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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王首輔沒來由的感慨一聲。

    許新年眼皮子一跳,沉默片刻,道:“云州那邊的事,朝廷打算如何解決?”

    元景帝伏誅后,有兩份卷宗被列為機(jī)密,封在內(nèi)閣的密室里。

    其中一份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實(shí)權(quán)官員,以及大學(xué)士能查閱。

    卷宗內(nèi)容是當(dāng)年的探花郎、監(jiān)正二弟子許平峰,勾結(jié)五百年前皇室遺脈,在云州建立根據(jù)地,秘密發(fā)展,試圖謀反。

    舊事重提了前齊黨勾結(jié)巫神教,扶持云州山匪案;元景帝賣官鬻爵引起的禹州鐵礦私運(yùn)云州事件等。

    如今,打更人、御史、大理寺在秘密嚴(yán)查所有京官,甄別可能存在的間諜。

    各地官員同樣有遭遇秘密調(diào)查。

    另一份卷宗,記載的是元景帝、鎮(zhèn)北王和貞德帝同為一人的真相。

    這份卷宗不公開,知情者寥寥無幾。

    太子,哦不,永興帝打算把這個秘密當(dāng)家族秘辛傳下去。

    “已讓青州、雍州邊界布好防御,朝廷連下數(shù)道圣旨前往云州,要求云州都指揮使楊川南回京述職,但杳無音信�!�

    王首輔沉聲道:

    “云州未反,但這是遲早的事。打更人在云州的暗子還在,云州軍隊(duì)、官場也暫時沒有動靜�?沙λ麄円呀�(jīng)失去掌控。

    “你大伯在云州經(jīng)營多年,布局深遠(yuǎn)啊�!�

    許新年皺了皺眉:“所以朝廷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王首輔點(diǎn)頭:“陛下打算來年秋天討伐五百年前皇室遺脈。但在那之前,云州或許會先一步起事,朝廷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

    許新年明白了:“所以,國庫沒有多余的錢糧賑災(zāi)了�!�

    王首輔默然。

    ...........

    寬敞的大屋里,一陣子沉默。

    二嫂趙語蓉清了清嗓子,用給孩子科普教育的語氣,說道:

    “小姐兒,你家的炭和這里的不同,這是御用的獸金炭,只有皇宮里能用�!�

    其實(shí)以如今大奉貪污腐敗的作風(fēng),黑市倒賣獸金炭的行為很多,達(dá)官顯貴家里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炭,但一般不會在待客的時候拿出來用。

    都是偷偷的享受。

    只有王家這樣得賞賜的,才堂而皇之的使用。

    大嫂李香涵捻起一塊蜜餞放嘴里,看著斜對面的許玲月,笑道:

    “都是一家人,待會兒讓下人打包兩斤獸金炭,索性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這句話透露的信息是:雖然是皇帝賞賜的,但對王家來說,這不算什么。

    頂級豪門指縫里雖然漏點(diǎn)東西,都是尋常人家這輩子都無法享用的。

    王夫人笑吟吟的端杯喝茶,她需要兩位媳婦來“炫耀”王家的底蘊(yùn),從而襯托女兒的金枝玉葉。

    許玲月細(xì)聲細(xì)氣道:“謝謝大嫂,不過家里有六十斤獸金炭,這個冬天,想來是夠了�!�

    她聲音輕柔,表情誠懇,看不出是在炫耀。

    屋內(nèi)猛的一靜,王家的幾位女眷臉色古怪起來,勢利的大嫂小聲問道:

    “黑市買的啊?六十斤,這得多少銀子........”

    王夫人咳嗽一聲,用眼神制止了大媳婦的詢問,淡淡道:

    “玲月,獸金炭是御用的東西,雖說許多大戶人家都偷偷買著用。但這種事只做不說。傳出去,宮里是會降罪的。往后啊,別在外頭說,明白了嗎。”

    王夫人這番話不算委婉,是正兒八經(jīng)的告誡。

    這許家也太大膽了,六十斤獸金炭可不是小數(shù)目,哪能這么買,仗著許家是新貴,便如此膨脹,將來怕是個會壞事的親戚........

