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被蠱惑,俯身吻上她的唇,舌尖舔著口腔內(nèi)壁慢慢地滑動,含著舌尖吮吸。
按在她下身的手也尋著機會,停在不斷翕動的穴口,感受那處緊致貪婪的洞穴,一下下咬著指尖吞吃。
可被洶涌的親吻引去注意力的時魚全然忘記了下身的危險。
紀朔細細地感受著,她的身體舒服到慢慢放松,穴口的水一股股地擠出來。
他突然抽身,口水拉出的絲還牽在唇上。
“這里,他碰過嗎?”
他的聲音很輕,潛藏著情緒難明的審視。
“嗯……”
時魚被親得暈暈乎乎,眼中失去焦距,根本反應不過來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識地應聲。
紀朔俯瞰她的模樣,驀地勾起唇角。
弧度硬冷。
下一秒,手指如愿,狠狠地捅了進去。
“嗚!”
尖叫聲重新被吻吞下,時魚被手指插得想逃,屁股蹭著墊在下面的衣物晃動,又騷又可憐。
紀朔含住她的唇,不允許她發(fā)出任何除嗚咽外的聲音。手指耐心地不斷拓開收縮的內(nèi)壁,摸索出里面敏感處——一處偏硬的地方。
指腹按到這處時,她像是被按住尾巴的魚,掙扎的力氣達到了高峰,劇烈地推搡。
“不……”抗拒的字眼拼盡全力從交纏的唇舌間泄出,一下秒就變成了含糊的呻吟。
“唔啊——!”
手指的力度迅猛,每一下都捅到指根,把蜷縮收緊的穴道捅開。
直到穴壁抽搐著吞緊指節(jié),他精準地按住敏感點——用力地扣弄。
鋪天蓋地的快感密密麻麻地籠罩全身,連指尖都泛著酥麻,高潮的快感伴著下身噴出的水柱,時魚徹底抵著Alpha的胸膛哭了出來。
身體的快意、情緒的崩潰,眼淚洇濕了他的衣服,大腿還在隱隱抽搐,她渾身發(fā)軟,腰抖得厲害。
一天之內(nèi),她被兩個不同的Alpha,在同一個地方,摸著穴,淫蕩又無助地,被玩到噴水。
高潮的余韻里,時魚拽著紀朔的衣服,一邊流淚,一邊絕望地想。
到底為什么……還是變成了這樣?
第49章
46
一旦她暴露身份,那個人一定會順藤摸瓜地找出與她有關(guān)聯(lián)的時魚。
精神狀態(tài)重復著崩塌與重建的過程。
時魚獨身走進熱鬧的人潮里。
周圍的同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新奇地討論著今日的演習。激動、興奮的氣氛帶動身體里凝固的血液開始流動。
她重新活了過來。
皮膚還停留著信息素清潔劑噴灑過的涼意,時魚反復噴了三遍,信息素檢測器上的濃度值才降至最低。
若不是清潔劑沒氣味,按這樣一天至少噴兩次的情況,她早讓腌入味了。
她的要求如愿被答應,卻沒有半分欣喜。
情事結(jié)束后,紀朔低著頭幫她穿鞋,淺金發(fā)刺得她眼生疼。
她喘了口氣,踩在他腿上,輕輕地問:“……如果下次我真和你做了,你會幫我殺人嗎?紀朔�!�
紀朔的動作停了一瞬,似乎沒想到一向抵觸交易的她會問得這么直白。
手掌握住她的腳踝,他抬頭,看清時魚淚眼中含著的譏諷,半晌,神色淺淡地回答。
“如果你想。”
時魚冷笑一聲,猛地抬手扇在他臉上。
“啪——”
紀朔根本沒躲,眼都未眨,硬生生挨下這一巴掌。
有了上次扇沈慕青的經(jīng)驗,時魚毫無膽怯,下手極狠。不是出于瀕臨爆發(fā)的憤怒,而是恨意在剛才的容忍中逐漸累積。
相持的沉默里,紅印在白皙的皮膚上逐漸蔓延開。
纖長的金色睫毛低垂著,于眼下打出一片淺淺的陰影,Alpha高大的身軀伴隨著硬冷的氣質(zhì),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夠讓人發(fā)怵。
很難相信,一向冷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Alpha會任由她這么羞辱。
紀朔幫時魚穿好鞋,才平靜地看向她:“時魚,你出氣了嗎�!�
