝而坐,閉目吐納。
一名宦官疾步走到門檻邊,低著頭,也不發(fā)出聲音。
侍立在元景帝身邊的蟒袍老太監(jiān),看了眼門口,又看了看老皇帝,,小步迎了上去,低聲道:“何事?”
小宦官低聲耳語幾句。
蟒袍老太監(jiān)聞言,皺了皺眉,而后揮揮手,打發(fā)走宦官。
他輕手輕腳的回到元景帝身邊,小心翼翼的壓低聲音:“陛下........”
元景帝打坐修道時,是不允許打擾的,除非有要緊的事。
老太監(jiān)陪伴元景帝這么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元景帝睜開眼,緩緩道:“何事?”
老太監(jiān)躬身道:“赴楚州查案的使團回來了,如今就在宮外,等待陛下的召見�!�
元景帝皺了皺眉,看向老太監(jiān),問道:“怎么沒見內(nèi)閣傳來楚州的公文?”
使團回了京城,他才知道這事。
元景帝瞇著眼,沉吟片刻,緩緩道:“召他們到御書房來�!�
老太監(jiān)轉(zhuǎn)身離去。
元景帝面無表情,如同一尊深沉可怕的雕塑。
...........
使團眾人得到通傳,由一名青衣宦官領著進了宮,其余人包括那口棺材,自然是進不了宮的。
即使里面躺著鎮(zhèn)北王們,也得受到皇帝的召見才能進宮,何況目前為止,除了使團,皇宮里沒人知道棺材里的尸體是大奉第一武夫,元景帝的胞弟。
進入寬敞奢華的御書房,眾人默然等候,一刻鐘后,元景帝領著幾名宦官過來。
穿著道袍,烏發(fā)黑潤的老皇帝,長袖飄飄,沒有坐在大案后,而是停在使團眾人面前,威嚴的目光掃過他們的臉,聲音沉穩(wěn):
“朕遣人問過內(nèi)閣,事先并沒有收到你們的文書�!�
老皇帝看了許七安一眼,似乎覺得這小子是粗鄙武夫,懶得搭理,轉(zhuǎn)而望向兩位御史和大理寺丞:
“你們也不懂規(guī)矩嗎�!�
兩位御史和大理寺丞低下頭,不等他們回應,鄭興懷踏步上前,作揖道:
“陛下,楚州城已毀,如何傳遞文書?”
元景帝這才注意到他似的,審視片刻,“鄭愛卿,你身為楚州布政使,沒有朝廷允許,竟敢私自回京?”
這是擅離職守之罪。
鄭興懷慘笑一聲,不甘示弱的和元景帝對視:“楚州城沒了,我這個布政使,名存實亡�!�
自稱“我”而不是“臣”,鄭大人心態(tài)有點不對啊........心如死灰,故無所畏懼?許七安皺了皺眉。
“何出此言?”元景帝兩條眉毛擰在一起。
鄭興懷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楚州總兵鎮(zhèn)北王,為晉升二品,勾結(jié)巫神教以及地宗道首,屠戮楚州城三十八萬條生命。
“臣,上書彈劾鎮(zhèn)北王,請陛下為無辜慘死的百姓做主,嚴懲鎮(zhèn)北王。”
說完,他從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折,雙手呈上。
“臣,上書彈劾鎮(zhèn)北王,請陛下為無辜慘死的百姓做主,嚴懲鎮(zhèn)北王�!�
使團眾人跟著取出奏折,雙手呈上。其中,許七安的折子是劉御史代筆寫的。
雖然許七安一直不承認自己粗鄙,自信自己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學識淵博,但八股文這種東西,他只能拱拱手,表示無能為力。
主要是書法實在稀爛。
乍聞消息,元景帝臉上反而是沒有表情的,他愣愣的看著使團眾人,半晌,抬起手,微微顫抖的伸向奏折。
許久后,元景帝看完奏折,聲音嘶啞的問道:“鎮(zhèn)北王,如今何在?”
狗皇帝的演技,真的絕了,他和魏公可以同臺飆戲,角逐一下影帝..........許七安用吐槽的方式來嘲諷元景帝。
屠城的事,元景帝怎么可能不知道,甚至,他就是幕后謀劃者之一。
他是故意這么問的,他還以為鎮(zhèn)北王依舊在北境逍遙快活吧。
“陛下!”
身為主辦官的許七安出列,覺得這一刀應該由自己親手捅出去。
他感慨激昂道:“陛下放心,鎮(zhèn)北王不當人子,天人共伐,如今已經(jīng)伏誅。使團把他的尸體運回了京城,而今就在宮外。
“如何處置此獠尸體,還請陛下定奪�!�
轟隆��!
耳邊仿佛炸起焦雷,元景帝的臉色陡然間煞白,褪去所有血色。
他怔怔看著許七安,眼球一點點浮現(xiàn)血絲,仿佛受了巨大打擊,這回聲音是真的嘶啞了:
“你,你,說什么......你在說什么��?”
許七安大聲道:“陛下,鎮(zhèn)北王尸體就在宮外,五馬分尸,放心,死的很透。”
噔噔噔......元景帝額頭像是被木棍敲了一頓,一時站立不穩(wěn),踉蹌后退,眼見就要仰面栽倒。
“陛下!”
老太監(jiān)凄厲尖叫,上前扶住了元景帝,挽留住皇帝最后的一絲尊嚴。
“滾開!”
元景帝沉沉低吼一聲,猛的推開老太監(jiān),踉蹌狂奔出御書房,他的背影倉惶無措,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他,再也維持不住一國之君的威嚴和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