    二嫂父親在大理寺任職,對這方面尤為敏感。

    在京城,像這類得勢后便洋洋自得,走路都在飄的新貴,往往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許玲月?lián)u搖頭,天真無邪的說道:“是懷慶公主和臨安公主賞賜的。”

    ?王夫人明顯一愣,迅速恢復(fù)平靜,不說話。

    大嫂詫異道:“兩位公主賞賜的?”

    她和二嫂眼里的茫然不加掩飾,作為深居大院的豪門太太,她們對外界的消息阻滯,只知道許家大郎很厲害,但各方面的細(xì)節(jié)并不清楚。

    比如,許家大郎是三家姓奴,其中兩家,一家是大奉才高八斗的皇長女,一家是曾經(jīng)最受寵的臨安。

    許玲月解釋道:“兩位公主是看在大哥的顏面,才對許家多有照拂�!�

    許大郎啊..........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許大郎的傳說,兩位嫂嫂頓時客氣了許多,臉上笑容也熱情起來。

    王夫人臉色一肅,道:“聽思慕說,許銀鑼不在京城了?”

    “大哥外出游歷去了�!痹S玲月回答。

    接下來的閑談中,大嫂和二嫂不停的“炫富”,總是不經(jīng)歷的展露出豪門大戶的優(yōu)越感,以此來凸顯出王家的顯赫。

    大嫂說:“二郎在翰林院任職,雖說是頂級清貴,卻沒有太大實(shí)權(quán)。等成親后啊,爭取過完年就外派�!�

    許玲月說:“大哥走之前,已經(jīng)幫二哥安排好了�!�

    二嫂說:“二郎出身云鹿書院,才情高絕,只是官場人情練達(dá)才是文章,而人情是靠銀子堆起來的。不過沒關(guān)系,這些事,公公肯定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

    許玲月說:“府上還有大哥留下的雞精作坊一成分紅,每年好萬兩收入。”

    大嫂說:“妹妹還未婚嫁吧,嫂嫂給你介紹幾個家世才華頂尖的年輕俊彥。”

    許玲月說:“謝謝大嫂,有大哥一半本事就夠了�!�

    大嫂:“........”

    一番交戰(zhàn)后,大嫂二嫂敗下陣來。

    她們突然發(fā)現(xiàn),財(cái)富、人脈、家族顯赫等多方面,王家在許家面前,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優(yōu)勢?

    優(yōu)越感突然不見了。

    蠢貨........王思慕暗暗搖頭。

    兩位嫂嫂都被許玲月給帶節(jié)奏了,逢著她們秀優(yōu)越感,許玲月就搬出許七安,明明是王家和許家的總體實(shí)力對比。

    硬是被這個外表人畜無害的許玲月變成了王家和許七安對比。

    能比?

    偏偏兩位嫂子被許玲月外表迷糊,自認(rèn)為大局在握,沒有問題,接二連三的語塞是因?yàn)橥跫掖_實(shí)比不上許家。

    這時候,銀鈴般的笑聲從屋外傳來。

    俄頃,一對孩子跑了進(jìn)來,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兒。

    男孩虎頭虎腦,穿著錦衣襖子,帶著狐裘帽子,皮膚略顯黝黑,十歲左右。

    女孩則生的粉嫩可愛,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大概七歲。

    “祖母!”

    兩個孩子收斂笑容,恭恭敬敬道。

    “是浩哥兒和蝶姐兒來了�!�

    王夫人臉上露出笑容,招呼一對孩子到自己身邊來。

    王思慕趁機(jī)介紹:“這是我大哥的兒女�!�

    許玲月點(diǎn)點(diǎn)頭。

    兩個孩子在王夫人身邊坐下,女孩烏溜溜的目光打量著胖墩墩的同齡孩子。

    男孩也在審視著這個陌生的小姑娘。

    大嫂眼睛一亮,“哎呀”一聲,不悅道:“浩兒,蝶兒,快跟妹妹問好�!�

    兩孩子當(dāng)即向許鈴音問好。

    許鈴音專心的吃著糕點(diǎn)、干果和蜜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呆頭呆腦,還饞嘴........兩位嫂嫂暗暗搖頭。