他的情緒從表面上看一直很穩(wěn)定。
除了發(fā)情期造成無法抑制的失控,導致咬傷她那次。之后,無論是做交易,還是詢問,他都像一個運籌帷幄的旁觀者。
把一切籌碼清楚地擺放在她面前,不逼迫不威脅,任由她選擇想要的結(jié)果——若她不愿選擇,是死是活,與他無關(guān)。
不是逼迫,勝似逼迫。
直到今日,時魚才發(fā)覺自己根本玩不過他。
她到底能用什么去擊破他們堅不可摧的表層?如果哭泣、哀求得不到憐憫,她該用什么手段讓他們同步感知到她的痛苦。
手無寸鐵,如何報復。
難道要用可笑的、虛無縹緲的感情嗎。
時魚恨恨地說。
“你和他一樣。”
“你們一樣卑劣。”
-
回憶在看見熟悉的白色身影時戛然而止。
季一站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待,偶爾探頭,期盼地眺望著。看見時魚的那一瞬間,她倏然露出淺淺的微笑,美得不似真人。
夕陽的余暉映得發(fā)絲閃閃發(fā)光,少女白色的裙擺隨風飄動,翩然翻飛。
時魚快步跑上前,猛地抱住她,臉埋在她的肩膀上,所有無法言說的、難以吐露的委屈和悲傷,萬千思緒只化為一句。
“季一……我好累�!�
時魚不打算把今日之事告訴季一。
她和Alpha之間的糾葛,不能牽扯到身份不明的季一身上。哪怕她是珍貴的Omega,面對背景雄厚的世家,也如蜉蝣撼樹,絕無反抗之力。
——既然她已經(jīng)決定離開,這些事會隨著她的逃亡而結(jié)束。
她會獨自咽下苦痛。
蹭著她的頭發(fā),時魚恍惚地想,比起醫(yī)療室冷光下讓她深惡痛絕的金色,季一蓬松的金發(fā)就像一團柔軟的云,沁著溫暖的陽光氣息,把她從昏暗的地獄拉出來,重回人間。
“怎么累成這樣,是不是去訓練場演習了?小魚今天應該很用功吧,你想吃什么,晚上我來做�!�
季一任由時魚抱著,難為情地笑了笑,補充道:“對不起,其實我違反了約定,偷偷跑去你的班級外看過你一次,聽見你旁邊的女孩子用這個名字稱呼你,我覺得很可愛……”
“我也這么喊你,你不會覺得冒犯吧?”
“當然不會�!睍r魚依舊俯在她肩頭,悶悶地說,“是你的話,想怎么喊我都好�!�
親昵的稱呼可以拉近人的距離。
往日里,方文珠想抄她的筆記時,會抱著她的手臂跟她撒嬌,嗲聲嗲氣地喊她“小魚”。
同樣的,從季一嘴里說出來也不會讓她難受。
唯有沈慕青。
唯有經(jīng)他說出的“小魚”,會讓她覺得難以接受。
他總是不經(jīng)她同意,就咬著昵稱的字眼,惡意又親密地俯在她耳邊,帶著滾燙的氣息,一次次侵犯她畫好的邊界。
-
“其實,我有一件事……”
“我想……”
同時開口的兩人怔然地看著對方,片刻詭異的沉默后,都不由笑出了聲。
時魚心里其實還糾結(jié)著要不要說下去,見季一也有話想對她說,便率先把話推過去。
“你先說吧�!�
季一站在原地,把被風吹散的頭發(fā)挽回耳后,漂亮的眼睛凝視著她,輕輕地說:“小魚,這次軍事訓練我估計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時魚怔了怔,忍不住追問:“……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季一飽含歉意地回答:“因為我的身體還沒徹底痊愈,不能支撐我進行劇烈運動。我需要在醫(yī)療倉中修養(yǎng)一段時間�!�
聽完她的解釋,時魚心里五味雜陳。
在她的預想里,這次軍事訓練,就算她不能在機甲賽事中拿到交換生的名額,也不會再回索圖軍�!热贿x擇逃離,便不能留有后路。
她的身份、血液、信息素都是偽造的,所有信息都無法從星網(wǎng)系統(tǒng)上查到。她不屬于這個世界,沒有暴露身份之前,脫身并不是難事。
可如果季一不能和她一起前去……那這幾天,就是她們最后相處的幾天。
“小魚,你呢?你想告訴我什么?”
眼前這個相處不久卻已經(jīng)讓她心生依戀的Omega溫柔地注視著她。
“季一�!睍r魚艱難地說,“軍事訓練后,我可能……不會回來了�!�
季一的目光停滯住了。
-
時魚不想說出原因,她不會逼問。
可是為什么……?
季一凝視著手里的筆記,罕見地難以下筆。
筆尖滲出的墨水為紙張染上一點污漬,破壞了原本工整的排版。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記載著關(guān)于時魚的一切。
——喜好、習慣、性格。
偏愛的菜式,不喜歡的食材,無意中隨口說出的話,甚至細心地標注好日期……各種各樣,事無巨細到讓人頭皮發(fā)麻。
像一本觀察筆記。0803Z0763774
她學著曾經(jīng)實驗室里研究人員的筆觸,記錄下時魚的生活。
季一苦惱地嘆了口氣。
若不是軍事訓練中可能會遇到那個人……
如果真的碰上,她的身份暴露了不要緊,重要的是,一旦她暴露身份,那個人一定會順藤摸瓜地找出與她有關(guān)聯(lián)的時魚。
到時候,事情會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第50章
47
“小魚,如果你不能愛我,恨我也好。只要別無視我�!保ㄙI過廢章的寶寶不用再買這一章!)
機甲戰(zhàn)斗橫亙絕大部分肉體力量,補償天生的體力差異,憑借耐力、技巧和精神力,在戰(zhàn)斗中取得優(yōu)勢。
機甲本身的性能和操縱者的操作水平,缺一不可,唯有彼此相契合,才能發(fā)揮最佳水平。
純黑的機甲外殼在燈光下泛著隱隱的光澤,流暢完美的機械線條、極具威脅性的熱武器裝備,散發(fā)著威嚴的冰冷。
時魚曾經(jīng)不太理解為什么會有人癡迷于機械,尤其是具有殺傷力的兵器。傷人傷己的危險,讓作為普通人的她敬而遠之。
如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的巨物,她意識到,在無法保護自己的境地里,比起放任自己被人宰割,這種可以掌控的危險才是安心的來源。M0903o77一36
伸手觸碰到機甲外殼的那一瞬,時魚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這具讓她心潮澎湃的機甲,是徹底屬于她一個人的武器。
“小魚,你喜歡嗎?”沈慕青站在時魚身后,俯身握住她的肩膀,湊到她耳旁輕笑。
——送給未婚妻的禮物。
他是這樣和制造機甲的技術(shù)人員囑咐的。
那一瞬間,沈慕青神情認真,毫無輕佻。
在沈家工作多年的機甲師恍惚中看見曾經(jīng)的沈二少爺,束著長發(fā),溫和地與他們交流。
機甲的外觀設計、所用材料、武器配備,每一步制造過程都經(jīng)由沈慕青驗收檢查。
他力求完美。
“完美”。
一個貫穿于曾經(jīng)的沈慕青身上的詞語。
作為長于世家大族的貴公子,沈慕青一出生就站在眾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在他分化為Alpha的那一刻,他的人生規(guī)劃就赫然展現(xiàn)在眼前。
古板的家族要求他循規(guī)蹈矩、分毫不差。
蓄起的長發(fā)、偽裝的笑容、矜貴的姿態(tài)。
他的身上烙印著“完美”的要求,在條條框框的管束下學習、訓練。那時的他,作為沈家的繼承者,是比姐姐沈泠玉更讓沈夫人滿意的存在。
可順應了十幾年他人“滿意”的目光,他卻驟然翻臉,仿佛全然換了一個人,變得放浪、輕佻,做事隨心所欲、不計后果……一點點耗盡了沈夫人之前對他的所有期待。
有時候,迎著時魚憎惡的目光,沈慕青會漫不經(jīng)心地想。
如果她再早一些碰到沈慕青,說不定就不會被他逼迫、欺壓,或許他會用最紳士的方式向她求愛,用鮮花代替強迫的親吻,溫柔地祈求她的垂憐。
——偏她遇到的是已經(jīng)墮落的、惡劣至極的沈慕青。
多可惜。
“我很喜歡�!�
時魚摸著機甲,喃喃地回答。
時魚還從未用這般癡迷的眼神注視過他。
沈慕青竟有些不是滋味,握著肩膀把人扭過來,威脅般問:“只是喜歡它,還是喜歡我?”