    王夫人臉色有了幾分笑意。

    大嫂笑著問道:“還沒問呢,鈴音小姐兒啟蒙了嗎。”

    許玲月?lián)u頭,輕聲道:“還沒呢,鈴音腦子笨,三字經(jīng)都沒會背,送去學(xué)堂也沒用�!�

    大嫂臉上笑意愈發(fā)明顯:

    “這可不行,雖說咱們女子不需要考功名,但琴棋書畫得精通。我覺得可以把鈴音姐兒送到咱們王家的私塾來�!�

    王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和顏悅色:“每個月還有兩天進(jìn)宮和皇子一起讀書的機(jī)會,聆聽太傅教導(dǎo)�!�

    “咳咳......”

    王思慕被茶水給嗆到了,咳的眼淚冒出來。

    “怎么了?”王夫人看向女兒。

    “家里的張先生和太傅年事已高.......”王思慕輕聲道。

    所以,娘你就放過他們吧。

    “好��!”

    許玲月甜甜笑道:“多謝王夫人�!�

    頓了頓,許玲月道:“其實(shí)鈴音近來在習(xí)武,所以荒廢了功課,我也覺得她應(yīng)該多讀書認(rèn)字。”

    “練武��?”

    一屋子的女人露出了“這很粗鄙”的表情,武夫本來就粗鄙,女子學(xué)武,粗鄙中的粗鄙。

    皮膚黝黑的王浩眼睛一亮,站起身,瞪著許鈴音,道:

    “你也習(xí)武嗎?我們來比劃比劃�!�

    男孩的提議立刻被他母親否決,大嫂訓(xùn)斥道:“少說胡話,你是不錯的好苗子,鈴音小姐兒和你不一樣,你這不是欺負(fù)她嗎�!�

    轉(zhuǎn)而對許玲月說:“浩兒他根骨不錯,府上的客卿夸贊是個好苗子,便收為弟子,公公也說,習(xí)武能強(qiáng)身,是好事。浩兒將來,也算文武雙全�!�

    語氣頗為驕傲。

    許玲月低著頭:“我妹妹只有一股子力氣�!�

    很是自卑的模樣。

    王浩平日里找不到同齡的對手,好不容易看見一個,火急火燎的說道:

    “祖母,我有分寸的,你讓我和她比試吧,要是害怕我傷了她,可以請侍衛(wèi)來看護(hù)。”

    王夫人還是覺得不太妥當(dāng),剛要拒絕,卻聽許玲月說:“好吧。”

    嗯?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只好說:“也成�!�

    當(dāng)即讓丫鬟去喊來一位侍衛(wèi)。

    王浩和許鈴音則出了屋子,來到院子。

    許玲月、王思慕、兩位嫂嫂還有王夫人,披著大氅,站在屋檐下圍觀。

    中年侍衛(wèi)單手按刀,審視著兩個孩子,道:“比試之前,我先看看你們的氣力。”

    說著,指向一旁的石凳:“挪凳子�!�

    小孩子過家家,對他來說,不存在什么刀劍無眼的情況。但穩(wěn)妥起見,還是先試試力氣。

    若是相差太懸殊,比試就沒必要了。

    王浩率先走向石桌,俯身,抱住桌邊的石凳,一聲大喝,把凳子抱了起來。

    他小臉憋的通紅,額頭青筋凸起,走了十步才力竭,過程中,王夫人一直在旁邊喊:

    “慢些,走慢些.......”

    二嫂夸贊道:“浩兒好本事�!�

    大嫂笑容滿面,哎呀道:“其實(shí)還是讀書好,唉,本來不想讓他習(xí)武的,實(shí)在是浩兒根骨太好�!�

    大嫂無師自通凡爾賽奧義。

    中年侍衛(wèi)贊嘆道:“小少爺將來前途無量�!�

    他隨后看向許鈴音:“不用勉強(qiáng)�!�

    許鈴音終于把手里的一把蜜餞吃完,舔了舔掌心,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向石桌。

    她伸手抓住了石桌的桌沿。

    中年侍衛(wèi)剛想說“不是這個”,突然雙目圓瞪,只見石桌像是沒有重量的鴻毛,被這個小丫頭單手抓了起來,舉到了頭頂。

    舉到了頭頂........