“……”
時魚忍著不耐,又敷衍地說:“都喜歡。”
沈慕青這才歡歡喜喜地親了口她的嘴唇。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自己監(jiān)修的機甲,其性能之強他最清楚。
而現(xiàn)在,這幅精心制造的機甲第一次戰(zhàn)斗發(fā)出的攻擊都被他自己承受了。
……偏偏他還不敢放肆還擊。
一個迅猛的肘擊,外部機甲損傷同步到沈慕青身上,疼痛驟然從腹部蔓延,他忍不住悶哼一聲,皺緊眉頭。
或許是之前基礎打得足夠好,時魚實操起來并沒有多少難度,她沒有新手的那種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破壞嶄新的機甲的局促,反而躍躍欲試,從無收斂。
沈慕青作為陪練,本想在一旁指導她,卻被她當成練手的沙包和發(fā)泄的靶子。那些從他身上學來的攻擊手段,一一付諸于他自己身上。
“砰——!”
機甲碰撞的沖擊余波震得地面都在顫動,沈慕青操縱機甲一邊躲閃,一邊冷靜地教導。
“協(xié)調(diào)度不夠,繼續(xù)適應。感受身體與機甲的同步率,謹慎使用武器。”
時魚進步飛快。
短短半天的時間,她就熟練掌握基礎操作,可以用機甲進行簡單粗暴的攻擊。
雖然技巧和敏捷還有所欠缺,但從整體的操作過程中,已經(jīng)能隱隱看出她的天賦。
休息時間,沈慕青扭動著酸痛的手臂,抻了抻腰,長嘆一口氣。
他很少經(jīng)歷這么憋屈的戰(zhàn)斗。
只能閃避、不能反擊,還要留心對方的錯處,及時提醒……然后被她打得更兇。
沈慕青走到正坐在椅子上喝水緩沖、氣喘吁吁的時魚身旁,瞧見她后頸滲出的汗把散落的頭發(fā)黏住,用手上的皮筋幫她重新扎好。
往日他手腕上的皮筋只為了束自己的長發(fā),如今多了個用途。
扎好后,沈慕青轉(zhuǎn)到時魚面前,單膝蹲下,手撐著下巴,一動不動地地盯著她,感慨道。
“小魚,你好厲害哦�!�
沈慕青的夸贊并非虛假的鼓勵,他確實驚訝于時魚的韌性。作為低等級的Beta,她的精神耐力強悍得超乎他的想象。
在這個世界里,機甲之所以不對大部分Beta開放,不止是因為它造價昂貴,更因為Beta的精神力水平遠低于Alpha和Omega,很容易在戰(zhàn)斗過程中消耗過度,造成損傷。
可時魚經(jīng)歷了這么長時間的戰(zhàn)斗,不但未顯疲態(tài),反而愈戰(zhàn)愈勇。
到最后若不是沈慕青怕她因為心率過快昏倒在操縱室,硬生生鉗制住她欲出的拳頭,厲聲截停,時魚就不打算休息了。
被人注視著,時魚渾然不覺,思緒還沉浸在戰(zhàn)斗中,眼神呆滯,嘴里含滿水,腮幫子鼓起,再一口口往下咽,發(fā)出“咕嘟”的聲音,更像只木楞的小魚。
沈慕青被她的樣子逗笑了。
心口某個地方悄無聲息地、一點點陷落,或許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看向她的眼神有多溫柔。
等時魚喝完水,瞳孔恢復焦距,疑惑地看向他時,沈慕青才若有所思地說。
“打了一上午還不嫌累,小魚,你不會是通過這種途徑對我發(fā)泄吧?你剛剛下手可一點沒留情,打得我好痛哦�!�
——不然呢。
時魚偏了偏頭,默認的眼神表明了一切。
她甚至沒試圖否認,就這么坦蕩地看向他。
她就是在泄憤。
用他送的機甲、教的技術(shù),毫不留情、毫無負擔地攻擊他,拿他練手。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褪去戰(zhàn)斗的激情,平靜得甚至連恨意都消逝了,時魚靜靜地俯視著沈慕青,像看著一個與她無關(guān)的陌生人。
悸動的漣漪被這一眼凍住。
沈慕青的呼吸有一瞬的滯澀。
“小魚,別這么看我�!�
“我會傷心的�!�
沈慕青委屈地說,抬眼凝視她,牽過她的手,咬住她的指尖,含在唇舌間舔舐。
像一只被她牽在手里撒嬌的狐貍,嘗試用好看的皮囊蠱惑她。
可昨日他也是這樣俯在她腿間,撩起眼皮無動于衷地看著她流淚,一邊舔吻她的大腿,一邊把她折磨得幾近崩潰。
多可笑。
體液交纏時,她被迫淪為欲望的奴隸,無力反抗,可憐至極。
如今脫離情欲的折磨,她又占據(jù)上風,置身事外,俯瞰他獨自掙扎。
“小魚,如果你不能愛我,恨我也好。只要別無視我�!鄙蚰角嗟鹬鴷r魚的指尖,笑得扭曲,“有了愛,才有恨,對不對?”
時魚嫌惡抽出手。
“沈慕青,你有病嗎�!�
第51章
48
不過,他自信,只要他還活著——就遲早找出她。
女人焦躁地走來走去。
劈頭蓋臉的謾罵,癲狂刺耳的嗓音。
“你怎么還學不會!我教過你多少次了!”
“你和你的父親一個樣!讓人惡心!”
“基因好有什么用?不還是爛人一個�!�
厚重的書本猛地砸向站在一旁的孩子,額頭立馬被尖銳的書角磕出一道不輕的傷痕。
他被砸得踉蹌了幾步,勉強穩(wěn)住身體,還是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他順從而麻木地低下頭,等待母親平靜下來。
果不其然,等女人發(fā)泄夠怒火,看到他額前血淋淋的傷口,暴怒的神情驟然轉(zhuǎn)變?yōu)槠嗳弧?br />
沒有急切,沒有擔憂,也沒有抓緊時間止血。她只是跪下來用手臂緊緊箍住他的身體,痛哭流涕,嗚嗚咽咽。
“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媽媽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太生氣了,你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媽媽�!�
血液從傷口里流出來,獨屬于孩子的天真、歡喜、稚嫩也隨之離開。
他茫然地問。
“你恨我嗎?”
如果不是恨,又為什么會讓他感知到痛苦。
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必須完成的課業(yè)、封閉陰暗的禁閉室……他喘不過氣來。
“恨啊�!�
沈夫人親吻他的臉頰,冰涼的淚混著血,淌過皮膚。她的聲音扭曲、溫柔、森冷,貫穿他整個人生:“可有了愛,才有恨,對不對?”
“我那么愛你父親,所以才這么恨他�!�
“對你也一樣�!�
“……是嗎?”