    單手.........

    場面一下子死寂。

    大嫂睜大雙眼,微微張嘴,渾身僵硬,似乎遭受到了無法承受的沖擊。

    王夫人動容。

    王家小少年懵了。

    砰!

    許鈴音把石桌丟回原位,憨憨的看向姐姐:“可以打架了嗎。”

    打完還要繼續(xù)回去吃。

    “不!”

    “不比了!”

    王夫人和大嫂同時尖叫出聲。

    這時,許玲月還是那小家碧玉的無害模樣,自卑的說:

    “鈴音什么都不會,就只有一股子力氣,大哥也覺得她資質(zhì)不行�!�

    大嫂愣愣的看著她,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這.........王夫人和二嫂也沒聲音了。

    ...........

    許新年在府上用過午膳,與王首輔告辭后,去了后院,在內(nèi)廳口看見兩個妹妹等候在那里,府上跟來的仆從捧著一大堆禮盒,這是王家送的禮物。

    他沒有進(jìn)內(nèi)廳,站在遠(yuǎn)處微微頷首,等妹妹們帶著仆從過來,兄妹仨離開王府。

    進(jìn)了馬車,車輪轔轔,許新年看了一眼妹子,道:

    “感覺如何?”

    許玲月笑道:“還不錯,思慕姐姐聽講規(guī)矩的�!�

    講規(guī)矩?許新年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許玲月嫣然一笑。

    她還是有些遺憾,要是王思慕下場交手,會更有趣些。

    ...........

    等許新年離開,王首輔獨(dú)自喝了一盞茶,便去了內(nèi)廳。

    這里氣氛有些凝重,發(fā)妻王夫人,兩個兒媳婦,以及女兒王思慕,沉默的坐著。

    女兒倒還好,發(fā)妻王夫人滿臉凝重,兩個兒媳婦則難掩沮喪和失落。

    王首輔淡淡道:“鬧不愉快了?”

    兩個兒媳婦沒說話。

    王夫人猶豫一下,道:“老爺,我只是覺得,許家和我們結(jié)親,也不算高攀�!�

    大嫂連連點(diǎn)頭:“是啊是啊�!�

    她想送浩兒去許府習(xí)武。

    二嫂感慨道:“思慕嫁給二郎,是門當(dāng)戶對。”

    以后要對許家更重視一些,她悄悄收起了自己優(yōu)越感。

    王思慕忽然說:“爹,大嫂答應(yīng)許家小姐兒來府上念書。”

    王首輔反問:“有什么問題?”

    這種小事,不必與他商量。

    王思慕幽幽道:“答應(yīng)出去的事,反悔了的話,就讓大哥自己去許府說。我可不做這個惡人�!�

    王首輔擺擺手:“小事而已�!�

    此時的王首輔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他更奇怪,為何家里女眷突然一副吃了敗仗,斗志全無的沮喪模樣。

    ............

    返回許府,許鈴音雙手別在后腰兩側(cè),展開,俯身沖鋒,找?guī)煾耕惸�,和她分享自己在王府吃到的美食�?br />
    許玲月去了東廂房,向母親匯報(bào)。

    嬸嬸見到女兒回來,劈頭蓋臉的問:“有沒有被欺負(fù)?王府是不是看不起人?有沒有受委屈?”

    許玲月?lián)u搖頭:“沒有的事,王夫人和兩位嫂嫂都很客氣�!�

    嬸嬸不信,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你這丫頭,就算被欺負(fù)了也會死忍著�!�

    說著,招呼女兒到桌邊坐下,語重心長:

    “把王家的經(jīng)過告訴我,娘給你分析分析,哪些地方?jīng)]做好,哪些地方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對。

    “你呢,就好好記著,以后嫁人了,用娘教你的去對付婆婆�!�

    許玲月乖巧的點(diǎn)頭:“那娘當(dāng)年也是這么對祖母的嗎�!�

    嬸嬸撇撇嘴:“你忘了?我嫁給你爹之前,你祖母就過世了�!�

    許玲月嘆息道:“娘,你命真好�!�

    ............