“是的�!�
“沈慕青。”
沈泠玉的呼喊把沈慕青飄遠的思緒喚回。
沈慕青微微抬眼,玻璃窗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樣。昳麗的長相繼承了母親,不笑的時候,上挑的眼尾勾出漠然與兇戾。
他盯著倒影,忽而勾了勾唇,笑容卻顯得僵硬。
他和母親越來越像。
——無論是模樣,還是性格。
辦公桌前,沈泠玉煩躁地丟開手里的文件,抓起長發(fā),隨意地挽了個發(fā)髻簪起來。
看向心不在焉往窗外眺望的沈慕青,沈泠玉又問了他一次,語氣遲疑。
“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和那個Beta訂婚?”
沈夫人的悲劇已經(jīng)上演過一次。
其中,受害最深的便是沈慕青。
當Beta沉浸在幸福里、期盼第二個新生命到來時,曾經(jīng)情深義重到不顧一切也要與她成婚的丈夫卻驟然變了模樣,用同樣的手段瘋狂追求所謂的“真愛”,把她拋之腦后、對她的挽留置之不理。
于是這個本該和沈泠玉一樣、在父母的寵愛里長大的孩子,被畸變的恨吞噬。
他天生優(yōu)秀的基因,變成母親最耿耿于懷的心結(jié)。
一邊拼命培養(yǎng)他,想證明自己的成功。
一邊又透過他看到負心人,憎恨他的卓越。
所以哪怕沈慕青變成如今的模樣,只要他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沈泠玉都不忍去譴責。
“是。我確定。”
沈慕青仍然盯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他說:“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變成像他那樣的人,我會讓她親手殺了我……就像母親沒做到的那樣�!�
沈泠玉瞧著他這幅重回神經(jīng)質(zhì)的模樣,果斷更換話題。
“這件事暫且擱置,說說你和紀朔的事吧。沈紀兩家還有來往,可你們倆這些時日動不動就私下……切磋,到底想怎么樣?”
沈慕青收斂了情緒,手肘抵著沙發(fā)靠背,懶散地撐住臉。
長發(fā)隨意散落下來,蜿蜒綿亙。
他今日穿了件黑色的襯衫,胸前的幾顆紐扣解開,暗沉的顏色更襯得皮膚白皙,風流倜儻。
他苦惱道:“那你該去問他,為什么總來找我的麻煩。當小三當?shù)美碇睔鈮眩乙郧耙矝]發(fā)現(xiàn)他這么賤�!�
沈泠玉深吸一口氣:“……畢竟是世交,注意用詞。”
沈慕青無所謂地撇了撇嘴。
突然,他像是想起些什么,愉悅地說:“不過聽說姓周的失蹤了。難為紀家廢了這么大功夫,到頭來找不到人,還得被周家威脅。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們都還沒放棄�!�
“紀家忙得焦頭爛額,紀朔應該也不會輕松。正好,趁著他忙,我和小魚把婚訂了。”
沈慕青冷笑一聲:“到時候,如果他再來騷擾我未婚妻,就是插足別人婚姻的下賤貨�!�
-
“紀斯衡就是賤人一個,見誰都跟賣笑似的。手里扣不出一個子兒,背地里又毫不留情地捅刀子。當然,他弟弟也好不到哪兒去,天天板著張死人臉,性格跟他哥兩個極端,好像不是一個媽生的一樣�!�
男人嘴里叼著面包,抱臂靠樹。
破破爛爛的訓練服外套還穿在身上,拉鏈打開,內(nèi)里鮮血浸透過的背心已經(jīng)被丟掉,結(jié)實流暢的肌肉就這么大剌剌地暴露出來。
話糙理不糙。
……但這話也太糙了。
時魚汗顏。
她本著從周立澤身上偷師的目的,送完物資后開始與他交涉,沒想到,三言兩語間就被他嘴里的世家秘聞、豪門八卦引去注意力……
她看得出周立澤有順勢套話的嫌疑,可“兩個Alpha情夫為已婚Omega大打出手時意外撞破Omega的原配老公出軌Beta,Omega心碎至極,最后和小三修成正果”這樣的八卦她怎忍心錯過?