    湘州,柴府。

    身高八尺,穿紅黃相間袈裟的度難金剛,來到中門外。

    “勞煩施主通報(bào),貧僧度難�!�

    魁梧的和尚雙手合十。

    此時的度難金剛,收斂了所有氣息,除了鐵塔般的身軀,與普通人無異,腦后的火環(huán)也收斂。

    門房驚恐的看了一眼這個大塊頭,顫聲道:“大,大師稍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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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1章

    布局

    凈心和凈緣得到消息,帶著眾僧前來迎接。

    度難金剛瞅見愛徒凈緣,一眼便洞悉了他的傷情:

    “刀意在體內(nèi)生生不息,難以磨滅。這是他打傷的?”

    柴杏兒暗中派泄露消息后,凈心便立刻以秘法通知度難金剛,度難已經(jīng)知道許七安身在湘州。

    凈緣臉色蒼白,微微點(diǎn)頭,慚愧道:“弟子無能,未能留下佛子�!�

    度難金剛淡淡道:“進(jìn)去再說�!�

    眾僧進(jìn)了柴府,在大廳中入座,凈心把湘州發(fā)生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的告之度難金剛。

    “那柴杏兒據(jù)說是“天機(jī)宮”探子,已通報(bào)給上級,佛子未殺我等,是怕探子前來,發(fā)現(xiàn)事情敗露后,大殺一通。”

    凈心做最后總結(jié)。

    “可惜了�!�

    度難金剛遺憾道:“我早些趕來一步,便可擒拿佛子,完成伽羅樹菩薩的囑咐�!�

    他起身離椅,走到凈緣身邊,手掌按住凈緣右肩,淡金色的氣機(jī)涌入愛徒體內(nèi),震碎了臟腑、經(jīng)脈中殘余的刀意。

    凈緣身體各處皮膚,驟然皸裂,鮮血長流。

    他悶哼一聲,臉色煞白,豆大汗珠滾落。

    “好霸道的刀意。”

    度難金剛點(diǎn)評一句,繼而搖頭:“不對,此意湮滅之際,再度爆發(fā),寧為玉碎。佛子的四品刀意.........”

    凈緣臉色漸轉(zhuǎn)紅潤,宛如大病初愈之人。

    見師父神色凝重,問道:“此意如何?”

    三品金剛沒有“意”,八品武僧直接晉級三品,實(shí)際的修行過程走的是武夫的路子,但在五品化勁后,武僧可以躍過四品,參悟金剛神功大成,直接晉升三品。

    換而言之,其實(shí)金剛神功的無敵防御,便是“意”。

    “此意已非霸道剛烈來形容,同境界之人與他交手,就必須做好玉石俱焚的準(zhǔn)備。”度難金剛道。

    “為何?”凈緣皺眉。

    “因?yàn)檫@就是他的意,只為玉碎,不為瓦全。”度難金剛緩緩道。

    凈緣和凈心對視一眼,再次意識到許七安的可怕,佛子是當(dāng)之無愧的同輩第一人。

    “度難師叔,您這次和渡情羅漢、度凡師叔去辦何事?”凈心問道。

    度難金剛沉聲道:“本欲去一趟潛龍城,途中收到你的傳書,我便折返回來�!�

    潛龍城?

    凈心看一眼凈緣,發(fā)現(xiàn)對方眼里有同樣的疑惑,便問道:“何時能比收集龍氣,擒拿佛子更重要?”

    度難金剛不語。

    凈心沒再多問,試探道:“那我們接下來,是直接去雍州,還是在此多等幾日?”

    度難沉吟片刻:“明早出發(fā)。”

    到了夜里,度難金剛在柴府外院的房間里打坐吐納,房門突然“啪啪”兩聲,有人在外面扣門。

    度難金剛緩聲道:“進(jìn)來�!�

    房門推開,一個披著斗篷的人走了進(jìn)來,看身形是個男子。

    “見過度難金剛�!�

    斗篷人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你是天機(jī)宮的探子?”度難金剛保持著打坐姿態(tài),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

    “正是�!�

    斗篷人回答。

    “天機(jī)宮是那位二品術(shù)士的?”度難金剛問道。

    “是�!�

    斗篷人不做隱瞞,恭敬道:“宮主下達(dá)搜尋龍氣宿主的任務(wù)時,曾說過佛門是可以合作的朋友,因此我來了。宮主料事如神,從未錯過�!�

    見度難金剛打坐不語,他繼續(xù)說道:

    “罷了,龍氣既被佛門得去,天機(jī)宮無話可說。只是,我已在柴府探查過,未見柴杏兒。她是我天機(jī)宮的人,還望佛門高抬貴手,把人還給天機(jī)宮�!�

    度難金剛睜開眼,沉聲搖頭:“柴杏兒不在佛門手中。”

    斗篷人沉默一下,笑道:“看來湘州發(fā)生了些意外,請金剛告之�!�

    房間內(nèi),燭光如豆,橘色的光暈照不出五米之外。

    “那人來了。”

    度難金剛的一句話,讓斗篷底下的呼吸變的粗重起來。

    接著,度難金剛把凈心那里聽來的始末,告訴了斗篷人。

    斗篷人聚精會神,一字不漏的聽完,思考了許久,說道:

    “宮主曾說過,那人遲早會入江湖搜集龍氣。他在京城未能取回龍脈。江湖是一個新的機(jī)會。宮主擊碎龍脈,除了擊毀大奉根基,另一重目的,便是為此。

    “一旦他未能取回那人體內(nèi)的龍氣,那就換個戰(zhàn)場,在江湖獵殺他。宮主料事如神,步步為營,早已將一切掌控在手中。

    “大師,我們不妨合作�!�

    度難金剛審視著他:“你一個密探,怎知道那么多?”

    斗篷人笑了笑,沒有回答。

    度難金剛道:“你想怎么合作,他有隱匿氣息的方法,易容手段高超,想找到他都難,何況抓住他�!�

    斗篷人默然幾秒,笑了起來:

    “有時候捕捉獵物,并非一定要追捕,優(yōu)秀的獵人,懂的制造陷阱。

    “對付他,有兩種行而有效的辦法:一,利用龍氣宿主引他出來。此計(jì)只可用一次,以他的智慧,第二次就難了。

    “二,在他可能出沒的地區(qū),奸淫擄掠,壞事做盡,但凡他知道,就一定會過來。此計(jì)可多次使用。

    “天機(jī)宮出龍氣宿主?”度難金剛直接舍棄第二條。

    佛門金剛不忌諱殺生,但只殺該殺之人,敵人、惡人、厭惡之人等等,濫殺無辜會讓自己心魔纏身。

    斗篷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

    “據(jù)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雍州的武林大會開幕在即,群雄匯聚,他絕對會去參加,搜尋隱藏在人群中的龍氣宿主。

    “我們只需要控制幾名龍氣宿主,安排他們在雍州城活動,嚴(yán)密監(jiān)控宿主周圍的動靜,一旦那人現(xiàn)身,立刻收網(wǎng),來個甕中捉鱉�!�

    護(hù)法金剛緩緩點(diǎn)頭:“他已經(jīng)掙脫部分封印,昨夜的沖突中,攝魂鏡無法動搖他的元神,如猜測沒錯,百會穴的封魔釘已經(jīng)解開。”

    斗篷人沉吟道:“如此一來,三品武者對危機(jī)的預(yù)感,會讓埋伏難度直線上升。此事還得從長計(jì)議,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即刻傳書宮主,詢問他的意見�!�

    .............