很多次,時魚前腳讓周立澤幫她解答完實操機甲的困惑,后腳就被他引人入勝的敘述勾走,迫切地追問“然后呢?”
最后面對著周立澤好整以暇的笑容,她才猛然清醒,懊惱地與人拉開距離。
時魚聽到他嘴里對紀斯衡和紀朔難聽的形容,憋了半天才問:“你很恨紀家人嗎?”
“我以為我說得夠明白了�!敝芰商裘�。
提起和紀家人的恩怨,他陰惻惻地冷笑:“我淪落至此,少不了他們的手筆�!�
“……他們?yōu)槭裁匆獙δ阆率�?�?br />
“哦,因為紀朔也差點死到周家手里�!�
“……”
“……我該夸你坦誠嗎。”
周立澤不以為然:“就算周家對紀朔下過手,我又不是幕后主使。紀斯衡倒什么鍋都往我頭上扣。就連他弟弟被人拿刀差點劃傷腺體,也能扣到我頭上……也不知道是哪個見縫插針尋仇的人借勢泄憤,怎么不把他整個腺體挖出來?”
時魚驀然失聲。
……等一下。
這不會還和她有關(guān)吧?
如果不是周立澤失明,他現(xiàn)在一定能看見她驚疑不定的神色。
時魚平復好忐忑的心情,強裝鎮(zhèn)靜地問:“你的眼睛今天怎么樣?”
“早上有一段時間突然能看見光了,但視線很模糊,視野里只有繁雜的色塊,還是看不清……”
周立澤倏地頓了頓,又痞笑道。
“小姐,前幾天你還沒這么關(guān)心我。怎么,現(xiàn)在的關(guān)懷是送給我的禮物嗎?對我教你學機甲的回報�!�
他偏了偏頭,低沉的聲音帶著循循誘導的意味。
“如果想感謝我,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怎么樣?”
Alpha知道Beta警惕自己,自覺地與她隔開一段距離,懶散地靠著樹�?赡请p金色的眼瞳如野獸一般,哪怕看不見時魚的模樣,也精準地攝住她的位置。
而時魚聽完他對眼睛情況的描述,猛地后退一步,心神惶恐。
周立澤的視力……應該已經(jīng)恢復了。
周立澤或許還沒發(fā)現(xiàn),但她再清楚不過。
——他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失明,不是因為受傷未愈,而是因為……她在物資里下了藥。
而藥效即將消失的現(xiàn)象就是,能感光但視野高度模糊。
估計是在片刻恢復后,他又吃了她拿來的食物,藥效重新發(fā)作,才造成了暫時復明的假象。
在她下定決心要讓周立澤教她機甲時,她就擔心過,萬一他突然恢復視力,那這些時日所做的一切遮掩都形同虛設。
所以她特意找了一種會使人致盲卻不損傷身體的藥物,混到物資里。確保藥物消退的副作用發(fā)揮時,能給她的離開留夠時間。
這段時日,她確實在周立澤這里學到不少東西�;蛟S默認她是S級Beta,周立澤提點她時,沒有留余地。
盡管他教的方法難度極高且偏向極端,可對于想急切提高機甲水平的時魚來說,這些是她最需要的。
時魚心情復雜地看著周立澤。
如果不是她不愿再與一個身份復雜的Alpha扯上關(guān)系,她其實還想跟著周立澤學一段時間。
沉默半響,時魚忽視周立澤詢問她姓名的話,說:“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好吧,小姐。期待我們下次見面�!�
Alpha遺憾地嘆了口氣。
每次他試圖旁敲側(cè)擊地詢問這個Beta的信息時,她都謹慎地避而不談。
周立澤甚至偶爾會感到郁悶——他從未對異性這么主動,雖然還談不上很喜歡,但來往數(shù)次,好感和情愫總是有的。
……可這個Beta似乎把他當成洪水猛獸,壓根不愿意讓他知道她的身份。
不過,他自信,只要他還活著。
——就遲早找出她。