    這一天,五人團(tuán)隊(duì)經(jīng)過一日一夜的加急趕路,抵達(dá)了雍州城。

    許七安舍棄了前世英俊瀟灑的模樣,換了一張平平無奇的模樣,李靈素同樣如此。

    至于恒音和慕南梔,前者裹著斗篷,后者戴著帷帽。

    就連小母馬也做了一定的偽裝,許七安把它的蹄子用染料涂成白色,把毛發(fā)染成黑色。

    于是,小母馬就從一頭黃龍驃,變成了踏雪烏騅。

    許七安也意識到,小母馬還是太顯眼了,也是團(tuán)隊(duì)里唯一的破綻。

    畢竟人可以易容,馬很難易容,雖然在大部分人眼里,馬長的都一樣。

    進(jìn)了雍州城,許七安輕車熟路的前往雍州城最好的客棧之一:不醉居。

    但被告知客滿,沒有多余的房間。

    又找了幾家客棧,還是沒有客房。

    李靈素“嘖”了一聲:“雍州正在舉辦武林大會,城里的客棧,好的差的,都住滿了。奇怪了,你說雍州這種連個四品都沒有地方,辦什么武林大會?”

    雍州是有四品的,但都有官職在身,是朝廷中人。江湖上,并沒有四品高手。

    龍神堡的雷正,公孫家的公孫向陽,都是五品化勁,距離四品只差臨門一腳,卻怎么都邁不過這個檻。

    慕南梔坐在馬背上,小腰隨著顛簸輕輕搖晃,聞言,輕哼一聲:“有人腦子一抽唄�!�

    李靈素笑道:“徐夫人此言何意?”

    大概是“徐夫人”三個字實(shí)在順耳,慕南梔看一眼許七安,道:“就是這家伙提議的�!�

    ?李靈素腦海閃過問號,雍州的武林大會是徐謙組織的?他怎么從來沒說過,不對,他組織這個武林大會有什么用意。

    圣子看了一眼徐謙,見他沒有解釋的意圖,便識趣的忍下好奇,沒有多問。

    好在雍州城大,客棧數(shù)量繁多,尋來尋去,總算找到一家還算過得去,且有空房的客棧。

    帶著李靈素和慕南梔入住后,許七安照例坐在書桌邊,思考著接下來的計(jì)劃。

    “雍州的武林大會對我來說是快速收集龍氣的途徑,但對佛門、巫神教、許平峰來說,同樣如此。

    “他們勢必會聞風(fēng)而來,這點(diǎn)已經(jīng)從凈心他們口中證實(shí),佛門的下一站就是這里。

    “反向推理,佛門和許平峰他們肯定也能想到,我不會放棄這個機(jī)會。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他們,我會怎么做?

    “呵,必然是抓住這個機(jī)會,收集龍氣,以及對付我..........但我有天蠱“移星換斗”的能力,掩蓋氣息,望氣術(shù)對我都沒用。

    “他們會怎么找我呢?”

    許七安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了想法:“公孫家和龍神堡是地頭蛇,讓他們做我的眼線,打探消息�!�

    想到這里,他起身離開房間,扣響李靈素的房門。

    “前輩?”

    李靈素打開門,側(cè)身請他入內(nèi),然后走到桌邊,一邊倒水,一邊說道:

    “我正在嘗試沖擊封印,蓉姐是四品巔峰,我當(dāng)初剛踏入四品,與她實(shí)力相差甚大。一時半會,無法突破封印。如果能有一位道門高手助我就好了。

    “我們何時去一趟京城?我?guī)熋矛F(xiàn)在是四品,她可以為我解開封印。”

    你師妹自身難保,還是讓你師父來替你解開封印吧.........許七安沒有喝茶,干脆利索的說道:

    “隨我外出一趟。”

    “去哪兒?”李靈素下意識的追問。

    “去了便知道�!�

    李靈素“哦”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屋外,卻見徐謙沒有跟上,困惑道:“前輩?”

    這時,敞開的窗戶外,飛進(jìn)來一只麻雀,振翅落在李靈素肩上,口吐人言:“走。”

    相處了這么久,李靈素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徐謙的不愛解釋的高人格調(diào),沒有多問,在麻雀安的指導(dǎo)下,離開雍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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